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本错奇景怪事
邦哥的邮运车走在年平均气温零下20多度,冬季达零下35度的羌塘道路上,天
气多变,地广人稀,食无常规,宿无定点。他这司机(邮运员)又开车,又修车,
又送信。到了邮政网点稀少的地方,他的邮车便成了流动邮局,既为沿线的道班工
人寄信汇款,为当地的驻军代订报刊,还要为当地有急事或患急病的牧民,作救急
车,当救护车。(后来,到了无人区的绿色大草原上,哪儿平就往哪儿开。那里有
些地方并排三五条路,发岔近十条路,只能凭着记忆和运气往前开了!)
现在还在当雄县境内,一离开青藏公路,好些路段便坑坑洼洼的,汽车有时蹦
蹦跳跳的,有时又晃晃悠悠的,不时还得轰鸣着从泥坑或沙地里冲过去。到了更边
远的地方,那就更难说了。
汽车开到了“天湖”纳木错边上。这个位于当雄县西北、班戈县东南的腾格里
海(蒙语),海拔4718米,东西长70千米,南北宽30千米,面积1940平方千米[注],
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湖,是我国第二大咸水湖(仅次于青海湖)。湖的南侧是雄
伟的念青唐古拉山,北侧和西北侧是起伏和缓的藏北高原平面。湖中有三个岛屿,
东南有由石灰岩构成的半岛,发育成岩溶地形,有石柱、天生桥、溶洞等自然奇观,
湖面碧波荡漾,岛上美丽多姿,实在不错。
据说,纳木湖是在第三纪喜马拉雅运动时陷落而成的。在一万年以来的全新世,
由于高原气候变干,湖面早已大为缩小,现在的古湖岸线可见的有三层,最高一层
高出现在的湖面约80米。现在湖水最深处有33米,广阔的湖滨生长着火绒草、苔藓、
蒿草和各种蒿类草本植物,成为水草丰美的天然牧场,全年都可以放牧。每到冬季
来临之前,藏北的牧民便把牛羊赶到这里,来度过那风雪交加的寒冬。那时湖面结
冰很厚,可以行人(次年五月解冻)。现在是夏天,湖区十分热闹,广阔的草滩上
有零星或小群的野牦牛、黄羊、棕熊、狐狸、野兔等野生动物在觅食或嬉戏,无数
的候鸟(主要是赤麻鸭等),在岛上和湖滨
孵蛋、育雏,集中精力繁殖后代。湖中成群的细鳞鱼和无鳞鱼在随着湖水的冷暖对
流产生的回旋而漫游。
纳木错是藏族人的圣湖。在湖边上,一位老人告诉我:“我们藏族从古便笃信
宗教,认为山山有神,湖湖有龙,连每块石头都是有灵魂的。这纳木湖,全名是
‘纳木错秋莫·多吉贡扎玛’,她是全藏的守护神四山三湖[注]之一,湖主是仁慈
的龙女,她保佑众生,特别是绵羊的主护神。因此,每到羊年,人们便争着来这里
转湖朝圣。即使平常年份,也是转湖的人终日不断,男女老少,婴幼青壮、衰弱病
残,来自全国各藏区和国外;有坐汽车的,也有骑摩托、自行车的;有骑马的,也
有步行的,还有磕长头的。我们来转湖,是为自己的今生和来世积大德,存大福。
转得快,功德就越大,但一般转一圈,起码要个把月功夫哩!”
可不是么,将近2000平方千米湖面面积,那周边可不就是很长的吗,何况湖岸
线本身又是曲曲弯弯、东绕西折的呢!
我们看见有的人在湖边上用小布袋装土,用水壶
盛水后徐蜡封口,便上去问其中原因。他们有的说,“带点回去送给没来过这里的
亲友。”有的说,“别人托我们带点回去。”说到“用途”时,他们都笑着说,
“水嘛,喝点或是洗头洗脸;土嘛,装在小布包里挂在孩子的脖子上,让他们尊敬
这圣土,保佑他们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增德添寿。”
汽车停在路边,邦哥领我们钻进一个很大的岩洞。岩壁上有许多奇特的岩画,
它不是人们刻画的,是岩石自身那些深浅不一的红白二色自然“绘成”后显现的。
画面上有人,鸡、狗、猪、马、牛、羊等牲畜,也有狼、熊、狐、兔等各种野兽的
形象,还有汽车、坦克、飞机、大炮等现代物品的图形,而且形象逼真,色调柔和
协调。真是绝了!
邦哥说:“我来这里看过不知多少回了。每个这样的洞里的画相经常都在变化,
怪得很哩,没人动过它们呀!真神了,有好些个这种岩洞哩!”
小金多开始时很感兴趣,看得也很认真。可是,不大一会儿功夫,他便不耐烦
地说:“画得真蹩脚!你看,汽车少了个轮子,鸡儿长了个牛蹄足。这,肯定是一
些不懂事的娃娃胡捏瞎搓乱揉和,昏头昏脑地做出来的。你说呢,小霞客阿哥!也
许是在做地球的时代,那些神仙们昏整的吧,大概像我们在水碗里拖墨晕画[注]那
样,整成什么就算什么了,谁知道它像什么哩,碰运气罢了!”
我笑了,既佩服小金多的思想活跃,眼光敏锐,又不同意他对大自然造化的过
分挑剔,只好对他说:“金多啦,大自然已经够神奇、够劳累的了。你看,它要管
多少事啊,能创造出如此奇妙的天然石画,已经够水平了。你来画画看,要不了几
天,非把你累趴下不可哩!”
“那倒是,也难为他老人家了!不过,这些画倒真的像那些抽象派先生们的原
始画谱哩!”
是的,这很像一批抽象派的写意画和随笔涂抹的象征性很独特的奇图怪画,可
能谁也说不清这些图画的含义来的。
纳木湖的风景很美,纳木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山水和事物。可惜我不能一一游
览参观,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介绍给我的朋友们,让他们即使到不了纳木湖,也
知道纳木湖的瑰丽和奇观,更加热爱这世界上最高的大湖巨泊。
中国的1/24,西藏的1/3
从进入纳木湖北边,我们的汽车便行驶在那曲地区了。
那曲,位于自治区北部,是西藏最大的地区,有40万平方千米,这面积占了西
藏的1/3和中国的1/24,足足有3个安徽省(或接近4个浙江省)那么大,人口却只
有30万。它也是我国最高的地区,平均海拔超过4500米,是西藏主要的牧区。
为了给青藏公路两侧的一些“点”——牧民较集中的地方送邮件,邦哥的汽车
经常离开大路,开到草原上去。
我作梦也没想到过,大夏天的七月(阴历六月),藏北草原上却突然下了一场
雪。银妆素裹的茫茫藏北草原上,寒风飕飕,根本看不见路的影子,可是只要邦哥
的汽车开过去,就到处都是路了。幸好有冷之剑叔叔借给我的那件旧军用皮大衣,
一穿上它便暖和了。(从此,一路上便靠它为我保暖了!)小金多有他自己带的裘
皮大氅,一裹便是冬装。邦哥有他自己的“龙皮袍”工作服,那毛皮黄乎乎、灰茸
茸的。小金多一口咬定,说“邦哥肯定穿的是狗皮褂子,而且是最孬的乌毛狗皮”。
邦哥却不屑一顾的说:“你小子少见多怪!这是真龙皮的,你没见过世面,当然不
识货了!”
一路上没有人烟,偶尔才有一两块向阳的草地或高的土堆,尚未被雪覆盖。路
上遇到最多的生物竟然是老鼠。它们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足有20厘米长,是真正
的“硕鼠”。奇怪的是它们全是短短的圆耳朵。没尾巴,长得跟兔子一样。远处看,
它们东奔西跑。上蹿下跳。汽车一靠近些,它们便立刻钻人地下的洞内,无影无踪。
偶尔也能看到一只狐狸或藏狼,在雪地里蹈蹈独行。突然,小金多惊诧地低声说:
“呀,大老鼠,好大呀!”说着,他指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土堆。那土堆下有一个
朝着东南方向的瓦盆大小的黑洞口,洞前不远,蹲着只半大灰狗般的巨大“老鼠”,
扁胖扁胖,足有40—60厘米长。洞口里,另一只大“老鼠”伸出嘴尖来,那嘴尖上
的长毛触须一袅一袅的,在阳光下似乎一根根透亮发光哩!
“老鼠?”邦哥发言了,“你金多就太土包子了,这是雪猪……”
金多马上便反驳道:“不对,它不叫雪猪,它叫……”说着,他用手指头敲点
着自己的脑袋,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哎,怎么啦!它叫……哩,我想起来了,
它叫……它叫‘且娃’!老师讲过,这叫土拨鼠哩!”
我想了好久才说:“它可能叫旱獭吧!”
金多忽然间灵机一动,指着邦哥的皮褂子格格怪笑着说:“什么龙皮,你穿的
就是这种大老鼠且娃的臭毛皮呀!”
“谁说的?——我穿的就是龙皮嘛!即使是且娃的毛皮,也毛绒厚密,是防寒
防湿的高级毛皮呀!”邦哥的辩护是有道理的:“什么臭?不就是腋窝里那两块黄
肉狐臭么,剜掉,一漂洗,不就蛮好的么!”
汽车离那曲越来越近,邦哥和小金多向我介绍的那曲情况也越来越多。
那曲镇在青藏公路线上,海拔4500米。因为附近有条叫“那曲”的河,便因此
而得名,那意思是“黑河”、“黑水”。以前曾叫“黑河县”,后来,大概因为与
东北一个县和四川一个县重名吧,便改成译音的‘哪曲”了。现在,它是那曲地区
行署和那曲县的所在地,是全地区9个县、两个办事处、30来万藏北人民的政治、经
济、文化和交通的中心。解放前,那曲只有几十幢破旧不堪的土坯或草坯垒成的房
屋和一些黑牛毛帐篷(还是洞洞眼眼上补疤重叠的),不仅显得破败荒凉,而且也
十分冷清凄惨。只有翘然耸立镇中的孝登寺(号称藏北地区的最大寺庙)才显得有
几分城堡岿然,壁垒森严的味道。
车到那曲镇的大街上,坐在小饭馆里吃饭时,邦哥请来他的一位当地朋友(据
说过去是搞文化工作的),让我提问,采访。他介绍的那曲旧日情况,和邦哥说的
差不多,现在的也只是个大概。这位藏族干部说时显得十分激动。他说:现在的那
曲已经从过去只有几百人(包括僧、尼)和小集市,发展成一座繁荣兴旺的草原新
城镇了。1990年人口就已经超过一万三千多人,房屋建筑面积是民主改革前的20多
倍。现在,除国家投资兴建的建筑外,不少藏族干部和群众也在这镇上盖了不少漂
亮的藏式房屋。“我家也正在筹措资金,准备盖一座小院,改善改善居住条件。”
他说。
可不是么,一条两三千米长的主要街道,两旁修建有各种商店、书店、邮局、
银行等等,还建有皮革厂、农机厂、汽修厂和畜产品加工厂哩!
大概是因为本行工作的缘故吧,那藏族干部对文教卫生方面的,谈得特别来劲。
他说,镇内还有电影院、群众艺术馆和文工队,卡拉OK也有。中、小学和卫生学校、
畜牧学校就有好几所,在校学生有两千多人。镇内的医院更受全地区老百姓的欢迎。
他特别介绍说,这里办了一所孤儿学校,很快就要开学了。以后你们可以来看看嘛!
看看那曲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小汽车,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使不是内行也会看
出,这里是西藏畜产品的最大集散地之一,也是整个藏北公路(和牲畜驮运)交通
的枢纽。我想,如果我的王老师和他的父亲“老王老”能来一睹今日的那曲风光,
这两位“老西藏”定会感慨万分,甚至引吭高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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