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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我经常将心蕾和帆作比较,两个都是这么活泼可爱,性格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心蕾更加显得“动感”,善解人意,很能体贴和关心别人;帆的魅力在于略显一股傲气的冷艳,她的外观远没有气质使我着迷,但我却说不出到底是哪样具体的细节对我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譬如她那双水汪汪的小眼睛怎么也称不上光彩照人,但于我的感觉却是摄人心魂,韵味无穷。每次和她两眼对望我总是心跳加速,时间稍长我就败下阵来心虚地四处张望。
  小巧玲珑的帆简直是个能释放巨大能量电磁铁,可以严重干扰我的整个生物场。她一举一动都能够不可思议地挑起我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但是一到她面前我总是显都底气不足,连很多基本的勇气都没有,这完全不是我惯有的风格,她身上总象有一股力量在制约着我,我怀疑这是否如命相书里所说的“相克”理论。
  我曾经想把对帆的这种困惑告诉心擂,毕竟同龄女性之间较为相通分析起来更加透彻,但怎么说呢?总不能向她说自己暗恋一个女孩却连怎么下手都不会吧,只好作罢。就学学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论持久战》吧,文火熬汤不怕长,总有水到渠成的时候。
  心蕾好象还在尽情享受凭空多了个哥哥的激动,不断拉我出游,玩耍娱乐的花样百出,一时跑去莲花山放风筝,一时跑到水库钓鱼,还山长水远的跑到南山青青世界打网球,每次都乘兴而去,尽兴而归,我感觉自己象是回到童年,心情越来越年青了。
  我们还一起去看甲A联赛,虽然我和中国足球的感情在十强赛时已经彻底破裂,但平安队代表的是深圳出赛,再丑再差也还是一家人,心情多少有些眷恋,心蕾又不断的怂恿,于是我就抱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去体育馆看了两场。
  本以为空空荡荡的席位居然还坐了两万多人,这很让我意外。即来之则安之,我很快也投入到现场气氛里,和众球迷一起大喊大叫吹口哨舞人浪骂裁判,我早习惯了这阵势,但心蕾却是第一次现场观看,她深深地被这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气氛所感染。
  她注意力主要放在看台上,不时很兴奋地叫我看比场上球员表现更出色的球迷。我告诉她那个人叫小野是球迷协会的会长,足球是他生命的全部,是个令我深表同情的悲剧人物。
  随着比赛的深入,她也开始坐不住了,拍掌挥手蹦蹦跳跳,深圳队一进球我们就站起来互相击掌欢呼,场面甚是感人,在震耳欲聋的噪音里我看见她眼角渗透出了激动的泪花。
  由于声音比较浑浊,她不断地问我大家在喊什么,我实在没好气向她解释这些不文明的口语,吱唔着蒙她:“白话的‘丢’直译成普通话就是丢,也就是说球踢得实在丢人”。谁知她现炒现卖,马上站起来用不伦不类的调子不断大声喊叫“---丢---”,这么清纯的女孩子竟也如此豪放,令周围的人一片哗然,个个回头相望,眼睛看了她又扫向我,好象在说,女的尚且如此,男的就更加不是好东西,我俩的光辉形象就历史性地被这么多人记下,其中还包括不少小朋友,委实不太光彩。
  直到散场她还在延续着刚才的兴奋,“原来现场足球这么好看。”她两眼放光。
  我不屑一顾,“你们女人懂什么足球,就爱凑热闹。”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吗,以前看球是有点追星的味道,但从今天开始我觉得有点入门了,还请大哥多多指教哦。”
  “世界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这可是好机会,以我的经历是,不管白天黑夜,至少要看全部比赛的一半才算沾边。”
  一想起世界杯我心中立刻心潮澎湃,是啊,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象世界杯一样令我如痴如醉。
  “你喜欢足球有多长历史了?”她开始刨根问底。
  “应该是从八二年罗马世界杯开始,那时才读小学,街上彩电也不多几部。好在有一个家境很好也挺好客的同学,他家房子就在学校旁边,那里有大彩电还可以收到香港的电视,我们一伙人整天挤到他家看电视,比如《天蚕变》《霍元甲》等片都是每集必看。同学他爸是个十足的球迷,我们想看武打片他却硬要看世界杯,结果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迷上了。”
  我想起当年背着书包顶起脚尖站在小板凳上看球的情景,“由于受当时解说的影响我们都特别崇拜巴西队,看着苏格拉底和济科等球星座阵的巴西队被意大利的罗西打败后,我们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足球的残酷和魅力。”
  我们过了马路,在一间饭店坐下。
  心蕾喜欢上一件事情就全情投入的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兜着足球转,看她眼神连吃肉丸都象在啃足球。
  她不断吵着我讲解有关足球的各类事情,我于是从5.19事件讲到傅玉冰的退役,从86年巴西法国的世纪大战讲到荷兰人里杰卡尔德的口水之战,还附录了有关足球的重要名词解释,真是无孔不入,阐述的广度和深度比起《足球之夜》张斌黄健祥的旁述也逊色不了多少。
  吃完饭她提出再回到体育馆散散步,她最多这些叟主义,我无奈,只好陪着她慢慢地“散步”,步伐一分钟不到二十米,真正是提前过了退休生活,享受了天伦之乐。
  我知道她只是意尤未尽,还想在足球上长功夫。
  “你知道为什么足球能令全世界都疯狂起来吗?它有什么内在的原因呢?”我问她。
  “主要是够刺激,对吗?”
  “肤浅,”我轻藐地说,“当今世界是没有英雄,缺少真正偶像的时代,社会不断发展和逐步调和,越来越趋向太平盛世,大型战争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乱世出英雄的基础已不复存在。然而人们是要精神寄托的,而且每个人内心深处躁动着一股征服和发泄的欲望,而足球正好满足了大家的愿望,足球这项群体运动很讲究战术和技术,和战争有许多相似之处,不管是打还是看,足球都可以使人有效地得到宣泄,现场尤甚,你可以尽情地汇入进数万人营造的狂热中,出色的球星就成为你心目中可以精神投靠的偶像。足球将会成为一种通用的世界语,它的影响必定远远超出体育运动本身。”
  心蕾停下脚步很异样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怪物,“大哥你好能吹啊,还掰得像模像样,我先封你做偶像好了。”
  “这不叫吹,大哥看球都有十几年了,心得当然有一些。就象普普通通一项购物,你不也同样说得活灵活现吗。”得到女孩子的夸奖心里自然很受落,我暗想,这点皮毛都大惊小怪,真本事一出你不拜我做祖师爷了吗。
  “爱上足球看来还真是个其乐无穷的高尚兴趣。”她自言自语地说。
  “有时候一旦爱上,麻烦和苦恼就会接踵而来。”我深沉地说,我又想起了帆,我也曾经和帆一起在这里看了一场球,她看球比较平静,在沸腾的人群里面简直算是个冰点,不管我怎么激发她都仅是淡然一笑。
  已经是去年的事了,那时她还未和男朋友分手,但我已经在“享受”着她高兴我就高兴的滋味,只是当时自己没有勇气承认而已。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连自己都无法理解,无论我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是在孤月残云的夜晚,帆的影子就会和我的影子交错在一起,那清澈的眼神就会象幽灵般在我脑海荡漾,唉,这就叫如影相随!这就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爱!
  可是,言爱谈何容易啊!单方面的爱更加是奢侈的超前消费,可以将自己挥霍得只剩下一颗写满“苦”字的心……
  “大哥你越说越哲学了,好象在感慨什么似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她看出我的分神,满脸不正经的笑。
  我连忙收拾思绪,若无其事地说,“傻妹看你说的,市井草民随便一句话也能哲学?我是在感慨中国的足球。唉,十几年了,我都被它折磨得快残废了。”
  “不就没冲进世界杯吗,有这么严重。”
  “你不知道我一想起中国的足球就身心俱裂,一讲到中国的足球我就要吐血,它一次又一次地蹂躏我的感情,每次都伤口撒盐雪上加霜,这次十强赛又被它肆意摧残了一翻。”
  毋须质疑,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和中国的球迷这样长时间的受苦,大面积的受难相比了。要是奥斯特络夫斯基能活到现在并当一回中国球迷的话,那么《钢铁是怎么练成的》肯定要改写,把中国球迷的血泪史添进保尔坎坷的命运里,作品必定更加感人肺腑而催人泪下。
  看着体育馆裙楼上镶嵌的平安队徽章,我苦恨交加,厉声骂到,“一想到王俊生马克坚之流我就要骂老天爷怎么如此不长眼偏偏将他们生到中国,还要富寿延年一赖就是十几载。”
  “谁是王俊生和马克坚?”她问我,看她也一脸愁云,当是被我感染了。
  “你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我们伟大的,不怕跳悬崖炸地雷的朱总理号召大家下岗再就业,他们就是全中国第一二号热门人选。”我咬牙切齿,眼睛喷火。
  “大哥啊,凡事何必如此认真呢?不看中国足球还有国际的可看吗,那可是更高水平。”
  我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看国际赛还不是要受尽讲解韩大嘴的气,污七八糟的,人家高水平的赛事硬是让他给糟蹋了,听得我火冒三丈恨不得砸了电视。”
  “讲解说得不好你不听就完了吗,要嫌烦就把音量关掉。”心蕾幽怨地看着我,“大哥,这么执着甚至固执的性格对你很不利啊,足球说白了就是娱乐消遣的份,看得高兴就行,不高兴就拉倒,去看别的,可你却象是血海深仇一般,这不是纯粹和自己过不去吗?烦的是自己,气的是自己这是何苦呢?你应该适度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再犯傻了。”
  她的话象冰水一样淋在我身上,我血压瞬时恢复了正常,她说的是对的,都活了二十多年了,还是这么冲动不冷静,一点点的小事都如此激动。
  我握着心蕾的手,“大哥有你这小妹真是前世修的福份,有你在旁边指点迷津,大哥以后肯定少犯很多傻事。”
  她避开我的眼睛,轻轻地说,“这话说多少遍了,没有一点新意。”
  我轻轻放开她的手,继续漫步在大路上,心情特别的舒畅。
  “想什么呢?”她问。
  我对心蕾说道:“我觉得上天将人分成男女两种真是很奇妙的事情,男的性格卤莽冲动,女的性格温柔含蓄,正是很好的补充。”
  我突然发现她神色有点慌张,“小妹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可能今天喊得太多有点累了。”她回答得有点匆匆。
  远处飘来悠扬动听的歌声,心蕾听得很陶醉也跟着哼了起来。
  “你喜欢这首歌吗?”她问。
  “歌曲还不错,就是歌名听得别扭。”
  “《伤心太平洋》,不是挺还的嘛。”
  “什么叫《伤心太平洋》?是指伤心留下的眼泪象太平洋呢?还是伤心得想去跳太平洋?要不就是讽刺环境污染的意思,任贤齐他老人家看见太平洋被糟蹋得一天不如一天就和大自然同病相怜起来,不过最好加个“的”,叫《伤心的太平洋》,这样就连小孩子都明白了,寓教于乐,提高大家的环保意识。”
  心蕾听了在旁边晃着头笑,“你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人家一个那么有意境的歌名就这样被你分解得尸骨无存。”
  “这也叫意境,太平洋够大够深沉?那以后的名字岂不是要《情陷百慕大》或是《心痛阎王星》才能和它比,要这样下去,很快就发展到《你的爱是黑洞》才够味了。”
  “你别老爱钻牛角尖,要说点情趣嘛!”
  “那《爱情一卡通》够浪漫了吧。”我一想不对,“一卡通不是你们建行发行的,你们的叫什么来着?”
  心蕾笑得喘不过气,隔了一会儿,她也装成我的口气对我说道:“我觉得上天将人分成男女两种真是很奇妙的事情,男的天马行空,女的在河边放马,正是很好的补充。”
  我问:“既然是天马就是在天上飞,哪有什么河边?”
  “真笨,天上不是有银河吗?”
  我马上兴奋地说:“对,对,还有牛郎和织女呢。”说完我脑子里还真是想起那个动人的故事。
  远处几条街的路灯静静地亮了,将帜白色的光线洒在每一个路人身上,夜空变得灿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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