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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占青心里开始发慌，不像先前那样镇静了。可是，这只是短暂的感觉，一旦事到临头，他反而又冷静了。他的脚下开始漫过很深的海水，而且海水越涨越高。他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飞步跳上刚才睡觉的包上，那里的地势比别处高一些。 “有什么办法出去呢？”张占青心里想。突然，在他身边的斜上方，闪过一道亮光。他抬头一看，是“江亚轮”统舱壁的气窗。张占青心里一动，急忙脱掉棉毛长袍，只留一件衬衫，外面套上棉毛背心，然后再脱下袜子和长裤，光着脚，只穿着薄薄的内裤。一纵身跳到格子床上去。他站起身来伸手拉开玻璃气窗，并把头从窗口伸了出去…… 突然，一个海浪打来，撞在气窗下的船壁上。张占青一惊，急忙缩回头。这时，飞起的浪花顺着气窗口喷了下来，溅满了他的前胸，一阵刺骨的寒冷。他揉揉前胸，使自己镇静下来，然后用双手把住气窗翘起的边沿，第二次把头伸了出去。 又一个浪头打来，这次的浪头似乎比先前的更大，溅得张占青满头满脸都是海水。可是，这回他并没有缩回头，只是紧闭双眼，用力甩甩头，然后把身体侧翻过来，脸面斜对天空，双手用力向上一挺，想从气窗里钻出去。然而，他失败了。他感到肩膀一阵麻痛，整个身体像被箍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这时，他看到夜空中，有一种勺子形状的七颗亮星，煞是使他留恋。他想，我能看到这种星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50年后，我们采访了张占青。他讲到这一逃生细节时说：“那天没有月亮，天气挺好，满天星星。大约12月，每年冬天的时候，我都看到天边有这样的星星，像是勺子一样。那天，我刚刚爬到了‘江亚轮’气窗上，出不去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些星。我心想，我能看到这种星，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张占青虽然这么想，但是，他没有绝望。他又用力蹬了蹬双脚，肩膀卡得更痛。他觉得从这里确实钻不出去了，便夹紧双肩，屁股向下一坐，一缩头退出了气窗。这时，船舱里的水在快速上涨。 张占青心里一阵难过。他想起了家里的老婆和孩子，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出了事情。万一死了怎么办呢？船上这么多人，家里人能找到我吗？张占青想写张条子，留几句话，以便将来家里人能看到。可是，用钢笔在纸上写的字，遇到海水不就化了，即使写了也没用啊。结果，他没有写。他心里开始着急，怎么办呢？对了！张占青急忙跳下格子床，从水里捞出棕色的棉布长袍，从里面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居民身份证，在前襟上蹭了蹭，然后揣在贴身衬衣口袋里。这样，万一出了事情，家里来人也好认领。 张占青揣好了居民身份证，把棕色棉布长袍一扔，转身又看了一眼气窗。海水已经从气窗口向舱里流下来了。啊！怎么办好呢？真是走投无路了吗？此刻，张占青反倒出奇地镇静起来。他知道刚才钻气窗时没有把气窗玻璃关好，所以海水流进来了。他想再跳上床去关闭气窗。这时，他听见一阵“嘿呀！嘿呀！”有节奏的喊叫声。他回头一看，距离他大约有4米的地方，有五六个人正在拼命拉一道大铁门。好，有生路了，张占青一个箭步跃了过去，抓住铁门的一根横条，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另外几个人一齐“嘿呀！嘿呀！”地拉大铁门。所有的人都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他们不用任何人督促，随着“嘿呀！嘿呀！”有节奏的音响，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用。终于，他们把铁门拉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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