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文广利把佟培培送回家,已经过了午夜。
培培下了摩托车,冷不防亲了广利一口说:“让我在你脸上划个句号吧。”她抹过
口红,这句话还真形象。意思也很明了,脸是面,也就是表面的意思。在表面我的“情
感”结束了。
广利亲切地说:“你这鬼丫头,跟雯雯一个样地调皮……”
培培走到家门口,转过身来笑着看了广利好一会儿才说:“走吧,哥……”
楼道的灯很暗。广利却真切地发现了培培两眼闪亮闪亮,继而有两滴泪珠挂在她的
眼角上。
培培始终微笑着,却哽咽地说:“可我心灵上的萌芽……永远不会被划句号的嘴给
掐断。”
广利不知该说什么好,雯雯也这样固执。但绝没培培表面转弯快。要是跟广利怄气,
能三天不叫他一声哥。这死钻牛角尖的人,就是会出事的……广利打算目送培墙上楼。
他发现泪珠子在培培的眼角断了线……像竖排版书两行落下的删节号,滚成两条泛银的
水晶,淌过她的笑容不减的脸颊。
培培张了张大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没有出声。她吞咽下苦涩的却发自心田闪闪
发光的萌芽……猛然转身冲上楼梯……
此时无声胜有声。文广利的双眼也湿润了。他能体味出她的心情,但他还是把她只
能当妹妹看待!不过他在耳中听到,似乎用心灵捕捉感应的呜呜声从楼道传来……
万籁寂静,没有几家灯火透出窗子。
广利发动了摩托车,但他并没马上走,抬头望着。他这才听到防盗铁门的撞击声。
培培屋的灯亮了……他舒了口气开车走上了明亮的马路。
文广利一进家,连衣服全没脱就一头栽在光光的双人床上。他身心疲惫,脚都没洗,
甩掉鞋袜,没几分钟,呼呼睡去。
广利如鲠在喉,一吐为快!可佟培培洗巴洗巴再漱了口,躺到床上却赶跑了睡意。
自打她给文广利做了学生,工作上的问题他勤指点,也只是“点”到为止,尽量让她自
己去领悟。可今天,她第一次听他谈了那么多的人生感情;第一次听他吐露了真情心声;
第一次知道了他离婚的原因;第一次了解到他妹妹死的详情;第一次见他发了那么大的
脾气;第一次听见他背后的议论……太多啦,这么多的第一次,还真是第一次赶在一天
里。最最重要的第一次,却是让培培感到真正的“爱情”并不像她以往想象的那么美好!
原来“爱情”是“痛苦”的代名词。没有痛苦的折磨,就不能体味到“爱情”的真谛!
旁边屋传来了父母起夜的响动。
培培父母都五十多了,身体都挺棒,却被“勒令”提前内部“病退”。退休金就从
来没按时发过一次全额。老两口一直向儿女及外人标榜着他们的婚姻是多么幸福。那阵
子正是节粮度荒的年月,不说饿死多少人,两口子吃不饱闹分家的就数不胜数!可他们
冲破重重“阻力”,结合了。一个是车间的技术员,一个是保健站的护理员。两员儿撞
碰在一起,却比冰块儿的楞角还多。打培培记事,就没见有一天他们俩是完全在和和睦
睦的氛围中度过的。大吵、小吵总是不断,就像两只鸟眼儿鸡。她妈妈是属鸡的,她爸
爸是属狗,小她妈妈一岁。实际上差不了几天,母亲是腊月二十七的生日,父亲是正月
十五的寿辰。都说鸡、狗不到头。培培说是吵到头!别看吵,两人打结婚还真没离开过
一天。
一个从外面回来,若见房里没有另一个,便没着没落地问个没完没了。上哪去啦?
咋还不回来……还真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培培想,这不也是挺“幸福”的过一辈子?
当然,时代不同了,人的要求也不一样……
可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尽管文广利说的不无道理,但毕竟是一家之言。甭管我
懂不懂“爱情”吧,反正我不会永远泡在自酿的苦酒里,尽管它能醉人,也不能酗溺而
死!我可以做你的妹妹,但不会真正成为妹子……
伶培培想着想着,怎么也熬不过去了。她渐渐迷糊地睡去,连个梦都没作就一觉到
天亮。年轻人嘛,吃得饱,睡得着,天塌下来有屋顶接着。多大的事,该想,想过去就
得!明天还要上班,这就是生活的现实……
文广利到办公室最早。
他虽然倒下便着了,可天不亮就醒了过来。广利又感口渴,咕咚咚喝了一大茶缸子
剩凉茶,还挺酽的。不喝茶他都不见得能继续入梦,这一提神儿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往
常他是不论躺下多晚,不看会儿报或书,眼睛不累得打架,他是不会睡的。有时书报全
掉在地上,长明灯一直亮到闹表叫醒他。这回是那杯啤酒闹的吧?他不胜酒,几乎从不
沾酒。第一次喝这么一大杯,瞧这点儿出息!他自己骂着自己,埋怨自己可能失了态,
要不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广利躺着,大眼盯着天花板。
白白的天花板像个大天幕,一幕幕上演着毫无头绪的事情。说无绪,却似“蒙太
奇”,上下衔接,承前启后地还有本道趣。就是到了孟淑敏这一镜头特写,却定了格。
挥之不去,呼之不出,让广利烦躁不安地好不难受。他又不会吸烟,无法调节情绪。索
性翻身下了大床,不躺着也不睡啦。
广利洗漱完,天还没大亮,他搬出摩托车,加满了油,试了试还满好。他打算出远
门。
到了办公室,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开始打扫卫生。好些天都忙得没人顾
上收拾办公室,今天他认认真真地把地拖了。看看时间还富余,干脆擦擦玻璃窗。他一
边干一边想,今天培培不会等我捎她了吧?要是等,准迟到不可……这丫头,昨晚她还
真伤心……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不行,她家电话是两个机子.别吵醒老两口。对了,
用汉显机呼她一下,让她别等了,也不用回话。他又从窗台蹦了下来。
窗明几亮。一看表,还有一刻钟上班。
广利洗了手提起暖瓶,跑下楼去。在门口买了份大饼炒鸡蛋,又到锅炉房打了开水。
回到五楼,坐下开始塌塌实实地吃早点。刚咬了一大口,就听佟培培说说笑笑地同孟科
长出了电梯,走进了办公室。
两人一进门,都仿学着港片“哇——!”地惊叫起来。
佟培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乎晚上也没哭过,跟往常一样地活泼,拍着手继续
着鸟语;“好,好漂亮呀……”
孟淑敏也很激动地说:“好干净呀!谢谢你,辛苦啦!”
广利不自然地笑笑说:“你们吃早点了吗?”
培培根本不提等没等他和传呼她的事,自然大方地说:“请吧,我们吃过了。在早
点铺遇上了科长。科长非请我。”
“嘿,浆子、果子、大饼,这算嘛请呀?等咱们完成了第一次合作的任务,我真拿
出一叠儿好好地请你们。”
广利吃的堵住了嘴,不堵嘴他也很少开口。
培培走到自己桌前,放下挎包说:“一叠是多少哇?要是百元一张的可就上万啦。
一元一张的也就够吃两顿早点……”
淑敏打了下培培,知她在逗着玩儿,说:“死丫头,我可是认真的。当然是‘大团
结’啦,我豁出去千来元的一月工资啦。”
培培拿水瓶,要去打水。这屋里的人就这样好.都抢着打水,旁边的小王总来寻水
喝。小王爱开玩笑,尤其是对培培,八成有点意思吧?可培培不屑一顾,还总刺儿他。
小王进来边倒水边说:“都说三个和尚没水吃,可你们仁这暖瓶从来就没空过。”
培培笑着说:“你们屋和尚多,我们这儿不是有俩尼姑吗。”
小王又说:“嗳,赶明儿我打个报告给科长,请求把你这尼姑调我屋去。”
培培说:“那你得修个金庙堂。”
小王说:“金屋藏娇呀?你要这么高贵,我还敢让你打水?我给你打洗脚水都心甘
情愿!”
小青年们男女相逗,姑娘总是吃亏。气得培培过来夺过小王的杯子,把水泼掉,往
外推着他轰他走。
培培没想到广利来这么早,她又郑重其事地说:“我给你估计一下,你半宿没睡觉
吧?”
孟淑敏沉不住气了,也不等广利回答,便说:“怕是给汪桐气得,整夜也没睡好。
你慢慢地吃着,听我把昨晚的情况说说。”
培培心话,尿鳖子打酒,跟我的意思叉着壶哪。她就拿过两人的保温杯,用自己的
茶叶沏上了茶。她知广利要喝浓茶,就放了一大把特级龙井。
孟科长先说了汪桐为嘛没回电话的情况。又说了他正在破个大贩毒案,确实很忙,
回到局里就马上赶回家,再就说她如何地训斥、责备……汪局长只有听着,听完才认真
地解释了情况和他的苦衷。
她还说,要说公安局里的人,还真是一多一少。现在是法制社会,全依法办事,犯
人可就多啦。公安干警太少啦!编制不增加,自然减员超过了补充,人员老化……
她虽然一再强调,汪桐的个人责任是不可推卸掉的!他的失误和疏忽是不可原谅的。
但她的中心意思,谁都能听的出来。她这一夜,早早就已经原谅了他!她大概为了让搭
档们相信她,要精诚团结地完成起诉任务。
她又强调地说,看我们最后的结果,最起码我们也要向上级有关部门提出处理汪桐
的“过失”罪!决不能轻饶了他。
她说不轻饶,可她连“玩忽职守”、“渎职”都只字没提。
文广利早在铃声响时,已吞进最后一口大饼夹鸡蛋。他端起培培给他放在面前的茶
水,一看茶叶也太多了,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叶子,“吸溜溜”地喝了口滚烫的开水。
他在一字不漏地认真听着。酽茶没了清香味儿,只是苦涩。
培培放保温杯时,偷瞪了广利一眼。广利好像比她还不好意思。
打她进门,他就没敢正视一下培培。
培培心话,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心中的电波说漏传输出去的。
可她转念一想,要是真有机会,我还真备不住放放雷达,探测一下对方的信号。
她好奇地想知道,孟淑敏会是高空飞行呀,还是低空观察?
她此时就认真地听科长讲情况,断断续续地思想总“旅游”。当然,她去的不是名
川大山。她看着科长红扑扑滋润如浸血白壁一样的脸,心里发坏地想着科长昨晚的夫妻
欢会……
文广利心中跟喝了茶的嘴一样,听完科长的叙述,有说不尽的苦涩。但他又一时想
不出好办法来改变孟科的态度和思维。他只有走着看啦……但他下决心,不能不设法挽
救她的他认为会一定发生的危机。
孟淑敏停顿了下来,端起了茶杯,也轻轻地吹了一圈,呷了一口。培培知她喜欢喝
淡茶,没放太多的茶叶。
广利和培培都没说话,面无表情地似蜡像。
科长见两人没什么反映,就放心地又说:“对了,汪桐已向我保证,他们会竭尽全
力地协助我们工作……你们看看,今天的工作,我们从哪儿着手?咱们研究一下。”
广利和培培这才不得不有所反映地互相看了看对方,倒像是征求对方的意见。看完
了又回过头来注视着科长,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科长笑了,笑得很不自然:“都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广利……我不相
信你们回去都没走过脑子吧?就咱三人,还是你说说……你打算今天干吗?”
“我想……我还是要去找那俩妓女的下落。”
孟淑敏蹙了一下眉头,心话你没听明白呀?汪桐不是答应协助了吗?可她没这么说,
只是说:“好找吗?”
广利真是心灵相通?还是看表情听话音就明白了科长的意思?他似早想好了随口很
直率地说:“当然不好找。搁平常也许不困难……但这是我们现有的唯一突破口,不是
不相信区局一方,而是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被‘监察’的单位上……”
孟科长无法反驳广利的观点,但她心中很是不痛快。这不明明是不相信汪桐吗?还
说不是不相信。可广利的语气和样子真是不容置疑,虽然说得还算婉转。她想了下很快
做出姿态地说:“那你有方向和目标吗?我也不相信他们,但毕竟我们只有三个人,还
有一百多盘录像带急需我们共同审查……”
“是的,我知道我们工作量很大,时间很紧。为了揪出那俩穿制服的主犯嫌疑人,
我们必须这样做!”
广利坚持着。你认为我不相信江桐,我就不相信啦!我这是为工作,也是为了你……
广利心里话。
其实孟淑敏在大方向上,尤其在昨天,跟广利还是一致的。她也是怀疑汪桐他们,
当然不见得就单指汪桐。昨晚她也确实直言不讳地向汪桐展开了攻势。但经汪桐的一番
巧辩,她想,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再本位也不能在正事上“玩弄”老婆呀?所以她还是
相信了他,起码帮忙找回妓女来不会有多大问题吧。这样就能省些人力,腾出手来干别
的……
她就又说:“我想了大半夜,女老板和主管不说出真象,决不会是孤立的。如果我
们把这两人,关到我们这里来,这俩一定会感到恐慌……我们再展开心里攻势,晓以利
害。甚至告诉她们不要抱什么幻想,没人能救她们。目前就她们身上的罪过,早已是够
枪毙的啦……我看这也不失为一个新突破口。”
淑敏再没直接表示不同意广利的意见。她换了方式,讨论嘛,怎么说都可以。她说
完便争得同盟地看了看佟培培。
培培能领悟科长的意思。她打心里就不想让广利坚持,忙说:“这倒是个突破的办
法。俩妓女设指望的话,也只能这样啦……不过……”培培莞尔一笑,又不往下说了。
科长笑着说:“这丫头,又留半句啦。”
广利一听培培没支持他,心里就有气。心话,你不过是怕得罪科长。他就抢着说:
“这是个好办法。我替这丫头说。不过我们要一开始直接接手就这么做,也许能好些。
现在女老板吃了定心丸。把她押到这来能有些震撼,但还会有人让她镇静下来的。除非
我们仁死守着她!就是可能看住,她要供出‘保护人’来,怕是一时半会的希望也不
大。”
广利并不知培培是不是这个“不过”?但他有意拉过一票来。他说完怕培培不承认
这个意思,就半笑着瞪培培一眼又说:“你这鬼丫头,这些说说有何妨?科长就是让咱
们拿主意,还‘不过’,怕个啥?科长,我想,我也不会用多少时间,就这一天吧。找
到找不到都会有结果的!”
培培白了一眼广利,圆滑地说:“我同意科长说的,立即转押过来的好!万一文老
师今天追不出那俩妓女的下落,不是再难再长也得挤女老板呀?妓女不查个水落石出,
咱们也不死心呀。趁热打铁,妓女就是跑,也没跑多远。双管齐下,万无一失。科长说
的也对,一转押她们就会慌了神的。”
培培两头忙乎地都支持,谁都不想得罪,她心话也得罪不起。再说这么支持也没错
呀,原本这两种办法都是一个大方向!谁也不影响谁……
孟淑敏决非要跟文广利做对。她更不是那种当个芝麻大的官儿,就老虎屁股摸不得,
是个一点不同意见也听不进去的主儿。而且前面说过,自打她调来起诉科,一直非常尊
重广利的意见,也离不开广利的合作和帮助。可谁能没点儿活思想呀?老头子要像足球
教练似地,说炒“下客”就“下客”啦,与自己脸也无光呀。
她嘴上说不能饶过汪桐,心里怎么也是有些向着丈夫的情感。尽管她已感到有些不
太对劲儿。
淑敏喝了口水,放下保温杯,下决断地说:“也好!鬼丫头脑子就是快。就兵分两
路。培培你到检察长那儿,征求一下咱们‘转押’的意见,没问题就办理‘转押’手续,
你就跟着法警去执行。对了,顺便说一下录像机的事,资料室有规定,死活不外借,非
让去那看。问检察长怎么办?我家倒有一台,可我又不会摆弄。我呢,跟广利一块去追
查妓女。我也要看看江桐是怎么个协助支持法?免得让咱们人再受窝囊气。广利,你看
这样行吗?”
文广利吃完早点要喝水了,他一边喝着,一边习惯性地推了推断鼻梁上的眼镜,这
是他紧急思考时的特有毛病。像是他这一推,就能从脑自门儿挤出个主意来似的。
他不紧不慢地用商量口吻说:“孟科,你看,我今天本打算直接就奔劳改农场……
再去区局也没啥作用了。幸运的话,劳教的妓女中也许能有咱要找的这俩人!就是没有,
劳教的几个人又都不是新手,能会谁也不认识咱要找的人吗?起码能问出谁是‘敲诈’
港商的按摩小姐的姓名来吧?这不就有了线索?根据姓名,又在本市住过,我就不信一
点下落也问不出来?说不定劳教里有她俩的老乡或要好的……住处、老家、现在可能去
了哪儿……全能打听出来。肯定不会自去!这样的话……你那轻骑就不行了,远在郊区,
道又不好走,颠也能把车颠散了。”
孟淑敏点着头,明白了广利的意思,说:“你的意思就不带我去啦?这确实是个好
办法。还真不用求他们啦!”
佟培培发坏地笑着插嘴说:“你不会驮着科长去呀?科长,坐在后面搂紧了不害
怕。”
科长倒没往别处想,也没时间多想,就逗培培说;“看来你是有经验,常坐呗。”
文广利还能不明白培培的鬼话?他想,好你个坏家伙!你今天刚腾出了位子,就想
给我安上一个呀。真后悔跟你说看上科长的事啦!广利拿眼瞅了培培一下说:“我的意
思是……孟科,你要信得过我……锐别跟着瞎跑啦。”
“这是嘛话,我几时信不过你啦?”
“你也省得在后边吃土。有嘛事,我会随时跟你联系的……培培不出好主意。”
孟科长说:“好吧,你就快去快回。今天赶得回来吧?”
“没问题。说远,我这大摩托也就一两小时的路。反正你在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呢。
比如看那些录像带,也很重要!说不定能发现些腐败的大目标?工作量也不轻呀,准把
你们看烦喽。”
孟淑敏说:“是呀,昨天我计划咱们仨晚上加班看带子的。”
广利放下不锈钢的老板保温杯,准备要走。说:“你们俩看就行啦,别等我。这是
工作,培培会正确对待的。我给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不能只按原速看,否则时间就太长
啦。但还不能漏掉重要疑犯和一些线索。”
“我也正愁这事呢!打一发现这带子这么多,我一直在琢磨着。你快说说,有好办
法吗?”
“也说不上好办法。就像市里市黄带子似地快速过,不同的是他们要看有没有淫秽
的图像?而我们是发现人物,淫乱的地方就快速过。我们还得保护这没结过婚的小妹子
不是?”
培培接话说:“这你就放心。我有自制能力,会以平常心态去工作的!大学里也不
是没见识过这破玩艺儿。”
科长笑着说:“这我就放心啦,我还怕小妹妹一看就站起来跑呢。还有一宗,我们
俩认识的人没你多,重要人物放过去咋办?”
广利说:“你们先审审,有疑问的给我挑出来,我抓时间看。再说,有头有脸的你
们也常开会打头碰脸地有印象不是。”
科长赞许地说;“还是你有经验!想得很周到。”
培培经过昨晚的深谈,心里总不会这么快就平衡。今天一来她也是故意地表现自己
不在乎的心态。但总归年轻,时不时地对立情绪就会流露出来。她又借科长夸广利之机,
讥讽道:“对工作可不有经验吗!就是对自己经验不足……”
孟淑敏奇怪,培培以往可尊敬老师啦,尤其当着她的面。今儿个咋啦?说话总带刺
呢?变化太快啦……她就笑着问培培:“培培,你这是咋啦?”
广利能感觉不到吗,又怕她回答时说出什么来,忙接过茬儿来说:“我可没得罪你
呀,连科长听着都不顺耳了。”广利知道彻底“得罪”了培培,这么一说是警告她。
孟科长说:“准是我又得罪了培培。时候不早啦,你快去吧,我们俩好说,抓个机
会就沟通啦。”
“科长,我没事。都别多心嘛!”
广利拿了公文包,又去摘衣架上的头盔。
孟科长又想起什么,叫住广利说:“哎,想起来啦。你看我们还去办‘转押’吗?”
文广利又推了下眼镜。也难怪,他鼻梁不高,眼镜架不牢就总往下滑。他想想说:
“首先我们有怀疑,是与中央步调一致的。否则中央也不会派人来突击搜查。但我们又
不能谁都不相信是吧?中央要是任谁全都不相信,案子也不能移交地方,移交给我们。
当然,女老板有后台,众所周知。她们再有攻守同盟,再有暗中勾结……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关系。无非给我们增加些麻烦。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嘛。让
她们去表演,暴露出更多的问题岂不是更有利我们?你不信,等咱们攻破了他们的网,
就会一下子全兜了出来!
“蛇打七寸,只要我们命中要害,使树倒猢狲散。就拿看守所来说吧。别看他现在
一问三不知,到时就跟灌醉了酒,会全都倒了出来。谁私自来过;谁非法接触提审;谁
交代过什么……前面做过的手脚,全会让你小惠拌豆腐,一清二楚!当然,‘转押’过
来有‘转押’的好处……你就给检察长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检察长要觉得‘转押’利大,
就请有关部门去办理。咱们也不必非跟着人,你说呢?”
“好吧,就照你说的做。骑车小心点儿,没必要太快了。欲速则不达。”
培培酸溜溜地说:“祝你顺利、成功。”她说着还举起了两只手指头,表示了个胜
利的“V”字手示——跟老外学的,大学里挺盛行。
检察长电话里说:“‘转押’的事再和有关同志碰碰,你就不用管啦。录像机我这
不有一台吗,你们过来个人抱走。”
孟淑敏说;“好,我让佟培培过去。对了,您这台能放‘LP’倍速吗?文广利说肯
定是倍录的带子。”
检察说:“什么‘P’我不懂。我这是单放机。只知道能看普通带子。”
“单放不会有倍速吧?又是老型号的,肯定看不了。”培培在一旁说着。
检察长说:“那你们去资料室。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资料室强调规章制度,检察长还能破例?最好您让她们到这来看。否则以后就不
好办啦。”资料室负责人说。
检察长有些火气地说:“不好办也得办!连我都没资格审查这种带子。资料室出出
进进的怎么行?这‘例’就得破一次!”
“好,好,您别发人嘛。情况我们不清楚呀。”
“狗屁不清楚。昨天孟科长跟你们解释了半天。你们还不是也想看看吗?没特殊情
况,要看是犯法的,懂吗?”
“看您老爷子说的,给我们看还怕‘吸毒’呢。不过您得给批个条子,要写清楚
了。”
“批条子没问题,让书记签字都行!字迹也保证清楚。就是借录像机一台,几时用
完几时还。”
“那不行。得写清看什么带子,为什么非要借走,破坏规章制度……”
“狗屁!条子不写啦。机子借不借?不借我立即撤你的职,封资料室的门!一切责
任我负。有点儿小权,了不得你们啦……别再让我看见你们谁抱机子回家!要看黄带子
犯了事,我就加倍处理你!”
电视机每个科室都有配备。
佟培培很在行地把录像机连接好,对淑敏说:“孟科,好啦。你试试……”
孟淑敏随手拿盘带子递给培培说:“你试吧。我家的我从来不动。这贵重物品我不
懂,是从来不敢乱摸的。”
盒带放进录像机,电视屏幕上还是雪花,声音哗哗地响个不停……
培培动了动各个接头,依然如故。她又调试了波段开关和微调……忽然图像有了。
她再调节了几下,俩赤裸裸的男女在床上的蠢动清晰起来。她立即关上,把遥控器递给
科长,指点着上边的符号箭头说:“这得你掌握啦,这是快、慢、正常播放、定格静
止……全行。日本的玩艺儿不错,不过升级换代特快。”
孟淑敏就按培培指点,用遥控将各种方法全试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啦,就关掉
了录像机。
银屏上顿时成了一色天蓝,像纯洁的一片天空,幽幽地使人感到神奇……
孟淑敏站起来走到文件柜前。她拿起几盘盒带,先研究地看着外观对培培说:“你
是怎么个登记的?”
培培走过去,拿盘带子把带脊给科长看。
每盘都贴有不干胶标签,上写英文字母,字母后是一杠,杠后是数码。好像是用英
文字母组合分成类别。每类后的数字就是这一类中的第几盘。
佟培培说:“我是按着原来的类别和编号登记的。我们就按它原分类,每类先看一
盘最小数字的,也许能找出规律来。”
“好,还是你聪明。”
这种监视录像带与其它“淫秽”带子最大的不同是,各种景像永远是固定的,没有
推进、拉出、特写的摄影技巧,只因摄像机是隐藏在镜子后的墙里的。更没有配乐声,
也没有台词和旁白解说。只是一些干巴巴的原声杂音。有时,房子里还没来人,并没及
时关掉录像机,画面就成了长时间的静止的“空镜头”。
佟培培坐在科长身旁,很认真也很平静地观看带子。她没什么不安和羞涩。
不堪入目的画面,令人作呕。嫖客个个厚颜无耻……
开始,她俩怕漏掉有用的东西,又没规律可寻,看起来很吃力。精神要高度集中,
比干活儿还累人。
快到中午了,十几盘简单地过了一遍,还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越是没希望,
就越是没兴趣。硬着头皮去看,就像被接着脖子,去看一堆狗屎一样。嫖客们大多是脸
冲着妓女,背对着镜头,光光的似被扒了皮的兔子。
孟淑敏揉了揉发涩的双眼,打了个哈欠,美人不露齿地还用手轻打着张开的嘴。如
果她不是精神绷紧了弦儿,看这种乏味,还令人倒胃口的东西,也早就困了。
佟培培负责取带子、放带子,来回站起、坐下。她还得动脑筋看编号的作用。她并
没觉得累和困倦。她看着科长眼泪都挤出来的样子,就笑了说:“孟科,你站起来活动
活动吧,要不咱先歇会儿?”
淑敏站起来兑上水,喝了口茶说:“快中午了,吃饭时再歇吧。不行咱俩都眯瞪一
会儿。这可比擀面条时,揉面还费劲儿呀。哎,你看出嘛来了吗?”
“我倒没看出什么重要线索来,不过……”
淑敏就看着培培笑,也不埋怨她。
培培自己也笑了:“我说不过,是说我似乎找出些规律来。”
“噢!嘛规律,快说说看。”
“这上的房间大多都是伪装的‘按摩房’,虽摆设大同小异,但总还有些差别。我
发现带子上的英文字母是每个房间的代号。而代号后面的数字就是先后的顺序。换句话
说,号码越大,越靠近现在。而且我还发现了一间客房是最豪华的,旁边是间小浴室。”
“好!你的工作很到位。也很有头脑!”
“我不是负责登了记,又管来回放带子吗。”
“这么说,我们可以找出最近期的录制品啦?”
“差不多吧。”
“那么我想尽快找出有关港商的现场情况来,能行吗?”孟科长有些兴奋儿了。
“只要当时录下了,我想不会太难。”
“太好啦!咱们要是找到了,不就一目了然地看清那俩穿制服的混蛋了吗!还用再
去费劲儿……”
“不错!只要港商的现场当时没关机,敲诈人员一个也跑不了!”培培也很激动,
忙去根据自己找到的规律,在一百来盘中去按每个房间的英文号,找出最后一盘最大的
数字来。
若是培培的推论不错,无疑她们是成功了;会从这录像带中,很快地就把嫌疑犯揪
出来!太令人振奋,令人鼓舞啦。
按孟科长的要求,又看了两盘带子。
还真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但对本案,暂时看起来关系不大。估计也不会是腐败
网上的人物。一个是区政府负责“开发项目”与外企有直接联系的一般头目,像是陪着
两个外国人一起来的,还跟个“外围鸡”似的女秘书。再一个很有些名气,最近一届被
选上了市政协委员。是很早就干个体发家的什么“大王”、私企工商大户。
她俩经过认真地慢速、定格反复认证后,确定无疑,就由培培记录在案,并在带子
上做了标记,以便查找对证。
再就是有几个说不上名字的面熟的人物,是影、视、歌坛的“星类”及导演。虽然
都小有名气,仔细想想也能忆起是谁来,但她们实在没那么多时间,也管不了这些翻不
起浪来的“小丑”。
突然,有个特殊人物,使她俩一惊。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法院制眼的人出现了。
她俩马上感到呼吸都紧张起来。
此人五十上下,一开口是河南腔。
令她俩有些大失所望。
这位就是前面提到的,来此办案的法院院长。他拥着小姐,关门后就迫不及待地脱
光了制服,扔去这身法律的象征,就跟甩掉破烂一样堆在了地上。
她们气愤地跑着快速,估计这段快过去了,又恢复了正常播放。
谁知还有一段法院院长的“尾巴”没完。小姐在百般逢迎,但他却毫无“起色”……
小姐烦躁地站起要走,这位法官叫着,别……别走……我会让他们多给你小费的……
孟淑敏气急败坏地关了机子,说:“他妈的!这种干部就该满门抄斩!省得全家老
少跟着他丢睑。把他记下来,查到天边也得把他揪出来。”
培培说:“凡是以权谋私的腐败分子,无论大小,查清一个杀一个!这种人连国民
党也不会容他,他怎么愣当了法院院长?”
淑敏长长地出了口恶气,看了下表说:“下午再看吧。咱们到外面去吃饭?”
“外面正是人多的时候,要不就再等等?一点多就没嘛人吃了。来回上下楼等电梯
也耽误时间。”培培说着切断了电源,收起带子。
“不看啦。堵得慌,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哎,这广利也不知到没到?连个消息都不
来。”
培培说;“骑摩托顺利的话,有一个半小时就该到了。现在也许找到头绪了吧?”
正说着外面有人推门,又敲门。
淑敏说:“请进。”
培培说:“谁学得这么规矩啦!不会是文老师吧?”
外面人喊;“插着门咋进呀?”
培培笑着去开门说:“哟,忘开门啦。准是小王这家伙。又来要水啦。”
真是旁边屋的小王。他抱着三盒快餐,不高兴地说:“大白天插门干嘛?还是两位
同性……”
培培板着脸说:“哎,说话注意点儿呀!科座在此,怎可胡乱喷粪?要是一男一女
呢,你还要报警吗?我们大白天就不许换个衣服?少见多怪。”
“噢,噢。我只说同性,也没有潜台词呀?”小王发坏地笑着,越描越黑。
培培挡在小王面前说:“没拿茶杯来呀?有嘛事快说!少废话,没闲工夫……”
科长也玩笑地说:“小王,不会是给我们送饭来的吧?抱这么多……”
小王转身就往外走说:“本打算送的,可您看她这态度……”
培培马上变了笑脸,一把抓住小王说:“哎,还真生气呀?快放下吧。”
小王佯装生气地说:“我一个人撑死,也没你的份儿。”
科长叫住小王说:“俩人见面就逗嘴。快来,真给我们送的呀?你可成了王善人
啦。”
小王笑着躲开培培,走到科长桌前,放下饭盒说:“科长多会说话,咱俩吃。我本
来心就善嘛!”
“善个屁!今后你少来找水喝。”
科长递给培培一盒,哄着小王说:“没想到,小王也会关心同事啦。培培,就趁热
快吃吧。我知道,其实我是沾你的光。别看表面小王说不给你吃。”
小王傻笑笑说:“科长别让我脸红啦。我挣这点钱,连对象都搞不上,哪顾得发什
么善心呀?我这只是代人受过。检察长怕你们忙得顾不上吃饭,让我给你们捎来的。”
培培接过饭说:“我看你也不可能这么关心人嘛……怕是搞不上对象啦!”
“哎哎,别门缝里看人呀。等我当了检察长,看我不天天请你们下馆子!”小王说
着打开饭盒坐下就吃起来。
培培用胳膊肘捣捣小王的肩膀说:“去,去。检察长没指望啦。快回你们屋去吃
吧!”
“哎,白给你们送来啦?念完经就打和尚。今天我就要凑个热闹,说笑找乐吃得
香。”
培培又说:“好哇,你拿大姐找乐,你吃得香啦?气我能吃下去吗?快走……”
简直就像俩孩子,就快打起来啦。科长一看怕真逗恼了,就说:“小王呀,谢谢你
给我们送饭来。今天我们还真挺紧的,要不检察长让你送饭呢?我们边吃要边商量些要
紧的事……”
小王无奈了,只好把盒盖一扣拿起盒饭说:“嗨,科长发话啦,今天算饶了你。”
培培说:“还不知谁饶谁呢!”
孟科长送小王到门口,抱歉地说:“对不起呀小王。”
淑敏回到座位上,边吃边说:“你们年轻人呀,反应真快。我要跟人家斗嘴就麻烦
啦!小王进门说,俩同性。你立即就反击。”
“哎,这也分跟谁。这小子张嘴没别的,三句话就离不开性意识。”
“我可怕你们逗出了圈儿,再下去非恼了不可。”
“没事,小王懂得适可而止。我要真急了他就求饶啦。所以不能给他好脸。”
淑敏笑着说:“哎,我真服了你……”
培培说:“其实我特佩服你……你多沉稳大方呀!还宽容大度……我跟文老师都服
你。说你……不过……”
“又就饭咽下去啦。你呀,‘不过’嘛呀?看来你俩总议论我吧?”
“也没总议论。只是为昨天的事……不过聊聊而已。昨晚我等他来着,你走后我们
一起去吃的饭。”
孟淑敏一愣,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她淡淡一笑说:“培培,你上次托我的事,看我
忙得一直就没来得及给你问。怎么样,谈得不少吧?广利都说我啥啦?能透露些吗?我
可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吧。”
培培想了想说:“你可千万别多心。文老师对您的看法可好啦……我保证不冤你!”
孟淑敏一想也是,自己还真没什么地方让人戳脊梁骨的。要说他广利对我有意见,
也就是汪桐弓愧的。不能让汪桐的情况.使我们之间产生隔阂呀!否则,这今后怎么在
一起工作呀?我得高姿态些,先跟培培交交心。别看培培说是他学生,实际上还有另一
层关系。千万不能让他俩误会,以为我是在护着汪桐。
说实际点儿,孟淑敏还真从本心里不想护着汪桐。若说她原谅了江桐,也是潜意识
的。于是淑敏就说:“培培,我知道,接了这案子后,尤其打昨天,你们对我都有些看
法。我是拿你当亲妹妹,才想跟你深谈谈的。”
培培淡淡地一笑。心想,这可好,我又多了个姐姐,就有些抵触地说:“孟科,你
也别太多心啦……拿我来说吧,岁数小,不光没工作经验,连生活经验都没有……在咱
科里,除了能跟小王开个玩笑,胡说八道些,哪有我多嘴的位置呀?我托你的事就算啦!
我全清楚了……你们都拿我当妹妹。”
孟淑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培培这几句话是有情绪的呀?就说:“哎,这丫头,
说的好好的,这是啥意思嘛?昨天我不一再向你道歉了吗?我生气也是为汪桐呀!”
培培心里忽感难受起来,她委屈地忍着悲切说:“科长,我……怎么跟你说呢?”
孟科长又解释地说:“实际上我比你来这科还晚一年呢。怎么能说你小,没经验呀?
刚才看带子,你不就很快找出了规律?要说昨天我还真怕你小,你不看呢。”
“这是工作。当小护士的能不给病人导尿、备皮?关键是个心态……我只是……”
培培又卡壳啦。她的心情就是因着文广利向她说了心灵上的实话。现在又怎么向科长说
呢?
孟科长领会错了,当然跟她也有关系。她心想,这培培吞吞吐吐的,看来还真有了
问题?还非得把话套出来不可!怎么套呢?就得绕圈子啦。
淑敏吃完最后两口饭说;“是心态。既然说到这里,我也不背你小妹妹啦。我跟汪
桐的心态……一直很不好。就打前几年,他偶然一次拿这种录像带让我看……我非常反
感。再有那事儿我就想吐,成了条件反射。工作都忙,并没把这当回事……昨晚……我
才真正意识到,我们之间是出了问题!汪桐一进门,就把我堵在厨房里,……你懂吗?”
培培点点头笑笑说:“懂。”
淑敏脸一下子红红地、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完说:“可了不得
啦。我二十八才结婚,说你不信,像你这么大就跟傻子差不多,还以为男女亲嘴就会有
孩子呢。虽说时间短吧,可我的感觉……”
培培替她说:“特别好!”
“是的。可他却急匆匆地完事就要走。多年来我们之间都是这样来去匆匆,我是想
为广利的发火跟江桐多谈谈的。我发了火……这早上我已说过了。你们不会相信,就像
没人相信我与汪桐多年来,尤其是打我调来,感情上出了问题一样!”
“这你可说错了!也许是绝大多数,也包括我,认为你与汪局长是很幸福的一对儿。
但文老师……不是这么看的!他昨晚跟我说,我还不相信呢。你这些话证实了他的看
法……”
孟淑敏又惊奇又感动地说:“噢?这是真的吗?他又怎么看出来的?”
“哎呀,你太为难我啦……这么说吧,咱这是为工作……我真不该……”
“你这鬼丫头,我把‘隐私’全告诉你啦,还能不跟我说实在话吗?”
“这不关我自己呀……文老师真是用‘心灵’感应看出来的呢!文老师可能对江局
长有些耳闻……或是观察吧。科长,可是你逼我说的呀,说错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就一百个放心!全当咱姐俩谈心啦。”
“再加上昨天的情况,文老师……怀疑汪局长有问题。要说,这也不奇怪,怀疑总
归是怀疑。无论谁接手个新案子,全都是怀疑有些牵连的人,然后有了目标才去查证,
再一个个地推翻,最终找到证据确凿的疑犯。现在不是把判了刑的人还叫嫌疑人吗?所
以……”
“不用你开导我啦,这我全明白!我昨晚后半夜一直在琢磨着,其实我也把汪桐当
成了最大的疑犯。我更清楚广利和你,对我和汪桐的关系有顾虑!所以我这才跟你交
心……”
“科长,我可没肯定汪局长是嫌疑犯呀!我只是想……哎呀,这躲躲闪闪地真说不
清。文老师对您……很……很敬重!他……他太关心你啦……”
孟淑敏此时听出一些话味儿来了,但她还是认为培培跟广利相爱,她不会往别处想
的,就说:“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啦?我们同事之间不都是互相关心的吗。当然,打我
来,完全依靠广利的帮助,这也很正常呀……”
培培还真有些着急了:“哎呀,说白了吧!文老师对你……算了吧,我本是好心……
可别到头来……让我说漏隐秘,引发大乱子。”
“这又有何乱子呀?广利准是怕我怪他,不该把矛头对准汪桐吧?我决不会怪的!
如果汪桐罪有应得,被判了刑,我也不会怪你们或其他办案人员!要怪只能怪汪桐自己
目无法纪,法不容情的!再说,在没有定论之前,我也不会向外面透露一点咱们的情况
的!何况咱还是在谈心。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养成留半句的毛病。”
培培剩了几口饭,已凉了。她也没了胃口,像她说话一样,剩下的真不想吃了。就
站起来把科长的空饭盒拿起来,扔在了废纸篓里,又给科长和自己倒了水,喝一口漱漱
嘴吐掉:“我看你……还真没有‘心灵’的感应……都把我急死啦……好吧,再点透一
点。文老师非常喜欢你……的工作作风。”培培有意大喘气。
淑敏心中一颤,她知道培培这是有意在暗示着什么?她一时心很乱,对这毫无心理
准备的情愫,她不知该怎样应付?慌乱地说:“哎呀,你这丫头,都说得是嘛呀?东一
榔头,西一棒子的……算啦,你要不想痛快说,咱……”
“他是怕你……太宽容,而上了……汪局长的圈套!文老师难也就难在这里,又怕
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又怕你们夫妻……”
孟淑敏现在真被迷惑住了。要是根据培培说的意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细一
想前后这一年多来,她还真悟出点什么来。只不过自己从未去往那不该去想的方面想。
她为了从另一侧面证实一下,就问:“培培,你不是说昨晚……你们谈的是你们的事情
吗?”
“这没错。我……我正式向他求爱了……但是……我被他拒绝了。所以,我心情很
不好。他说,他只是把我当妹妹……”
孟淑敏这才明白,为嘛自己一说把她当妹妹,她不高兴。就笑着说:“这可真是不
谋而合呀。我说你咋来了情绪呢?可你又说托我的事不用我啦?都没来得及问你,他离
婚的原因告诉你了吗?”
“不但告诉了,还说了他妹妹死的详情……”
“这不就结啦?你不是说过,他要把离婚的情况告诉谁,就说明他爱上了谁吗?他
拒绝你也是怕你比他小,不好意思耽误你……”
“他会很快地也告诉你实情的!”
“你这丫头呀,又是半截话。我要想知道也是一般关心同事的好奇罢了。可不像你
急急切切地想知道……是为了‘爱情’。”
“这我承认。但他想告诉谁,情况也截然不同。他告诉我是为了证实他爱我是妹妹
一样的爱!而他要告诉你呀……”
“打住!你饶了我吧。半截话还是不说出来的好!我看你是气糊涂了吧?培培,这
种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培培打开录像机和电视机,拿出带子说:“好啦,随你怎么想吧。咱们继续工作
吧。”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可能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在外地法院院长的录像后,她们快速走着。这是一间“按摩室”,还没来下一位嫖
客。在她们估计差不多时,又恢复了正常放像。
没片刻,有开门和说话的声音。
这两人就睁大了双眼,准备盯住进来的人。
令她们奇怪的是,没看见进来的人镜头就黑了下来,像是被人给蒙住了。再往下只
听见小姐贱不叽叽的声音……她们知道这人是了解有镜头在监视。无奈之下,为了不耽
误时间又跑起了快速。一快速走带子,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这时两人的注意力又放松了些。
孟淑敏心中难免不去想文广利的事情。培培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还有些语无伦次,
但怎么也能寻摸出些意思来。她要是用平常心去看文广利,觉得他还真没有超出同事,
至多是朋友的范围去。无论是言谈话语,还是行动举止,一点也找不出有培培说的那种
意思。可文广利这人,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她继而又想,凭自己的一切,有男人在暗恋着自己,这其实并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还是自己别多想的好。在法院上班时,向自己暗示的男人不也有那么两三个?有一个还
直接表示喜欢我。
当然,文广利是很有修养、有风度、懂得分寸又不失情思的绅士派头的男人。自己
也不得不承认,对他的印象决非一般!不是培培点出这一番“意思”,自己也不会去多
想,让自己动了心思的男人,结婚后这还真是第一次。
都怪佟培培这个丫头,在工作这么紧张的关头,你好么样儿地提这些干嘛?
淑敏想到这就说:“培培呀……相爱的两人,也不是永远甜甜蜜蜜的。生活中到处
有波折有坎坷!你可不能在情感上受些小小的挫折,就失去信心啦!你文老师也许就是
在考验你呢……再说,你多年轻呀?哪点儿也不差,谁有资格跟你比啊?广利是个好男
人,正如你说的他没有一般男人的臭毛病,又具备男子汉气魄……千万别胡思乱想……”
孟淑敏这些话有双重意思和作用。表面是劝培培,实际上是测探一下培培到底是不
是真的和广利结束了?同时也暗中表示自己可没去乱想,我可不想与你争夺男人!好坏
我家里有一个。
佟培培听得懂科长的话,冷笑笑说:“孟科,我可是想得开的人!我们俩昨晚以师
生的心态谈的可透啦……尤其他,从不喝酒竟喝了酒。他向我,他认为的亲妹妹,掏出
了心窝子……算啦,以后你会明白的……他都说了,如果早遇上你……这样的嫂子,妹
妹也不会死的!”
淑敏一听,心一下子颤动不已起来。这话说的还不明白吗?还要多清楚呢?她一时
像乱了“游丝”的钟表,嗒嗒地跑快,连自己都听到了心跳声。
她偷瞧了培培一眼,没想到培培并没注意自己,却发现培培的脸在荧屏的闪光下,
神色很难看。好似在欣赏一部让人动情的片子,不由她不落泪。她紧咬着下唇,在别人
面前不想让人看出难过来……
淑敏相信了,相信了培培说的全是真情……但她必须要继续装出完全不领“情”的
样子:“好啦,现在我们……还是把工作……放在首位!个人感情的事……我也是一样,
我不想让江桐的私人关系掺合进来……我恳求你和广利相信我!我是个社会主义道德标
准的卫士!我会捍卫法律和道德的尊严!我这……不是在喊空口号吧?培培……你……
怎么啦?”
培培确实在饮泣了,两行珠泪洒下腮来。她昨晚听广利对科长的分析是有点儿不相
信,可今天她听了科长的自述,她不但佩服老师的眼力,而且同情“强女人”的境遇。
看来,家家有木难念的“经”,尤其外表好强的女人,往往给人以假相!为了掩饰自己
内心情感的痛苦,大多要表现出很“幸福”的样子来。现在科长喊着口号式的誓言,正
说明了她思想中的复杂变化……联想到自己的失恋,她实在忍不住了……
培培突然扑靠在身旁坐着的淑敏怀里,像山洪泻泄地呜咽起来。
孟淑敏难免落下几滴“英雄”泪。她怎不知,自己是打碎牙齿往肚中咽呢?
培培大恸着说:“孟姐……我们都是心强命不强的人啊……你比我更难……我往
后……只能真把你们……当哥哥、姐姐看啦
淑敏抹着泪,轻拍着培培肩头说:“我知道,我已面临着双重的严峻考验……一是
汪桐……二是……”
她没说明。但这考验是明摆着的!一是工作中法网无情的考验,二是情感中真情无
价的考验……
她顿了一下又说:“只要你们相信我,就是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呀……”
她扶起培培,帮她用面巾纸擦着泪……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一时半时很难说清楚,像蓝天飘忽不定的云,变化莫测。
录像机发出咋喳的声音,这盘带子是“黑”到底的……她们只顾说话了,也没想恢
复一下放速,该听一听里面清楚的淫荡声和嫖客的话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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