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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节


    很多人都以为信息不过是金钱滚
  动的润滑油,错了。事实上,金钱的
  滚动恰恰依附于信息所润滑出的轨
  道。


  飞机呼啸着降落在香港启德机场。
  天空阴沉沉的,下着浙浙沥沥的小雨。杨建平夹在人流中走下舷梯,一眼就认出了来接的达盛律师行的胡戎,他们已打过多次交道了。俩人客套一番,并肩走向停车场。
  胡戎的“雪铁龙”夹在密如蜂窝般的车流中驶入香港市区。杨建平坐在驾车的胡戎旁边,一边和他闲聊着一边侧脸欣赏着这座举世闻名的国际大都市。
  汽车在红灯下停住,杨建平把目光投向身侧的一处大楼。那是中银大厦,是香港建筑业的骄傲。他曾无数次亲眼目睹过它的雄姿。但是今天,他的感受又大不一样。
  一辆银光瓦亮气度不凡的高级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入他的眼帘,挡住了远处中银大厦那伟岸的身躯。一个女人娇艳性感的侧脸随之充塞了他的视线。杨建平情不自禁地吹了一声口哨,胡戎的险随即也侧了过来。
  “港姐吧?”杨建平一边欣赏着一边问。
  “哇噻!原来是她啊!”胡戎的双眼圆瞪起来,“看人家,劳斯莱斯啊!知道她是谁吗……”
  “喂,喂…-··”杨建平猛然间急不可待地摇下车窗伸出手臂,一边剧烈地摇摆一边大喊,“徐方!徐方!”
  劳斯莱斯车内,一张许多中国人都十分熟悉的面孔从那个女人的侧面闪出,略一迟疑,那张面孔顿时喜笑颜开眉飞色舞。
  劳斯莱斯右侧的车窗匀速落下,传来这位前世界体操冠军兴奋的叫喊:“建平,你怎么来了……”
  “你够酷的嘛!醉生梦死吧…··二”“歇菜吧你……别瞎说。…··”绿灯闪亮,双车匀速并行。徐方在车内和那个女人说了句什么。劳斯莱斯加速,同时打开转向灯并线。杨建平对胡戎说:“我们跟着他,前面停一下。”
  临时停车线上,两辆车前后停住,杨建平跳出车外,嘻笑着迎向徐方。
  “你那妞够飒的。”杨建平握住徐方伸过来的手道,“港姐吧。”
  “港妈!”徐方笑道,‘哦的代理人,号称香港金融大鳄“代理人?”
  “对呀,徐方牌体育服装,嘿嘿怎么了,你瞪我干吗?”
  “徐方牌?你?当老板了?”
  “怎么了,不行啊?看清楚啦,徐方体育用品有限公司董事长!”
  杨建平听罢哈哈大笑:“你也竟然下海啦?想当初……”
  “想当初整个一傻B——得了,得了,我这还有事呢。
  你在香港呆几天,住哪儿?嗅对了,过几天我有个酒会你一定抽空去一趟,这是我的电话,不跟你废话了,我得赶紧走,咱到时候再聊吧!”
  杨建平眼看着徐方钻进劳斯莱斯,车后喷出一股白烟转瞬远去,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张印有徐方国际(香港)有限公司的名片,哑然失笑。
  杨建平到港三四天了,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他颇为烦闷。一日在酒店中闲坐,忽然想起了徐方,找出名片,将电活拨过去。恰巧这晚徐方要办个酒会,纯社交性质的,杨建平便答应了他到时一定赴约。
  ,美丽的香江之夜,杨建平坐在出租车上心事重重。临行前宋书记和袁市长那期待的眼睛隔着霓虹闪烁的车窗时隐时现,宋书记的话也不断在耳边响起:“……一句话,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汽车开入太平山的环山公路,一幢幢豪宅映人眼帘,山下灯火如繁星闪烁,杨建平把思绪拉回,深吸一口气,心想天无绝人之路,自己还得继续搏下去。
  出租车在一处豪宅前停下,杨建平结了车费下来,立刻被眼前的这座建筑的气势震住了。它依山势而起,一幢三层的小楼前被人工开辟出一大片平整的草坪,楼前停着几十辆争豪斗富的名牌轿车。楼内灯火通明笑语喧哗。回身望去,整个香港尽收眼底,繁华艳丽美不胜收。杨建平知道这里是一处私宅,据徐方说是他的一位阿姐的,“一个女人,竟如此豪富……”杨建平心里颇为纳闷。
  酒会在一楼的大厅内举行。杨建平走进大门,四下张望着,他看见徐方正从人群中挤出来,便迎了上去。
  “够气派的!”杨建平笑道。
  “我的专卖连锁店明天全面开张!”徐方抑制不住他的兴奋,一边陪着杨建平朝大厅内走一边与周围的来客们打着招呼:“今天来的全是香港商界有头脸的人……”
  “你玩儿得够火的!这帮港商……”
  “嘿嘿说话注意点,这儿不是在咱北京!”徐方瞪了建平一眼小声道,“哎,要不要给你介绍几个人,也许对你有用。”
  “算了吧,我怕见生人。”
  “我瞧你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废物!”徐方拉着杨建平在沙发上坐下,向侍应生要了两杯酒,这时一个女人向他俩走来,杨建平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就是那天在公路上坐在劳斯莱斯里的女人。
  现在,杨建平可以从正面仔细端详一下这个美艳的女人了!她穿着一袭黑绸的无袖紧身裙,裙腰收得很紧,裙下摆一边全开叉一边波纹旋转,脸上着淡妆,脖子上套一条闪亮的钻石项链,不用猜,那一定是件极贵重的饰品,杨建平对美女的态度一般是赏而远之,可是对她,杨建平却忽然有一种取而占之的冲动。
  他身侧的徐方站了起来,迎向那个女人:“阿姐,今晚好漂亮啊!”
  杨建平的胃部一阵痉挛,从里往外反着酸水。“这徐方现在怎么这么酸。”杨建平心里暗骂。
  “阿姐,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徐方把杨建平展现给那个美人,“大陆来的杨先生,我的好朋友啦——”
  美人轻启朱唇浮出一丝笑意,冲建平点点头。建平也站起身:“杨建平。”
  “杨先生做的是什么生意?”美人含笑道,一边示意建平回座。
  “嗯——”建平想了想道,“主要是为政府做事,这回来港是为白山国际发展集团在港上市做些最后工作。”
  “阿姐在香港金融界是很有办法的!”徐方道。“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她帮忙。”
  “杨先生对近期市场有何高见?”美人问。
  “高见?我对市场几乎一窍不通,我从没做过股票。”
  美人作惊讶状:“杨先生开玩笑吧!”
  “不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真不懂!”
  “那你来港……”
  “边干边学呗。”
  美人盯住杨建平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好大的胆量,你就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
  美人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不过也是,反正也不是你们自己的钱。”杨建平没吭声,把双眼望向大厅内的人群。
  “杨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美人沉默片刻又开口道。
  “暂时没有,不过,也许一会儿就有。”
  “杨先生请说。”
  “我是坐的士来的,路很远,车费我负担不起。”
  “你是说要车送你?”
  “嗯哼”“可你是替政府工作的……”
  “没错,可我花政府的钱心疼。”
  美人笑意盎然:“杨先生这样的人真是少见啊,天不怕地不怕单单怕钱。”
  “因为这钱不是我的,在这一点上,我比不上您。”
  美人的笑意顿时消失了:“杨先生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有啊……”杨建平作无辜状平摊双手。
  美人无语转身,对一旁正和一个肥胖的港商聊得正欢的徐方说了句什么,然后扬长而去。
  “嘿,我说怎么了?”徐方急声问道。
  “没怎么呀!这丫挺的跟我拿样……”,“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管丫是谁呢!”杨建平微笑着甩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留下徐方吹胡子瞪眼心中打颤。
  转眼又过了十几日,场建平要办的事情还是没个眉目。
  “我不是给你推荐了一个人吗?为什么不去找她帮帮忙?”宋国福在电话里问道。“要抓紧时间,小杨,再不能拖下去了。”
  “好吧!我去找她试试。”杨建平挂断电话,在名片册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那张宋国福交给他的名片,他按着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那个叫司马红的女人接了电话,要他明天下午去公司面谈。
  “我一清就是你!”司马红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笑着道:
  “白山市的杨建平,宋书记介绍的。”
  杨建平面对的就是太平山那幢豪宅的女主人。
  “真是一个轻喜剧。”杨建平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自嘲地笑道。
  “大驾光临是不是要我派车送你回酒店呢?”
  “您派飞机送我回白山吧!”
  “绝望啦?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士可杀不可辱。”说完杨建平先自笑了起来。
  “还在嘴硬。”司马红也笑出了声。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发行上市的事。”
  “我不管。”
  “那我跳楼。”
  “跳吧,谁拦着你啦。”
  “天下最毒妇人心啊!”
  “你应该先向我道歉……像个真正的绅士。”
  “算了吧,等我真心忏悔的时候再说!”
  “今晚你可以到这儿来找我。”司马红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张名片交给杨建平,“我一会儿还有几拨客人要见,咱们晚上再说。”
  杨建平回到酒店,拿着名片问胡戎:“这地方在哪儿?”
  胡戎看了看名片,忽然惊叫:“哇,名流山庄!那可是LOver Stop。
  lover Stop?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情人驿站嘛。”胡戎不无嫉妒地解释道。
  杨建平后来才知道,能够有幸受邀大驾光临名流山庄的,要么是大地产商与大银行家,要么是国际商贾与政府高官,邀请杨建平这样一位无名小卒实在是史无前例。
  就连杨建平自己也搞不明白司马红为什么会欣赏他。后来,他只能向我们解释说这纯粹是一种命运因缘。他说他这一生中,有三个女人在生活和事业上给他决定性的帮助和支持,而这三个女人的名字都和“红”有关。易红是在歌舞厅邂逅的,后来做了他的老婆,她让他从此有了一种稳定感,积蓄的力量也源源喷出;谢红是一次神秘的偶遇,她教会了他如何与钱打交道,但她来无影去无踪,始终是一个未解之谜;司马红帮他奠定了一生事业的基础。她是他的情人,她让他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司马红同时还是他的老板,他在资本市场上的赚钱之道是她手把手地教出来的,其中很多重要环节也都是她一手操作的。她理所当然地拿走了一多半的利润,但她如约把该给杨建平的钱一分不差全都给了他。
  至于第二天晚上在名流山庄发生过的一切,杨建平至今仍守口如瓶,这也是名流山庄客人的一个共同特点。
  但杨建平从此对司马红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司马红为老板,矢志不渝。
  “你们认为司马红能做到这份上,靠的是什么?”杨建平问起强与王俊。
  “靠女人的美艳呗。”赵强说。
  “靠交际手腕呗。”王俊答。
  “你们的说法跟我当初一样,司马红当初在名流山庄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问题。我们的回答都错了。”杨建平接着说,“司马红告诉我,她靠的是信息,现代金融运作的核心之核心就是信息的占有、信息的分析和信息的利用。”
  “很多人都以为司马红这种女人只不过是金钱滚动的润滑油,他们全错了,事实上,金钱的滚动恰恰依附于司马红这种女人所润滑出的轨道。单从表面上看,她们好像都是润滑油,但她们的本质却完全不同。不可否认,司马红也要用她的身体去占有信息,但更重要的是,她同时还会用她的大脑去分析信息、发布信息与利用信息。名流山庄说穿了就是这样一个信息中枢。这也正是那些身边美女如云的豪商巨贾们为何依然钟情于司马红的最根本原因。”杨建平结束了她的分析。
  有一天晚上,已经和杨建平一道搬来香港居住的易红天真地问他:“你认为司马红特漂亮吗?”
  杨建平望着窗外的街灯,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地说:“司马红算不上特漂亮的那种女人,但她却特迷人。女人往往不知道,迷人比漂亮更重要。”
  在黄建华的眼里,黄小菊就是这样一个迷人的女人。
  在等待亢河返回雁北的焦灼中,黄建华约黄小菊做了最后一次彻夜长谈。
  “小菊,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的心思,我想最后问一他把余下的那20%悄悄地转到了黄小菊的名下。
  随着保健品市场销售旺季的到来,“秦凤”花粉的销量直线攀升。很多批发商提着现金排队等候提货,有的甚至先交了定金。付从之把收到的货款和订金全部发回西安,他让张书新卯足了劲加班加点地生产赶进度,一下子组织了近3000万的货发往雁北市。付从之心想,照这个势头,在旺季卖出个两三千万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对于“美神”花粉的沉默他起先还有一点心理上的戒备,每时每刻盯着“美神”的动静。可两个星期过去了,“美神”却没有任何反应,付从之暗暗得意起来:“管你丫谁在背后操纵呢,我付从之通灭。”
  不知不觉中,他又有了“中国第一策划大师”的得意感觉。
  接连几天,亢河都躲在小屋里苦苦思索:怎么办?怎么办?
  从北京返回雁北,付从之的出现与反击让他大吃一惊。
  本来,亢河从北京匆匆赶回是想接着把6·6广告系列继续做完,待“美神”花粉的市场占有率得到进一步巩固后,他便抽身离开金海岸,到国外另谋发展。他那复仇的火焰已在北京市场的成功与刘雨新温存的劝说中慢慢淡化了。
  可付从之的反扑极大地刺激了他,他身上的狼性又被重新唤醒了。他在小屋里烦躁地急踱,一圈一圈的,犹如困兽,“我操你大爷的,叫板了嘿!灭不了你小丫挺的,我就不是朱联学。”
  “我还有没有机会?”
  “没有,建华,真的没有了。”
  “为什么?”
  “感情的事不存在‘为什么’。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可能是因为我们俩个有太多的共同背景和共同境遇了,我喜欢爱情有层次感。在你身上,我找不到这种感觉。就像我们俩那次接吻,我总觉得是两个小孩在做游戏。”小菊好像早就做好了长谈准备,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声音仍在低低地鸣响。
  过了许久,黄建华才艰难地开口。
  “可是,小菊,我是真的。”
  “我知道,建华,你给我的东西很真很美,但很遗憾,我不能接受二如果我还是个大学校园里的女孩,我也许会接受你,可惜时光无法倒流。”
  “那好吧,小菊。”建华咬着嘴唇哺哺地说,“我爱过的女人,我会永远怀念的。”
  “谢谢,建华,”小菊也动了真情,“你是个很出色、很有责任心的男孩,你应该去追大学一年级的女孩,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也许俩人都隐隐感到了一丝离别的愁绪,这一夜,他们倾心长谈。谈策划,谈人生,谈爱情,谈得泪眼朦胧,直至东方渐白。
  第三天,黄建华就向刚回到雁北的亢河递交了辞呈,他说他要远离策划界到深圳去做生意。
  出人意料的是,亢河并没有挽留他,只是让他把耒耜公司帐户上的钱取一半带走。黄建华只拿走了其中的30%,看得出,付从之这回确是有备而来,无论是广告宣传、营销布点还是人员整合,都作过精心的安排,简直无懈可击。而且几乎全部作法都是针对“美神”花粉在北京市场的那一套而重新布局的,亢河的拳头还没打出去,就已被对方牵掣在肘下了。
  亢河百无聊赖地随手从地上抄起一张报纸,一条消息跃入眼帘:经卫生防疫站突击检查,本市30%的餐馆卫生不合格。
  “丫挺的,大爷教你招邪的。”亢河兴奋地蹦了起来。
  他在暗地里谋划了一个阴谋,为此,他首先找到了卫生防疫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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