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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架退役中型运输机机体周围,特警队在进行反劫机演练,操场上,队员们头顶烈日,随着强冠杰的口令,神速地从几个方向或搭人梯翻上机翼,或利用器械冲入安全门,激烈的吼叫嘶喊中,大部分战士成功地完成了一道道战术动作。
  铁红站在耿菊花和沙学丽肩上跃入机舱门时,却两次滑下,她胳膊吊在舱门下沿,双脚乱踢。上面的耿菊花急了:“你用劲啊!”铁红快支持不住了,哭兮兮地道:“我的手要吊断了哎。”强冠杰跑到她们身后大吼:“上面的,把她拉上去!”机内立刻伸下两个男兵的手,也不管铁红的姿势,忽地一下将她拖入,她的身体刮擦着舱门框,痛得毗牙咧嘴。
  强冠杰看看天上毒辣的太阳,命令道:“全体,原地休息十分钟!”
  战士们一下钻入机腹的阴影里,各自瘫在原地。
  强冠杰巡视着男女战士,在不经意地一瞥中,忽然看见沙学丽傍着飞机旁的越野吉普车,对着车头的后视镜,在专注地用指头捏弄着细长的眉毛,铁红一边揉着弄痛的胳膊和小腹,一边伸颈神往地看着,嘴里似乎还在喷喷称赞。
  强冠杰皱起了眉头,他看天上,炎阳如硕大的火盆扣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字上,再打量机腹下的女兵,一个个东倒西歪,用军帽扇着凉风。他回想着先前铁红吊在机舱门下的样子,再想到沙学丽对着吉普车后视镜捏弄眉毛的画面,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正好教导员从操场边走过,他快步赶去,把他拉进一棵大树的树荫下。
  “女兵还是显得柔弱,”强冠杰张口就道:“强化训练了这么久,还是忘不了自己的性别。”教导员笑道:“这是天性。”“我就要改变她们的天性。到了特警队,都是这部大机器上的一颗小螺丝,不应该有男女。遇到事情,罪犯能看见你是女兵,就少打你一拳头、就舍不得向你开枪吗?不,历来的教训是,女人一旦落到罪犯手里,受到的威胁和折磨比男性更大。”“你说的有道理,特殊的行业需要有特殊的心理素质嘛。”“我们这个行业对女兵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忘记自己是女人。”教导员盯他一眼,慢慢道:“不过呢,性别还是客观存在的。”
  强冠杰不吭声,眼睛看着远处,嘴唇抿成绷紧的一线,说道:“那是在一般生活中,但只要上了训练场和战场,就没有男人和女人之分。”
  教导员浅浅地一笑,不再争什么。
  傍晚例行的晚点名结束后,强冠杰走到队列前讲话:“同志们,新兵入伍已经一年了,同志们都有进步,有的还在执行勤务中立功受奖。但我们不能放松,不能骄傲,丝毫也不能骄傲。我觉得,现在有的人就有些回潮。女兵,你们床下的玩具狗熊还有没有啊?还悄悄买没买花衣裳啊?还有没有人不是星期天也在脸上抹红抹粉啊?女兵的六个班长,你们说说看,有没有?”
  朱小娟不看班里的战士,率先报告说有,其他几个女兵班长也报告有。
  “好,”强冠杰虎着脸,提高了声音道:“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有的人把练为战当做一句玩笑,不是当做实际的要求,以为我们这儿练兵,不过是为了表演,是练为看。我说啊,即使是表演,你这样也表演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他眼光冷峻地从沙学丽等兵的头顶一扫而过,说道:“从今天起,新兵增加辅助训练科目,我就要看看,是你的化妆品硬还是我的训练硬!”
  天刚现曙,强冠杰已带领十几个一年女兵跑步来到距营房八公里的河滩地,这里距城市边缘已经很远,收进眼底的是一眼望不到天边的鹅卵石地,芦花瑟瑟,秋雁声声,一缕缕清晨的水蒸气弥漫在水面上。
  强冠杰将队伍立定散开,让女兵面对面地排成相向的两行,忽然问道:“听过狼叫没有?”没有一个女兵答腔,只有耿菊花道:“报告队长,我听过。”“好,你叫来听听。”
  耿菊花试着张嘴学道:“呜啊——”女兵们嘻嘻发笑。
  “笑什么笑?!”强冠杰断喝一声道:“到时有你哭的时候!叫得还像,只是还不够凶狠,狼味不足。全体,看我的。”他站到一个小坡上,憋一口气,突然向天猛嗥:“哦啊!——”五官狰狞得变形,其声狠辣凶残,仿佛整个天空都充斥着野兽的厉叫。女兵全都听呆了,铁红甚至惊得毛孔收缩,浑身打抖。
  强冠杰一收嘴:“好,就这样。现在,你们互相对着嗥叫,准比谁有野性,谁把对方叫得吓倒,谁就回营吃早饭。全体都有,预备——叫!”
  女兵们张嘴喊叫,除了耿菊花和徐文雅认真,其他的刚一张嘴,看到对方的嘴脸,就忍不住想笑。强冠杰大喝道:“停!谁再笑,马上给我做五百个俯卧撑,再笑再做一千个。开始,叫!”
  女兵们又大叫。强冠杰一个个检测着她们,走到沙学丽面前道:“不行,要像我这样,呜啊!——”沙学丽又想笑:“队长这好难看哟。”“叫!不难看不及格!”沙学而叫道:“呜——”声音总显得温柔抒情。强冠杰对着她的耳朵大叫:“呜啊!——”沙学丽被震得全身发抖,跟着强冠杰学:“呜啊!——”“用劲!用出吃奶的劲!要野,野得比真狼还凶,呜啊!——”沙学丽泼出命来大叫:“呜啊!——”
  强冠杰放过她,又走到铁红和耿菊花面前:“叫给我看。”
  铁红和耿菊花对叫,脸相一个比一个丑。
  “你,”强冠杰指着耿菊花,“勉强及格。”转指着铁红,“你,叫!”铁红叫,虽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脸红筋涨,但还是不及耿菊花。强冠杰向着铁红的耳根做示范,同样震得铁红差点儿晕倒。铁红跟着叫,有点进步。强冠杰又转到另外几个女兵面前去示范了。
  树林里,狼叫声在天宇间回旋,此伏彼起,碜入毛骨。到强冠杰终于喊停时,女兵们已声音嘶哑,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强冠杰在集合好的队伍前沉着脸道:“今天,总的还可以,可以吃早饭了。”
  女兵们喘着大气的脸上露出庆幸的笑容。
  但强冠杰没让她们的高兴持续,他又说道:“从现在起,连续半个月,每天早上必须到这里来叫上三分钟,直到你们一张嘴,内心就变成一只真正的狼,而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叫耿菊花,叫沙学丽,那就是优秀。听清楚没有?!”
  女兵们哭丧着脸,回答时声音全是嘶哑的:“清楚了!”
  第二个新增训练科目叫作战斗体育足球,这是强冠杰的发明专利,下午,他把女兵一、三班和男兵九、十班集合到大操场,向他们讲解道:“什么叫战斗体育足球呢,简单说,就是男女兵混合编队,分为红军蓝军,有多少兵就上多少兵,比赛时,可以用脚踢,可以用手抛,可以抓住对方的进攻队员往地上摔,可以猛撞,可以使绊子绊对方的脚,像美国的橄榄球。总之各种方法都可以,只要把球捅进对方的大门,同时阻止对方把球捅进自己的球门,你想怎么踢就怎么踢,想怎么撒野就怎么撒野,这里没有男女,每个队要想自己不输而又要赢对方,就要使出全身的野性来抗争。我的规则是:输了的一方,就是爬不起来了,每人也给我做一百个仰卧起坐。赢了的,我和教导员每人奖励一瓶汽水。现在分队。”
  战斗足球开战了,那是一场真正的混战。王川江开初还用脚盘着球,看着一伙兵追上来,他抱着足球就跑,一个男兵横斜里飞出,拦腰将他撞翻,耿菊花趁乱抢走了足球,抬腿就是一脚,传给远处的铁红。铁红抱住球,没容她作下一个动作,几个男女兵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她力不从心,瞬间被压在底下,她在人堆下痛得手舞大叫,球被人抢走。罗小烈一脚把球踢向远方的徐文雅,徐文雅抱住飞跑,沙学丽欲拦阻她,徐文雅野人一样嚎叫着冲锋,沙学丽反而吓得避让到一边。
  强冠杰在场边来回跑着指挥,大吼沙学丽道:“下一个球你不给我把它拦住,我马上就叫你做俯卧撑!……铁红,哎哎,球来了,快上去抢啊!”
  铁红正在揉胳膊,听到强冠杰喊,赶紧去阻截一个男兵手里脚下的球,男兵虚晃一枪,做出一副拔脚怒射的模样,铁红赶紧闪身让开,把屁股对着对方。
  强冠杰在场外大喊:“铁红你上!刘兵,你就对着铁红踢,看她还怕不怕球。踢呀!”男兵在强冠杰督促下,果真瞄着铁红就是一脚,皮球像炮弹一样呼啸而过,铁红肩上挨个正着,应声倒地。
  强冠杰一迭声催她爬起来,铁红抹一把痛出的眼泪,歪歪倒倒撑起身。
  足球滚到人群中间,一个男兵扑身将它压住,耿菊花为抢球,朝男兵压去。徐文雅狠狠去拉耿菊花,企图为自己一方的男兵解围。沙学丽在犹豫,强冠杰又在吼了:“沙学丽你是公主吗,是小姐吗?你给我上啊!”沙学丽尖叫一声,疯狂地撞向徐文雅,徐文雅被撞出一人多远,倒在地上。沙学丽愣了,赶快去扶她,殊不料徐文雅顺势一脚把她绊倒在地,向身边的足球追去。沙学丽痛得呲牙,心里扇徐文雅耳光的念头都有了。
  几十只脚在踢腾,烟尘在操场上翻飞。耿菊花被撞飞,铁红在地下打滚,沙学丽压在徐文雅身上,几个人又交错着压在沙学丽身上,叠起了罗汉……
  四十五分钟结束,沙学丽和铁红所在的蓝方以2比3输给红方,强冠杰毫不留情,当场命令蓝方趴在地上做俯卧撑,他亲自数数:“二八,二九、三十……”
  累得要死的兵们艰难地蠕动挣扎着,像一条条从海水中被抛上岸的软体动物。铁红嗵地软在地上,实在起不来了。强冠杰跑上去住她头前一蹲,打雷一样大吼道:“起来,赶快!赶快!不然再叫你做一百!”铁红挣扎着继续做,只听嗵地一响,旁边的沙学丽又倒了。强冠杰转头向沙学而大吼:“别给我装,起来!”沙学丽嘴角流着白沫道:“队长,我……我们是女的啊。”
  强冠杰几大步跨到沙学丽身边蹲下,贴着她耳朵吼道:“不,你们是兵,不是女人!我这里没有男女,起来,快做!”
  这是个悲伤的夜晚,女兵一班宿舍里,所有收操进门的兵都失去了元气,沙学丽仰身倒在床上,双脚互搓,把鞋子一只一只蹬下来,什么洁癖,什么卫生,随着时间的流逝,早被扔进爪哇国。
  散了架的铁红耷着双肩蜷坐在墙角,呆呆地看着沙学丽,慢慢意识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头,有气无力地提醒道:“沙学丽,你的床单脏了。”沙学丽木木地半天反应过来,砰地一下弹起身体,看着被自己肮脏的作训服压出一个肮脏迹印的床单,呆了一会儿,毫无表情地摇摇头:“人都要死了,还顾得上它么。”砰地一下又倒在铺上,眼泪不知怎么流了出来,呻吟道:“我死后,你们把我的骨灰埋在这里,我不要我的妈妈看到。妈妈呀,你听见吗,我是累死的呀……”
  听着沙学丽凄切的音调,几个女兵突然忍不住一起大放悲声,连徐文雅的眼圈都红了。铁红哭道:“太狠了,太累了,强队长是男的,他就不知道我们不如他吗?”沙学丽噎得喘不上气,哭道:“他知道也当不知道,他哪里会为我们着想啊。”
  其实说这种话是冤枉了强冠杰,此时他与教导员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正在关心和讨论着他的女兵,只是他的关心是站在另一个高度。
  “关于训练的科学性,我收集了一些兵的反映,”教导员听强冠杰说完,边用一根小草棍在地上乱涂抹着谁也看不明白的符号,边阐明自己的看法道,“比如吃了饭立刻五公里越野,会不会跑成胃下垂呀;比如这个学狼叫,是不是太脱离训练大纲啊,等等。老强,你看是不是考虑一下,如果一味超强度地搞,我怕有的女兵——”
  强冠杰板着脸道:“哦们是全训单位,而且是特警!你的说法?我们国家女子中长跑队的教头马俊仁,就他敢于加大运动量,敢于超极限,他那个东西科不科学?要让常人看来就不科学,弄到高原上去,天天跑马拉松,他骑着摩托车追在女队员屁股后面撵,谁摔倒了就用脚把谁踢起来,这是什么?是严酷,更是残酷,对他的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国内教练圈内骂他的人多了,甚至说他法西斯。可结果怎么样,他的女队员在国际国内的大赛上连破1500、3000米三项世界纪录,这是什么,这是中国体育史上划时代的大突破!是十几亿中国人做了多少年的体育强国梦终于在一个领域中的实现!”他神往地眯缝着双眼,崇敬的眼光极目于晚霞辉映的深处:“呵,在全世界几十亿眼睛中升中国国旗,奏中国国歌,想想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国际级气概,又是什么分量的国家级荣誉,每一个中国人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激动得睡不着觉!”
  教导员一笑道:“我理解你,可是……”
  “不,”强冠杰的思绪又回到现实道:“你还是心痛那些女兵。老李啊,我那天看一则通讯,报道我们国家第一支海军陆战旅的事迹,几年来,他们已几十次为军委和陆海空总部的首长汇报表演,多次参加重大军事演习,他们的名字享誉中外,那个最喜欢挑剔别国军队和最舍不得表扬别国军队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四星上将凯利将军,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星球上,啊,竟有一支海军陆战队的训练素质敢与他的海上魔鬼部队相匹敌,我们中国海军陆战队员也许武器装备不是世界一流的,但那猎豹猛虎般的士气、勇敢顽强的作风和罕见的耐力、体能和生存能力,啊,却是一流的!参观完这只部队后,凯利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连说了三个‘VeryGood!’可你知道那个陆战旅是怎样训练成这样的吗?”
  教导员笑道:“你不用考我,我也留心着这些报道,他们是严格。”
  “不,”强冠杰摆摆手道:“不只是严格,是严酷。在那片临海的训练场上,我只举一个例子,训练匍匐前进的低桩铁丝网,五十厘米高,二十米长,跟我们这儿一样吗?不一样,我们的铁丝网下铺的是普通泥巴,而他们下面铺的是碎石子,每在下面爬一回,战士的双肘双膝没有不磨出鲜血来的,可是一切从实战出发,从战争的严酷出发,他们的兵硬就训练出了成绩,他们的战术技术硬就赢得了外军衷心的称赞。老李哎,那些外军首脑并不以他们的严酷为耻呢,反而发自内心地称赞,说这个陆战旅的训练场,其残酷度和标准度,都是世界一流的。你看你看,残酷度!这都是有级别的,这个级别弄低了,人家反而会小看你。看来想要打破极限、超越极限的不只是国家女子中长跑运动队,包括中外的军事家们都是一致的,只要在这个极限下出了成绩,只要在这个极限下把人百炼成钢,这就是科学,啊,就是合理。运动员的训练和比赛,那就是人类一次次地向自己的体能极限的冲刺,并且一次次的超越。而我们当兵的训练,也应该是冲刺极限,而不是被极限所吓住,是不是?何况现在的训练大纲是针对整个部队的训练而言的,但特警队是一只特种部队,不能局限在普通训练大纲内,还应该摸索出一套适应特种部队的强化训练法,这也是为部队建设作贡献,也是我们当这个特警队领导的责任。老李哎,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队伍在处置突发事件时,处于有利地位,才能不光让我们的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且让我们的武警也自立于世界警察部队之林啊!老李——”他突然深沉地呼了一声。
  教导员看定他。
  强冠杰破天荒说了这么长的话,还是意犹未尽,直视着教导员的双眼又道:“你知不知道面对外军首脑对那个训练场的赞叹,我们那个陆战旅的头儿是怎么说的吗?”教导员道:“我知道,他们说,虽然这个训练场的残酷度和标准度是世界一流的,但我们不满足,我们还要增加其难度。”强冠杰兴奋地一拍大腿道:“哈,这不就得了!”“就这样吧,”教导员站起身道:“实践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标准,只要又出成绩又不会增加伤病,我心服口服。”强冠杰道:“那你看着吧。”
  朱小娟披着一身夕阳匆匆跑来,鼻翼呼扇着,像为什么事生着气。她报告两位首长说,一班的几个兵哭得趴了窝,连晚饭也不吃了。
  强冠杰呼地站起来道:“到一班去。”他止住要跟他一起行动的教导员,口气轻松地道:“教导员你休息,她们的思想工作我包了。”
  一班寝室里,几个哭累了的女兵已停止了抽泣,沙学丽抬起头道:“哭也是白哭,说也是白说,他根本就是一个冷血动物,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姐姐妹妹。”
  疾步走来的强冠杰和朱小娟刚好就听到沙学丽这句抱怨,朱小娟脸色一变,正要向屋里发作,强冠杰反而平静地拉住了她,示意她再听听。
  只听一个女兵道:“听说他一直是单身哩。”铁红的声音:“但至少该处过女朋友吧?”沙学丽的声音直言不讳:“屁!他那个样子,白送给女人都不会要。我就不要。铁红你呢?”女兵们仿佛破涕为笑道:“铁红肯定会要,人家正在争取入党哎!”铁红急得大喊道:“不准说我,不准乱开玩笑!”沙学丽的声音更来劲:“快说快说,偏要你回答,把队长给你你要不要?”只听徐文雅终于插言谴责道:“说的什么呀!这种训练,外军也是一样,难道我们还不如外国人?”沙学丽说:“哪些外军?”“比如美国的西点军校,我看过写那里的一本书,不说比强队长厉害两倍,至少也超出一倍,老兵和军士长还用大头针往新兵肉里扎呢。但是奇怪,我就喜欢严厉,你不习惯严厉你就回去当老百姓啊。我为二战中的巴顿将军叫好,如果不是他对部下的严厉甚至严酷要求,我想他不会成为常胜将军,不会进入名将之花的历史序列。严师出高徒这句话,是我们中国人的祖先总结的,我想祖先们不是打胡乱说。”
  门外的朱小娟瞥一眼强冠杰,队长虽然永远是冰冷的一张脸,但现在的眼里似乎泛起了一丝赞许的笑意。
  只听里面的沙学丽评价道:“原来你是个小法西斯。”徐文雅道:“别以为我就很轻松,我也觉得苦,也累,甚至趴到地上时,想就此死了算了。可是,我们的班长她们,区队长她们,出国的雷燕她们,她们怎么受了下来?她们就不是女人了?她们这些女人都能在训练场上向男人看齐、甚至超过男人,我们这些女人就不能?”
  沙学丽道:“等等,要变男人你去变啊。嗨,嗨铁红,还是接着先前的说,你想当女人还是当男人?”铁红苦笑了一声,说:“当然是我本身的样子。”沙学丽道:“那刚才叫你明确表态呢:把强队长给你,你要还是不要?”铁红尴尬地说:“我觉得私下议论队长不好。”“哟哟哟,交了申请书的人硬是与群众大不同。我就敢说,要是队长现在走进我们寝室,我就敢上去扇他一个巴掌,问他:“你知道女人与男人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区别吗?”
  朱小娟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强冠杰一把没拉住,她砰地推开门冷着脸闯进寝室,刚才还议论得风生水起的女兵们刹那间绷紧了脸鸦雀无声。朱小娟虎视眈眈的脸上冷得似乎要让屋子里的空气冻成冰。眼见没有谁露胳膊露腿的,她对门外说道:“请进。”
  女兵们愣愣地,不知忍着脾气的班长在对谁客气,却见一个魁梧的军人一脚迈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她们毫无顾忌地洗涮玩笑的对象强队长。朱小娟大喝一声:“立正!”全体女兵一眨眼从各自的位置弹起,以标准的动作啪地站好,紧张地注视着她们的队长。特别是沙学丽,一旦强冠杰真的站在眼前,她的双腿都开始哆嗦。
  强冠杰把大家看了半天。眼光扫到沙学丽脸上。
  沙学丽害怕地干脆闭紧了眼睛,她觉得一个挟火带雷的炸弹冒着浓烟扔进了狭小的宿舍,只要再过一秒钟,整个屋子就要炸得遍地开花,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谁知强冠杰不轻不重地说一句道:“班长带队,到操场集合。”转身出了宿舍。
  三分钟不到,女兵一班列队站在大操场东端的强冠杰面前,朱小娟冷着脸抱着一捆对抗训练用的木板走来,扔到草地上。
  “好,”强冠杰脸上一直风平浪静,不知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这段时间,训练强度大,有的同志觉得受不了了,心理不平衡了。这没什么,日本松下公司专门设计了出气室,有气的员工可以到出气室去把里面的东西,砸个稀巴烂。今天,我也来当大家的出气筒,看到没有,这些木板,都用来打我。听口令,一人一根,拿在手里,按报数的顺序,向我身上打,打断一根换一个人。”
  女兵们听着强冠杰的讲话,表情从紧张转到惊奇,当听说真要她们操起木板打强冠杰的时候,一个个脸上甚至出现了害怕的表情。
  “都不动?”强冠杰问道,“那我就点名了。沙学丽。从你开始。出列,拿家伙。预备——打!”他深吸气,憋住,双手交握于小腹,耸肩含头,等着木板落下。沙学丽看着手中的木板,心潮起伏,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强冠杰不回头,只埋着头命令:“打啊!打!”
  沙学丽的嘴唇哆嗦着,不明白事情究竟何以发展成这样,强队长的凶酷在她的印象已经烟消云散,而另外一种男性的博大和崇高,没来由地占领了年轻多感的心胸。她在强冠杰一连声的催促下,犹豫地举起木板向队长的肩背打去,她用的劲很小,像是在抚摸一个人,她觉得她一点不能向这个厚实的男队长下手。
  强冠杰半天没等到动静,回身一把抓过沙学丽手里的木板,掂一掂,丢到一边,也不看沙学而,只向朱小娟道:“一班长,选根最大的给这个兵。”朱小娟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狠狠剜了沙学丽一眼,仿佛如果没有强冠杰在场,她立刻会直接向沙学丽劈头盖脑地打来。她重新递上一根,强冠杰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交给沙学而道:“预备——打!”沙学丽举过头顶,还是不敢使劲落下。
  强冠杰的平静不见了,脸上恢复成一贯的冷硬,大吼道:“你不打?好,你会后悔的。我从来不给你们客气,训练时不客气,惩罚时不客气,谁给我讲客气,谁是自己吃亏。你们想想平时我对你们凶不凶?你们想不想也来凶一下我?想不想?不想我不劝,把木板交给我,看我把你打个够!”沙学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强冠杰大喊道:“哪就打呀!来呀!”
  沙学丽的眼睛一瞬时充了血,一年来吃的苦,受的气,被这个队长不当成人的喝斥怒骂所带来的委屈,洪波巨浪般涌上心头,她突然尖厉地大喝一声:“呀!!”跳起脚,泰山压顶一般向强冠杰的肩背打去,木板击到肉体上的敦实声增加着她复仇的快感,她再一次高高跃起,狠狠打在强冠杰肩上。这一下,木板啪地断了。
  强冠杰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第二个,接着上。”一个女兵挥起木板,木板在强冠杰肩上断为两截……又一个女兵挥起木板,吼叫着击向强冠杰的肩背……
  铁红、耿菊花、徐文雅轮换着向强冠杰打,手起板落,强冠杰像一尊铁塔,嘴里大声吼着,承受着击打的分量。沙学丽又跳了进来,与两个女兵同时向强冠杰背上击去。强冠杰的脚下,是一堆打成两截的木板碎片,他的肩上,是散乱的木屑,他大口喘着气,女兵们更是累得气喘吁吁。到最后一块木板打完,强冠杰一抖身上的木屑,发出集合的口令。
  “稍息。”强冠杰的脸上似乎有一道疼痛的阴影,但也可能只是女兵们心里的估计。“好。”他说道,“你们也把我打够了,你们的气呢,也不知道出得怎么样了。出干净没有?”女兵们脸上的乌云一扫而光,齐声道:“干净了!”强冠杰道:“今天只是开始,以后,你们只要累得发慌,苦得发慌,都可以在我身上出气,打也可以,几个人抓住我向地上摔也行,花样由你们选,休息时间我保证随叫随到,决不当逃兵。”他的脸一紧,声音猛地提高了:“但是,训练时,你们一个也不准拉全队的后腿,你们的各个科目都必须是优秀,你们是特警队里的人,特警队就是一个特,特殊的苦和累,练成特殊的优秀的兵。我的话完了,谁还有什么?”
  没有一个人吭声,但脸上都是一种欣慰,一种振奋。
  沙学丽的心里一直波翻浪涌,无法平静,这是个什么样的队长,这是个什么的男人,与她过去在家里交往过的所谓上流层次的男人不可同日而语。她突然一挺胸道:“报告队长,能不能请你把背上的衣服撩起来,”她的语言里包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关切,“让我们看看,你那里怎么样了。”
  强冠杰一愣,随即干脆拒绝:“不行,我怎么会有事?听口令,解散!”女兵们兴奋地叫一声,散了。
  沙学丽凝视着返身离开的强冠杰的背影,眼里是一种既迷惘又钦佩的光芒。
  可是晚上的班务会上,朱小娟却黑着脸把女兵们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就是我的了不起的大兵,哭鼻子大兵,让强队长亲自给你们揩鼻涕的大兵!”她脸色冷得似能敲下冰来,凌厉的眼锋似乎要把沙学丽看穿,让她不敢仰视,“平时说男人女人的事很有劲,特别是议论谁敢不敢嫁给强队长。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啊?就你们这训练水平,人家能看上你那是瞎了眼!与其有做白日梦的时间,不如多来想想训练。有什么好的建议,有什么改进的动作,特别是一对一,一对二的对练,谁能想出精彩的套路,随时可以报告给我,或者给区队长、副队长、强队长和教导员。”
  散会后,铁红伶俐地给朱小娟端上一杯开水,阿谀道:“班长看你热的,你不要急,我们会改,你先喝口水。”
  沙学丽最烦这一套,她直蹬蹬地冲出屋外,她要散一散总是无法归一的心。她在绿化的小径上走着,一会儿听到有人跟到她后面,她回头一看,是铁红。铁红向她递上笑脸道:“班长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跟她一般见识。”沙学丽嗤铁红一下道:“我以为你是她的狗腿子呢,看你那副巴结相。”铁红笑道:“人家毕竟是班长,我们——”沙学丽一口打断道:“班长有什么了不起,她嫁不出去,嗬,就以为每个女人都嫁不出去了?我偏要说嫁给强队长怎么样?我以后真地嫁给强队长又怎么样?!”铁红脸色都青了:“啊呀我的祖先人,你小声一点好不好!”
  随着铁红这声提醒,朱小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她处在一棵树冠的阴影里,像一截铁桩,看不清她的表情。“要熄灯了,”朱小娟道:“回宿舍!”
  两个兵赶紧缩头从铁桩一样的朱小娟面前溜过,沙学丽有点后怕似地向铁红一伸舌头,待走过拐角,沙学丽一回头,朱小娟还像铁桩一样立在那里。
  月光照着朱小娟刚毅的脸,她就那样不说不动地位立在那里。
  九月的一个周末下午,徐文雅和罗小烈休假回队,一前一后走进特警队大铁门,其实在城里他们都是在一起的,但在临近卫兵的视线时,徐文雅还是与罗小烈分开了,装作互不相干的模样。徐文雅是应邀去罗小烈家里做客的,这是两个月来罗小烈悄悄地、不懈地要求的结果,他说他那个调皮的弟弟要亲自给徐文雅道一声歉,就是为这个原因徐文雅也该去他家走一趟。在一条小巷的工人家庭中,徐文雅见到了罗小义,罗小义对她非常热情,说他哥哥只要一回家休假就大讲徐老兵的英武。徐文雅给罗母的印象也十分深刻,可想不到的是,在罗家吃午饭时罗母突然的一句“两个人都当兵,以后有了娃娃谁来带”,却把徐文雅弄了个大红脸。出来后,她一路上都在追问罗小烈事先给他母亲讲了些什么,并反复庄严声明,他们只是战友,绝对的战友,别弄得神秘兮兮的大家不好受。
  罗小烈只是嘿嘿地笑,不说不,也不说是。
  转过两座营房相夹的拐角,卫兵的视线看不见的时候,罗小烈悄悄向徐文雅做了个亲热的“再见”的手势,没想到却被前边路过的铁红看在眼里,铁红好奇地赶紧隐在食堂的墙壁后,使劲盯着罗小烈的背影,直到他走进男兵寝室。
  铁红瘪瘪嘴,无声地笑了一下。在班里,徐文雅是一年兵里的佼佼者,训练、内务、作风、军纪样样走在她们四个前头,铁红既然交了入党申请书,既然想在全队的同年兵里拔得头筹,以博得父亲最为看重的党票,那么从队长教导员眼中打掉一些徐文雅的好印像,看来也不是没有必要。但这算不算小人,算不算卑鄙?
  铁红心里空空地到操场边漫步,恰好碰见强队长与一伙大呼小叫的男兵连一只往这边滚来的足球,强冠杰汗流浃背地,经过铁红身边时,铁红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叫了一声队长。
  强冠杰站住,抹一把汗摔在地上。铁红很踌躇,但迎着强冠杰探究的目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不知该不该说。”铁红道。强冠杰有点奇怪道:“该保密的我保密,该说的你就说。”“那……我刚才看见我们班的徐文雅和九班的罗小烈,他们一起从城里回营房。”强冠杰的眼里射出逼人的光道:“一起是什么意思?”铁红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看见他们很亲密,可是一遇到卫兵就分开了。”
  强冠杰的眼睛眯了起来:“哦?”
  这事不能耽搁,黄昏全队晚点名时,强冠杰针对这个问题十分严峻地讲开了,“上级三令五申,”他说道:“啊,部队也有铁的条令,战士期间,不准谈恋爱,不只不谈,连想一下的苗头都不准有。可我们有的兵,平常表现还不错的,居然也——而且一看见卫兵就分开了。这个性质我不给他们定,响鼓不用重锤,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越是优秀,就越是应该有自觉性,兵嘛,来保卫祖国的,不是来逛婚姻介绍所的,如果连士兵都拖儿带女起来了,就无法维持正常的纪律,一没有纪律,一个军队就完了,军队一完,一个国家也注定完蛋。今天我不在这儿点名了,我给你们留一个小面子,你们自己把这个事情给我私下解决了,如果还有下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队列里,善于控制情绪的徐文雅,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变化。罗小烈却咬着嘴皮,脸色很不自然。我就不罢手,他心里抵触地想,我们又没有真的怎么样。徐文雅的影子牢牢占据着他多梦的脑际,他觉得只要隐蔽一点,队里翻不起什么大浪。
  星期二在练功房训练基本功,男女兵们使用各种现代化的健身器械各自进行身体素质锻炼,到处是发达的肌肉,柔韧的腰肢,饱满的胸脯,滚动的汗珠。徐文雅躺在综合健身器上做腿部肌肉锻炼,汗湿的圆领军衫裹着她健美的胸部,呼气时,一派波涛起伏,格外诱人。
  罗小烈走过来,在徐文雅身边弯腰搬动一块杠铃片,眼光有些躲闪。忽然,一张纸条迅速而隐秘地塞进徐文雅手中。徐文雅不动声色,一把攥紧,等罗小烈一转身,她就想扔掉。这是不行的,她想,强队长晚点名提出来后,她就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一言一行。她是为重新书写曾出过叛徒的家族史而来的,她目光高洁,心意远大,她不会为了与一个男兵的私人小感情而拖累了前进的脚步。
  徐文雅环顾四周,到处都有训练的战友,她略一皱眉,借着揩汗,将纸条塞进嘴里吞了,她不想读它,她猜想不过都是一些小孩子般的昏话。
  晚饭后,吃了饭的兵三三两两走出食堂,罗小烈做出不经意的样子尾随在徐文雅身后。徐文雅没回头,仅凭第六感觉就知道身后的男兵是谁,她眼看前方,轻轻说一句道:“不要再私下来往,免得给队领导添麻烦。”罗小烈小声道:“可我们不过是研究战术动作呀。”徐文雅的眼睛还是不看他,硬着心肠道:“那就更应该公开来往,遵守队里纪律。”话完,往一边闪开。
  罗小烈还想跟着她说几句话,一错眼看到强冠杰从食堂出来,只好怏怏地止步。但他那种极度沮丧的神气,还是被偷偷打量了他一眼的徐文雅看在眼里
  晚上徐文雅倚在床头上记日记,说不清因为什么,心里总是若有所失,她想捕捉到使她精神不能集中的原因,可就是抓不住。是因为罗小烈那种极度的沮丧吗?笑话,我徐文雅难道会陷入感情的泥潭?那么就不是为这个,可又是为哪个呢?说不清。
  铁红不知在乐什么,独自坐在小马扎上哼歌儿,很惬意地模样,忽然扭头问沙学丽道:“哎,教导员布置的找雷锋,你有没有线索呢?”沙学丽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瞟一眼铁红道:“谁是雷锋你心里不是有数嘛。”随后向闷着头发呆的徐文雅道:“你脸色不好,病了?”徐文雅清醒过来,赶紧应付地笑笑,说道:“没有。谢谢。”抓起枕边的一本书就读,突然又撑起身,疑惑地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好像我听说铁红知道那个给耿菊花家寄钱的雷锋?”
  铁红装作神秘地道:“嘘,暂时保密。”
  然而这可是教导员曾强调过的队里的一件大事,第二天在盥洗台,徐文雅把这个重大消息汇报给班长。早饭后的间隙,朱小娟叫住铁红,与她在绿化地里走动,谈起这个话题。
  “徐文雅报告了,”朱小娟道:“说是你知道谁给耿菊花寄的钱,你说出来。”铁红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不好说?”“是,是不太好说。”“是我们班的人寄的?”“是。”朱小娟眼梢一跳道:“是别人?”铁红犹豫不定,心跳得自己都觉得像打雷,说道:“这个……我……”一直不看身边战士的朱小娟抬头注视她了:“那就是你了?”“这个,更不好说。”朱小娟不喜欢这种拖拉场面:“铁红,我命令你说:是你,还是不是你?!”“……是。”
  朱小娟十分惊奇,在她的经验里,这个爱向领导行点小恩小惠的女兵,不可能有悄悄给战友家寄钱的壮举。她眼梢一跳道:“好,这是你的光荣,也是我们全班的光荣,六百元钱不是小数,我一定汇报给教导员,这也是你以实际行动争取入党的表现,我先要在班务会上给予表扬。”铁红羞答答地道:“作为战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朱小娟把这个消息反映到教导员那里时,教导员感到问题非常棘手,这个案子明明是他和强冠杰共同“犯”的,怎么凭空跳出一班的铁红。教导员在值班室里来回踱了两个圈,手托着下巴问朱小娟道:“她真的肯定是她?”“是,我也没想到。”朱小娟的眼光一直跟着教导员的身子在动。教导员出口气,笑道:“现在的兵,想不到的点子真多。这个事我来处理,注意,你暂时为她保密,也不要在班务会上宣布,我还要核实。”
  第二天,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同样两个人,只是与教导员呆在值班室的人换成了铁红。教导员和蔼地问她道:“寄了钱,邮局都会给收据的,你怎么会没有呢?”铁红控制着慌乱,先前通讯员说教导员要她单独到值班室去,她就估计到是为做雷锋的事,她是准备着大受表扬的,没想到教导员要看她的收据,她一下着了忙。“我……”铁红结巴道:“我……我可能搞丢了吧。”教导员道:“那我们也可以去邮局查,为你负责,让这个表扬你得的心里踏实。”铁红觉得血液上了脸,连脖子根都在发烧,赶紧说道:“这这,那……那我不要表扬……”
  教导员笑一笑,也不点破她,只说:“争取入党很好,做好人好事,帮助战友,这都是实际行动,但这也都是外部的东西,入党主要是思想上入,明白到党的队伍里来干什么,像现在社会上有些单位有些地方那样,是出人头地好向上爬或者好有了权能挣大钱?还是人党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吃苦,为人民牺牲流血冲在前头。如果目标瞄偏了,就像你们的射击训练,那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铁红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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