第十四节 GOOD EVENING,HEARTACHE
哈尔滨的天空,依旧是那么碧蓝,不论是白天或是傍晚,都是那么蓝,蓝得让
人的心情也都染上那种色彩。
回到这里,一切又都恢复常态,仿佛中间那一个星期的事情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我知道,一切都变了,过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也许,这样最好。
仍去上网,剩下来半年多的机时,总得浪费掉。除了给青发信,大部分时间都
在BBS上逛来逛去, 发表一些无聊的见解,看到个人说明档有意思的,就拉住胡扯
一番。比方说我寂寞呀我痛苦呀我身体不好呀我考试考得不好呀我刚被人甩呀这类
东西。纯粹是打发时间,但是谁说的?青春不浪费也是要过的。
那天用的那台机上正好有NETTERM, 于是我用中文与人瞎侃,我问他:“网上
有那么多表情的符号,有抛媚眼的,象这样; -),也有打笑脸的,象这样:),还有
做鬼脸的,象这样:-p,可是,好象就是没有哭泣的脸也。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网上的人都只愿意别人看见自己的笑脸吧,真实的表情,大家都
不愿意露出来。”
“咦那不是比网下还要虚伪。:)”我笑道。
我又写道:“很想写一篇叫做“我想哭”的文章,然后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输
进一整屏的哭脸,不用粘贴拷贝的投机取巧,而是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我会很认
真地输这些哭泣的脸,代表我当时哭泣的心。”
“灌水文章呀。”对方HEHE地笑。
我抬头,忽然看见了宇和他的女友,慌忙离线。
看着他和那个女生走进来,坐在我对面,我心如刀绞,想拔身就走,却连站起
来的力气也使不出,好象这个身体不再属于我自己,那种熟悉的眩晕的感觉又慢慢
从我的腿上爬了上来,我害怕至发抖。真是没用,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平时装得
刀枪不入,一副放眼天下,我在乎谁的样子,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原来也是孬种
一个,你要是给我哭出来,看我回去不狠狠抽你。
但是,泪水还是忍不住从眼里滑落下来了。我低下头,胳膊压在键盘上,装作
无意地把绕在耳后的头发放下来,遮住自己的脸,这就是头发长的好处,随时可以
低下头,把自己的表情藏在头发后头,不至于面具戴得太僵硬。
眼泪一滴滴地落到键盘上,旁边上网的人还是注意到了,扭过头来看着我,我
干脆用手掩住脸,无声地任泪水尽情的流淌,诧异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多可以流的眼
泪。
牙齿咬得舌头发甜,终于没有抽泣出来,好,还不算太丢脸,我安慰自己,接
下来是站起身走出去。很简单:穿好大衣,到柜台领上网证,然后开门离开。结束。
我十分怀疑我整个过程都在发抖,连管理员都说我脸色苍白两眼无神,我无力
地弯了弯嘴角说是吗可能是最近考试睡的不好,然后夺路而逃。
又过一关。
出了大门,凉风一吹,我缩了缩脖子。哈尔滨的夜晚,连空气都是冰冻的,但
此刻这股寒冷是亲切的,面部僵硬的肌肉终于放松。若在平时,我的脸上一向是没
有什么表情的,除非碰见熟人,才会笑一笑。慌张或是痛苦得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时,也会拿微笑来应付,百试不爽。
常奇怪自己的笑容怎么能装得如此自然,乍一看可不是个乐天派,一点破绽也
无。更奇怪被冻得不能动弹的脸和下巴,居然没有因为嘴角的牵动而碎成一片片落
下,否则将是多么刺激恐怖。
难怪青曾说,我的表面工夫当时已炼至第九层,七情六欲不形于色。可我知道,
还差得远,面对他们的时候,应该能保持神态自若的。可是你看,我还远远不够火
候。
终于低声地哭泣起来,觉得很痛快。
没来哈尔滨的时候,听人夸张地说起此地的天寒地冻,心里很向往:那么人哭
的时候,流下的泪水是不是也会被冻住呢?在脸颊上结成亮晶晶的冰粒,用微温的
手轻轻一碰,又会重新化为泪珠滚落。现在看来是不会的,泪水毕竟是咸的吗。
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我叹口气,忽然想到这些不相干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我又叹口气,为了一个不再关心自己的人流泪,多么无谓,我不是这么告诉过
青么,原来事不关己,根本感觉不到切肤之痛,非要自己也经历过,才能知道那一
刀砍得有几许深浅,然后才会怔怔地说,我不知道,原来手下得这么重。一刀砍得
你永无翻身之日,看你怕不怕。以前?以前怎么相同,以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
在是前怕狼后怕虎。
回去的路上很黑,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放心地哭。除了青以外,在别人的面前
我是决不会哭泣的。青说过,越是懦弱的人越要装做坚强,装到自己都相信这一点
时,就会真的变坚强了,否则会被欺负死。我希望她是对的,所以,我希望自己能
够一直一直面带微笑,直到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就会真的幸福了吧。但世上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真是幼稚。
青那种瞪大眼睛,欲哭无泪的表情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忽然好想飞奔到长春
抱住她再痛哭一场,即使她远在一个白天的车程之外。但是她现在有她自己的生活,
我又有什么权利去打搅她呢?她的幸福已经够来之不易了。
我自己的十字架,我会自己来背。
想起宇不会难过的日子,我在日历上画一个勾。
现在,画勾的日子已渐渐由少变多。
今天在网上碰到了一个叫“sault”的人,他的英语很好,说话很流利。
喜欢和他谈话,所以抓住他把又发一通牢骚,才不管他想不想听,好不容易碰
上可以一起用英文的,此时不诉苦更待何时。我清楚得很在看我说故事时他心里想
什么:“悲伤的故事统统都一样,真无聊。”但谁让他好死不死撞上本小姐憋闷地
发疯,活该他倒霉。(对不起了sault.: -))因为这个下网时十分得意,晚上虽冷
仍想着以后可以多了一个发泄的对象,一路狞笑,直到回到家还兴奋不已,倒也不
觉寂寞。想想也有道理,人生有喜有悲,有折磨人的就有被折磨的,这里不平那边
补平,何苦自哀自怜怨天尤人,统共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做些象把酒当歌这样的
有意义的事。
把时间填地满满的,自然没有时间寻思跳哪座楼好,人生也就是快乐的人生,
或许活着就是这么一回事,不必太认真。
世界上本无永远这种奇迹,狂喜也好,狂悲也好,均无法持久。熬过了伤心的
时候,又是一条好汉,千万别想不开,跟自己过不去,何苦来哉。
于是,画勾的日子又多一天。
每次下网,往回走的那条路上都已经变得漆黑。我总是,一个人走在夜路上。
夜好暗,我的脸也和空气一样的冰冻,寒气象针刺一样插入腿里,我继续往前
走。在黑暗中,有时我会大声唱歌或是尖叫,有时不;有时会不小心滑倒,有时不;
有时会无缘无故地望着天空微笑,有时不。但是,无论我是哭是笑,这都是一条,
属于我自己的路,这路上有的,是属于我自己的天空。
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天空。
Caribbean Blue/Lyrics by Roma Ryan
…Eurus…
…Afer Ventus…
…so the world goes round and round
with all you ever knew —
they say the sky high above
is Caribbean blue…
…if every man says all he can
if every man is true
do I believe the sky above
is Caribbean blue…
…Boreas…
…Zephryus…
…if all you told was turned to gold
if all you dreamed were new
imagine sky high above
in Caribbean blue…ove
…Eurus…
Afer Ventus…
…Boreas
Zephryus…
…Africus…
——
逝去的,永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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