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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在人的荫影中


  脑髓的进化以及其它种种因素,使得人类能够使用和制造工具,从事逻辑思维,进行意识交流,并产生了语言;正是由于这些,作为生物物种之一的人类,获得了非凡的成功。人类和黑猩猩脑髓构造上的相似,是说明两者生物学上近似的一个最令人惊奇的例证。黑猩猩具有简单思维的能力,在一切现存的哺乳动物中,和人最为接近。现代黑猩猩的脑髓。和那些进化为人类的原始猿类的脑髓,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直到不久以前,人们认为,能够制造工具乃是人类区别于其它生物的主要标志。当然,正象曾经指出的那样,黑猩猩制造工具是并没有什么预定计划的。可是要知道,史前时代的人类在手持石器之前,就能熟练地使用草茎和棍棒;很难说,在修整这些草茎和棍棒时,他们就已经有了什么预定的计划。
  在大多数人的概念中,工具是和人紧密联系着的,所以最集中地注意那些能将物体作为工具使用的动物。然而必须懂得,这种能力本身并不足以证明动物具有某种高等的智力素质。燕雀会用仙人掌的刺或细树枝,从树洞里啄出虫子。可是,这种鸟在智力上,并不比用自己的长嘴从树洞里啄出虫子的现代啄木鸟更发达些。
  只有当动物发挥自己的能力,为达到各种不同目的而使用某些物体的时候;只有当动物能够出自自身地使用某些物体以解决完全新的任务——不使用工具,这些任务是解决不了的——的时候;向使用和制造工具这一步的转变,才成为进化过程的重要标志。
  在贡贝禁猎区我们曾观察到,黑猩猩是怎样地使用工具以达到各种目的的。它们使用草茎和细根钓虫子,并且在必要时加以修整和改变。当嘴唇够不到水时,它们利用叶子来吸取,而且还一再预先咀嚼叶子,以增强其吸水能力。有一次我看到成年公黑猩猩怎样用这种“海绵”去清理狒狒脑颅的内面。我屡次见到,黑猩猩怎样用一把叶子擦拭身上的毛,除去身上的脏物,或者用叶子敷贴疮伤。有时,黑猩猩还用木棒把土蜂窝的入口捅得更大些。
  黑猩猩在不得已时,常常会完全独立地使用物体作为工具,以解决各种各样的任务。伏尔福冈克·考列尔的实验表明,猿猴利用木棒试图打开箱子的门闩,或者从土中挖出植物的块茎。它们用一团叶子或麦秆来清理身上的毛,用石块为自身搔痒,并且用同我们的黑猩猩在钓白蚁时大体相同的技术,把一根麦秆伸进蚂蚁的通道。据考列尔的观察,黑猩猩在发生敌对性冲突时,就会使用石块和木棍。有时,它们为了寻开心,把面包扔到曹栏外去招引鸡,然后出其不意地用尖木棍刺杀它。
  在实验条件下曾进行了大量试验,以搞清黑猩猩是否能够制造工具。结果表明,猿类能把几只箱子叠在一起,并且爬到箱子顶上去够着挂在天花板下的食饵。猿类可以把一团弯曲的铁丝弄直;或者把几根管子接起来,然后再用这样弄成的棍棒,去够着放在兽栏外的食饵。但是,从来还没有发现过,黑猩猩能用一种工具去制造出另一种工具。有人曾经十分细心地作过长期的研究,结果表明,即使给予示范和训练,黑猩猩也不能用石制的手斧从硬木块上砍下木片,然后用木片从狭窄的管子里取出食饵。假如木头比较软,猿类就能轻易地用牙齿啃下木片来,可是它却没有一次试图用手斧去解决这一任务;虽然实验人员不止一次向它示范应该怎么做。但是,在对黑猩猩制造工具方面的能力限度作出最后结论之前,还必须进行相当大量的动物实验。要知道,关于人类智力状况的概念,我们也不是根据一个人就得出的。比方说,有些人具有数学才能,而另一些人则并不如此。
  分析野生黑猩猩的活动,并与实验条件下黑猩猩如何解决某些任务进行比较,可以得出结论:随着时间推移,动物将会发展比较复杂的工具文化。要知道,归根结底,原始人类在成千上万年的长时期里,沿用着自己的原始石器,而没有丝毫实质性改变。后来突然出现了新的、更为完善的石器类型,它在各个大陆得到了广泛传播。很可能,新文化的创造者是富有天才的、卓越的个人;而同部族的人们则通过训练和仿效,迅速掌握了这种新技术。
  倘若黑猩猩在野生条件下能继续生存下去,那末它们运用工具的活动就会沿着全新的途径得到发展。尽管黑猩猩使用物体的能力是生来就有的,然而,据我们观察,它们的幼仔完全模仿着成年黑猩猩,才逐渐学会正确地使用物体。这方面有一个例子是很有说服力的:有一回,一只患了腹泻的年轻母黑猩猩,摘下一把叶子擦拭臀部,她那两岁的幼仔细心地瞅着妈妈,立即两次重复做了这同样的动作。自然,实际上她这样做是毫无必要的。
  对于我和其他许多学者来说,无疑地对这样一个事实感兴趣,即在黑猩猩与人的行为之间,可以发觉许多相似之处。使我们经常感到惊讶的是,这种相象不仅限于个别的手势和姿势,而且甚至包括整个的情节。
  当黑猩猩由于某种原因而感到惊讶时,它总是力图接触或拥抱旁边的同类,这很象一位多愁善感的少女,当在电影银幕上看到惊险场面,就会抓住邻座伴侣的手那样。不论是人或黑猩猩,都需要寻求身体上的接触。当遇到危急时,焦急不安的黑猩猩,一经触摸别个就迅速平静下来了。有一次,白胡子大卫看到镜子中自己的像而惊吓起来,他转向和他并肩站着的三岁的菲菲,并用手抓住了她。看样子,即或和如此幼小的个体的接触,也使他迅速恢复了自信:他开始平静下来,因受惊而张大了嘴的脸部,又恢复了常态。
  黑猩猩和人通过接触同类的身体而感到抚慰,看来,这是由于婴儿自出生起就习惯于偎依母亲的身体,在母亲的怀抱中寻求保护,以摆脱危险。成长以后,儿童较趋于独立,如果在情绪激动的时刻,母亲不在身边,它就会跑近并接触任何近傍的同类。然而,只要一有可能,幼儿便力求投入母亲的怀抱以寻求抚慰。有一回,马伊克威吓地走近费冈,后者当时是八岁。小家伙大声喊叫着,伸手向前,奔向母亲;虽然这样一来他就得从邻近坐着的一群黑猩猩面前走过。芙洛把儿子拥入怀抱,急急地抚摸着他。费冈顿时变得安静了,停止了叫喊。人也是这样,即使童年早已逝去,仍然和母亲共同分担着悲喜;当然,只有当他们之间仍然保持着感情上的联系时,才是如此。
  我们经常见到,有一些黑猩猩总是竭力向等级地位比自己高的献殷勤。例如,密利莎只要一见到成年公黑猩猩从身旁走过,就立刻跑过去,并用手碰碰他的头或背。假如公黑猩猩转身朝着她。密利莎就神经质地呲牙咧嘴。很明显,当比较厉害的同类在场时。密利莎就有些神经质,因此她通过接触对方的身体以求平静。如果公黑猩猩也以接触相应答,她就会更快地平静下来。
  我们每个人都遇到过象密利莎那样的人:他们竭力想使对方产生良好印象,叩拍交谈的对方,常常殷勤地露出笑容。一般来说,这样的人由于某种原因,不太相信自己;并且在与别人交际时常常显得尴尬。在这种场合下,笑容是一种特有的掩饰;人们企图以此掩盖自己的困惑,而实质上他和呲牙咧嘴,表现出俯首听命与畏惧的黑猩猩,并无多大区别。
  黑猩猩在见到大批香蕉时。无法掩饰自己的快乐。就彼此亲吻和进行拥抱。人呢,也恰恰常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狂喜:小孩见到好吃的东西或新的玩具,就快活地奔向母亲;成年人也是这样,特别是那些比较易动感情的人,听到了好消息,就彼此拥抱和拍打肩膀。我们大家都很熟悉那种难以形容的、无法控制的幸福感;当这种感情充溢于你的整个心胸时,就将驱使你叫喊,跳跃,甚至兴奋得热泪盈眶。如果猿类经历某种类似的事情时,它们要通过和同类的援助性的身体接触而求得抚慰,那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我在本书的有关章节中已谈过,动物在遭到来自等级地位较高的黑猩猩的欺负后,它怎样地跟在凌辱者的身后尖声嗥叫,伏在地上,或者伸出手来。实质上黑猩猩是在期待给它以抚慰性的接触,央求给它以这类施舍。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当较强的同类给予受害者以应答性的接触以后,“大哭”才会停歇。我们多次观察到,当费冈没有得到所期待的抚慰时,怎样喧闹地歇斯底里大发作;他在地上蹦跳,开始恸哭,由于自己的叫喊而几乎发了呆一样。可是,一旦成年公黑猩猩走近他的身边,抚摸起他时,费冈就立即平静下来了。难道这种情景不会使你联想起,一个刚犯了过错而受到母亲处罚的孩子,老是跟在母亲后面,哭哭啼啼地抓住妈的衣裙,一直到他妈可怜起他来,疼爱地拉住他的手时,这才安静下来的场面吗?家里俩口子吵嘴之后,夫妻用接吻和相互拥抱求得和解;而在某些氏族,握手则标志着重归和好。
  可是,将猿和人的行为二者直接类比是不正确的;因为在人的行为中,总是包含着为黑猩猩所不了解的有关道德的评价,和道义上的责任这类因素。在猿类群落中,惩罚以及攻击者和受害者随后的和解,并不取决于攻击者的行为是否正当。母黑猩猩如果只是由于偶尔在路上和正在激怒逞威的成年公黑猩猩相遇。因而受其攻击。则她将向其乞求宽恕。这时母黑猩猩的神态,就好象正是她从公黑猩猩的香蕉串里拿走了一只香蕉似的惶恐不安。
  如果仔细研究一下抚慰性动作的动机,可以发现,黑猩猩和人在行为和心理方面有着重大区别。人类能够出于无私的动机而去做某件事:我们会对遭到不幸的人寄予真正的同情,竭力去安慰他,为其分忧。而黑猩猩是不大可能具有类似的情感的。即使是具有亲缘关系的同一猿猴家庭的成员,在他们自己的相互关系中,利他主义的原则也从来不起主导作用。
  然而,在猿猴与人的行为方面,毕竟还可以看出某种相似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即当你见到受了委屈而痛哭的人,会感到怅惆;纵然是偶尔目击,也会感到难堪。我们都会想方设法去安慰哀哭者,这并非由于我们同情他——因为我们不知他为何要掉泪——倒不如说是因为他的痛哭,使我们的情绪给搅乱了。十分可能,当一个攻击者见到吓得发抖的顺从的动物。和它那受委屈地哽咽欲哭的样子时所受到的影响。也恰恰与此相似。只要抚慰等级上较低的伙伴——黑猩猩用最简单的方式接近它并且碰它一下——引起情绪激动的根源也就可以消除了。
  当我们谈到黑猩猩相互交往中,习惯性很深地需要身体上的接触时,就不能不提到它们彼此捋毛的活动,以及这种活动在行为演进过程中所起到的沟通感情的作用。对黑猩猩来说,彼此捋毛,是最亲切友好、最具抚慰作用的一种身体接触方式。和母亲的亲近,对于黑猩猩幼仔来说至关重要。它幼小
  时实际上从不与母亲分离。长大以后,幼仔很多时间都与同辈作伴,并在嬉戏中获得它所必需的身体接触。然而嬉戏逐渐退居次要地位,长大了的幼仔通过相互捋毛,以获取安抚。起初,它和自己最接近的亲属——母亲和兄妹相互捋毛,以后就和猿群中的其它成员相互这样做。猿群有时整整两个小时坐在一起,彼此从事着这项活动。年老的马克-格利戈尔先生为了参加到正在捋毛的公黑猩猩群之中去,竟强拖着瘫痪了的肢体,步行五十余米,这就清楚地说明了上述捋毛活动在猿类生活中的重要意义。
  准备给别个捋毛的黑猩猩,通常是走近对方,正对着站在它前面——或者脸朝着它,稍稍低头;或者将臀部挪近对方,如同摆出一副顺从的姿态。很可能,顺从的姿势本身,以及其它表示俯首听命的姿态(如低下头,俯伏于地面),都是由本意是建议对方共同参加捋毛的姿态发展起来的。是否有可能,在老早的时候,等级地位低的动物走近比较厉害的伙伴。就想让对方用手指捋毛,赐以这种温和的安抚性接触呢?假如是这样的话,那末应答性的接触应当和捋毛有着某种联系。事实上。我们有时看到,对于驯服的动物所表示的手势和姿势,等级地位高的动物,就报之以几下带有捋毛的意思的快速动作。可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应答性的捋毛的举动,成为礼仪式的,即简单地接触或拍一下对方。
  如果你见到过黑猩猩彼此问候的情景,就会发现,这和人们的举止惊人地相象。他们向同类欠身,拉住手,拥抱,亲吻,或者用手触碰身体任意一个部位,然而多半是头部、脸部和外生殖器。公黑猩猩同母黑猩猩或幼仔见面打招呼时,亲切地拍一拍对方的下巴。就如同我们所看到的若干个民族致礼时采取的方式一样。当黑猩猩相互致礼时,几乎总是能够根据致礼的方式来确定它们之间的关系。胆怯的奥尔莉向马伊克问候时,伸出手来,或者向他低俯身体,以这种方式承认他的优势地位。而马伊克则可能向胆怯的母黑猩猩报以应答性的接触,碰一碰她的手或头部,或者握住她的手,或者抚摸她。
  然而当平等的、亲近的朋友相遇,特别当它们已有好多天没有见过面时,致礼方式就完全不同了。戈利亚见到大卫,常常就奔过去和他拥抱,然后他俩用嘴唇亲吻对方的脸和脖子。戈利亚和华尔泽见面时,则显得比较持重,即使他们之间分离很久了也是如此。他们仿佛顺便似地彼此轻轻碰碰手。
  黑猩猩与人的行为之间这种外表的相似。不仅仅表现在相互致礼的姿态上。同时还表现在,人和黑猩猩童年时都喜爱喧闹的、快乐的嬉戏,很高兴地彼此搔痒。黑猩猩发起进攻时的手势和姿态,和人们在类似情况下的举动极为相似。正在发怒的黑猩猩,挥舞着手,头部略略后仰,紧握拳头或拿起棍棒扑向敌手。在决斗中,便可见到黑猩猩扔石头,殴打,用嘴厮咬,手抓,成把地拔下对方的毛,等等。
  实际上,假如我们去研究一下黑猩猩和人所使用的整套交际信号、姿态和手势,我们就会发现许多惊人的相似点。这些相似证明,或是在这两个类群中,这些标志是趋于近似地发展起来的,或是在远古时二者有着共同的祖先。这个共同祖先通过接吻、拥抱、接触和拍拍对方等类似方式相互交际。
  人和其现存最近的亲属之间的一个基本区别是,黑猩猩不会说话。人们以最大的毅力力图教会黑猩猩掌握语言,然而都不可免地遭到了失败。用词汇进行交流的方式,即语言,是人在进化发展中的一个巨大成就。
  然而,黑猩猩无疑地利用各种各样的叫声和呼唤声,交流着各种情报。当看到树上结着成熟的果实,黑猩猩就大声嗥叫,通知猿群中所有附近的成员:它发现了食源。全体就立即奔向发现食物的地点。当动物遭到进攻时,它发出受到惊吓或感到疼痛的号叫,此时母亲或朋友就赶去救援。在惊慌或危急的形势下,黑猩猩发出刺耳的、令人感到阴森可怕的“wuraaa”的号叫声,它的同类就快步奔向出事地点。打算进入谷地或走近食源的公黑猩猩,会用一系列频繁的叫啸,告诉同伴自己在什么地方。这些叫声各个个体都不相同,因此,还没有看到发声者以前,黑猩猩就能根据声音准确无误地判断,是谁在发出信号。甚至我们也学会了根据声音去分辨各个个体。显然,黑猩猩正是利用这类叫啸,以保持分散着的本群成员之间的联系。无疑地,黑猩猩还能根据其它声音认出自己的同类来:例如,母亲最熟悉她的孩子的喊声。看来,黑猩猩几乎能分辨出本群中所有成员的声音。
  尽管黑猩猩的叫声中包含着与其生活极关重要的情报、然而毕竟不能与人类的语言相比拟。借助于词汇,人类可以表达出抽象思维和概念;构成周密的计划;知晓他未能直接经历的那些事件。然而,即使如此,当交谈一进入情绪十分激动的时刻,人们还会不由自主地恢复使用富于表情的古老的手势语——他们鼓动性地拍拍交谈者的肩膀,和他热烈拥抱,或者紧紧地握手。倘若在这种场合我们也使用词汇的话,那末它们往往已失去自己原有的意义,而其作用和黑猩猩的叫声相似,仅仅用来表现瞬息间的激情。一遍又一遍地向恋人倾诉:“我爱你,我爱你”。力图诉说洋溢于心胸的情感。其实,拥抱和接吻已经充分表达了炽热的激情。当感到惊讶时,我们常常会发出无意义的“啊呀”,“哎唷!”等声音。当发怒时,就会喊出骂人的词句和一些无关联的话。表达强烈感情时使用语言的这类例子,既和文学语言、理智的谈话和讲演艺术中的相去甚远,也和黑猩猩的号叫有很大区别。
  不久前的研究表明,人可以通过相当复杂的体系和黑猩猩建立交际。两位美国学者,阿连和彼阿特里斯·加尔德涅尔利用聋哑人使用的手势语,训练年青的雌性黑猩猩。研究者的根据是,既然手势和姿势是黑猩猩的交际系统中最重要的部分,那末,训练它们使用手势语,将比词汇语言容易得多。
  黑猩猩沃休从幼年起就在人的中间生活。这些人们当猿猴在场时,相互用打手势进行交际,并且只发出那些和黑猩猩的天然的声音相近的声音,例如嬉笑声、感叹声,或者模仿沃休本身的声音。
  这一不平常的实验,获得了罕见的成功。沃休在五年内学会认得近350个手势,其中许多手势不止表示一个词,而是一组词的意思。她能正确地应用其中近150个手势。实验的组织者,常常责备实验人员让猿猴使用了不确切的语言。事实上,某些手势教给猿猴时稍微改了样子,在形式上变得更接近于沃休所习惯的手势。另一些手势,她自己作了很小的改动。而有趣的是,大部分由她自己改了样子的手势,恰好与学用手势语的聋哑儿童所用手势一致。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儿童”语言,它总是有别于成年人的语言。长大以后,沃休对其中的许多手势语作了修正。
  我从未见到过沃休,可是我看过演述她的成绩的电影。毫不奇怪,使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发生的一个错误。在按一定顺序进行的实验中,从袋子里依次取出物件,让她认出这些东西是什么。沃休相当快地领会了这个任务,并用不同手势确认了物体。这也可能引起异议——有人会说,驯熟了的狗终究也能掌握物体外形与正确的应答性反应之间的依存关系:见到杯子,它用脚爪碰地面一次;看见鞋子——碰地面两次,等等。可是当实验人员从袋子里一取出刷子时,休体却用手势把它认作是梳子了。这是儿童容易发生的典型性错误:他们会把皮鞋称作拖鞋,盘子错认作碟子,可是他从来也不会把皮鞋错认作盘子。
  据我看,最令人惊奇的是用镜子作的实验。沃休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像后,被提问道(用手势语,意思是):“这是谁?”而已经十分熟悉镜子的黑猩猩,沉着地用信号回答道:“我,沃休。”
  黑猩猩存在着原始的自我意识,学者们早就认识了这一点,这可以看作是被科学证明了的事实。当然,在读者中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不愿相信这一点。人是动物中唯一具有自我意识的这种概念,就象“人是唯一能制造工具的生物”这一命题一样,都是如此很深蒂固的观念。就这一命题的本身意义来说,毕竟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为了尽可能充分地把握黑猩猩和人之间的区别,必须彻底理解两者之间相似的程度。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人在生物学上和精神上的独一无二性作出估价。
  人对于自身(“我”〕的理解,和黑猩猩对自身的了解是完全不同的。人的认识,不仅限于了解自身及其在镜子中的像的相同性这一步。他力求揭示现实的和宇宙中的各种各样的谜,为科学而献身,为了众人而奔赴远大的目标,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一切;去体验各种深刻、强烈与无私的感情。人,是创造者和建业者;是我们生存的地球上,能够创造和评价美的仅有的一种生物。是的,黑猩猩能够认识镜子中的自己。可是,难道当猿猴听到巴赫的教堂合唱曲时,会感动得痛泣吗?
  人类在自身的进化发展中,已经达到了不可估量的高度:他胜过黑猩猩,把后者推到次要的地位。然而,黑猩猩对于理解人类进化方面所具有的意义,无论如何评价也不算过高。是的,人在自己的智力上超过了黑猩猩;然而我们同样可以说,黑猩猩在许多方面,诸如解决相当困难的任务,运用甚至制造工具以达到各种目的,群落的结构,复杂的交际系统以及产生自我意识等等方面,也超过了其他动物。谁知道,黑猩猩再经过几百万年的长时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过,这就需要让它作为一个生物物种,而继续生存和保存下去。而且,不是别个,正是我们人类,应当担负起保护自己最接近的亲属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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