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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4日 星期四 晴

  旧金山——洛杉矶
  从旧金山飞洛杉矶,只一个半小时,大抵相等于北京飞往南京的距离。今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从空中透过片片白云,俯览山峦田野,不知不觉间一个多小时便已过去,当飞机在机场滑落时,我才意识到已经来到闻名已久的洛杉矶。
  韩华奇和她的丈夫程豪来机杨迎接,华奇是我青年时代的朋友韩贤臣的女儿,10岁时就跟我从安徽蚌埠来到北京学习二胡。我当时还是个摘帽右派,住在北京电影制片厂的招待所里修改一个似乎要永无尽期修改下去的电影剧本,不仅政治上处境不好,生活上也十分艰窘。将近一两年的时间,我每到周末和星期日,便领着身高还不及我腰部的小华奇,在京城托人遍求名师教她学习二胡艺术,好不容易才把她送进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以后又进了大学本科,进入了研究生部。没有想到就在她学有所成即将取得二胡硕士学位的前夕,突然向我提出要中途辍学移居美国,并且要和她参加中国青年艺术家代表团来美国演出时结识的程豪结婚。说真的,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真恨不得要把华奇和程豪都痛揍一顿,我恨华奇太不懂得珍惜多年苦苦追求的艺术,也恨程豪这个魔鬼式的人物,把她引入歧途。经过反复劝解仍然无效,我便索性和他们断绝了来往。但孩子毕竟是在我身边长大过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对她一直视同已出,有时也不免牵肠挂肚。这次我来美国,他们多方打听,终于掌握了我的行踪,给我打来电话,我的心肠也软了下来。觉得不管怎么,还是应该去看看他们,谈得来就和他们住上两天,谈不来就赶快住进酒店,悄然而去。及至见了面,还没容我分说,他们就一阵风般把我接到了家里。
  程豪比我想象得还要年轻,一脸稚气。他在上海复旦大学附中读完高中后,即来到加州洛杉矶大学数学系就读。他的叔父和姑母早已来到美国,入了美国籍。程豪虽然是投奔他们来到洛杉矶的,但他们把程豪送进大学之后,就在经济上和他断绝了关系。整个大学阶段,程豪都是依靠自己打工维持生活和学业的。程豪和华奇认识时,刚刚在大学毕业,几经辗转才到一家保险公司里担任精算师,年工资三万多美元,在美国算是中等水平的收入。华奇来美国后,做过家庭保姆,和程豪合伙给人承包过席宴,现在总算也在一家公司里谋到了较固定的职业,还在一个华人组织的艺术团里演奏二胡,试着用中国乐器演奏美国的乡村音乐,因为基本功好,又很有钻研精神,在洛杉矶的中上层人士中,已经有了些名气。中国唱片公司上海分公司,最近刚为她录制了一盘用交响乐伴奏的二胡录音带。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关心的事情,他们把我大致安顿好之后,就打开收录机,为我播放那盘录音带。在异国异乡,听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音乐,我的心情复杂极了,既充溢着喜悦,充溢着欣慰,也充溢着感慨,充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我不知道还该向华奇和程豪再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我只觉得一个长久郁结在胸中的板块,正一丝丝一缕缕被二胡那悠扬的琴声从腹内牵引了出来。
  晚,应金坚范同志姨父母的约请,到一家中国餐馆就餐。他们是自己开车来到餐馆的。就餐时,金的姨母拿出她不久前参加华人业余京剧社演出京戏尤三姐和红娘的剧照,让我吃了一惊。听金坚范同志说,她的年龄已经很大了,看了照片,我实在无法猜测出她的实际年龄。冒昧地问了问,她笑着说:“不大,74岁了。”我又问了金的姨父,居然已是94岁高龄。我震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地向他们询问有什么养生之道?她平静地回答道:“我们没有别的诀窍,一是忘记自己的年龄,二是永远只想愉快的事情。”金的姨父曾做过南通纺织学院教授,在我国的纺织界很有影响,和上海的工商界耆宿、长寿老人刘靖基老先生相识。刘靖基先生也己年近九旬,仍然步履轻捷,思维敏锐,精神矍铄,去年我随同马万祺先生去上海视察时,曾在豫园望月楼上见到过他,我们祝贺他健康长寿,他朗朗笑答道:“现今社会稳定,像我这样年岁,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了。70小弟弟,80多来兮,90不稀奇,100还可以,120才欢喜。我就要争取活到120岁。”当时我们觉得他的话虽然很令人鼓舞,只不过是一个心境特别开朗的老人的自我期许罢了。看到金坚范同志的姨父母之后,觉得他所提出的长寿目标,或将真的逐渐成为一种现实。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11月15日 星期五 晴

  洛杉矶
  在华奇家里看到他们保存的全部照片,并和在蚌埠的韩贤臣夫妇通了电话,这又引起了我对许多往事的回忆,有人说,年轻人喜欢向往未来,年岁大了就容易沉浸在回忆之中。和刘靖基老先生以及金坚范同志的姨父母相比,我虽然还只能算是个娃娃,但这种总爱回忆往事的心境,也是渐趋老态的一种表现。
  中午去加州洛杉矶大学和李欧芃教授、苏范先生及一位美国学者会见,并在洛杉矶大学的教授餐厅里就餐。这次会见的主要内容是商谈中断了好几年的中美作家会议有无可能尽快恢复的问题。索尔兹伯里先生已经和他们通了电话。尽管大家都有着热切的愿望,但要办成这件事情,看来还要做许多艰苦的工作。我们这次的接触,只不过是为后面的工作做些铺垫。
  李欧芃教授是作家聂华苓女士的女婿。聂华苓和她的丈夫安戈尔教授曾去深圳创作之家访问过,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所以,李对于中华文学基金会和深圳创作之家的情况也较熟悉。只有在我们一起谈到创作之家和基金会的情况时,这次会见的气氛才逐渐活跃起来。
  饭后,接受了洛杉矶《世界日报》女记者陈青的采访。陈是广东中山大学的毕业生,10年前来美。我主要介绍了中华文学基金会将要设立的华夏文学奖的情况,也回答了一些有关文学基金会的问题。因为事先就听说《世界日报》是台湾有关方面资助创办的,这是我第一次和台湾记者打交道,惟恐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回答问题时一直十分谨慎。
   
11月16日 星期六 晴

  洛杉矶
  又是一个响晴天。
  上午10时,和华奇、程豪、金坚范一起去迪斯尼乐园。这是一个闻名世界的综合性娱乐中心,据说全世界共有4家类似的乐园。美国的佛罗里达州还有一家。但这个是创办得最早,也是最负盛名的一家。园内共有30多处旅游景点,据旅游指南介绍:要玩个痛快,必须在这里住上3天。我们只玩了“儿童世界”、“鬼屋”、“星球大战”等六七个景点,大半天时间已经过去。在园内的商场里给女儿买了点有“米老鼠”标志的纪念品,又去看了场介绍中国风光的立体宽银幕电影,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从迪斯尼乐园回到我们的住处还有好几十公里,当我们驱车住华奇和程豪的家里赶回时,洛杉矶已是满城灯火了。
  这一天,我们玩得很高兴。许多年来,我一直忙忙碌碌,无论到哪里都像救火队员一样,紧赶慢赶,难得休闲,今天算是彻底放松了一次。不过,钱也花得不算少。单是进迪斯尼乐园的入场券,每人就得27美元。临归来前,我张望着迪斯尼乐园门外那个偌大的停车场,简直像是无边无际的汽车的海洋,心里不由地在盘算着:这个乐园,今天共有多少收入?记得在北京时,作家黄宗江兄的弟弟、非常富有开拓精神的黄宗汉同志,曾经表示:要想方设法把迪斯尼乐园引进到中国,或者到美国来建立一个专供游览娱乐的高科技、高消费的“中国城”,当时曾觉得那只不过是个很难实现的宏伟设想,现在亲临实地,才感到是个很有意义的建议。
  看了洛杉矶《世界日报》上发表的采访我和金坚范同志的新闻报导。版面处理的很突出,还发表了我们俩的照片。新闻稿的态度,基本上是客观而公正的。看来,海峡两岸的人民,在努力弘扬华夏文学方面,都有着积极的共同的愿望。这使我对筹办华夏文学大奖的事情,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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