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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符


  
  天黑沉沉的,而且起了点风,有点凉意,故事会当然还得在博物馆里举行。
  今天是东火讲文字的起源。黄爷爷、方冰和小红正在指指点点,议论着那幅“半坡出土彩陶上的刻画符号图”。东火催着他们说:“看了多少这哪,还没看够哇!快来听我讲故事吧!”
  大家笑了,连忙走过来,在东火摆好的几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听他讲故事。

   
迎接猎人

  这几天,女常等几个女人,跟着女瑶学织布,织了一块又一块。每个人都可以披上一两块了。它跟现在的麻布袋粗细差不多,可是大家披着,感到又舒适,又漂亮。女瑶还用骨针,将两块布缝起来,做成一件件麻布背心,送给农母、谷母她们穿。
  在村东边,老刑、小蜊领着一群女孩,跟着小兔、小蛙在做陶坯、烧陶器,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他们经过反复试制、试烧,逐渐掌握了土性、火候。他们发现:细黏土做碗、碟合适;而在黏土里掺点沙子,做沙锅挺合适,耐火力强,烧起来不裂缝,但火要烧得很旺、很热,烧出的陶器才结实。这样,他们的陶器烧制得愈来愈好了,花样也越来越多了。
  他们烧出了一批碗、碟,每个人都可以分得一两只了。他们还烧出了几口陶缸和几只沙锅。几口陶缸盛满水,全氏族喝一天都喝不完。用沙锅煮野菜,放进一些肉片,味道鲜美极了。
  他们还烧制出了一些小玩意儿:陶刀、陶镰、陶哨、陶弹丸、陶纺轮等等。
  当小兔和小蛙将陶纺轮送给农母的时候,农母一掂,比石纺轮轻便得多,甭提多高兴了。她张着留牙不多的嘴,笑得合不拢来。
  总之,他们这几天在创造性的劳动中愉快地生活着,每天都像开庆祝会似的。
  可是,老异、老还、老烈、小蟾他们去打猎的还没有回来。
  这天晚上,人们坐在方屋子里的火塘边,吃着很有味的火锅,不知谁提到老异他们,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女瑶说:“老异那晚没有吃到烤小猪,不高兴,不想回来了。”
  “不回来才好哩!”女常嘟囔着,“那晚我将第一块布送给他,他不领情,还骂我‘跳舞’、‘快活’!”
  老刑担心地说:“可别是出了事,遇着虎豹了?都病倒了?”
  老刑的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女常甚至偷偷啜泣起来。
  农母连忙说:“别瞎胡猜了——明天派人轮流到村头去瞧瞧。”
  第二天下午,密云不雨,西风吹来,颇有几分凉意。在村西头大树上瞭望的女瑶,气喘吁吁地一面往回跑,一面大声喊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大家立刻放下手里的活,争先恐后,到村外去迎接。织布的每人捧着一块麻布,制陶的每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杂烩菜。
  老异、老还、老烈、小蟾他们全回来了,一个也不少,只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步子零零乱乱的,队伍稀稀拉拉的。打的猎物不多,只有几只小兔子、小獐子,还有一只样子像小狗、爱吃竹根的竹鼠。
  走在前头的老异、小蟾,一看大家来迎接,各人身上都披着块什么,有些人手上还捧着个什么,感到有些诧异。
  站在欢迎队伍前头的农母和谷母,从别人手里接过一块块麻布,披到他们肩上,接过一碗碗杂烩菜,送到他们手里,同时不停地说:“辛苦了,辛苦了!”
  老异看了看肩上的麻布,似曾相识,再看看手上的陶碗,却从未见过面,知道一定又是什么新发明,回头再看看伙伴们带回的不多的猎物,不觉惭愧地低下了头。他叫了一声农母,又叫了一声谷母,深情地叹了一口气说:“差点见不到你们了。要不是小蜊,我们都回不来了。”
  农母回头看了看小蜊,小蜊不是没有去打猎吗?怎么说多亏了小蜊呢?她想:要不是老异说错了,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其他迎接的人,也都大惑不解,眼光在老异和小蜊脸上转来转去,希望猜出这个谜儿。
  只见老还走了过来,拉住了小蜊的手,不停地摇晃着,说:“多亏了你,多亏了你,不然我们都回不来了!”
  没有听错。农母她们更加迷惑不解了。只有老刑和小蜊自己,猜出了几分。
   
森林迷路

  全氏族的人,都聚集在方屋子里。
  农母看着老异、老还、老烈、小蟾等猎人,舒适地坐在火塘边,开怀地吃着烤饼、烤肉,特别是满意地端着陶碗,吃着杂烩菜,便向他们介绍这几天的发明、创造,讲着这些东西的好处,还当着全氏族的面,表扬了女瑶、小兔她们。
  老异惭愧地说:“这次猎物太少了,不如你们贡献多,以后我们猎人也得兼着干点什么——我来学喂猪吧!”
  老烈也说:“我老早就想把那些野芥菜、野白菜种在村子里哩。”
  “好呀!”农母、谷母连忙表示赞同,又安慰他们说:“打猎嘛,收获多少没准儿,可你们已经费了最大的劲儿了。”
  最后,农母憋不住,提出了那个大家都疑惑不解的问题:“你们这次碰见什么了?怎么说多亏了小蜊,你们才回来了呢?”
  这时候,小蟾已经吃饱了,他抹了抹嘴巴,开始给大家讲述这几天出猎的情况:
  “在大草原上奔波了两天,什么野兽也没有打到。鹿群呀,羊群呀,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前天正午,一只野猪把我们引进了树林里,又从稀疏的树林子里,引进了密密的大森林里。”
  “追呀,追呀!在一棵大松树下,野猪在猎狗和我们的围攻下被打死了——可是我们却迷路了。”
  “转了半天,转不出去,仍然回到大松树下。我们只得将野猪烤着吃了,睡觉。”
  “昨天一早,又寻路出来,可是怎么也走不出大森林。”
  “老异说:‘我们一直向前走,总可以走出去的。’”
  “于是大家领着猎狗,跟着老异走,一直向前,谁也没有转弯!沿途倒是打过一两只小松鼠什么的,可是,大方向并没有改变。”
  “天阴沉沉的,森林里日子更短。看着天又暗下去了。走在前面的老异忽然叫喊起来了:‘见鬼,这不是那棵大松树吗?这底下不是我们烤野猪肉的地方吗?怎么走了一天,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呢?’”
  “大家又朝前走了一阵,仍然没有走出森林,没有办法,只得将松鼠什么的胡乱烤吃了,睡觉。”
  “今天一早,我起来转过一个弯儿,忽然看见一棵树上,刮去了一块树皮,用石刀刻了个记号……”
  小蟾说到这里,拿起一块石刀,在地上画了一道——“|”。接着说:
  “我忽然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了。”
  “这不是小蜊画的么?这地方我们不是来过么?”
  “原来,以前,小蜊跟我们出去打猎,每到一个新地方,他总要在树上剥去一块树皮,刻上这么一道印记。如果是第二次去,就在原来的记号旁,再刻上一道。”
  小蟾用石刀,在前一道印记旁,又画上一道,成了一个“‖”字。接着说:
  “有时候,追赶野兽,他跑在前面,我落在后头了,他也要在树上或地上,画上一个‘矛头’,告诉我往哪边走。”
  小蟾说到这里,又拿起石块,在地上画了一个“矛头”——“↑”。
  “我连忙去告诉老异、老还,‘那边有小蜊画的一道印记哩!’老异、老还跑去看了。是的,那地方我们以前到过的。大家仔细辨认着,最后,决定向明亮的一边前进。小狼它们冲在前面,走不多远,小狼‘汪汪’地叫起来,报告我们:出了密林了。我们透过疏林,也看见了前面的大草原。”
  “就这样,我们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大家听完了小蟾的故事,这才明白为什么说“多亏了小蜊”的道理。
  农母听了,很感兴趣,对小蜊说:“你做得好哇!还画过些什么符号?把它们都记下来!再搜集一下,别的人还画过些什么符号,也都记下来,教给大家!教给我们的后代!”
   
文字的萌芽

  在老异、小蟾等猎人的帮助下,在村东头搭起了一个凉棚。小兔、小蛙带着几个女孩子在制作陶坯,陶坯放在棚子里,不怕下雨淋坏。
  在老刑的指导下,棚子外面地上挖个烧木柴的坑,上面是放陶坯的窑算,陶坯放好后,再用草泥筑成圆顶的窑室。老刑说,这样,一次可以烧好多件陶器,还好掌握火候。
  这天,小蜊将一批陶碗坯送到窑前,老刑接过,装进窑里。
  老刑顺便问小蜊:“农母让你搜集的符号,整理出来了吗?”
  小蜊说:“有这么一些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刻了十来个符号的木牌,送给老刑看。
  老刑看了,说:“你准备怎样教给大家呢?”
  “拿着牌子,一个人一个人地教吧!”
  “唔,不好,最好是每人有一套。”老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从窑里拿出一只钵子,那钵子口外涂着一条黑色宽带。他对小蜊说:“我找到一种黑泥,涂在这钵子上挺好看的。你用这黑泥把这些符号画在钵子上面,将来每人一只钵盂,每次吃东西就可以学一遍。”
  “好呀!”小蜊高兴起来,接过钵盂说,“都给我吧!”
  老刑从窑里拿出一批同样的钵盂,和小蜊一起,送到棚子里。
  “你的黑泥呢?”小蜊问。
  “呀,都用完了!”老刑从棚角里拿起一只碗说,“我再去弄点来吧!”说着,走了。
  小蜊拿起一只钵盂,看着那钵口边的黑色宽带,还没干哩。便拿起一根竹枝,在黑带上面画着。黑泥画去,现出淡的底色,符号便很清楚了。他想:这样不也行吗?于是将十几个符号,都画了上去。画完一只钵盂,又画一只。
  “你这是干什么呀?”有人在小蜊的背上轻轻击了一掌,问道。
  专心致志画着的小蜊,不觉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兔、小蛙,站在后面看。
  “画符呀!”小蜊答道。
  “你不会画只小鹿,画只野猪,或一条鱼什么的吗?”小兔说。
  “对,画条鱼吧,我们是鱼族呀!”小蛙说。
  “对,把它们都画下来,让孩子们认识认识!”一个粗大嗓门说。
  小蜊一看,说话的原来是老刑。他捧着一碗调好的黑泥浆,站在后面。
  “用什么画呀?”小蜊高兴地接过盛黑泥浆的碗放在身边地上。
  小蜊拿起竹枝蘸点黑泥浆画着,竹枝太硬,黑泥涂不上去。
  老刑给他一块带毛的兔子皮,说:“刚才我就是用这个涂黑宽带的。”可是,小蜊一试,太软,不称手,也太粗,在钵上涂成了一片黑。小兔、小蛙也参加实验。最后,他们试着用细麻线将一撮兔子毛缠在一根竹枝的尖端,用这玩意儿蘸上黑泥浆画画,有硬有软,非常称手。画出的线条,可粗可细,煞是好看。
  小蜊用这玩意儿在钵盂上画出了一只仁立远望的小山羊,小兔用它在一只钵盂上画了一支结穗的谷子,老刑画出了一条头大带须的鲤鱼,小蛙画了一只阔身四足的青蛙。
  这玩意儿就是毛笔,这是世界上第一支毛笔。
  
  东火说完了。大家都在体味着,没有说话。
  东火推着方冰说:“有话就讲吧!”
  方冰没有扶眼镜,笑笑说:“比上次说《驯狗》有进步,上次是离题万里,这次只离题千里了;上次是头两节离题,这次只第一节离题了。”
  东火不禁又争辩道:“你不是说要互相照应吗?我得把上两个故事结束一下呀!”
  “也不算太离题,”小红没有从辫子,说,“第一节提出了个‘多亏了小蜊’的问题,造成悬念,为第二节‘森林迷路’作个引子。第二节就正式画起符号来了。”
  “好吧,”方冰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以前说文字是四只眼睛的仓颉造的,我们现在都知道这是夸大个人的作用,是英雄史观。现在可好,仓颉造字换成了个小蜊造字了。”
  方冰这个问题,可将了东火一军。东火虽然性急,也不免愣了一阵,最后问东答西地说:“这么说,上次他们说的女瑶织布、小兔制陶都成了唯心主义了么?”
  小红本想骂句“书呆子,这是讲故事”,但她知道老说这一套,方冰也不怕了,便仔细地考虑了一番,才辩解道:“我想,事情总得有个头呀,开始总是某些氏族少数人搞起来的,但是不完善,以后经过很多人,逐渐补充、修改、搜集、推广,才逐渐完善起来了。”
  东火一听小红给他帮腔,也就得了理了。他忙说:“是的嘛!拿文字起源来说,我们去年就讲过结绳记事。现在的画符,也不是小蜊一个人的事。语言和文字,都是交流思想的工具。有说的,就得有听的,有画的,就得有看的,而且还得听懂、看懂。在故事里,小蜊画,小蟾看得懂,也会画;老刑他们平常也注意了这事,农母还嘱咐小蜊搜集别的人画过的符号,可见我并没有说这些符号都是小蜊一个人造的。”
  东火解释完了,方冰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可是小红又想出了一个问题。她问东火道:“以前说毛笔是秦代蒙恬造的,那是2000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又有人说,周朝人开始用毛笔在竹帛上写,也不过是在3000年前。今天你把这发明提前到六七千年前,是不是太早了?”
  因为小红用的是商量的口气,所以东火这次没有瞪眼,并且他事先请教过博物馆的讲解员阿姨,也同黄爷爷研究过,所以胸有成竹地说:“我国古代有‘契木为文’的话,‘契’就是用刀子刻画。至于毛笔,虽然在新石器时代遗址里没有能保存下来,但是考古学家从彩陶花纹笔触特点来看,认为很可能是用毛笔画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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