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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在延安中学举行过一次婚礼，给我的印象最深，这就是教导处干事邓镇和谢莹同志的婚礼。 1944年8月，我到延中以后，每天晚饭后自由活动时间，经常看到一男一女在教导处窑洞门口，一起纺线，有说有笑，毫不避嫌。原来这一对就是邓老师和他的未婚妻谢莹。他们恋爱多年，年岁都不小了，组织上以特殊情况批准他俩结婚。 邓老师长着一副典型的广东人脸型，他是著名工人领袖邓发的弟弟。 他们俩不给组织添麻烦，也不向哥哥伸手求援，用业余时间纺线得来的收入筹办自己的婚事。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在半山腰一块小三角平地上挂了一盏汽灯，摆了8张桌子和许多凳子，桌上放了红枣、花生、瓜子和核桃。全校师生不管哪个班，认识不认识，都来凑热闹，表示祝贺。人已经来了不少，但婚礼还没有正式开始，好像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一个身穿皮夹克的中年人进入会场，他就是邓发同志。后面还跟了不少人。婚礼开始了，首先请邓发同志讲话。他一口广东话：“首先我要声明两点：第一，我不是什么首长，我是以哥哥身分来参加邓镇和谢莹的婚礼；第二，晚来了一步，让大家久等了，非常抱歉。因为我们坐的大卡车在桥儿沟拐弯处陷进了泥坑。多谢延中的同学帮助推车。”马上有几个陕北人叫嚷着：“那要感谢你，是你让我们第一次坐上了汽车……”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到处充满着笑声。 邓发同志沉思了一下，继续说：“对于你们的婚礼，我首先表示祝贺！希望你们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把革命工作做得好上加好。你们也清楚，对于你们现在结婚，我一直反对。因为现在正在打仗，革命尚未成功，应集中精力，努力工作与学习。总而言之，现在还不是建设小家庭的时候。 你们年岁是不小了，但再等几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这一席话使参加婚礼的师生感到莫名其妙，一方面跑来祝贺，另一方面又不同意现在结婚。邓镇老师一点也不生气，微笑着聆听老大哥诚恳教导。他心里清楚，哥哥是最疼他了，哥哥就是这样一个忠厚诚实的人，从不会逢场作戏。 邓发同志还专门带来一架留声机，放着各种唱片，其中有一张是“百代公司”录制的洋人大笑，逗得这些陕北“土包子”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笑得那样天真、粗犷。邓发同志挥着手，让大家跳舞，他也带头跳起来。 一切都淹没在真诚的笑声、乐曲声中。 为了解决个人“零食”问题，几乎每个同学都开了一小片荒地，那是大家的“自留地”。大家喜欢吃什么就种什么，如西红柿、黄瓜、萝卜等。想当年，桥儿沟山脚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由于大家精耕细作，肥水充足，长势特别好。连桥儿沟的老乡们也常来取经，见人就夸：“延中娃，呱呱叫。” 金秋时节，到处果实累累，丰收在望。同学们三三两两相邀，蹲在菜地里互相品尝劳动果实：这个甜，那个香…… 桥儿沟的山坡上是一片红色胶土层。由于存不住雨水，种什么都长不好。但非常奇怪，种出的南瓜却又大又甜。同学们就因地制宜，发挥它的优势，种了一大片新华农场改良型南瓜。农历八月十五，正是南瓜丰收的时节，那桔红、紫红、橙色的南瓜爬满山坡。 秋高气爽，月明星稀，同学们准备开“南瓜宴”欢度中秋。有的上山拣柴，有的找石头架锅。所谓锅，就是洗脸的铜盆。什么调料也没有，要能搞到一小撮盐就万幸了。 同学们头上顶着明月，围着热气腾腾的大铜盆，又说又笑，一边吃一边评论。有的说明年一定多种南瓜；有的说抗日战争胜利后，一定把家乡的南瓜移种到桥儿沟来；有的望着明月，干脆唱起了“信天游”，调子是陕北调，但词是自己顺口编的。谁也听不懂，也许是用“宇宙语”唱的吧？这种别具风格的南瓜宴，让我们忘掉一切，好像自己成了宇宙的一部分，宇宙也溶化在自己心中。真是天人合一，快乐自在。 有人说这是穷开心，有人说这是人间神仙会。 1945年，抗日胜利后，延中同学奔赴全国各地，都带上南瓜、西红柿种子，让延安精神遍地开花，永放光芒。 延安中学坐落在桥儿沟的东山坡上，窑洞摆成了一条长蛇阵。 为了减少师生往返奔波，全校分成两个食堂就餐。后灶食堂得天独厚，山崖下有一股清澈的泉水，甘甜无比。同学们饮用全靠它，生喝从不会生病，比现在的自来水不知要清洁多少倍。 不知是哪位老师傅，把炉灶巧妙地盘在山根下，和泉水紧紧挨在一起。几个锅台就在泉水出口处。伙房大师傅只要一根树枝或几片树叶就能灵活自如地把水引向各个锅中。在不需要时，只要把树枝或树叶一拔，像开关一样，使水空流，简直方便极了。 延中的同学们整天生活在大自然的环境中，露天上课，高原阳光，山谷清泉，每天上山下山的爬山运动……就是这些大自然的阳光雨露哺育着他们健康成长。我们一方面是党和人民的忠实儿女；另一方面又是大自然的子孙。黄土地、延河水用自己的乳汁哺育了这些延安红小鬼，在他们身心中注进了纯洁、朴实和真诚的素质，使他们在以后的征途上经得住各种风风雨雨的磨练和考验。 -------- 张燕林 男，延中六班学生。毕业于莫斯科包曼高等工业学院。曾任中国驻原苏联、蒙古人民共和国大使馆商务参赞。现任中国驻几内亚大使馆商务参赞，高级工程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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