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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黑猩猩纷至沓来


  发现阿布科后几个月,安娜来到了。这是只母黑猩猩,比威廉稍小一点,至少我们看来是这样。可是,同样是黑猩猩,但它却显得与威廉大不相同。安娜文静持重。可在必要时也显得很果敢。看样子它弱不禁风,但在威廉面前,却表现得相当不错。在安娜看来,威廉有些粗鲁,有时甚至是粗野。花狗和鬣狗们对安娜很冷淡,但它们很快就意识到,安娜并不是非要参加它们的游戏不可。然而,对特丝的关心它也无动于衷。安娜身上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东西,它那种冷淡、谨慎和自命不凡的神态,使威廉不得不对它尊敬三分。后来,甚至所有的伙伴都对它这样了;我真是很少见它们对其他任何动物表现得这般规矩。在这种非常审慎的神态中,隐藏着一种敏锐而灵巧的智力。安娜跟威廉不同,威廉有了成绩就沾沾自喜,又爱闹恶作剧,安娜则慎重其事,显得城府很深。
  冈比亚并不是黑猩猩在大自然中的生活地区,所以大家不明白,为什么在动物园之外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黑猩猩。我们得到的第一只黑猩猩是威廉。稍迟,我们获悉,有人在冈比亚河上游三百公里处的巴斯村(冈比亚与塞内加尔的边界附近)用高价收买了一只公黑猩猩。这个消息显然一直传到几内亚(人们认为这些黑猩猩正是来自这个国家),因为贩卖黑猩猩的人很快就蜂拥而至,满足这个有利可图的新市场。
  安娜来的正是时候。在发现阿布科时,我们就感到:为威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家院。可是,它已经习惯了在动物众多的大家庭中生活,让它独自留在自然保护区里是不合适的。现在有了安娜与它作伴,也许有可能很快适应新的环境。在保护区规划好之前,我们在花园里为它们筑了一个临时的栖身处:一个栅栏间隔较宽的大笼舍,在里面放了轮胎、绳索、精制的体操器械以及威廉的一箱子玩具。我觉得,对于这些设施父亲和黑猩猩一样有兴趣,他一进花园,就几小时见不到他的身影。通常,我总发现父亲在笼舍里打秋千,于是他对我欣然一笑。他是在试试这些器材的性能哩。
  只要有人与它们一起呆在笼舍里,安娜和威廉就能一连玩上几小时,并且能利用器材创造出各种各样的玩法。可是,若让它们自个儿留在那里,它们就露出一副极其可怜的样子。我们试过一两次,让特丝和它们在一起,结果得到的是威廉的抗议声,还夹杂着小狗凄凉的呻吟。
  从第一天开始,安娜就成了我倍加关注的小宝宝,与威廉相反,要它把全家成员都当成收养它的亲人,可难啦。我不得不花了好长时间,才取得了它的信任,安娜认了我,我几乎感到是一种荣幸。就象前几年养基姆时一样,我在上半身围一块布,把它背在背上,这样我至少可以腾出手来照料威廉,它似乎也很高兴。
  我试着使它们逐渐习惯于单独生活。第一步,我们先把威廉的木条箱从晒台搬出来,放到花园的笼舍里。从这以后,它们就在新居附近进晚餐。开头,我不得不等到它们睡着了再走开;因为夜幕降临时,它们执拗地呆在我腿上不肯离开,而且就这样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在我怀里呼呼入睡。于是,我轻轻地把它们抱到笼舍里,千方百计不把它们弄醒。可是通常我只能做到一半,它们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一看见我的面孔,一听到我的声音,就随便抓住点温乎的东西作伙伴,立刻又进入了梦乡。慢慢地,我可以在晚饭后把它们单独留下了。起初它们不愿意,不过很快就习惯了。它们总要先痛痛快快地玩一阵,然后爬到自己的铺上,紧挨着蜷缩而卧。重要的是,它们不大留心我了。我们决定在自然保护区内圈出一块十来公顷的地方,那些养在家里的动物,一旦断了奶,就搬到这里来住。这可以说是一所“孤儿院”。这样,在喂养人的看护下,它们就可以习惯于更接近自然的环境。在某种意义上,这里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还原中心”。
  我们用了好几个晚上,组织人修筑了一个高大的围场,使黑猩猩白天也可以在里面呆一段时间。我们的想法是,用塑料材料筑一道2.5米高的篱笆,上面再盖三块瓦楞铁皮,把2500平米的灌木丛围起来,不让黑猩猩跑到外面去。
  安娜和威廉眼看着自己未来的家一天天扩大。安娜大部分时间还是扒在我的背上,而威廉总喜欢到热闹的地方去插一手,积极参与各种工作,尽管起不到什么好作用。最后,它学会了使用锤子和钳子,以及勉强能使用铲子,至少,已经抓住了要领。但是,铲子差不多比它高一倍,实在太大太笨重了。于是,我给它买了一把更适合它个儿的儿童锹,可是它硬要使用和大家一样的工具。
  篱笆虽然修了几个月,但随着工程接近收尾。大家都感到做了件好事。为了不让任何动物跑掉,我们把篱笆附近的大树都砍伐了,而在其他各处,则尽可能保留自然植被。我们安装了一套玩具,有攀缘横架、悬挂的拖拉机轮胎、高强度的铁丝网、简陋的秋千,在篱笆的各端,都有用木柱架起来的方木棚,屋顶盖的是木板,屋檐留得宽宽的。其中的一座没装板壁,是白天乘凉用的。还有一座三面有壁板,里面悬着两张麻布吊床,敞开的一面放着梯子,黑猩猩可以沿梯子爬到上面去睡觉。这两座木棚之间挖了两个环形水池,作为它们的饮水处;在一个水池旁,用粗大的木头搭了一张桌子和两条长凳,用水泥固定在地面上。这就是它们进餐的地方。
  正当篱笆快完成时,我们获悉,又有两只黑猩猩来到了班珠尔,一公一母,是位欧洲商人买来的。由于这两只黑猩猩快四岁了,所以主人对它们束手无策,把它们关在店铺后面的一个笼子里。在这个地方很容易通过栅栏挑逗它们。那里是城市,所以它们只能让那些毫无怜悯之心的街头顽童任意摆布。这些小淘气们能一两小时不去乞讨,而在笼子前面闹着玩。他们给黑猩猩做鬼脸,住它们脸上吐唾沫,通过栅栏用木棍戳它们,或者用食物招引黑猩猩,而当它们伸手来接时,又一下子抽回来。这简直能使小鬼们乐得发疯。
  在市场的尽头,我们又发现了另外三只在出售的小黑猩猩,其中两只很幼小,境况很惨:营养不良、身上的毛又脏又乱、流着两道鼻涕,有一只的脑袋上还有个已经发炎的伤口。第三只大一些,大概有四岁。它倒不是真的瘦骨鳞嶙,可是它弯着腰,坐在又脏又锈的笼子里,样子是多么可怜,惹人同情!我问商人这些黑猩猩是从哪里来的,他回答说是在几内亚搞到的,并说需要多少,他可以搞多少。“可是”他又补充说,“这类动物很贵,值许多钱。”
  我认为,倘使不把两只小的从那种境况中解脱出来,好好地喂养,过不了几天,它们就会死亡。我忍不住要求爸爸把它们买下来,他也同样激动。可是,即使这样做,也不是解决办法,因为这相反会鼓励黑猩猩的买卖。
  我们知道,黑猩猩在塞内加尔是受到保护的,若是没有河湖森林局发给的许可证,人们就不能合法地拥有任何一只黑猩猩。黑猩猩的交易在冈比亚不是正在形成吗?因为这个国家没有严格执行保护野生动物的措施,即使用试行阶段的标准来衡量,亦是如此。虽然有许多保护动物的法律条款和一系列保护动物的名单,但是没有保护动物的组织,因此当法律遭到破坏时(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依然无人过问。
  我父亲决定就此向警察总监发出呼吁。答复很快就来了。总监同意父亲的建议:在冈比亚的所有黑猩猩应该没收,送到阿布科自然保护区。我们又急忙赶到班珠尔市场。可是,我们只找到一只年轻的公黑猩猩,两只小的前天死了。
  我们给它取名阿伯特。它被捕的时间还不长,野性还很大。阿伯特的上嘴唇有个新伤口,我怀疑这是受了某种虐待的结果。当人靠近它时,它非常恐慌不安,卑躬屈膝,这似乎证实了我的怀疑。所以在篱笆筑好之前,我们赶紧先在“孤儿院”内为它搭了一个小棚子。
  我经常把安娜和威廉带到它那里,花上几个小时想使阿伯特忘记自己的孤独和忧伤。然而,我发觉这比别的更使它害怕。于是,我就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书,希望看到它通过栅栏漫慢地和它们玩起来,但看来毫无效果。我又给它吃的,这也不管用,它一点儿也不想掺乎到它俩当中。它俩狼吞虎咽地往肚子里塞,阿伯特甚至连看都不看。有时,它闷闷不乐地瞧着我,但是,不论安娜、威廉还是我,显然都不能使它摆脱那种麻木不仁的状态。它怀着不信任和令人难受的孤独感呆在那儿。我们决定,一旦篱笆筑好,就把它放进去,可心里又老是嘀咕,采取什么措施才好呢?它那么多疑,那么害怕,所以没有人能接近它。最后,我们给它准备了一个带拉门的大木箱,里面装满水果放在木棚的进口处。开着的拉门上有一个钉子,钉子上系一根长绳,在远处就能把门关上。
  阿伯特看到木箱怕得要命。我拉着绳的一端躲起来,等了好几个小时,最后看着它慢慢走近木箱。面对着这么多的水果,它果然朝里面瞟了一眼。我坐着,纹丝不动,等待着它跨进门去。它飞快地一蹦,去抓了几个水果。就在它出来时,背部碰掉了那只宝贝钉子,把它关在门里了。它尖叫着急忙躲到木棚最深处。但是,当他回头发现门的上部和木箱顶之间,有个空档。它毫不犹豫,唰地一跳,逃入保护区茂密的丛林中去了。
  我们到处寻找阿伯特,可是徒劳无益。即使发现了,也是无论如何追不上它的,因为只要几分钟,它就能到达保护区的篱笆。不过,一旦越过了篱笆,它就大难临头了。主要危险还是农民,因为他们要保护自己的庄稼。
  阿伯特逃跑不久,那个店铺后养着两只黑猩猩的欧洲商人,给我们来了电话。那个丑八怪母黑猩猩死了,而那只公的,商人认为它太危险,不会有人感兴趣,他问我们是否愿意收养它。
  到了商店,我立即绕到屋后去看那只黑猩猩。它模样根结实,与阿伯特相反,没有明显的伤痕,也不象受到过什么虐待。它的毛确实是干巴巴的,不过又长又密。它的耳朵竖起来显得大得出奇,而且是软绵绵的,但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灰白的脸色,给人一种强壮有力的印象。它叫奇塔,我们把它直接带到了围场里。当笼子门打开时,它犹豫了片刻,好象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然后一蹦就跳了出去。它选择了自由,当然,这是一种十分有限的自由。它在一个水池里喝了点水,远远地瞧着原先的笼子被搬走了。这天晚上,我把安娜和威廉带到了保护区,急着想看一看奇塔的反应。奇塔见到它们高兴地笑了,并且很自信地通过空隙把手伸了过来。看到这样的自我介绍,我感到很有希望,所以决定把安娜和威廉放进围场。看到我跨进门来,奇塔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并且还是离我那么远。但是,看样子,我知道它已好奇得要命。我走到“饭桌”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威廉下到地上,而安娜仍然扒在我的背上。
  奇塔的个头虽然比威廉还稍大点,但在接近威廉时,它还是很谨慎,而且呼呼喘着气,显出很顺从的样子,同时紧绷双唇,发出一种犹豫不决的轻微叫声。我知道,威廉也有点紧张,但由于我在它后面,所以较大胆一些。威廉竖起身上稀疏的毛,想让自己的块头尽可能显得大一些,然后勇敢地朝奇塔走去。它们面对面站了一会儿,相隔仅仅几厘米,都咧嘴笑着。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因害怕而做出的怪相,同时还夹杂着一种喜悦与恐惧混合的轻声尖叫。显然,若是它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发出点滴声息或做出些微动作去冒犯对方,那可糟糕了;一场殴斗就会发生。幸亏威廉转过身来,露出臀部一绺白毛,表示服从,而奇塔立刻抱了它一下,作为回答。
  安娜这时下到凳子上,焦急地直跺脚,毛发倒竖,同时也很忧虑。可是,当奇塔开始给威廉捋毛时,它马上倒在我的腿上,紧抓住我的手,瞪着两眼,又成旁观者了。两只黑猩猩玩开了。有时奇塔有些粗鲁,但威廉显然玩得很痛快。奇塔尽可能不理会我,不过也未表现出什么恶意。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中,一有机会,我就把安娜和威廉带到围场去。我对奇塔很耐心,让它随自己的意愿来建立和我的关系。没过多久,奇塔就接受我递给的食物了,并让我抚摸,给它理毛,不过还远没完全信任我。然而,当它相信了安娜和威廉之后,也就更经常接近我了。奇塔每次都要搞一两个小名堂;实际上是在试探我。它做到何种地步才能使我害怕或制服我。开始,它是在玩的当中隐藏着意图:拽我的手,卡我的腿,装出要咬我的样子。可是,事情搞得越来越认真了。我注意到,安娜和威廉遇到生人时,也是采用同样的策略,所以,在这方面我并不完全是个生手。我预料,早晚有一天我得治它一下,以显示我的权威。事情发生在它到自然保护区一个多星期之后,这天下午,我正在分香蕉。我给安娜四根,给威廉四根,而给了奇塔六根,因为他个子大些。当安娜刚开始斯文地吃第三根时,它已经把六根全吞下去了。它莽里莽撞地向安娜走去。安娜猜中了奇塔的居心,果断地用脚抓住最后一根香蕉。由于遭到挫折而气急败坏的奇塔发出了呜咽声,很快又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安娜躲到我的腿上,依然十分安静,开始观察奇塔下一步如何动作,同时继续啃着香蕉。可以说,奇塔连招呼也没打,就一下子跳到我的腿上,狠狠咬了我一口!显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给它一脚。它跌了个大马趴,但唰一下猛地站了起来,又向我扑过来。这一次,它撕破了我的衬衣,牙齿咬进了我的胳膊。我几乎不加思索地俯下身去,也在它肩上狠狠地咬一口。这当儿,威廉咬它的脚,安娜怒吼一声,狠抓它的脸。于是,它松开嘴,怪叫着逃到围场深处去了。安娜和威廉立即爬到我的腿上,蜷缩在我身旁。我让奇塔叫了一阵,然后才向它走过去。它指头望望我,看到我刚才勃然大怒,使它这时还惊恐不已,不知所措。的确,自从它来到后,从我这儿得到的全是亲热和温暖,自失去母亲后它几乎忘却了这些感觉。就在此时,整个世界仿佛又突然变得跟它作对了。我知道,它这时最希望得到的是一点小小的安慰。
  我向它伸出双手,蹲在它的对面。从脸上,我可以看出它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我是揍它还是给它非常需要的母爱般的安慰呢?他越踌躇,就越需要安静下来。于是,我伸手轻轻地抚摸它的脸,作为回答,它一下子跳到我的脖子上。我紧紧搂住它,慢条斯理地和它说话。这还是第一次把它抱在怀里。我把它抱到餐桌边,它骑在我的腰间,快活地喘着气。这时我又分了一次香蕉。
  三天以后的一个下午,我把安娜和威廉带到保护区,让它们和奇塔玩通常的游戏,并决定让它们都睡在那儿。我要留它们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过夜,引起了它们的强烈抗议。直到夜幕降临后,我才得以溜走。我依然不明白,这个夜晚,我们三个中,谁最难过,是威廉、安娜还是我自己呢?第二天清晨,我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孤儿院,看到它们三个都在玩,我高兴极了!甚至连通常挺严肃的小安娜,也在大吵大闹地玩,这种热闹轰天的场面,我好久没见过了。安娜满身都是乱草和树叶,显然它玩得很愉快。
  虽然在围场内进行了多种布置,我们还是觉得,黑猩猩老呆在这一块地方,一定会感到厌烦。因此,我慢慢养成了习惯,上午把它们带到主要保护区,消遣三、四个小时。我抱着安娜和威廉,奇塔跟在后面。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攀登、玩耍、吃食或休息。我从不担心会丢失任何一个,因为,我一动身或稍稍离开它们玩的地方,它们三个就一齐奔过来,爬到我身上,或者拉住我的手。我每天都换新地方。开始,我带一个小的野餐篮子,里面装满水果和饮料,但很快就不这样做了,而是努力教它们爬到树上,去享用保护区内的累累野果。
  上了套的羚羊班比经常跟着我一起溜达。它有时停下来嚼一片树叶或一朵花,或一根什么草——应该说,选择余地很大——然后小跑着赶上大家。实际上,它是来和黑猩猩玩的:你看它叉开纤细的长腿,低下头,用角顶它们的胸部,然后淘气地跳到一边,在黑猩猩当中倒退着走。这一切显然使它很高兴。特别是安娜和威廉喜欢和它玩;它们揪它的耳朵,或者使它栽跟斗,在它背上或腿上滑着玩。我熟悉的其他羚羊,都怕这样闹,而班比呢,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它有很漂亮的睫毛)。与黑猩猩在一起,班比是那样轻松自在,它常常躺在附近休息,而让安娜靠着它的肚子或肩头,感受朋友柔软的小手臂搂着自己脖子的快乐。
  一天上午,我们散步后回到黑猩猩的小屋时,听到父亲叫我。我朝阿伯特原来的茅棚转过身去,发现父亲正和一伙阿布科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围着小棚子在吵吵嚷嚷地议论什么。我立即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想,是不是阿伯特已经找到了;我加快了脚步。
  草棚的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净刨花,躺着一只病得很重的小猩猩。它侧卧着,因此我不能立即看出它哪儿有毛病。从脸上看,它显得两颊深陷,面容憔悴,近乎黄色,眼呈椭圆形,至少我看来是这模样。我不禁想,它的样子有些象东方人。这肯定不是阿伯特,它的名字叫“旺”。
  父亲对我说,警察在班珠尔发现了它,把它没收了。它的脸上有一处令人害怕的溃疡,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由于我父亲一向是个乐观者,所以,当听到他平静地说:“这只黑猩猩没有多大希望”时,我吓了一跳。这时,它那骨瘦如柴的黑身子动了动,痛苦地坐了起来。我看清了它的左半脸,失望地理解了父亲说的含义。旺的脸的左半面都烂掉了,牙齿和牙龈全露在外面。一会儿兽医来了。看到这只可怜的动物,他吓了一跳,并坦率地说,救活它没有多大希望,不过兽医还是愿意试着治疗几天。以后的两天,我几乎整日都呆在草棚里,陪伴着旺,想使它重新获得生活的兴趣。我用许多时间梳理它身上的毛,就象母亲为孩子做的那样,至少我是这样想象。我甚至还劝它尝了一根香蕉和别的软食物,可是它嚼时很痛苦,而且吃进去的大部分东西又从烂掉的左腮漏出来了。
  可怜的旺,神情是如此孤独如此失望,但并不使人感到奇怪!我发现,只有在给它打针或清洗脸上的伤口时,它才显得对自己有些信心。我知道,它可能每次都认为我辜负了它的信任。白天,它几乎从不留意我;只是躺在草铺上纹丝不动,垂头丧气。在醒着时,它常抬起浮肿的眼皮,透过栅栏凝视着森林,褐色的眼睛深处流露出无限的悲伤。第三天夜里,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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