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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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说她漂亮吗?人家厂长的媳妇每次见那女的来,又是买菜又是做饭,还得赶着那女的说:‘大妹子,快上床吧,被窝我都给你们暖好啦!’……” “胡扯!胡扯!”“天下哪有这种事儿!”“该不是说的你红鼻子哥哥自己吧?” 初胜利、张仁等人一阵哄笑、一阵叫嚷。 “别说啦!”羸官突然发一声喊,把一只酒杯拨到地上。一声脆响,众人惊住了。 “我说酒喝得多了吧!”吴正山连忙来扶羸官,“要不要醒醒酒?” 羸官一愣,突然站起,换过杯满满斟上,锐声嚷道:“你们光顾了胡扯!酒剩下谁负责任?喝!缺一罚十!我带头!” 咕咚一声。吴正山心里打了一个颤。 送走客人,太阳已经歪到马雅河那边去了。天上还是没有风,“秋老虎”威风还是不减。田野里收获已经开始,早熟的豆子花生正在被割倒刨出。羸官坐在河边的树荫下,身上仿佛散了架儿。 “喝多啦,快回去歇着吧。”吴正山劝慰地说,“有事,有我和海江呢。” “知道。”羸官随口应着。到小桑园这几年,他一直克制自己尽量少喝酒或不喝酒。今天确是多喝了几杯。但如果论起酒量,实在则算不了什么。上技工中专时,他和几个好友打赌,啃着成萝卜,一次就喝过一瓶景芝白干。 “要不我送你回去?”吴正山问。他对羸官怀有一种父亲般的情感,也看出羸官今天的酒喝得有点溪跷。 羸官摇摇头,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正山叔,石衡保儿子的情况,你查过了没有?” 吴正山诧异地翕动了一下嘴角。石硼丁儿被开除的消息,是那天小玉当着他和羸官的面讲的。小玉的用意很明显。但两人都没有表态。因为羸官从外地外村招聘了一批能人到小桑园落户,小桑园的一姓天下被打破,惹得老尊主和家族里原先的几位头面人物四处告状,明里暗里设置障碍。羸官虽然不肯屈从他们的压力,对招人聘人的事却谨慎多了。吴正山是被视为吴家叛逆的,受的气自然也不少。石硼丁儿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处境纵然令人同情,收到小桑园来也并没有多少理由。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天了,吴正山不明白羸官何以重新提出来。 “我想把他先收到咱这儿来,你看行不行?”羸官又问。 “收是可以。”吴正山思谋着说,“只是那样一来,你和河那边又得一场热闹。我寻思着,你们终究是父子,尽可能的还是别……” “这根本就扯不到热闹不热闹的事儿!”羸官跳起来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犯了什么罪了学上不成,活也不让干,这是什么王法?什么共产党社会主义?旧社会碰上善人还收养孤儿味!咱们总不能眼看一个孩子受欺负不管不问吧?” 好象觉出过于冲动,他缓了口气又说: “再说,咱可以作为招工,让他半天干活半天上学,等他父亲回来再说嘛!” 透过羸官的冲动,吴正山感受到了一股动人心扉的浪潮。那浪潮中翻卷的是对弱小善良的同情和对不公正、丑恶的嫉恨。他甚至猜出,羸官的决定和冲动,与方才酒宴上摔碎的那只酒杯,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我同意收。妈个巴子,咱揣个党票总得像那么回事儿!……我这就找小玉去!” 吴正山趿沓着一串脚步离去了。羸官整理了几下衣服,起身直向马雅河对岸去。一次酒宴,使羸官心中生发起一种奇异而强烈的愿望:他急于回到马雅河对岸的那个家中,急于见到那个爱他、怜他也让他爱怜和同情的母亲。 院门大敞而开,院里静悄悄的。羸官跨进家门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叫: “哥!你回来啦!” 银屏从屋里跑出,勾住羸官的脖子,打秋千似的悠了一圈儿,又朝从墙角跳起吠叫着的恺撒踢去威胁的一脚。 “哥,你在家,我得温习功课去” 银屏铁定要上高考班了,这几天已经开始给“摩托车”加油了。 “爷爷在吗?” “没!” “妈呢?” “我怎么知道!”回答已经是在大门外了。 一座院落,只剩下羸官和一位恺撒。 恺撒后腿圈伏,前足支撑,两耳扌宅立,警戒地注视着这位似曾相识的来人。羸官与这位昔日的伙伴早已生疏了。不惟生疏,作为一种象征,简直视若寇仇。尤其现在,一见那副神气十足盛气凌人的样儿,就恨不得抓起一根棍子,给它留下几记重重的教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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