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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午餐是在厨房地上野餐。公爵、茱莉和女孩们围坐在炉子附近。厨子在地上铺了块布,上面摆着一盘炖肉、几条褐面包、芦笋汤和新鲜的橘子。
  公爵盘腿而坐。他已脱掉外套、背心,解松领结,卷起袖子。他的发带解开,红褐色头发披在肩上。他的一只拇指绑着绷带,那工整的蝴蝶结一看即可知是莎拉的成绩。茱莉希望他的伤口和他带给她的折磨一样痛苦。以甜言蜜语和迷人的微笑,他就使她相信他没有引诱并抛弃莉安。
  在船上时,他待茱前就像客栈的妓女。在客厅时他又故意激怒她动手。罗斯公爵对待她的表现就像最坏的无赖。为什么?他的冷漠应该无关紧要,但它的确重要。在他们吃完并解决吊灯的赌注后,他必须说出如此无情待她的理由。然后他会停止再对她调情。
  “厨娘,你把这英格兰食品改变得很好。”他说,歪着头瞧她搅动炉上的炖肉。
  她微笑地露出酒窝和奇怪的牙齿。“在罗斯堡安排新鲜的一餐一向不难,毕竟它靠近港口。”她把帽子推向耳后。“我记得你曾一口气吃下十个刚运到的苹果。”
  他微笑地摇摇头。“是呀!我有两天不敢离厕所太远。”
  若婷抖开围裙盖着腿。“你或许不知道,柏小姐,爸和我们的祖父母以前常来这里。他那时六岁,就跟现在的我们一样。当士兵来到时,是厨娘帮助他逃走的。”
  “什么土兵?”茱莉问。
  莎拉说:“”七四一八年四月康洛登之役胜利后,康柏兰公爵和他的军队就搜索苏格兰,搜寻我们的王子和支持他的人。”
  “那部分我们都知道了,莎拉,”雅妮挥着一只鸡腿说。“厨娘用条毯子把我们爸爸包起来,趁夜色小心地爬过羊齿树,涉过冰河。那些邪恶的英格兰士兵想砍下他的脑袋,但爸爸太勇敢并骗过他们。”
  四个女孩的视线立即转向他。他笑道:“你们这些丫头真会扭曲故事。是厨娘救了我,哪是我勇敢。”
  难道他和厨娘有特殊的感情。茱莉想像瘦巴巴的厨娘勇敢地领着害怕的男孩逃出险地。
  这听起来像是炉火边的故事,可是苏格兰的一切对茱莉似乎都是浪漫的。“我赞美你的勇敢和烹饪术,厨娘。我爱吃芦笋。”
  “我们都需要一顿大餐,”厨娘答。“谁想得到我们能再使罗斯堡可居住……而且只花一早上?”
  他们每个人都很辛苦。若婷和玛丽帮忙女仆擦洗食品室和厨房,莎拉和雅妮帮忙茱莉打开行李。公爵监督整修城堡。汤姆弄来床垫、床、衣柜和桌子。即使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家具,他们也将会有干净的床睡。他们在楼上还有一间汤姆称为浴室的房间洗澡。茱莉简直不敢相信,称其为堕落。
  莎拉舀匙蔬菜在盘子里。玛丽开始堆高她的盘子,每样都舀了许多。公爵把空盘子和玛丽满满的一盘交换。“谢谢你为我服务,甜心。”
  玛丽如作梦似地瞪着菜快掉出来的盘子,但以较斯文的态度帮自己添东西。
  “爸,”若婷说。“你修栏杆时弄伤了大拇指吗?”
  “不是,是不小心被槌子敲到了。”
  “可是你修好栏杆,我包好你的拇指。”莎拉骄傲地说。
  “我滑下去试验过。”雅妮吹嘘地说。
  茱莉放下叉子。“年轻的小姐不会滑下栏杆,是吗,爵爷?”
  “是的,茱莉。”他讽刺地”笑。“而且也不会笨得跟人打赌。”
  茱莉瞪着他。让他去高兴吧,她会赢得打赌。可是她对他的爱使她暗自希望输掉。
  “如果你不需要别的东西,”厨娘说。“我要给杰林和其他人送饭去。”
  “谢谢你,”公爵说。“这样就够了。”
  她塞了几条面包在围裙里,把火腿塞入束腰,她套只皮手套提起火上的一锅炖肉,穿过去马厩的门。
  整个进餐期间,女孩们都向公爵问东问西,由谁住在东罗斯地区以及此地有多少市集。茱莉想到在马家庄园享受的野餐,孩子们在小河游泳、钓鱼,直到筋疲力竭。
  她等待着乡愁的袭来,但没有发生。不过她知道,下次她坐在河边时,会想到苏格兰的旅程和另一个野餐。可是她会有个珍爱的外甥女。
  她的胃变得不舒服。她不该让自己对这麻烦的苏格兰公爵,和他可爱的孩子们那么有感情。她伸手剥个橘子吃,它的甜味盖住了城堡仍有的霉味。
  厨房门打开,她回头看到一位陌生人进入。
  他穿着外套和鲜黄的绸裤,白帽歪戴,穿着圆头鞋,一把亮晃晃的剑挂在腰侧。他拥有1张常出现于大理石雕像上、远迷人的脸。他金色的直发东在颈背上。
  他是谁?她瞥视公爵。莎拉已在背诵东罗斯地区每个有名望的家庭,但公爵没在听。他的注意力全在来访者身上。他的表情仍无动于衷,但他的双拳紧握,下巴紧绷,就像准备攻击的山狮。
  访客脱下帽子装模作样地鞠个躬。“爵爷。”他慢条斯理地说。
  “你是谁?”若婷说。
  “施威尔,你呢?J
  “噢,完了!”若婷尖叫。
  “东罗斯的治安官!”雅妮叫道,爬起来冲至他父亲身边,挥着威胁的小拳头。
  玛丽跳到公爵的膝上,莎拉的叉子呕唧一声掉到盘子上,她爬至她父亲身边,躲入他手臂下。
  若婷着急地召唤茱莉。“快点来这里,别被他抓到。”
  茱莉转身面对这吓坏小女孩的男人,他逐出像孟费根这样善良的人,而且是罗斯公爵的敌人。
  施威尔不胜惊愕,他清澈的蓝眸震惊并难以置信地瞪着公爵的四个女儿。“老天!孟蓝棋,”他说,指着玛丽或是莎拉。“这个看起来简直就像”
  “施威尔——”公爵吼道。
  三个女孩猛喘气,玛丽开始哭起来。
  “还有那个,”施威尔说。“她长得就像——”
  “没有一个是你认识的。”公爵说。
  茱莉的呼吸变浅。她循着施威尔的目光,但无法决定他说的是哪一个,因为他轮流地打量她们两个。
  他认识她们的母亲。
  茱莉兴奋不已。公爵的敌人可以把她渴望知道的事告诉她。她将不需要孟家族谱。
  “茱莉,”公爵说。“带女孩们上楼。我会照我们的协议在前厅等你。”
  她犹豫着。女孩们可以自己上楼,她们在楼上会很安全。吊灯可以等到明天。如果治安官认识莉安呢?“好的,爵爷,可是扔下你和我们的客人似乎不太礼貌。”
  “呃,茱莉,”治安官以上流的英国腔说。“你很漂亮。不过我们这位高地浪子本来就对美丽的女人有所偏好。”他挑起一道眉,怀疑地瞧着她的腹部。“不是吗?”
  他以为她也会怀公爵的孩子吗?这人令她怒火高升。老天!她今天已受够侮辱。“如果认识四个美丽的女人的结果是这此一可爱的孩子,我要说他的偏好是值得的。不过,我只是她们的家庭教师。”
  他的微笑纯真如教堂唱诗班的孩子,他伸手扶她站起来。“欢迎你加入泰恩市这儿枯燥的社交圈。你的口音是——”
  “不要碰我们老师,”雅妮说,紧抓着她父亲的袖子。“如果你伤害地或想把我们之一抓去烤,我们的爸爸会砍掉你的脑袋,挖掉你的眼球。”
  施威尔大笑说:“我倒想看他试一试。”
  “孟雅妮,闭嘴!”公爵怒斥说。
  虽然他的目光由茱莉射向治安官,“爵却用苏格兰语对女儿们咕哝地说一堆话。茱莉一点也听不懂,但猜想他是再次向她们保证安全无虞。
  公爵将玛丽自腿上抱下来,迳自站起身。女孩们抱成一团,双眼仍恐惧地睁大,彼此握着手。
  虽然比公爵矮几寸,也不那么壮,施威尔仍有他自己的气势。看着他们面对面,茱莉注意到他们之间其他的差异。施威尔以其精明的眼神和俊美迷人的外貌,具体显示英格兰人的自大。罗斯公爵,高雅而英俊、危险而有力,为苏格兰人的魅力和无法征服的精神树立了典型。他们的确势均力敌。
  “茱莉,请你和孩子们退下。”蓝棋的声音虽然平直,可是如果她在二十秒内不带孩子们上二楼,他会要她后悔。两人的四目相峙,以意志作战。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打算和威尔培养友谊。这令蓝棋很生气。若施威尔发现茱莉的身分,麻烦就大了。
  她垂下眼,带着孩子们出去,令他松了口气。
  “这边走,威尔。”蓝棋离开厨房,走至书房。在他后面,施威尔的剑铿锵佗响。蓝棋感到毛骨悚然,暗骂自己竟背对敌人。这个衣服华丽其实野心勃勃的坏蛋,为了本身的利益牺牲自己的亲人。不过,这次不会,因为蓝棋是国王任命的。保留威尔的治安官职务是给蕾琪的面子。可是如果威尔对女孩的事再多说一句,蓝棋就会要他的命。
  通过窄道上弯弯曲曲的桶子、拖把、箱子和行李,蓝棋想着他的选择。他知道应该把孩子们送回金拜尔堡,可是这不可能,因为茱莉将必须和她们一起走。想到她要离开,他的胃就揪紧,不过这只是因为要她避开孟家族谱,他安慰自己。何况,他在东罗斯地区还有施威尔,及讨厌的英格兰人要处理。
  一进入书房,蓝棋就推开百叶窗。外面的木板已除掉,阳光覆盖着家具稀少的房间。他坐下,并示意威尔坐另张椅子。治安官在坐下前,取出一条丝手帕禅下椅垫。
  蓝棋笑道:“最好也拍拍扶手,我们不想弄脏你的袖子。”
  威尔掀一下唇,打量着只有椅子的房间。“仍是高地野蛮人的本色,嗯,蓝棋?”
  “现记得在宫廷的女士们都称我是一局地浪子,而称你是大天使。不过,如果你是天使,风笛也能飞起来。”
  “风笛是被禁止的,还有你们的苏格兰披肩。有几年了?六年或是七年?”
  “太少了不值一提,”蓝棋说。“你有何事大驾光临?”
  威尔把手帕滑入袖口里。“来向新的领主致敬,并告诉你滚出东罗斯地区。”
  施威尔就像把光滑又危险的刀。他狭窄的心胸和严格遵从英格兰的法律的结果,给东罗斯地区的苏格兰人带来毁灭。蓝棋压下内心的怒焰。“真的?在此情况下,你就准备失望吧!在国王的应允下,我期望长期留在东罗斯地区,并欢迎所有姓孟的族人返回家乡。”
  修得很漂亮的男性手指抓住椅臂。“国王是个白痴,他不知道怎么管理东罗斯地区。”
  原来威尔的仇视并不只针对孟族人,蓝棋想。“你似乎也不懂得管理。”
  威尔咬着牙说:“孟族人是害虫。他们弄黑了东罗斯地区美丽的脸孔,他们应和他们的同类在一起。”
  “是你狭窄的心胸,和对英格兰法律的错误解释造成这里的问题。无论你是否喜欢,苏格兰人都要回来。”
  “依照国王的命令,你不能干涉我的管理。你或许已说服他把东罗斯地区归还给你,可是这不会逞你的意。你有头衔,你会收到租金,可是我有力量。”
  他的态度令蓝棋激怒。“噢,不过我奉命来指导你,”他跳起来,双手压着威尔的手,然后倾身到两人的鼻子几乎碰在一起。“而我的指导是:你的铁拳法律、毫无通融的方式及可笑的菸草田已几乎使东罗斯地区破产。孟族人将返回此地。”
  威尔的脸发青,他咆哮道:“可是他们没地方住。”
  蓝棋微笑地退后一步。“那么叫你的英格兰木匠替他们造屋和船,赔偿他们。我说得够清楚吗?”
  “是他们自己无法在这里谋生的。”
  “因为你把英格兰人带来又杀他们的价,当然不能。”
  “这是说谎。”
  “噢?我想某个英格兰制桶匠的迁入不是你的责任。”
  “你和孟费根谈过。”
  “是的,他来求我帮忙,这是受你迫害的人常做的。”
  “我想他没提到他的生意失败是因为他组织一个工会,其会员拒绝让英格兰客户赊帐。或是他们拒绝说英文,而他们和你我一样懂得那语一言。”
  “这里是苏格兰,该死的你!我们在此地说苏格兰语。”
  “如果一个制桶匠想卖桶子给英格兰居民就不行,我绝不会改变这一点。”
  蓝棋没料到此事有另一面的说法。“英格兰人可以学苏格兰语。”
  施威尔玩着帽檐,眸中闪着固执,下颚紧绷。“割掉他们的舌头,他们也不会去学。”
  “那就把他们送回原来的地方。”
  “白教堂的贫民区?海岸沟的养兔场吗?我以为你是个有同情心的人,蓝棋。他们在伦敦挨饿、垂死。你会拒绝给他们在东罗斯地区第二个机会吗?”
  蓝棋退一步。“不会,”他诚实地说。“可是我不准他们惹麻烦。记住,孟族人要回来住。”
  威尔摇摇头。“他们要遵守法律,我管理这里。”
  “那么我们将有仗要打,因为是我管理东罗斯地区。”
  “我们等着瞧吧。”威尔站起来,走至门口。“给你一个警告,孟蓝棋。好好管束你的土兵,否则我会把他们关起来。”他就像在这世上什么也不在乎,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蓝棋握紧拳。他真想发泄怒气,把那无用的畜生踢回他出生的伦敦。可是他考虑到他们两人曾是朋友。当蕾琪收拾行李带着儿子离开英格兰宫廷回泰恩时,蓝棋甚至还安慰威尔。
  可是当威尔被任命为治安官,他来找蕾琪劝和时,东罗斯地区的经济却开始受苦。国王期待他这个高地人会以暴力改正错误;东罗斯地区的英格兰人也一样。他们注定要惊讶。
  可是他如何能赢得英格兰人的民心呢?七年前,他确曾获得国王的喜爱。再要一些英格兰居民的认同应该不会太难,而且他很了解威尔。
  要使茱莉不落入治安官的手中反是较棘手的问题。不过一旦茱莉成为他的情妇,而且话传开了,威尔就不会接受她。如果他这么做,连国王都会支持蓝棋保护属于他的东西。他的。痛苦的遗憾充满他。他曾梦想和茱莉分享他的生活、他的问题和他的孩子,现在是不可能了。在她知悉真相并危及他的女儿之前,蓝棋会找另个女教师,并叫柏茱莉收拾行李回维吉尼亚。可是在这同时,他会该死的好好享受她。
  从今晚开始。
  茱莉感到信心十足,她吹着歌曲和女孩们下楼。莎拉和雅妮穿着美丽的裙子走在前面。玛丽在后面,她肩上的蝴蝶结随着手臂晃动。多好呀,茱莉想,这原来只爱坐着不动的圆胖孩子,如今像个活泼的战士、自信的王后。走在最后的若婷,仍在抱怨睡床的安排。
  茱莉不只第一百次的猜想哪个是她的外甥女。不久她会向施威尔打听出来。那么,等波克回来,她就可以带着莉安的女儿返回马家庄园。公爵会找个适合他身分的公爵夫人,生命将继续下去。那么,为什么这即将接近的成功令她感到悲伤呢?
  在底下的前厅里,公爵斜躺在一张长形靠垫上。头枕在一边,脚随意地搁在另一边。他看起来就像只整洁、娇养的猫,正在等待肥胖、多汁的老鼠。
  可是他不会尝到柏茱莉,他必须去别处找猎物。想到他去引诱别的女人,就令她的胃有点不舒服。她决定这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裂痕令人感到沮丧之故。可是这不久就会结束,他将告诉她何事使他这么易怒。他们会讨论,事情就会恢复正常,他的女儿不会受到影响。他又会变回那个幽默而快乐的人,而非冷酷、好色的陌生人。
  他只想要茱莉当情妇。他有着所谓“男人的需要”,似乎并非需要某个特别的女人才能满足,而是只要女人就行。”阵熟悉的渴望在她的胸脯里骚动,虽然她有缺点且不完美,她仍希望他只想要她。
  走下弧形的楼梯时,琥珀色和紫色的阳光透过扇形窗和两扇大门四周的玻璃框射入。大理石地和雪白的墙像金子折折发亮。在上方,透过一层肮脏的蜘蛛网,辉煌的光反射在松垮、残破的大吊灯上
  雅妮跳下最后的两级阶梯,冲向父亲。“爸。我们来了。”
  公爵优雅地站起来。“很好,小乖。”他拍拍她的头,转向茱莉。“我想你要来修理吊灯了,茱莉,那是我们的交易。或者你忘了?”
  她信心十足地微笑。“我打算赢,怎么可能忘记呢?”
  “我是说,你会亲自弄好它。”他耐心地说。
  “噢,不对啦,爸爸,”莎拉说,庄重地坐在靠垫上,拍拍旁边的位置要雅妮坐。“柏小姐没有带她的弓箭来。”
  雅妮坐下说:“而且,玛丽是最佳的弓箭手。”
  若婷踢踢椅子脚,咕哝道:“我才不管那愚蠢的吊灯,爸爸。你答应过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我想回家。”
  “别再啰嗦,否则我们在这里时,你就关在房间。”
  她僵直地伫立,像个行刑队开伧的士兵。她姊妹们仰头指着残破的吊灯。公爵走近茱莉,他的靴子在大理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抓住她的手臂,领她到女孩们听不到的地方。
  他站得这么近,她可以闻到他的刮胡皂的香味。他已拿掉领巾,衬衫在颈上敞开,露出一片发毛。他也取下了纹章项链,少了那原始的首饰使他似乎较为谦恭。
  她审视他的脸,搜索他冷漠表情的原因。“怎么了?”她问。“治安官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吗?”
  “别管施威尔。”他后退一步,注视着他的手。”只拇指揉着指甲,他平静地说:“我记得你说是你要修理吊灯。”他的声音变得像石头般冷硬。“我不准你用我的孩子当你的爪牙。”
  她迷惑地说:“爪牙?我不懂你的意思上
  他的目光和她的相交。“如果玛丽失败了怎么办?你怎能把你的野心放在第一位,而使她可能因此而伤心难过?”
  他对玛丽的关爱软化了她的心,她抓住他的手。“她不会失败的,爵爷。她是个很出色的弓箭手,你等着瞧。”
  “爸爸。”玛丽叫道。“你和柏小姐能不能等一下再谈?光线就快太暗了。”
  他无法决定地蹙着眉,既想纵容他的宝贝女儿又怕毁灭她的梦想。“那就让她动手吧,”他轻声地说。“可是记得你将付出的代价,柏小姐。”
  雅妮慎重其事地把一枝箭呈给玛丽,箭头上绑着一根尾端附着木球的结实长线。
  “我亲自削好箭尖,”雅妮严肃地说,她的拇指轻触箭尖。“它和华小姐的舌头一样尖利。”
  公爵的严厉表情融化成一种父爱,他蹲在玛丽旁边。“你知道怎么做吗,乖乖?”
  “知道,我要把箭射过那链子。”她指着挂在吊灯底下的链子。“然后我把箭收回来,再射过天花板的环。”
  “两者都不容易呢,甜心。”
  莎拉扯着他的袖子。“对玛丽会很容易,爸爸。”
  他微笑说:“当然。不过记住,玛丽,我们、永远可以叫工人拿高梯子来。”
  “你不必这么做,爸,我会弄好它。”玛丽专心地喊着,开始绕圈子走。她估量距离,望着链子,考虑了一下,最后仍决定放弃整个房间有利的地点,爬上楼梯一半。她站好位置,搭上箭,闭上一只眼,对准目标。
  紧张的沉默在房间里悸动。”声弦响,玛丽的手由弓上飞开。“该死!”她叫道。
  箭飞过链子,掉在地上。
  茱莉感到公爵的目光盯着她。她看看他,立即后悔这样做,他的表情是个恶兆,仿佛清楚地在说:“在月亮升起之前你就会躺在我床上。”
  她的心枰跳,掌心冒汗。如果她造成他女儿的羞辱,他、水远不会原谅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因为赌注再大也不值得摧毁小女孩的自信。可是现在要回头已太迟了。
  “我来捡,玛丽。”雅妮跑去捡起箭,并检查箭头和绳,确定可以再用。她和莎拉走上楼,与玛丽讨论了”下后,她们退回到若婷旁边。玛丽再次开始射箭。
  “万岁!”雅妮、若婷和莎拉抱在一起跳上跳下,茱莉松了口气。公爵奔上楼,抱起玛丽。
  玛丽开心地咧嘴笑着,挥动地的弓,说:“哇,爸爸,我做到了。”
  他抱起她举在空中。“是的,你做到了,宝贝。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你看到了吗,柏小姐?”玛丽叫道。“我做到了!”
  茱莉拍着手。“太棒了!玛丽。”
  茱莉激动得为之语塞。她希望嘉琳在这里,但不是因为族谱,而是因为这”刻应该画在塔楼的那幅画上。玛丽在她父亲的怀里,接受他的爱和赞美。如果玛丽是莉安的小孩呢?她愿意离开她的姊妹和爱她的父亲吗?茱莉现在无法想这件事。
  雅妮再度去把箭捡回来给玛丽。后者则以同样惊人的技巧,第二次射穿天花板的环中央。众人再度欢呼。
  雅妮取回箭交给她父亲。他稳定地拉着绳子,玻璃清脆的叮当响,随着链子缓缓上升,球穿过环,巨大的灯慢慢落至地上。
  汤姆和厨娘进来。“太好了!”总管爬上楼梯说。“用肥皂和水,它会和以前一样漂亮。”他伸出双手。“现在由我来接手,爵爷。”他微笑地俯视着玛丽。“你真是个能干的女孩。”
  公爵把链子交给他,他和玛丽并肩下楼至前厅。莎拉、若婷和雅妮围着她们的姊妹,拉着她的手臂,立即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
  厨娘说:“这值得庆贺。跟我来,小姐们,我做了柠檬馅饼。”
  其他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去,茱莉要跟上前时,公爵抓住她的手臂,他的表情由愉快转为不怀好意的微夭。“你输了。我要你等女孩们一睡觉,就到我房间来。”
  一阵战栗窜过她。“什么?”
  他的眉挑起,似乎知道许多事般咧嘴而笑。他的手抚摸着地的手臂,这温柔的轻触抚慰了她不安的神经。“你对我毕竟不是那么没有感觉,不是吗?”
  茱莉咬咬牙。“没有感觉?我很惊骇你居然认为你赢了。”
  他呵呵轻笑,点一下她的鼻子。“我们打的赌是你让链子穿过那个环,不是玛丽,柏小姐。”
  茱莉不觉发火。“这是用词的诡计。我相信工作既已完成,你不能期望我为一个吊灯成为你的情妇。”
  他变得沉思。“那么,或许我们应该说两个人都赢了,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接受胜利的果实。”
  “你是什么意思?”
  “我将回答你想问的任何问题,只要你是在我的床上问。”
  茱莉瞪着他。她想问的任何问题!这是个得知女孩母亲身分的大好机会。可是要获得消息,她就必须牺牲贞操。她是在玩危险的游戏,可是她已无法可想。
  他站在那儿等待,注视着吊灯。眼神似乎冰冷又遥远,就像一个古老的记忆盖住了他的思想。“茱莉?我今晚可以等你吗?还是你要违背我们的交易呢?”
  兴奋和绝望使她不再犹豫。他胆敢怀疑她的荣誉!要求赤裸和他共枕的人是他。他可以拿走她的贞操,但她会诱他说出哪个女孩是她的外甥女。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不顾一切地说:“我会去的,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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