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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空穴来风


  荣德生坐在开往上海的三等车厢里,心情依然十分沉重。朋友的劝慰并没有使他稍有宽心,钱孙卿说宗敬“依附孙传芳”之说不过是借口,可是荣德生心里清楚,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
  两年前,不,准确地说是在一年半前,荣德生有事去上海,赶到西摩路186号,发现公馆里灯火辉煌,禁卫森严。大门口的卫兵看见来了个土老儿,不放他进去,还是门房来解释说:“这是二老板。”才算放行了。他还是从玉兰树下的便门进去,但走过甬道时,看到衣架上挂满了缀着金饰的军大衣,宴会厅里人声喧喧,料想宗敬是在宴军政大员了。
  荣德生在哥哥的书房门口碰到大侄儿鸿元。
  “叔叔,你几时来的?”侄儿亲热地问:“正好赶上父亲的宴会呢,我领你去吧。”
  “你父亲请的是什么人?”荣德生问。
  “主宾是联帅孙传芳和秘书长陈季侃,淞沪护军使也来了,还有顾少川总长,姓傅的道尹,还有许多人我就说不清了。”
  荣德生心中老大不快,“我不去了,怕闹。鸿元,你不要去告诉你父亲,我就在书房坐坐,等他吧。”他最怕跟你来我往的军阀打交道,图个太平。宗敬却与他们交上了朋友,这使他感到不安。
  等客人散尽,荣宗敬来到书房,已经快十点了。宗敬已有几分酒意,“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去参加宴会?可,可热闹啦!”
  荣德生两手放在袖筒里,不悦地说:“宗敬,少跟丘八们打交道,要惹祸的。”
  “不对”。荣宗敬得意地说:“孙传芳怎么是丘八?如今是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有了这座靠山,天塌地陷都不怕。再说,此人是留过洋的,也很会结交名流,章太炎是他的顾问,南通张四先生对孙大帅也颇敬重,他很愿意同实业界人士交朋友哩!”
  “军阀没有一个好东西。”荣德生一动不动地说。
  “嗨!你老是发愁。管他好东西坏东西呢,能镇定市面,对我发展事业有利,就是朋友嘛!”
  荣德生不吱声了,知道说也无用。现在,他心里不踏实的就是这件事,弄不清宗敬与孙传芳的关系究竟有多深。
  在无锡,薛明剑曾帮他出了个主意。“德先生,我知道你向来不愿与官场打交道的,但这次不同,你们兄弟已经卷进了旋涡,就非得去运动官场,找人疏通了。”荣德生说:“为了事业也只好如此了,可我在政界军界并无熟人,去找谁呢?”薛明剑说:“有一个合适的人,既是党国元老,与你兄弟交情也够。”“你是说吴老先生?”“对,吴稚晖曾是蒋公子经国的老师。此人极重乡谊,他肯出来帮忙,就有一半把握了。”
  钱孙卿也赞成薛明剑的意见。他鼓动说:“德先生,找吴老先生是很妥当的。说他不是官吧,他现在是中央监察委员、东路军总政治部主任,官职不小;你说他是官吧,此公从来不打官腔,不说官话,不办官事。并不违背你的宗旨呀!”
  其实,荣德生也并没有这么个宗旨。从创办保兴面粉厂开始,20多年中,与官场的交道还少吗?要办成任何一件事都离不开官场。他只是怕见官,嫌烦,不习惯应酬不情愿磕头作揖而已。在上火车的时候,请吴稚晖帮忙的决心已经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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