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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陶


  
  天,阴沉沉的。因为怕下雨,故事会仍然在博物馆里举行。又因为今天晚上要讲陶器发明的故事,所以白天大家参观了村东的陶窑。现在大家集合在陈列陶器的一个角落里,再次参观着陈列柜里摆着的各种各样被发掘出来的陶器和壁上挂着的有关制陶的各种图片。
  讲故事的是小红。她仍然同上次一样,缠住黄爷爷一起准备了一整天。因为有了上次讲故事的经验,所以神情没有上次那么紧张,开头也没有用什么“开场白”,等大家一坐好,就开门见山地讲了起来。

   
竹篮打水

  天,阴沉沉的。
  老异的脸也是阴沉沉的。昨晚他要杀小猪吃,农母不让,要留着喂,只给他们吃冷鹿肉,他不高兴。
  今天一早,他便带着老还、老烈、小蟾等几个猎人,嗾着猎狗,出去打猎了。临走的时候,老异还愤愤地说:“我们打来的小猪,却不让我们吃!今天猎了野物,我们都在外面吃掉。”
  老刑身体不舒服,他没有跟老异去,躺在方屋屋角里休息。小蜊已经好了,原想去打猎的,可是农母要他留下来,看护老刑。
  女常的脸也是阴沉沉的。昨晚老异说她在家里跳舞、快活,她同老异吵了几句嘴,不高兴。这时候她骂道:“我从早累到晚,腰酸腿疼,他不但不领情,还说我快活……”女瑶等几个女人劝慰着、拉扯着她,一起出去采集去了。
  农母在喂猪。她弄来一段中心被掏空了的朽木头,将它横放在猪圈里,想作为水槽。
  昨天抓来的小野猪,比原先的小猪大点,身上的纵行条纹已经快要退尽了,一见农母把水槽放进猪圈,便抢了上来,要水喝。
  农母叫来小兔、小蛙等几个孩子,要他们去打水。他们一听,立刻一窝蜂似的,跑到一个小圆屋里抢皮口袋。小蚌走慢一步,没有抢着,便拎了个竹篮子跟着他们。
  小兔和几个孩子从河边打回了水,递给农母,让她倒进水槽里。回头一看,只见小蛙拎着个湿淋淋的空竹篮子,哭着回来了。
  农母连忙问:“怎么啦?”
  小蛙哭得更伤心了,说不出话来。
  小兔代她说:“她没有皮口袋,只好用竹篮打水,可是水都跑了。”
  农母安慰着小蛙,同时对大伙儿说:“谁把皮口袋给她,再去打一次水。”
  小兔爽快地将手中的皮口袋给了她,还领着大伙儿又到河边打水去了。
  农母追着他们喊:“猪圈的水够了,打了水倒到方屋子里的石臼里去!”
  当小兔领着几个小朋友提着水,走进方屋子里的时候,只见农母、谷母等几个老婆婆,还有几个老头儿,正围着火塘边烤火。她们有的抱着小婴儿,同时撕着麻皮,有的正忙着纺线,还有的在试着织布。只听她们笑着在谈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之类的话。
  躺在屋角的老刑,一见孩子们打来了水,便嚷着“水、水!”小蜊连忙从小蛙手里接过皮口袋给老刑递了过去,老刑的手索索发抖,捧着皮口袋喝着水,一个不小心,倒了满身。
  农母走过去,将口袋接了过来,顺便在老刑头上摸了一下,有点烫手,便说:“我给你煮点草药汤喝吧!”
  农母让孩子们把水倒在火旁一个石臼里,放上一把草药,又用两根树枝从火堆里夹起一块块烧红的小石头,丢在石臼里。石臼里的水立刻溅着水花儿,咝咝地响着。农母喃喃念叨着:“篮子能盛谷子盛不了水,皮袋能盛水又软不拉几的,狼头壳勺子都能盛,就是盛不多,石臼都能盛,就是太重。它们都不能搁在火上烧。篮子、皮袋,一烧就坏。”
  谷母听了,答话道:“我们的草屋顶,敷上泥,就不漏雨。所以,从前有人将泥巴敷在篮子上,也能盛水,就是水有点发浑。”
  一个老头说:“先将它晒干呀,这样要好一点。”
  坐在他们一起、撕着麻皮的小兔,一直在用心地听着农母他们的谈话,一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她向小蛙打了个暗号,便拎了只竹篮子,悄悄地溜出了方屋。
   
烤泥篮

  小兔拎着篮子,走到屋子外面,回过头来对跟出来的小蛙说:“都听见了吗?”
  小蛙问:“听见什么呀?”
  “将篮子涂上泥,盛水呀!”
  “不是说,水发浑吗?”
  “晒干呀!”
  “今儿个哪有太阳?”小蛙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说。
  小兔也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想了想说:“我们不会放在火上烤吗?干得更快些。”
  “对!”小蛙一听,拍手叫好,说,“那,敷泥吧!”说着,弯下腰,就想动手。
  小兔心细,说:“我们先看看哪儿的土好。”于是,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小蛙,走出村去。
  村北边是坟地,大人不让去的。南边是河岸,沙子太多。西边是粟田,半沙半黏。只有村东边的土,又细又黏。
  昨晚下了雨,地上湿漉漉的,脚踏上去就往下陷。可是她们不怕,偏找了个小水洼儿和起泥来,和得黏黏糊糊的,不太干,也不太稀。
  小兔抓起一把泥,就往篮子上敷。小蛙立刻学样,将一把一把的泥,往篮子上涂。小兔又用小手轻轻地摩平,摩成匀匀的、薄薄的一层。
  篮子变重了,两个人将它提了起来。
  她们先去河边洗干净了手脚,就一起提着篮子,往村里走。
  “到哪儿去烤呢?”走到村口,小蛙提出了问题。是呀!方屋子里倒是生着火,可是农母、谷母她们都在那儿,也许不让烤。广场中心火塘里的火种,不知道熄了没有?
  她们提着泥篮子,不知不觉走到了广场中心的火塘前。她们放下泥篮子,就挖火塘里的火种,可是一点火星也没有了。
  她俩痴痴地站在火塘前,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忽见小蜊从方屋里走了出来。小兔连忙叫住他。
  “干什么?”小蜊问。
  小兔等他走到跟前,轻轻地问他:“你带了打火石吗?”
  “烧什么吃?”
  “不是!”小兔指了指那个泥篮子,小蜊便全明白了。他倒挺热心的,说:“要什么火石,我到屋里去取个火来就是。”
  小兔一把抓住他说:“别让农母知道了!”
  “怕什么——我有办法!”说着,就往方屋子里走。
  小兔和小蛙连忙准备柴火。方屋外面堆了一大堆剥了麻皮的大麻秆,她们一起抬来了几大捆。
  小蜊不知玩的什么花招,从方屋里偷来了火种,立刻帮她们把火烧起来,烧得旺旺的。接着又摆好了三块大鹅卵石,摆成一个品字形,将泥篮子搁在上面。
  “快烧、快烧!”小兔轻轻喊着。
  “你要烧得快,就别忘记添柴!”小蜊说完,听老刑在叫唤,便匆匆回方屋子忙他的事去了。
  小兔和小蛙,面对面蹲在火堆前,不断添柴烧火。血红的火焰在泥篮子上晃来晃去,湿泥巴渐渐干了。
   
淘气和陶器

  小兔和小蛙正在专心致志地烤着泥篮子,忽听见一阵嘻嘻哈哈声,夹着女常尖利的叫骂声。一群女人提着一篮篮的松子、栗子,还有野菜、块根,走进了村子。
  小兔吓了一跳,凑巧小蛙正塞进一大把大麻秆,那火焰腾起来,把个泥篮子烧得通红通红。她便连忙把柴火全抽出来,丢在一旁踩灭。
  小兔正准备拉着小蛙躲起来,忽听女常在喊:“小兔哇,你在那儿淘什么气呀!叫你去采果子,你说要撕麻,如今又不撕麻,却在这里偷偷地烧东西吃。”
  小兔知道女常已经看见她们了,自己也并没有“淘什么气”,反倒不怕了,也就索性不走了——其实小兔也并不太害怕她妈,只怕她不讲道理,瞎嚷嚷,念叨个没完没了。
  女常、女瑶等一群女人全走过来了,围着火堆察看着。
  女常看清楚了,大叫起来:“啊呀,这不是我编的竹篮吗?你这淘气鬼,怎么涂上这么多泥,都烧坏了。”说着,伸手去提篮子。那篮子的提梁早已焦枯,一提起来,立刻就断,整个泥篮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摔成两半。
  “啊呀,我的篮子,我的篮子呀!”女常大喊大叫起来,跑过去就要揪小兔。小兔一转身,撞着一个人,抬头一看,是农母出来了。她便迅即躲在农母后面。
  农母肩上披着女瑶织出的那块麻布,手里拄了根用枯藤做成的拐杖,走过来了。她拦住女常说:“吵什么呀?”
  “您看,我的篮子,烧成什么样了?两个淘气鬼!”女常怒气冲冲地说。
  农母弯腰去捡那破篮子,还有点烫手。她便放下拐杖,从女瑶篮子里扯下几片野菜叶,垫着手,重新拿起一片破泥块。泥块烧成了淡红色,用指头敲敲,发出当当的响声。她对女瑶说:“去舀勺水来!”
  女瑶立刻从方屋里,用狼头壳舀来了一勺水,递给农母。
  大家都围着农母,惊奇地看着。连谷母、老刑、小蜊等,也都跑出来看热闹。
  农母将半个泥篮仰放在地上,搁平,将一勺水倒了进去,扶着半个泥篮边,轻轻晃荡着,只见那里面的水也跟着晃荡。她放下狼头壳,两手将那半个泥篮捧着,站起来,举过头顶看看泥篮底,篮底是干干的,一滴水也没有渗过去。
  农母的两只老花眼里射出了欣喜的光芒,眼旁的鱼尾纹显得又长又细。她兴奋得似乎要流泪了,声音有些发颤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我找了你一辈子,今天才找着。”她将泥篮块捧给谷母看,捧给老刑看,捧给女瑶看,捧给小兔、小蛙看。
  她对小兔、小蛙说:“干得好!干得好!你们发明了个新东西,这比起狼头壳、皮口袋、大石臼来有更多的用处。”
  她又问小兔和小蛙:“你们这是从村东掏的泥土制的吧?”
  “是!”小兔和小蛙一齐快乐地回答。
  农母高声说:“这不是淘气,这是——我要起个新名儿:陶器!因为这是从村东掏来土制成的器具。”
  “这名儿好!”谷母点头称赞,“以前我们有石器、木器、骨器、角器,如今又有了陶器了。”
  当农母把那块玻陶器捧给女常看的时候,女常惭愧地低下了头。农母意味深长地说:“不用难过。娃娃们最少保守思想,有时我们大人还得向他们学哩!再说,新东西一出来,也并不是立刻被所有人赞赏的。昨天你将女瑶织的那块布披在老异肩上的时候,他不是将它拂在地上么?可是今天我越想越觉着那东西好处大,刚才我就试着将它‘布’在肩上了。”
  在这庄重的时刻,农母还没有忘记用上这逗笑的“布”字,说得大家都高兴地笑了,连女常也感到轻松了。
  农母号召大家:“愿学纺线、织布的,跟女常、女瑶去;愿学做陶器的,跟——小兔、小蛙去做陶器!”
  “可是,”女常忽然想出了个问题,就说,“做一件陶器,就得毁掉个篮子,太费工了吧!”
  “不用,”老刑一高兴,忘记在生病,他走出人群,对农母说,“我有法子。我们从小玩泥巴,喜欢做泥饼子,将泥饼子窝起来一烧,不就可以盛水么?”
  跟在老刑后面的小蜊也说:“我也有个法子,我们玩泥巴,喜欢搓‘泥蛇’,将‘泥蛇’盘起来,窝起来一烧,不也成了‘陶器’么?”
  “好呀,你俩都跟小兔、小蛙去做陶器!”农母说完,又对老刑说:“不过,你身体行吗?”
  “行,吃了您的药,听了您的话,什么病早好了。”老刑说完,颠着脚跟小兔、小蛙、小蜊一道走了。
  
  故事讲完了,小红主动征求大家的意见。
  “比上次有进步!”东火抢着议论,“第一节,讲陶器发明前盛东西,特别是盛水的不便利;第二节,讲陶器发明的过程;第三节,讲陶器发明后的喜悦,也可以说是一曲陶器发明的颂歌……”
  东大正说得热火,方冰冷不丁地问道:“小兔、小蛙多大啦?”
  “小兔十二三岁吧,小蛙十岁左右吧!”东火估摸着说,同时看了看黄爷爷和小红。
  “差不多!”黄爷爷和小红同时点了点头,看着方冰,他们知道他还有问题。
  “十来岁的毛丫头,能作出这么伟大的贡献么?偶然性太大了吧!”方冰冷冷地问。
  “为什么不能?”小红不觉又见了甩辫子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嘛!”
  “像上次女瑶发明织布一样,”东火帮着争辩说,“形式上,这是通过个别人实现的,实际上,代表着一个时代的一群人。而且,这次小红交代得很清楚,小兔一直在用心地听着农母她们的谈话,总结了前人经验,才烧出了那么片‘泥块’的。也就是说,必然性是通过偶然性来实现的。”
  “还有一个问题,”方冰又问,“上次说的谷子、布,这次说的陶器的命名,也很不科学吧!”
  “咳,书呆子!”小红又气又笑地说,“这是讲故事呀,事实上,当然不会从‘淘气’就命名为‘陶器’的。”
  最后,东大也提出了个问题,他说:“平常听说陶器发明的意义如何如何伟大,其实不就是盛谷子、盛水吗?”
  “这就了不起呀!”小红喊道,“陶缸、陶罐盛谷子,可以防潮。盖起来,老鼠也咬不着。陶盆、陶钵盛水等液体,漏不出去,还可以煮吃的。人们吃到很有味的火锅,有利于消化.对人类体质进步,有很大好处。”
  “听讲解员阿姨说,”方冰也插话道,“早期的陶器多半由妇女手制,这对提高妇女经济地位很起了些作用;以后,人们在陶器上画各种纹饰、图案,促进了工艺美术乃至文字、几何学的发展;考古学家特别重视陶器的鉴定,说可以确定文化时代哩!”
  黄爷爷一直在拈须微笑地听着。他听大家说完了,便补充说:“陶器发明意义重大,还因为在这之前,人们制造的石器、骨器,乃至木器、角器等等,只是改变了材料的形状,却没有改变材料本身的性质。可是烧制陶器却不同了,原来的黏土起了化学变化,变成了一种新的物质——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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