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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动物之家


  我们盼上一年多才能回一次家,过个短短的假期,就跟我们八个学年当中的假期一样。每次旅行,我们都有一种景物突变的感觉。村庄扩大了,农场越来越向丛林推进,已经过了本地人的那座村子;我们喜欢的某些地方、我们珍爱的树木被毁掉了。其中最使人伤心的是机场附近的树木在逐渐消失。我们每次回家,都看到新的农作物长起来了,机场跑道加宽延长了,更现代化、更宽阔的柏油马路建成了。到我们学业结束的时候,树木没有了。所有的参天大树,连同上面挂的藤萝一棵棵地被砍伐了。我想,从前住在这里的獴、羚羊、活泼的猴子和其他动物怎么样了呢?
  一位森林工人把查理送给了爸爸。它刚来时,不过是一个丝毛小球,活象一只耳朵大得出奇、身上有斑点的波斯小猫。有人对爸爸说它是一只“索罗”,即豹子,可是一看,显然不是。后来,我们才弄明白,所谓“小豹子”的“索罗”,原来是薮猫。查理到达后两天,爸爸又收养了一只带斑纹的小动物。它与小猫不同,有一个榉貂似的小脑袋和一双亮晶晶的栗色大眼睛。厚实的皮毛布满了红色和巧克力色的斑点,长长的尾巴带有棕色环纹。这是一只小碗,我的父母给它取名蒂姆。对蒂姆和查理,起初都是爸爸亲自用奶瓶喂的,养得非常好,到我们回来时,它们已经变得很驯顺了。至于妈妈,她为两只小羚羊忙得不亦乐乎。班比和布富尔这两只小羚羊用绳子拴着,养在花园深处。它们与其他大多数动物相反,很少进屋,因为地上铺着瓷砖,它们的蹄子在光滑的地面上打滑,有扭伤或摔断腿的危险。
  我和海瑟同时离开学校。正好在动身前,人家给了我一条小花狗。所以,回家时就越发高兴了。我随身把它带上了飞机,到机场下飞机时,我把篮子递给了爸爸。等在门口的小狗特丝,对我们做出了热烈欢迎的样子。那样子也只有它才做得出来。当时,家里是既忙乱又快活。爸爸非常自豪地向我们介绍了蒂姆和查理;它们还太小,难以轻易认我们。不过我想,它们起初感到新来的小花狗有点过分热情,因为,每当小狗移动着四条还不太协调的小腿,拚命摇动鞭子似的花斑尾巴——使人只能把它看成一个灰点,跌跌撞撞,活象个小球一般向它们奔去表示问候的时候,它们就逃跑了。而特丝呢,在新同伴面前显得非常兴奋,到处跟着它,两只前脚轮番放在它身上,舔它、闻它,用嘴轻轻碰它,想邀它玩。蒂姆和查理虽然比特丝谨慎,但在这位陌生的来客面前,它们很快也不胆怯了,这样,小花狗就为全家的动物接受了。爸爸决定叫它“葡萄干布丁”,它也确实不可否认地变成了葡萄干布丁。这个名字不能再好了,因为在当地的一种土语中,葡萄干布丁是指“笨”或“蠢”,而它一点没有小狗肖特的聪明劲儿,也没有那种庄重的派头。它老想表示好感,逗你开心,因此,几乎成了家里的小丑。
  爸爸向我们介绍完蒂姆和查理,妈妈很快就领我们到花园看班比和布富尔。它们立即向我们走来,尽管有海瑟和我这样的陌生人在场,它们居然还敢用嘴顶妈妈,向她要奶瓶。看着这情景,我们真有点惊奇。它们那花瓣形的耳朵和温和的褐色眼睛,简直可说是出自瓦尔特·迪斯尼(美国动画家)之手。四条过分纤细的长腿似乎支撑不住褐色的身子,两侧纵横有致的条纹与臀部的白色斑块十分协调。它们跟我们虽是初次见面,但并无多少怕意,不过,它们一生中大概都是这样。遇到意外的事情时,它们从来不象同类那样莫名其妙地怕得要命。即使在它们长成后被释放到野外,依然象第一天相遇时那样平静,那样安详。
  没有多长时间,我们便熟悉了日常家务,能代替父母做某些事情了。小鹦蒂姆觉得奶嘴太粗,不过它已学会了正确地吮吸。到开饭的时候,总的说来,它比薮猫查理平静得多。查理仍然不会控制自己的爪子,劲儿一来,就毫无顾忌地把前爪伸向递奶瓶的手,因此每次都得戴上手套。
  我还记得查理小时候经常搞的恶作剧。清晨,它蹑手蹑脚地走进我们的卧室,在房门口队一会儿。采取行动前,鼓
  足力量,全身的肌肉都在战栗着。然后,它猛地一蹦,窜过房间,跳到床上,扑向它发现的任何一块裸露在外的皮肉,咬着玩耍。这是一种奇特的促醒剂,比任何闹钟都有效得多。这时,你连五分钟也休想再睡了;即使蒙在被窝里,也丝毫没有睡意了。而查理呢,它照样在我上面蹦来跳去,窥到一点动静,就扑将过去。玩累了,它就爬到我的枕头上,蜷缩在脑袋边,舒舒服服地打起呼噜来。这时该我起床了;查理接了我的班。
  特丝还是小时候的那股淘气洋,晚上,它是一个劲儿地和查理在草坪上追逐嬉戏。它们飞快地跑着,被追者突然一一下子转过身来,却变成了追者。有时相撞了,就会打得难解难分,然后又平静下来;其中之一——有时甚至是两个同时——向旁边一跳,立即跑开,好象邀请对方追赶自己似的。
  我们的小丑查理转眼之间变得漂亮起来。它那带斑点的皮毛美极了,举止行动也有些讨人喜欢的东西,脑袋高高抬起。目光炯炯有神,傲气十足。晚上,草坪变成了名符其实的马戏场:所有动物,包括最近收养的两只小鬣狗,都来发泄青春的活力。玩得最热闹时,基姆通常站在一边,因为同室的伙伴很快都长得又粗又胖,在玩到兴头上,只有在快要压住它的时候,伙伴们才会发现它。查理也比其他动物个子小,但很机灵,一旦游戏变得过分粗野,它就躲到花园角上的树上去了。
  随着一天天长大,查理呆在丛林里的时间越来越久。到了成年,它的时间就安排得很有规律了:白天,它在僻静的屋角找个舒适的垫子,或者一堆衣服,蜷成一团睡在那儿。晚上,它先到厨房,那儿有它的肉和奶;吃完东西,它在客厅里和我们呆个把小时。我们看着它越来越烦躁,然后,它带着深思熟虑的样子,走向专留给狗出入的门。它回过头来朝我们看最后一眼,就消失在黑夜中了。早晨,当大家都起了床,它又在那儿了,正等着它的那碗奶呢。之后,它又回到某个安静的地方,度过白天。
  一天晚上,我看到它在给趴在地上的特丝理毛,理完后,它就站起来,痛痛快快地伸了个懒腰,开始又跟平时一样踱起步来,一直到它感到是动身去夜游的时候为止。它停在门口,向我们看了一眼,作为告别。
  “晚上好,我的查理,”我对它说,“祝你打猎丰收!”
  晚上,房子正后面的丛林里传来两次爆炸声,大概是当地猎人还在使用的长筒火枪的声音。第二天早上,厨房桌上的那碗奶一点没动。查理没有回来。
  我和海瑟在丛林中喊了它整整一天,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下午四点钟,我们又转了半圈。就在这时,我们发现农艺场篱笆附近,离家一百米远的地方苍蝇嗡嗡直叫。查理四肢僵硬地侧身躺在荆棘里:它死了。后部中了一枪。以前是那么好看的睑,现在扭歪了。因死亡而咧着嘴,露出獠牙,而过去它的牙是很少外露的。它目光僵直,显出痛苦和恐惧。
  我们很熟悉查理,非常喜欢它。从此以后,还有许多薮猫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这种猫以前很多,现在却寥寥无几了,因为它们的毛皮是当地猎人竭力想获得的珍品。猎人们把毛皮卖给象穆马杜那样的人,穆马杜们在班珠尔走街串巷,或在机场港口等候游客,向他们出售手提包、裤带、地毯和其他物品。
  我责备的不是猎人,甚至也不是流动商贩,而是那些购买皮货从而制造了这种需求的人。皮革制品在游客中很受欢迎,这些人一年之内有七个月在冈比亚。
  我们大家都想念查理,也许特别是基姆和特丝更想念它。晚上,小缚从它住的柜子出来后,就到处搜寻。它灵活敏捷,钻到碗橱和冰箱底下是毫无问题的。查理不见后的头几天,小摸就这样在家里到处走来跑去,找遍了每个旮旯缝隙,然后才蜷缩着蹲在爸爸坐椅的靠背上,从肩膀上看爸爸的一举一动。
  晚上,小狗和鬣狗虽然仍是蹦蹦跳跳地玩耍,但缺少了在它们中滚来滚去的花班毛球也似乎倍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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