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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公爵正返回东罗斯地区。
  当茱莉站在他轻舟的甲板上时,茱莉怜悯他的敌人。
  自六天前离开金拜尔堡,罗斯公爵就变了。他们坐了四天的篷车才到金拜尔的港口市,在那期间,他一个人骑马。若不是因为多嘴的若婷,它根本不知道他的任何计划。若不是他每天来看一下孩子,她或许根本见不到他。他没有时间给一个友善的女家庭教师,她却傻得对他动了真情。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胃在翻搅。她转身背着升起的太阳,面对着海风。咸的空气抚摸她的脸颊,吹干她的眼泪。她吸几口海风,俯身在船的栏杆上注视着波涛汹涌的海水,
  海水就和罗斯公爵的眸子一样深蓝迷人。
  一群鱼由船首游开,它们银色光滑的身体就像细针穿过丝、滑过水。一群海豹游出水面,它们热情的眼睛打量着船,长胡须的鼻子皱起来。小海豹上下浮动叫个不停,白鼻子的母亲在附近盘旋。当一只海豹太靠近船边时,它就叫着把它赶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

  悲哀和寂寞包围着茱莉。如果艾波克在这里而不是去了格拉斯哥就好了。他会逗她笑,提醒她想着她的幸福和未来。不过他会回来,然后无论有没有找到莉安的孩子,她都得开始计划回家的事。他们不可能、水远待在苏格兰。尤其是现在,公爵没有一点时间给她。
  他不是不理她,茱莉跟自己说,他有许多计划要想、要做。东罗斯地区有许多地方需要他去改正。他不是故意不理她,只是在忙着处理领地的事。
  他已派传令兵通知每个被逐出东罗斯地区的家族,他们都将收拾行囊返回泰恩市。他为家人偏用了裁缝,甚至还带了一个补鞋匠。
  可是他没有带嘉琳。
  茱莉沮丧不已。孟家族谱在金拜尔堡,而她的感情又不可救药地系在一个不可能拥有真情的男人身上。
  在茱莉后面,船长在甲板上招手。她的目光移向码头,泰恩市已出现在眼前。那是公爵的宝盆,他的特洛伊。
  她有自己的责任。自船离岸后,可怜的玛丽就开始晕船。
  茱莉转身返回舱房。舱门突然打开,罗斯公爵由黑暗的舱梯中出现。
  他已松开辫子,一头红褐色的头发用蓝丝带绑起来,使他英俊的五官更富帝王的气质。
  它强调出他优美、微尖的鼻子并缓和他下巴严肃的线条。他的胡髭刚刮过,皮肤最近晒得微黑,他的脸在晨光中发出金光。白色松褶领带挂着的孟家徽章,在他下巴底下炫耀。他穿着大衣和深蓝丝绒合身的及膝长裤,使他看起来英姿焕发。洁白的袜子包裹住他修长的小腿,金扣装饰着方头鞋。他一手拿着宽边帽,一手拿着小望远镜。
  茱莉渴望和爱慕地叹口气:孟蓝棋从头到脚都透露出高贵。东罗斯地区的居民会看出并害怕在高雅装束之下的苏格兰领主吗?为了他们的缘故,她希望会。
  他窥见她站在栏杆边,目光由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移到她的新靴子上。她的心如小鹿般乱撞。一霎时,他的表情即变为冰冷的注视。她应该想到他的冷漠,最近她常看到它。她的心情为之沉重。
  船员涌上甲板收帆,唱着歌将船驶入泰恩的岸边。船长对公爵大叫打招呼,公爵以望远镜轻触前额示礼。
  然后他以慵懒的步履向她走来。希望给他好印象,她深深屈膝行礼。他努力保持僵硬的态度,但他的唇角微掀,眸子因欣喜而眯起来。他戴上帽子,使帽檐遮住前额。“起身,柏小姐。”他说。“你在此……或任何地方都不必表示谦卑,它不适合你殖民地的骄傲。”
  他领她经过吊着的小木舟,停在栏杆旁。他举起望远镜,扫视地平线。
  茱莉大胆地说:“骄傲和此无关,是你高贵的新衣服。”
  他的目光扫向她。海水跟他深蓝的眸子比起来,黯然失色,像是单调的灰色。“你在向我调情吗,柏小姐?”
  若是别的男人说这种话,她会觉得受辱。她针锋相对说:“你是想钓更多的赞美吗?”
  他的拇指勾着皮带,手指似有若无地指着胯下。“我有适当的饵吸引你吗?”
  他是唯”拥有她的需要的男人,她变得更大胆。“你知道的,你可以由蜜蜂诱出蜂蜜。”可是他无法诱出她的目的。
  “你在提供你的蜂蜜吗?”他用望远镜轻触她的脸颊。“我警告你,我有贪婪、甜蜜的牙齿。”
  铜栏杆冷却她灼热的感觉。她大笑说:“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你的胃口。但记住,我是不同的。”
  就像一幕剧的落幕,冷漠遮住愉快的表情。他将望远镜转向陆地。“啊,柏茱莉,你的确不同。”
  衣服的高领变紧,不管她如何感到不安,她不会让他再忽视她。“你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同,爵爷。”
  “不同?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他不再对她亲切些,她会尖叫。“你似乎有心事。”
  他放下望远镜,眯眼扫视着前面的陆地。“是的,我心中是有些问题。”
  怀疑动摇了她的信心。“它们是在东罗斯地区的事吗?”
  “无论我去哪儿,问题似乎都跟着我。女孩们在哪里?”
  失望打击着地。她愈想接近,他愈拒绝。“裁缝师在为她们试衣。”
  “你喜爱她们吗?”
  “裁缝师?”
  “我的孩子们快乐吗?”
  她真想拿走他手中的望远镜,敲他的脑袋。“是的,爵爷,她们很快乐。”
  他将两肘撑在栏杆上,外套的宽边露出美丽的花边。“如果你离开我们,她们会很失望,不是吗?”
  其中三个会,但茱莉无心多想那些事。她必须打破他竖立的冷漠的墙。“我在维吉尼亚的爱慕者怎么办?、不远剥夺我的陪伴对他们也不公平,不是吗?”
  “我以为你会跟我们住很长的时间,至少等女孩们长大。”
  他是怎么了?他的幽默到哪儿去了?“不过到那时你已是个老头子了。”
  即使这么强烈的措辞也无法激起他的幽默,他耸耸肩。“我会有个公爵夫人和一打儿子陪我度过老年。”
  他干脆用把刀子深深刺入她的心。“你在看什么?”
  他的一边唇角得意地微掀。“我的命运。”
  她的内心有股苦乐参半的大笑冲动。这位迷人的公爵会像征服她的心一样轻易地征服那些等待着他的人。“告诉我,东罗斯地区在哪里?”她说。
  “在苏格兰的中央……靠近最高处。”他指着离船首远处的陆地。“这是个三面环海的半岛。”
  “而且住着一个邪恶的治安官和一群英格兰人。”
  她说什么似乎也无法令他高兴,因为他一点也不幽默地发出半声笑。“你知道苏格兰历史延伸至英王詹姆二世的革命吗?”
  “是的,你的父亲罗斯公爵支持查理王子。”
  他下颚的肌肉放松。“是的,让骄傲和固执控制着他,他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所以英王拿走了东罗斯地区。”
  “他们拿走了一切。”他的望远镜轻拍着船的栏杆。“头衔、财富、土地。我七岁时,身无分文。”
  “可是你长大成人后,取回了你的财产。”
  “它本来就是我的,我一向保护属于我的东西。”
  这次不行,她想。“你的母亲呢?”
  他用望远镜指着逐渐靠近的忙碌码头。“她死于泰恩。
  “我很遗憾,我希望能说什么安慰你。”
  如此说,然后转身背对着海岸。
  她感到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她是赤裸裸地。“我对我的亲人会十分忠心。”
  “这是一种高贵的情操,可是由于你没有亲人,柏小姐,这还是个疑点。”
  她有个荒谬的想法,认为他已知道她的秘密。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水远不可能把她和莉安联想在一起。她愉快地说:“你有足够的家人为我弥补了缺憾。”
  见他没回答,她又说:“莎拉告诉我你在泰恩有座城堡,它很雄伟吗?”
  他的目光跟随着一只飞翔的海鸥。“就我记得的,它比金拜尔小,也没那么古老。我现在没法描绘它。”他给她望远镜。“瞧那金色的圆顶。”
  她举起望远镜试着瞧在码头上走动像蚂蚁般小的人,还有点缀在天边像拇指般大的圆顶。阳光在目标上闪烁,但画面随着船起伏摇晃。“你能教我怎么看吗?”她问。他当然会教她看许多事,但没一件和陆地上的风景有关。
  “手臂别那么僵硬,”他说,走到她背后。“放松。”
  放松?如果他这么碰她,她会化成一滩水。他诱人的男性气味飘入她的鼻子里,由他身体散发的热力令她暖热。
  当他的碰触来临,却像一只蝴蝶遥不可及。他的脸出现在她旁边,晨光描绘出他的侧面。如果她转头,就会碰及他的唇。
  船倾斜。她的头碰到他的帽子,帽子飞过她,他伸手去抓。她失去平衡,望远镜由她手中飞出船边,落入蓝色的波浪中。
  茱莉发现自已被卡在栏杆和他的胸膛之间,白领结碰到她的鼻子,他热情的眼神使她心荡神摇。他仍想要她,可是阴暗的情绪出现在他眼中。
  “抱歉弄丢了你的望远镜。它对你很特别吗?”
  他的身体压近。“一度曾是,但现在不是了。“
  她握紧拳避免自己伸手碰他。“你对我很冷淡。为什么?”
  他越过她的头上方注视着某一点。“一个男人离女人这么近,不会……很冷。“
  兴奋窜过她全身。“你温暖吗?”
  “是的,茱莉。事实上,我热极了。”他退后一步,指着索具边的水手们。“可是你是个受人尊敬的女教师,我们不想要这些男人把你的名字加入他们的歌曲里吧。一
  她忘了船员,也没想到船的摇晃。她想到的只是这个男人,她有多么想要他。绝望使她不顾一切。“无论你怎么对我,他们都不会如此做。他们太尊敬你了。”
  他颈上的肌肉紧绷。他咒骂一句,拉过茱莉在他手臂往后弯,以惩罚的吻盖住她的唇。
  抱着她热吻的是个陌生人,柔软丝绒的衣服跟底下他僵硬的身体似乎很不协调。那个曾温柔地吻她,用魅力迷住她,以敏捷的回答诱惑她的男人在哪儿呢?
  在她嗡嗡作响的耳中,她听到水手们在用苏格兰语大叫。她听不懂那些一话,但显然是令人尴尬的话。她感到下贱、低级。当他的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胸时,她感到自尊扫地。
  她扭开身,他们四目相交。“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地对待我?”
  若不是她较了解,她会以为他看起来受伤、后悔了。“我只是把半个小时以来你一直要求的给你而已。”
  迅速退下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对不起,我要恢复成一个受尊敬的女教师。”
  “是的,柏小姐。我们不会想要任何人以为你有什么隐藏的一面。”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比以前更困惑了。他欲言又止,吁口气问:“玛丽和莎拉还好吗?”
  虽然确定他原想说别的事,她仍抓住这中立的话题。“莎拉从没晕船,只是假装的,以免玛丽得独自留在舱房里。”
  “我就担心是这样,我不认为莎拉会晕船。”
  “为什么不会?”
  一群饥民们爬上桅索。“她母亲的亲人是善于航海的人。”他嘴巴紧闭,下颚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茱莉变得僵直。莎拉的母亲有家人,她不是由维吉尼亚来的孤儿,莎拉不可能是莉安的孩子。
  “或者那是玛丽的母亲?”他摇摇头,耸耸肩。“我老是弄不清她们。仔细想想,我相信是雅妮的母亲。对,没错,这小灵精有水手般的舌头。”
  若茱莉聪明、小心,或许能由女孩们母亲的名字得知相似的意思。那么她就不需要孟家族谱了。
  租来的马车经过大街和小巷。好奇的路人挤在路边,英格兰人在右,苏格兰人在左。英格兰人张口结舌地指着马车上公爵的三角旗帜,仿佛从未见过贵族般窃窃私语。轻视的表情显示出他们的敌意。
  道路左边的苏格兰人却欢呼敬礼。孩子们骑在父亲的肩上,小手挥舞,满面笑容。
  骄傲梗在蓝棋的喉中,心中充满乡愁。这些街道一度挤满苏格兰人,他们披着各族特定的格子披肩,吹着风笛。他记得也穿着自己的披肩并戴着小帽子。路人会叫住他,赞美他腰间的美丽毛皮袋,说他有一天会成为一个高尚的领主。
  现在,他真的要统治高地,但他的成败就在泰恩,他儿时的地狱。
  在此地和全东罗斯地区的英格兰居民都预期孟氏领主会带来野蛮的事,苏格兰人则期待他强而有力的统治。这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半。
  他不想坐在拥挤的马车里,但在经过船舱的几天后,他的坐骑和其他的马还不能骑乘。
  伊恩稍后会带他们来,并监运家人的东西。
  若婷、雅妮和莎拉坐在正面的位置。汤姆坐在蓝棋旁边。厨子和其他的仆人坐后面的篷车。杰林和士兵们坐另一辆。
  玛丽在蓝棋腿上不安的扭动,台起头。“我们到了没?”
  “还没,乖乖。再睡一下。”
  她在他怀中感觉那么轻。可怜的小东西,自船启航就无法吃东西。茱莉给过她”杯又一杯甜的水,只见她一再吐掉。茱莉曾抱着玛丽,以鼓励的耳语安慰她痛苦的呻吟。可是这全都是装的,她并非真的关心他的女儿。
  他压制内心的软化。柏茱莉是轻浮、自私的莉安的妹妹。那该死、狡猾的女人,没告诉他还有个妹妹在维吉尼亚。该死的两人。还有该死的他,没把她们两人联想在一起。不过,他怎么想得到呢?茱莉和莉安就如同石楠和金雀花一样不同。柏姓在英格兰和殖民地,就如孟姓在苏格兰一样的普遍。
  “爵爷,”茱莉伸出双臂。“我来抱她。”
  她水远不会拿走属于他的任何东西或任何人。“不用,我们很快就会到了。”他没理会她眼中闪过的痛苦。
  “什么时候?”若婷质问。[它是座美丽的城堡吗?”
  “当然是,你这个笨蛋,”雅妮厉声说。“爸爸不会有别种城堡。”
  “若婷、雅妮,瞧,”茱莉说。“有家茶店,窗户还有蕾丝的窗帘。”
  她们全都哗然地看。
  “有个玩具店。”莎拉说。
  “我想去逛逛。”若婷说。
  她们兴奋聊天时,蓝棋瞪着茱莉。她再次感到他有心事,而且对女孩们的询问也心不在焉。
  他的女孩们。以他祖先们发誓,这些孩子们属于他的。没人能将她们带走,就是亲戚也不行。
  柏茱莉。当地望着窗外时,他瞠视着地美丽的侧面。柏茱莉;伟大的骗子假装成端庄的殖民地教师。她怎能如此欺骗他的孩子们?
  因为她想要其中之一。他怎能对她动心呢?因为他是个傻瓜。不过再也不是了。
  马车慢下来。在英格兰人一边的巷子,一名扫街者停下工作,由他的红胡子可知是个孟族的人。他挥起帽子叫道:“孟族公爵!孟族公爵!”
  路人没理会他,只有一位店主注意到。他抓过扫帚,对扫街者粗鲁地说几句话,然后走入店里。
  扫街者挥手用苏格兰语大叫,街另一边的苏格兰人附和着。蓝棋微笑地挥手致意。
  “真奇怪。”茱莉说。
  “为免你不知道,柏小姐,他们在欢呼一我发光,但烧掉一。”若婷说。
  “多谢你告诉我。”
  莎拉说:“这是孟族的座右铭,在康洛登之役之前,被刻在苏格兰高地每个孟家的大门上。”
  茱莉的眼中闪着了解的神采。“那对你的族人一定是很辉煌的时代,爵爷。”
  失望刺痛着蓝棋。他已习惯欣赏那明亮的神采,并曾相信它。但现在他已知道她对他和女孩们这种友善态度的真正理由。
  雅妮蹙着眉,摇着美丽的小提包。“该死的英格兰人把我们的座右铭刮掉。”
  “那位女士很像我家乡一位牧师的母亲。”茱莉指着一位穿着丧服的胖女人说。那寡妇瞪着马车,收起黑伞,神气地走进一家服饰店。
  蓝棋并未期待英格兰居民会列队欢迎他到泰恩。!但也没期待受辱。施威尔灌输这些人许多偏见,现在他要把他们赢过来。他寻求同胞的鼓励,再次向苏格兰人挥手。他们也向他挥手。
  若婷碰碰雅妮的肋骨,指着街的右边说:“瞧那女人和杰林守卫的塔一样高大。”
  “她们也全都拿着愚蠢的伞。”雅妮说。
  若婷扯平她的手套。“男人没有,他们的是拐杖。”
  雅妮大笑说:“他们若不用拐杖,就会跌倒,鼻子撞扁在人行道上。”
  “可是瞧苏格兰人,”莎拉说。“他们为何都站在另”边呢?”
  “因为他们想要这样。”他打算改变此事,和东罗斯地区的其他事。
  “爸,我想要自己的房间。”
  “我也是,还要有自己的衣柜挂我的新衣服。”
  “我们都有新衣服。”
  “甚至柏小姐也有。”
  茱莉只是微笑。他想要大叫:“你看不出她们是多可爱的女孩吗?你怎能这么狠心想带走其中之一,远离她亲爱的姊妹呢?”
  他看一看莉安的女儿,再次奇怪这么诡诈的人怎能生出这么美丽的女孩。
  队伍慢下来,然后猛然转向左边。这是他的街,他回头瞧着泰恩伯爵的家,如今是东罗斯地区治安官的住处。在半哩外,则是一个和宅邸完全不同的世界。
  马车开始爬上小山坡。蓝棋勇敢地偷瞧漂亮的城堡,他的罗斯堡。记忆群涌而现。他记得每个房间,每个楼梯和马厩里的每个马栏。他甚至记得后花园攀爬的玫瑰。儿时地溜下这小山丘,冲到街的另一边,和好友麦蕾琪一起玩。
  那些是平静的时光。他每年来罗斯堡几个月,他滚动着铁环,在一排树篱下放他的玩具兵和恶龙交战。同一个小孩也曾目睹真正的士兵来到。他被人由他母亲的怀中抱走,于黑暗中匆匆离开。
  他母亲当晚就死了,他的童年也在那夜终止。
  他学会无所畏惧地保有他的东西,并为自己创造出一个天地。几年后,他才学会再度信任。他天真地信任了柏茱莉。在看到信之前,他还幻想要对她倾吐他的过去,向她求婚。可是如今他将把他的痛苦、永远锁在心中。
  他感觉到有人扯他的手臂。“为什么有人把木板钉在我们的窗户上?”莎拉蹙眉问。
  可能是姓施的干的。就算他知道蓝棋今天回来,这大胆的畜生也敢明目张胆地破坏。仇恨在蓝棋心中翻腾。他的第一个冲动是冲向街尽头把那治安官揪出来。英格兰人预期他会采用大胆的策略,但第六任的罗斯公爵要令他们失望了,他将以自己的游戏规则打败施威尔。
  汤姆清清喉咙。“我想要你亲自看一下损害的情形。我已雇用每个可用的孟民族人。男人修理马厩,女人打扫房间。我会立刻派他们到外面来。”
  “做得很好,汤姆。”
  “爸,为什么窗户要钉木板?”莎拉又问。
  “以免坏人打破玻璃上蓝棋说着谎。
  “坏人?我会把他们除掉……就像讨厌的虱子。”雅妮说。
  蓝棋捏捏她的鼻子。“我来除掉他们,小乖。你读你的书。”
  雅妮问:“东罗斯地区的治安官在哪里?我想瞧瞧那丑陋的狡猾鬼。”
  蓝棋答:“治安官住在街的另一边。你们不准去那儿,听懂没?”
  “是的,爸爸。”她们齐声答。
  马车的门打开,蓝棋振作起精神。他管理十几处领地,情况全都比这里好上许多,而且都已不再需要花工夫了。他抱着玛丽下车,扫视他的领地。他在这里有许多事要做,等地教训了东罗斯治安官后,就要孟族人安全的返回,并解决经济的问题,他和家人再返回金拜尔堡。但柏茱莉怎么办呢?
  仆人的篷车走向马厩,但他怀疑马厩是否还在。
  “真漂亮,爵爷。”茱莉注视着大理石柱说。“你一定感到很骄傲。”
  “我以建它的人和在此地生及死的人为傲。”
  “它好脏,”若婷说,踢着一堆从横梁掉下的石子。“而且好小。”
  他的眼光打量眼前儿时的家。“是的,若婷,它在我记忆中也好像比较大。”他上次是以孩子的眼光看罗斯堡,此刻在他男人的眼中,看到的是个破灭希望和不公平的衰老象征。
  莎拉站在台阶底下,双眼睁得大大的。杰林及六名属下小心地站在前面的台阶上。有十四层阶梯通至双扇大门。蓝棋记得每片白色大理石的裂纹和脉络。他注视装饰在十二根大柱顶上的叶子图案,鹳鹌依然在那儿筑巢。多年前一只小鸟曾由巢中掉落,他想救它但失败了,但现在他不会失败。
  “放我下去,爸,我想去探险。”玛丽说。
  但他紧抱住他的女儿。这些孩子都不知他小时所受的苦。战争永远不会触及她们,她们、水远不会受到被由家中带走的一苦。
  他的目光盯着茱莉,她上前一步用掌心抚摸玛丽的前额。“你觉得怎么样,甜心?”
  自上船后她第一次微笑。“不再那么晕了,而且我好饿。”
  茱莉微笑地眨着眼。“我打赌你是饿了,玛丽。我们看看她是否站得住好吗,爵爷?”
  就像盐抹在新的伤口上,她虚假的关心反而刺痛他。他应该赶走她,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会。他应该停止想她,可是他知道不可能。
  他放下玛丽,握着她的小手。“莎拉、雅妮、若婷到这里来。”他指着茱莉。“你也听好”
  “当然。过来,女孩们。”
  当她们围着他时,他蹲下来。“你们若要离开这房子,”定要告诉我是去什么地方,即使是去马厩也要说。听懂了吗?”
  若婷嬷起下唇。“可是那个茶店在哪儿?”
  “小姐和汤姆会带你去。”她们到每个地方都会由汤姆护送;蓝棋不打算让茱莉带仙的孩子离开这屋子。“你们不准单独出去。没得到允许,甚至不准走下这些阶梯。泰恩是个繁忙的城市,这里有坏人和流浪汉。”
  “治安官可能抓走我们。”玛丽说。
  可是蓝棋知道他必须担心的是家中迷人的金发女贼。“没人会抓你,我要求你们保证不乱跑。”
  莎拉把手放在他手臂上,以天使般的态度说:“我答应你,爸爸。”
  玛丽说:“我也是。”
  雅妮说:“我们可以抽口和平烟斗做为保证吗?”
  若婷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我保证。一位小姐绝不会像雅妮那样在没人陪伴时出门。这是华小姐告诉我的。”
  “她也教你吃东西不要出声音。”雅妮说。
  若婷的睑转红。“我讨厌你,孟雅妮。”
  “别吵了,”蓝棋叫道。“我们就此约定。”他严厉地瞪着她们每”个。“如果你们哪个不守信,我会卖掉你们的小马,拿走你们的弓箭。”
  玛丽惊喘一声,雅妮低声咒骂,若婷生气。莎拉说:“我们会听话的,爸爸。”
  “很好,我们进去好吗?”
  一小队人进入,蓝棋殿后。当他进入昏暗的屋里时,发现自己屏息着,然后长长吁出”口震惊、愤怒和难过的长气。他不敢台头看吊灯。
  他期待屋子或许并未修茸,但绝没想到他发现的是破坏。
  前厅和客厅都已没有家具;来自希腊的巨瓮、还有金框的家族肖像都不见了。原来挂着家族纹章的墙上只留下一个印子。
  楼梯的栏杆奇怪地松斜,悲哀令蓝棋语塞。他记得母亲由楼梯姗姗而下,她华丽的礼服闪着珠宝,纤纤玉手拂过栏杆。泪水梗在他喉中。
  “爵爷。”
  痛苦的海洋上飘来茱莉温柔的声音,她眼中闪着同情。他想要将脸埋入她颈窝中,为失去灵魂的家哭泣。然后地恢复神智。
  “我要带女孩们去厨房。”她说。
  “很好,可是你们不要离开屋子。一个也不许。”
  她轻推女孩们走出房间。她们一定感觉到他的心情,因为若婷伸伸舌头。
  蓝棋鼓起勇气台起眼看向扇形的圆顶。他看到吊灯,以为自己会当场崩溃。几千颗高级的苏格兰水晶曾形成”朵盛开的玫瑰,现在却到处结着蜘蛛网。
  仆人每年清洗吊灯两次。蓝棋曾看他们花几个小时用肥皂清洗擦亮,然后魔法发生。管家转开墙上一条齿轮链子,在一阵像清脆铃响的叮当声中,巨大的玻璃花再度升至空中。他母亲脸上闪着骄傲的光彩。
  他想到家中的舞会,其他族长的来访。男士们给他喝几口威士忌,女士们亲他的香味。
  衣着华丽的男女相拥,翩翩起舞。他想到逝去的生活方式,想到他此刻的工作,以不流血的方式,使苏格兰和英格兰的文化融合在一起。他看到茱莉由右边的楼梯下来,她的手撑着墙。“卧房检查过了,还可以用,可是后面的楼梯已腐壤。”她注视着吊灯。“我们会弄好它,爵爷。”
  “它无法降下来。”他指着水晶灯。“看那条由底下吊着的链子,它必须要穿过天
  花板上的另”个环。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可以用梯子和另一条链子。既然有人能把灯吊上去,我们就一定能想出法子把那条链子穿过环。”她平静地说。
  修理吊灯比起整修这座城堡和整个东罗斯地区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爬上去太危险,一盏灯不值得这么麻烦”
  “它是很值得的。”
  她知道什么?“它不值得。”
  她提高声音。“它值得。”然后她笑起来。“我们真像小孩子,居然这样争吵。”
  她应该毕嘴。她的唇应该像莉安需要某件东西时般的颤抖,她应该表现得无助而非要整修他的屋子。他应该送她坐上返回殖民地的第一班船。“你似乎忘了谁是这儿的主人,柏小姐。”
  她不悦地说:“我当然没忘,我做了一辈子的仆人。”她一根手指指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何放弃,但我不会赞成。”
  “你敢这样指着我。”他咆哮道。
  她缩回手。“对不起。或许我们该再收拾行李坐上篷车,返回船上,夹着尾巴逃回金拜尔。”
  他气得挖苦道:“我知道你喜欢回去。别假装你不愿意。”她想要孟家族谱。
  她叹口气,仿佛他在试探她的耐性。“维吉尼亚人不会夹着尾巴逃走上
  “知道这点真好。我的孩子在哪儿?”
  “她们和厨子在一起。我会叫她们帮忙,使你的城堡可以住人。”
  他想要勒死她,想要她的贞操,想要结束这段交谈。自从知道柏茱莉的真面目以后,蓝棋就在各种强烈的情绪间挣扎。愤怒常常战胜。“不要玛丽帮忙,她还太虚弱。”
  一抹得意的微笑照亮茱莉的脸。“玛丽的工作不会花很多力气。我建议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能使链子穿过那个环,你就要告诉我何事令你心烦。”
  这是最安全的赌注。他的奖品会是什么呢?他想要什么?他想要一个有爱心、有同情心和诚实的女人。可是他不会在她身上找到。他将退而求其次:性。“很好。如果你没法把吊灯弄下来,你要自愿到我的床上来。”她惊喘一声,他继续说:“你要到我的房间来,睡在我的床上,履行所有情妇一译注:Mistress有女主人。女教师。情妇等意思一的职责。”
  她明亮的眸子眯了起来。“你真卑鄙。”
  他将重心换至另一只脚上,双臂交叉抱胸。“失去信心了吗,柏小姐?”
  “你为何不再叫我茱莉?”
  老天!她真大胆。之坦是你自己的要求。”
  她的嘴角掀起讽刺的一笑。“对不起,但是就我所知,你的体内最近并没有一根合作的骨头。”
  他倒有根骨头给她。“你曾虐待我的孩子吗?你曾说过诺吗?你伪装身分到这里来吗?美丽的茱莉,你可曾做什么令我生气吗?”
  “我什么也没做,我爱你的孩子。”
  她真会说谎,无疑的是,得自莉安的真传。可是怎么会?莉安离开时,茱莉可能只有十二、三岁。
  “爵爷,我没有做错什么事。”
  “那么你的想像力有误。你到底赌不赌?”
  “你并不想要我,为何要做此提议?”
  他不动声色的说:二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无异。不过,你比较方便。”
  她出手打了过去。一拳使他失去平衡,头撞到墙。老天!她的勇气令任何男人嫉妒。他两眼冒金星,脸颊如针刺痛。他站稳揉着下颚。“要赌吗?”
  “我不该打你的,对不起。”她揉着手心,眼中充满悔意。
  他今晚会讨回来。“那么回答我,要赌吗?”
  她自满地微笑说:“要,我接受挑战。晚餐后的一个小时,在此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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