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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继承王位



     成千上万的光头在热带骄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僧王为西哈努克戴上了王冠
     必须点燃三天三夜的那根蜡烛被风吹灭了
     “三人帮。”
     一群老师围着一个学生转
     法式马术和美国西部牛仔
     首次公开演讲赢得了他的臣民,尤其是许多漂亮
     女人的心。

  法国人和泰国人在东京签订的那个条约刺伤了柬埔寨人,尤其击垮了柬埔寨国王莫尼旺。他感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曾是法国圣·梅克桑军校的士官生,后来又成了法国军队的预备役准将,他懂得军事。因此,他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法国人在战场上战胜了泰国人以后,却在日本屈服于失败者。他一想到那个条约,就想到将有1/3的土地丢给泰国,自己将受子孙后代的千古唾骂,他绝望了。一气之下,便昏厥过去,从此一病不起。他不能再呆在王宫里,因为这里总使他想起他的责任和罪过。他不能在这里忍受切肤之痛。他让人把他送到了和交趾支那交界处靠海滨的一座别墅。他想远离尘世,闭门谢客,甚至拒绝会见法国殖民当局的官员。他身边旧日的宠妃们现在也都失宠了。
  1941年4月复活节前,西哈努克从西贡回金边度假,正好赶上国王病情加重。他同父母一起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山区旅行,来到了国王的别墅。整个别墅笼罩着悲痛、凄惨的气氛。这时,只有国王的近亲才能接近国王。来到国王病榻前的,有西哈努克、他的父母,以及他的两个舅舅西索瓦·莫尼勒亲王(国王的长子)和西索瓦’莫尼庞亲王。几个小时之后,国王驾崩了。
  悲痛之中,人们开始着手处理国王的后事。人们都以为作为国王长子的莫尼勒会成为王位继承人,所以大家都拜倒在他的脚下,等着一切都由他来决定。他征求了别人的意见之后,决定把先王的遗体秘密送回金边。因为按照传统,国王不应该在远离王宫的别墅里驾崩。于是大家给国王穿好衣服和简单化装之后,便把他安放在黑色雪铁龙轿车的后排座位上,莫尼勒亲王坐在司机的旁边。紧跟着的是西哈努克及其父母乘坐的达尔博轿车。再后面是莫尼庞的汽车。表面上与往常的国王归驾无什么区别,照旧举行仪式。
  第二天,举国致哀。根据传统,先王遗体被安放在一个饰有吴哥式金色雕刻、散发香味的棺木内,供人瞻仰。在三个月内,有64名和尚(必须同先王逝世时的年龄相同)每天诵读经文,为先王超度亡灵。
  为先王举行葬礼的日子到了,成千上万的人参加葬礼。按照传统,先王的60名嫔妃身穿白色孝服。这些嫔妃和臣民百姓都要剃成光头。成千上万的光头,在热带骄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除了白色就是金黄色,这是各位亲王、各级官员和军官们的袖饰和领饰,童男童女仪仗队放在先王棺木上的金色假花,王家舞蹈团女演员们戴着的金黄色的锥形冠以及宫廷侍从们打着的金色王旗。护送先王出殡的是身穿金黄色和白色制服的仪仗队。传统的乐队演奏着清脆的乐曲。这时,大家已不再感到悲伤,因为根据佛教的理解,葬礼是让人脱离尘世,走向极乐世界。
  莫尼旺国王驾崩之后,对国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由谁来继承王位。虽然人们认为先王的长子莫尼勒是当然的继承人,但最后还是要等待王位最高委员会来选举决定。
  根据柬埔寨王位继承传统,王位最高委员会要由王国的政府首相、佛教两大派(摩河尼迦派和达摩育特派)和婆罗门教的最高领袖组成。最终的结果是,这个最高委员会选中了19岁的西哈努克。
  这种选举在法国殖民统治时期只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实际上,一切由法国人决定。
  法国人选中西哈努克为国王是有它的考虑的。根据西哈努克的分析,法国人首先是为了安抚吵吵闹闹的民族主义者。在这一势力中,比较突出的是山玉成和沈法等行政官员。他们的报纸叫嚷王位不应该成为对法国百依百顺的西索瓦家族的专有特权,而应当归还诺罗敦家族。
  自1884年法国把保护条约强加给柬埔寨以后,当时的诺罗敦国王就开始丧失了权力。诺罗敦国王对法国人极为不满和憎恨,以致后来他胆敢鼓动人民起来反抗。诺罗敦的长子尤根托亲王居然要求法国恢复高棉君主的权力,这当然得罪了法国人,所以他丢掉了王位继承权。法国人本来要选诺罗敦的次子,即西哈努克的祖父继承王位,但由于他对法国人出言不逊,也失掉了王位继承权。于是,法国人就把王位给了诺罗敦的异母兄弟西索瓦。这样,西索瓦家族就继承了两代王位。
  为了平息民族主义者们的不满,法国人把目光转向了诺罗敦家族。而这时,这个家族恰好出现了一位举止文雅、性格温顺的中学生。他就是西哈努克。他们认为,这位温顺的中学生,一定会成为为法国效劳的驯服君主。
  莫尼旺国王的长子莫尼勒本来是可以成为继承人的,但他也有相当亲法的历史,他曾在法国参加了二次世界大战。如果他被选中,肯定会引起人们更大的民族主义情绪。他还有口齿不灵的毛病。这使他在法国人那里不大得宠。法国驻柬埔寨的高级专员蒂博多也极力反对莫尼勒,因为莫尼勒的夫人是三朝元老秀首相的外孙女。秀在王宫里称王称霸,使那位专员难以忍受。如果莫尼勒当了国王,将同秀结合在一起,法国更难以控制,所以专员坚决否决了莫尼勒的继承权。
  由西哈努克继承王位,他的父母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在他们看来,这是诺罗敦家族的光荣和自豪。因为从诺罗敦国王以后,本来王位应该在这个家族里继续下传,然而由于法国人的干涉,才转到西索瓦家族。
  对西哈努克来说,他并不感到高兴。相反,他感到一种恐惧。原因是他害怕自己太年轻,挑不了这么重的担子。为此他甚至还哭了一场。
  父亲被儿子的反应弄愣了。他对儿子说:“你是诺罗敦家族最后的希望。西索瓦家族已连续传了两代,使我们蒙受了几十年的耻辱。现在,诺罗敦家族总该出口气了,可是,当王位最高委员会一致选你为国主的时候,你却拒绝继承自我们伟大的诺罗敦一世去世之后丢失已久的王位。如果你继续坚持这一令人费解的态度,那我只有一死。”父亲简直是在威胁他。
  他的母亲也劝道:“我的孩子,不要这么哭了,你的眼泪会给我们的家庭、我们的王朝和我们的国家带来灾难。你可怜的妈妈央求你。你是诺罗敦家族唯一的希望。为了这个家族的荣誉,还是同意继承王位吧,你一定能像你显赫的祖先一样,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伟大君王。如果你拒绝继承王位,西索瓦家族就会把王位永远继承下去。”说着她也哭了。
  接着,母亲又讲了拒绝王位的利害关系,她说:“好好想想吧!你拒绝继承王位,法国人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极大冒犯。你已经知道了那些顶撞法国当局的亲王们有什么样的下场。你的父母、祖父母是要对你的态度承担责任的,他们会被流放到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去。尽管你很年轻,但你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请你可怜可怜我们!你还是说‘同意’吧,我求求你。”母亲真的是在乞求他了。
  西哈努克知道大局已定,一切都不可逆转了。于是他接受了母亲的请求,同意继承王位。他父亲听到这一消息后,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并以诺罗敦家族的名义感谢他。他的祖父母更是兴高采烈。祖父苏他罗松了一口气说:“现在我可以闭眼了,诺罗敦家族终于赢得了公正。”
  当天晚上,吃了一顿不寻常的晚餐。当然,晚饭本身没有什么特殊。只是大家就座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按照法国的礼仪,只有主人才能坐在餐桌一侧的正中间。平时这个位置是属于父亲的,西哈努克坐在餐桌的一端。然而,今天,父亲却让西哈努克坐在正中间,自己坐到了儿子原来的位置上了。西哈努克回忆说:“我感到非常不自在,看到我那尊敬的和受人爱戴的父亲为了我而‘降低地位’,真感到惭愧万分。”
  西哈努克加冕的日子选在1941年10月31”日他19岁生日那天。这是由宫廷内的星相家经过认真的占卜后确定的。
  在进入金銮殿进行正式加冕之前,新国王由仪仗队护送,在首都主要街道进行正式巡游。其场面相当热烈、雄壮和威严。
  国王的前后是锣鼓喧天的乐队、色彩缤纷的民间舞蹈团。衣着华丽庄严的文武官员、身穿金丝绒装饰服装的年轻侍从,以及身着艳丽服装的公主和宫内的女官们。接着是一头白色神象和披着用金、银线绣的丝绸的深灰色象队,手执黄蓝两色新国王王旗的王家骑兵、首都和外省高棉人代表、占族代表团、少数族代表团、旅柬华侨和越侨代表团,他们都穿着自己的传统服装,奏着民族乐曲,跳着民族舞蹈。法国的男女宾客和各外国代表国站在观礼台上观看盛大巡游。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德古海上将和老挝国王西萨旺·冯陛下也光临了这次典礼。
  整个巡游分四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乘不同的交通工具。第一阶段乘坐轿子。轿杆上饰有金色花纹的暗红色大轿由身穿上个世纪制服的皇家卫队的身强力壮的士兵们抬着。第二阶段是乘车辇。车子形似凤凰,由六匹黑马牵引。第三阶段是骑大象,这是一头长着长牙的印度式打扮的大象。第四阶段是骑马。西哈努克的那匹高头大马叫“欧百里香”。它身上披着金色和银色的盔甲,在欢呼和鼓乐声中昂首前进。
  巡游结束之后,西哈努克进入金銮殿接受加冕。佛教两大教派的僧王和婆罗门教僧王为他戴上了王冠。
  就在加冕的当天晚上,在高棉人看来,出现了不祥之兆。按照传统,新国王在加冕的那天上午在佛教僧侣和宫廷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点燃了象征胜利的蜡烛。这个蜡烛要连续燃烧三天三夜不能熄灭。但是,到了那天晚上,一场大风把蜡烛吹灭了。
  王宫内外的人们闻讯后都惊呆了。人们预言,新国王将会大祸临头,国家和民族将蒙受大灾大难。西哈努克对此并不以为然。然而,不幸的是,这些预言居然应验了。20年后,西哈努克被废黜了。又过了近10年,柬埔寨被越南占领了。
  西哈努克从一开始就似乎是一个命里注定的不幸君主。

  西哈努克荣登国王宝座,对一直被看作王储的莫尼勒是一个打击。他曾经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军官,在柬埔寨军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他的失宠,也使那里的军人大为不悦,但他们又不得不效忠这位由法国人选出来的新国王。
  然而,对民族民义者来说,西哈努克的登基则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他们总算盼到具有敢于顶撞法国人名声的诺罗敦家族继承王位了、他们在自己的报纸《诺戈瓦特》上大肆宣扬这一胜利。为了争取这位年轻国王的支持,他们的领导人亲自拜见国王,力图说服国王关心他们的反殖民主义的斗争。但是,刚刚离开中学校门的西哈努克对政治确实感到很陌生,而且他不愿过深地卷入政治,因此,他只是耐心地听他们讲。
  法国殖民当局很快意识到,国王有可能受到民族主义分子的影响,于是切断了国王同他们的联系,对他们的报纸《诺戈瓦特》也加强了监督。此后,该报纸的调门变得低沉了。
  为了加强对国主的控制,法国当局派了三个法国人到西哈努克身边工作。。一个是作为法国的代表(或称高级专员的特别大使)加斯东·巴罗尔先生;一个是作为西哈努克私人顾问的雷内·莫里宗先生。他既是国王的家庭教师,又是国王的高级秘书,为他起草正式讲话和草拟信函。还有一个是作为西哈努克副官的阿梅代·菲利普·戴布瓦松先生。西哈努克后来称他们是确有很高水平的“三人帮”。
  尽管他们三人的职责是对西哈努克进行监视,但由于他们个人的特长和魅力,西哈努克同他们相处得相当不错。
  巴罗尔是一个留着小平头、长着宽肩膀的举重运动员。他头脑敏捷、口齿灵利。他常绘声绘声地讲述安德烈·莫鲁瓦写的《布兰布尔上校的沉默》中的故事。西哈努克为他的漂亮口才和彬彬有礼的风度所折服。于是,这位国王成为监督者的俘虏。西哈努克对他几乎毫不避讳。
  莫里宗作为国王的顾问,主要协助国王料理民政事务。他也相当有魅力,优美标准的体态,总是风度翩翩,像个花花公子,但却忠于他娇美的妻子。他总是能为西哈努克起草出修辞讲究、语言风雅的演讲稿,这使西哈努克从中获益不浅。
  作为国王的副官,戴布瓦松同西哈努克朝夕相处,最后居然成了西哈努克最忠实可靠的朋友之一。他出身贵族,曾当过海军上尉。他高高的个头,细条身材,英俊的脸庞,有一种希腊神话雕像的古典美。他举止文雅,知识渊博,极富教养,对宫廷的装饰和布置有极高的审美能力。这正好与这位亚洲君主崇尚和追求西方文化修养的强烈愿望相吻合。可以说,西哈努克是最西化的东方君主之一。显然这同他这位副官的影响和熏陶不无关系。在后来西哈努克漫长的人生中,不能说没有他的影子。西哈努克似乎对他达到了崇拜的程度。他说:“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出身高贵和心灵高尚的统一。”
  作为国王,西哈努克应该管朝政;但作为一个人,他才只有19岁,需要继续学习,但不是学校里的普通学习。他有权享受一群老师围绕他一个学生转的特权。在西贡读书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有这样的学习条件。让他高兴的是,这种学习使他彻底摆脱了令他挠头的数理化各科的考试。
  西哈努克学习的课程有法国文学和哲学基础知识。这是他颇感兴趣的。他的老师是法国教育界负有盛名的文学大师戈尔贝先生,不但教文学、哲学,而且教西方古典音乐。他的副官戴布瓦松还找来了一大堆音乐大师的唱片和其他古典作品。西哈努克对这些古典音乐却怎么也产生不了兴趣。他只喜欢吹他的萨克斯管,拉手风琴,奏爵士乐,后来又学会了吹单簧管。
  其他一些重要的课程是有关金融、经济、财政方面的知识,承担课程讲授的是经济学专家宋双。早年,宋双就读于法国的商学院,后任西哈努克的财政大臣、副首相、首相。讲授这方面课程的另一个老师是大资本家陈豹。作为给国王上课的柬埔寨人,他们希望这位年轻的国王博古通今,学贯东西,去重建柬埔寨的未来。但是,当这些老师为他讲授枯燥的经济学的时候,西哈努克却在想着玩漂亮的法国式马术。
  玩马术大概是西哈努克除了艺术、美食之外又一个酷爱的项目。从少年时代起,他就对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是从他外祖父的一张照片引起的。有一天,他的外祖父给他看了一张照片,外祖父身着法国圣·梅克桑军校军服,骑着一匹英俊战马,显得格外威武神气。他看着这张照片,入迷了。那时他就对美国的西部片产生了兴趣。那些粗犷骠悍的西部牛仔和侠客精湛娴熟的马上功夫,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于是,他让父母给他买了两匹高棉马。他经常同邻居的小朋友模仿牛仔的姿势,甩动着套马缰,在手指上转动着左轮小手枪,跃马狂奔。
  当了国王,再也不能玩西部牛仔的游戏了。这时,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德古海上将,特意送给国王三匹良种马。一匹是名叫达达朗的枣红马,一匹是叫欧百里香的带白斑点的灰马。它们都是阿拉伯马和安南马的杂交马。还有一匹叫卡拉波芙的母马。
  西哈努克同他的顾问莫里宗和他的副官戴布瓦松组成了一个小马术队。后来莫里宗不幸在一次马术训练中严重摔伤。他们的马个个技艺高超。都能越过很高的障碍。西哈努克特别钟爱那匹漂亮的欧百里香。它被选为他加冕时的御用坐骑。
  作为一个新国王,他第一次面对他的子民,是他在王宫的占猜雅殿的敞廊上公开发表演讲。这次演讲使他在公众中大放异彩。年轻、干练、漂亮的身姿,清脆、响亮、悦耳的嗓音,激昂、慷慨、动人的演说词……这一切使他的听众惊喜不已。他的讲话激起了听众们的一阵阵欢呼。初次亮相就赢得了他臣民,尤其是赢得了许多漂亮女人的心。
  然而实际上,这个演讲稿并非出自他自己之手,而是莫里宗先生先用法文起草、然后又翻成高棉文的。他的演讲技巧也远未成熟。只是到了1955年他逊位以后,他才真正认真地去培养和锻炼自己的演讲艺术。
  尽管西哈努克初出茅庐,对政治还一窍不通,但他以真诚和纯朴来处理王宫内一些本来很棘手的复杂关系。明争暗斗是一切宫廷内的通病。本属于西索瓦家族的王位却落到诺罗敦家族,这当然不会使整个王宫平静。西哈努克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进行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改革。例如,他免去了他的祖父母、叔父、舅父、姑母、姨母朝见国王时“下跪叩首”的传统礼节。相反,西哈努克对这些长辈首先行礼。堂表兄弟之间相互行礼。这使整个王族成员不感到屈尊,从而减少了许多人的不满情绪。
  这位十分平民化的青年登基之后,无论如何也不大适应宫廷的生活,他受不了那些繁文缛节。同时,在法国殖民官员的控制下,他又无所事事。这种空虚无聊的环境,很快就将西哈努克引入了肉欲横流的情场。这位青春勃发的多情国王很快就在这方面展示了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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