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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人的自述


   
琳琳

  在演艺自小有名气的青年女演员白莉被人称为“电视花旦”,外表招人喜爱,性格温和沉稳。坐在茶馆里,她对我说起演艺生涯的内幕。
  目前的演员过万,上个好角色并不容易。而她已做到了“挑角色”的份上。二十刚出头的她如果想拍戏,可以一部接一部,一天不停,但没多大意思,只是能挣点钱而已。她已演过很多戏了,在中央某艺术院校表演系读二年级时,导演就开始找上门。在学生时代拍的戏,甚至超过了有的演员一生。
   
有折磨有妒忌

  我是在精神几乎崩溃的状态下开始演艺生涯的。六七年前,我刚从军队大院的中学考进大学,很单纯。没多久,就发现班主任老师对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经常故意刁难,做小品给我很低的分,而别的学生都能得高分。有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披头盖脸对我一阵乱骂。同学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甚至落井下石。我才18岁,还是孩子,老师就是我心目中的上帝,我不知所措。此前我觉得老师都应是长者那样爱学生,而同学们都应单纯善良,像中学那样……我猜测,大概是没有像有的同学那样给老师送礼拉关系,她认为接受学生的孝敬是应该的,而班上很多学生是从社会上来的,早就熟悉这一套。
  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想离开这个学校。爸妈知道后,顺其自然,并不给额外压力。他们说:“不要在意眼前的好坏。谁笑到最后谁最好。”
  老师继续冷落我,见了面不冷不热、爱搭不理。但我渐渐明白:自己的路自己走,只要心无旁骛,谁也拦不住。从此我经常抱着一本书独自用功。我有很多朋友来自校外,谈笑间就把我的伤感驱逐了。我还在完成学业的同时,接拍了很多戏。
   
到女毒贩中体验生活

  我很受导演们欢迎,他们说我身上有一般靓女少有的忍耐精神,这两者很不容易结合,而我能。
  演员这行光漂亮不行,还得会忍耐。哪个演员都说演戏辛苦,以致成了一种套话,实际真是辛苦!我觉得超过大多数行业,甚至超过一些体力活,而且有时还有一种精神折磨。辛苦不说,生活枯燥,不被人理解,大多数没有创造性,而且“大腕”之外的演员,经济收益也不是外界想象得那么多。
  这一切我全忍了,既要干就干最好的,要给折磨我的人看看,谁是当之无愧的。我曾到东北一个山庄一蹲三个月。点煤油灯、睡火炕、喝河水,打一个电话要划小船走四十里水路。浑身长满虱子。但我庆幸演员生活使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感受过的大自然。
  为了演女犯,我曾和几个主要演员到西北一个女监体验生活。别的人有些害怕,我却一马当先。过去一看,发觉女犯并不狰狞,监狱也不肮脏。
  都是跟我同龄的女孩,犯各种罪的都有,大部分是贩毒。她们特爱跟我聊。当地电视台一个年轻的播音员,相貌出众,歌舞弹唱书法样样精通,有一天在街上看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郎,就跟女友打赌,敢把那人的项链抢过来。她把女郎骗到自己家里,一酒瓶砸昏……
  我观察得很细,竟然发觉女监里有爱也有性。监狱的角落里,一对对相好在活动着。她们的眼神、她们的笑容、她们的动作表明了她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同性恋”,因为我注意到剧组一位男摄像进来时,女犯们立刻表现得很异样,做各种眼神和动作吸引对方。
  女监是个小院子。在更大的男监院子里,我们几个女演员每次进出都在男犯人的注视下,那种眼光十分可怕。一次我们从女监出来,几个男犯人在门口等着,送上了几束花。我不敢跟他们对视,但接受了花束。后来知道那花是男犯人自己种的,自发地采来送给我们。
  一个清晨,我们谁也没惊动,悄悄走了。年轻女犯们还在酣睡,枕边放着要送给演员的礼物。从此我们又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再相遇。
   
“脱星”必受自我惩罚

  对女演员的精神折磨很多,有人要以身相许才能得到一个角色。有的导演声称:“上了床,才能进得棚(摄影棚)”,“体验生活就是体验夫妻生活,了解角色就是了解男女性事。”以致一些圈内人看到哪个女孩子进入演艺圈,就戏称:跳入火坑。一些不明就里的女孩子从全国各地赶到北京,徘徊在电影场等演艺单位门口,一些在剧组里混过的男人专事猎色,骗那些一心从艺的外省女孩子。我碰到她们就会劝,如果靠那种事当演员还不如去做买卖。一个女人一定要站稳立场,“脱星”什么时候都受自我惩罚,哪怕死后。
  我曾经碰到一个很有名气、在国际上得过奖的大导演,说他正筹拍一个很著名的戏,让我去演女一号。我很高兴,那个角色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几天后,他打来一个电话,让我去他住的饭店“感觉一下”。我去了后,他把房门关紧,让我脱掉外衣,露出线条。我感觉不对,但是为了不失掉这个好角色,强忍下来,暂且静观其变。这时他又让我脱掉毛衣,我想里面还有紧身衣,也没什么。这时他凑了过来,用手摸我的身体……这时我爆发了,打掉他的手说:我很想演这个角色,但我首先要演一个好人,我以后要有家庭和孩子,你也有家庭和孩子……他恼羞成怒,厉声道:你不演没关系,成难比你漂亮的女人哭着喊着要演!
  我愤然离去。他在后面喊道:行,你白莉有种!以后我导的戏你别想沾。
  这个导演号称一出戏就睡一两个绝色佳人,大概很少碰到我这样不为所动的。
  别看演员们打扮得很花哨,其实老得很早,因为睡不好觉。比如那天晚上几个叔叔辈的找来,请我拍一部警匪片。我说正拍一部大片呢,但他们苦求:拍戏间隙就行,只需三天!实在推托不了,只能牺牲自己。第二天本来休息,可早起六点就化妆上戏,连剧本也来不及看。“吸毒、开车、打斗,犯毒瘾,从窗子上掉下去……”幸亏我十八般武艺都会一点。早六点到夜三点,三天三夜拍了60场戏,大概创了国内的纪录。三天来我老在翻滚、出拳、撞门、挨打,后背胳膊没有一处不疼。我飞来打去,靠一个叫做“威雅”的玩意儿那是泽喜,意即用钢丝拴住身子,吊上去。因为疼,演员们都很怕那东西。但我说服自己:没事,那么多人都用过。我演一个漂亮的刀马旦后来堕落吸毒。我没有见过毒瘤上来是什么样,武术指导说:冷、痒,有蚂蚁往骨头里钻一样,见什么都蹬……于是我在现场翻滚扭曲,头发纷乱,脸上抹上甘油算是汗,形象很丑陋——大多数女演员不愿意拍自认为丑的形象。
  四年苦干,我成了班上艺术实践最多的人。我的毕业论文被表演系老师称赞不已,得了高分。许多老师说:咦,白莉一下提高很多!白莉变了。
  毕业大戏,我和另一人合演《日出》中的陈白露,十场中只分配我演一场。我想,上了四年艺术学院,总得留下点什么。我去找班主任诚恳地说:只希望公平,哪怕最后一点公平。班主任迟疑了一会儿,答应让我演四场。
  我现在很感激这位老师,她使我感受到了挫折、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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