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一

  论语十三

   雍也篇二

    子华使于齐章

  子升问:“冉子请粟,圣人不与之辨,而与之益之 。”曰:“圣人宽洪,‘可以予,可以无予’,予之亦 无害,但不使伤惠耳。”木之。

  “冉子与之粟五秉”,圣人亦不大段责他。而原 思辞禄,又谓:“与尔邻里乡党”,看来圣人与处却宽 。恪。

  “张子曰:‘于斯二者,可见圣人之用财。’虽 是小处,也莫不恰好,便是‘一以贯之’处。”夔 孙。义刚录云:“圣人于小处也区处得恁地尽,便是一 以贯之处。圣人做事着地头。”

  “范氏曰:‘夫子之道,循理而已,故“周急, 不继富”,以为天下之通义,使人可继也。’游氏曰: ‘“饩廪称事”,所以食功也。今原思为之宰,而辞禄 不受,则食功之义废矣。盖义所当得,则虽万钟不害其 为廉。借使有余,犹可以及邻里乡党。’盖 邻里乡党有相赒之义。尹氏曰:‘“赤之适齐也, 乘肥马,衣轻裘”,而冉求乃资之。“与之釜”者,所 以示不当与也。求不达其意,而请益,与之五秉,故夫 子非之。’又曰:‘原思之辞常禄,使其苟有余,则分 诸邻里乡党者,凡取予一适于义而已。’第四章凡七说 ,今从范氏游氏尹氏之说。伊川谓:‘师使弟子,不当 有所请。’其说虽正,然恐非本意。据冉求乃为其母请 ,其意欲资之也。使冉求为子华请,则犹可责之以弟子 之礼;若为其母请,则止欲附益之,故责之以继富。恐 或外生一意,非夫子责冉求之意。范氏第二说与杨氏谢 氏之说,大率以辞受取舍顺理合义为文,只说大纲。其 间曲折详备,则不如尹氏之深切。吕氏曰:‘富而与人 分之,则廉者无辞于富。’造语未尽,不能无差。向使 不义之富可以分人,廉者所必辞也。富之可辞与不可辞 ,在于义不义,而不在于分人与不分人也。谢氏曰:‘ “与之釜”,“与之庾”,意其禄秩所当得者。’此说 恐未稳。使禄秩当得,夫子不待冉子之请而与之。禄有 常数,夫子何心轻重于其间哉!‘为其母请粟’,观其 文势,非禄秩也明矣。”曰:“为其母请,即为子华请 也。吕氏说,只据原思辞禄而言,非谓不义之富也。” 干。

    子谓仲弓章

  问:“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伊川 谓多一‘曰’字,意以仲弓为犁牛子也。考之家语,仲 弓生于不肖之父。其说可信否?”曰:“圣人必不肯对 人子说人父不善。”谟。

  “犁牛之子”,范氏苏氏得之。干 。

  问:“此章前后,作用人不以世类。南轩以仲弓 言‘焉知贤才’之故,故孔子教之用人。此说牵合,然 亦似有理脉。”曰:“横渠言:‘大者苟立,虽小未纯 ,人所不弃也。’今钦夫此说无他,只是要回互,不欲 说仲弓之父不肖耳。何不虚心平气与他看,古人贤底自 贤,不肖底自不肖。称其贤,可以为法;语其不肖,可 以为戒。”或曰:“恐是因仲弓之父不肖,而微其辞。 ”曰:“圣人已是说了,此亦何害。大抵人被人说恶不 妨,但要能改过。过而能改,则前愆顿释。昔日是个不 好底人,今日有好事自不相干,何必要回互。然又要除 却‘曰’字。此‘曰’字,留亦何害。如‘子谓颜渊曰 :“吾见其进也。”’不成是与颜渊说!况此一篇,大 率是论他人,不必是与仲弓说也。只苏氏却说此乃论仲 弓之德,非是与仲弓言也。”大雅。

    子曰回也章

  问“三月不违仁。”曰:“仁与心本是一物。被私 欲一隔,心便违仁去,却为二物。若私欲既无,则心与 仁便不相违,合成一物。心犹镜,仁犹镜之明。镜本来 明,被尘垢一蔽,遂不明。若尘垢一去,则镜明矣。颜 子三个月之久无尘垢。其余人或日一次无尘垢,少间又 暗;或月一次无尘垢,二十九日暗,亦不可知。”南 升。

  问“三月不违仁”。曰:“三月,只是言久尔, 非谓三月后必违也。此言颜子能久于仁尔,虽念虑之间 间有不善处,却能‘知之而未尝复行也’。”去 伪。

  问:“‘三月不违仁’,三月后亦有违否?”曰 :“毕竟久亦有间断。”曰:“这间断亦甚微否?”曰 :“是。如‘不贰过’,过便是违仁。非礼勿视听言动 四句,照管不到便是过。”淳。

  问“日月至焉”。曰:“日至,是一日一次至此 ;月至,是一月一次至此,言其疏也。闲时都思量别处 。”又问:“思量事不到不好,然却只是闲事,如何? ”曰:“也不是。视便要思明,听便思聪。总思量便要 在正理上,如何可及闲事!”铢。

  问:“如何是日至月至?”曰:“某旧说,其余 人有一日不违仁,有一月不违仁者。近思之,一日不违 仁,固应有之;若一月不违,似亦难得。近得一说:有 一日一番见得到,有一月一番见得到。比之一日,犹胜 如一月之远。若颜子方能三月不违,天理纯然,无一毫 私伪间杂,夫子所以独称之。”宇。

  义刚说:“‘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集注云 :‘仁者,心之德。’窃推此义,以为天生一人,只有 一心。这腔子里面更无些子其他物事,只有一个浑全底 道理,更无些子欠缺,所谓仁也。”曰:“
莫只将浑全底道理说,须看教那仁亲切始得。”义 刚。

  “颜子三月不违,只是此心常存,无少间断。自 三月后,却未免有毫发私意间断在。但颜子才间断便觉 ,当下便能接续将去。虽当下便能接续,毕竟是曾间断 来。若无这些子,却便是圣人也。‘日月至焉’,看得 来却是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这亦难说。今人若能 自朝至暮,此心洞然,表里如一,直是无纤毫私意间断 ,这地位岂易及!惟实曾去下工夫,方自见得。横渠内 外宾主之说极好。‘三月不违’,那个是主人,是常在 家里坐底,三月后或有一番出去,却便会归来。‘日月 至焉’,那个是客,是从外面到底。然亦是彻底曾到一 番,却不是髣佛见得个恁地。或日一到这里,或月一到 这里,便又出去。以月较日,又疏到了。”

  正卿问:“集注‘不知其仁也’云:‘虽颜子之 贤,犹不能不违于三月之后。’如何?”曰:“不是三 月以后一向差去。但于这道理久后,略断一断,便接续 去。只是有些子差,便接了。若无些子间断,便全是天 理,便是圣人。所以与圣人一间者,以此。旧说只做有 一月至者,有一日至者,与颜渊三月至者有次第。看来 道理不如此。颜子地位比诸子煞有优劣,如‘赐也闻一 以知二,回也闻一以知十’,此事争多少!此是十分争 七八分。张子云云,这道理譬如一屋子,是自家为主, 朝朝夕夕时时只在里面。如颜子三月不能不违,只是略 暂出去,便又归在里面,是自家常做主。若日至者,一 日一番至,是常在外为客,一日一番暂入里面来,又便 出去。月至亦是常在外为客,一月一番入里面来,又便 出去。”又云:“‘三月不违’者,如人通身都白,只 有一点子黑。‘日月至焉’者,如人通身都黑,只有一 点白。”又云:“颜子一身,已自不见其身;日用之间 ,只见许多道理。”贺孙。今集注“不 知其仁”章无此说。

  问:“如今之学者,一日是几遍存省。当时门人 乃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不应如是疏略。恐仁是浑 然天理,无纤毫私欲处。今日之学者虽曰存省,亦未到 这境界。他孔门弟子至,便是至境界否?”曰:“今人 能存得,亦是这意思。但触动便不得,被人叫一声便走 了。他当那至时,应事接物都不差。又不知至时久近如 何,那里煞有曲折。日至者却至得频数,恐不甚久。月 至者或旬日,或一二日,皆不可知。”又问:“横渠云 云,文蔚窃谓‘三月不违’者,天理为主,人欲为宾; ‘日月至焉’者,人欲为主,天理为宾。学者工夫只得 勉勉循循,以克人欲存天理为事。其成与不成,至与不 至,则非我可必矣。”曰:“是如此。”文 蔚。

  问:“伊川言不违是有纤毫私欲,横渠言要知内 外宾主之辨。”曰:“前后说是如此。”刘仲升云:“ 与久而不息者,气象迥别。”大雅云:“久而不息,自 是圣人事。”曰:“‘三月不违’,是自家已有之物, 三月之久,忽被人借去,自家旋即取回了。‘日月至焉 ’,是本无此物,暂时问人借得来,便被人取去了。” 大雅。

  至之问:“横渠言,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 ’止,过此,几非在我者。”曰:“且以屋喻之:‘三 月不违’者,心常在内,虽间或有出时,然终是在外不 稳便,才出即便入。盖心安于内,所以为主。‘日月至 焉’者,心常在外,虽间或有入时,然终是在内不安, 才入即便出。盖心安于外,所以为宾。日至者,一日一 至此;月至者,一月一至此,自外而至也。不违者,心 常存;日月至者,有时而存。此无他,知有至未至,意 有诚未诚。知至矣,虽驱使为不善,亦不为。知未至, 虽轧勒使不为,此意终迸出来。故贵于见得透,则心意 勉勉循循,自不能已矣。‘过此几非在我者’,犹言‘ 过此以往,未之或知’。言过此则自家着力不得,待他 自长进去。”又曰:“‘三月不违’之‘违’,犹白中 之黑;‘日月至焉’之‘至’,犹黑中之白。今须且将 此一段反覆思量,涣然冰释,怡然理顺,使自会沦肌浃 髓。夫子谓‘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只在这些子。若 拗不转,便下达去了。”又曰:“此正如‘诚意’章相 似。知善之可好而好之极其笃,知不善之可恶而恶之极 其深,以至于慊快充足,方始是好处。”道 夫。

  问“三月不违仁”。先生曰:“如何是心?如何 是仁?”曰:“
心是知觉底,仁是理。”曰:“耳无有不聪,目无有 不明,心无有不仁。然耳有时不聪,目有时不明,心有 时不仁。”问:“莫是心与理合而为一?”曰:“不是 合,心自是仁。然私欲一动,便不仁了。所以‘仁,人 心也’。学,理会什么事?只是理会这些子。”又问:“
张子之说,莫是‘三月不违’者,是仁常在内,常为 主;‘日月至焉’者,是仁常在外,常为宾?”曰:“ 此倒说了。心常在内,常为主;心常在外,常为客。如 这一间屋,主常在此居,客虽在此,不久着去。”问: “如此则心不违仁者,是心在仁内?”曰:“不可言心 在仁内,略略地是恁地意思。”又曰:“便是难说。” 问:“‘过此几非在我者’,如何?”曰:“不用着力 ,如决江河,水至而舟自浮。如说学,只说到说处住, 以上不用说。至说处,则自能寻将上去。不到说处,是 不曾时习。时习,则相将自然说。”又曰:“人只是一 个不肯学。须是如吃酒,自家不爱吃,硬将酒来吃,相 将自然要吃,不待强他。如吃药:人不爱吃,硬强他吃 。”节。

  问:“横渠说内外宾主之辨。若以颜子为内与主 ,不成其他门人之所学便都只在外。”曰:“他身己是 都在道外,恰似客一般。譬之一个屋,圣人便常在屋里 坐。颜子也在屋里,只有时误行出门外,然便觉不是他 住处,便回来。其他却常在外面,有时入来,不是他活 处,少间又自出去了。而今人硬把心制在这里,恰似人 在路上做活计,百事都安在外,虽是他自屋舍,时暂入 来,见不得他活处,亦自不安,又自走出了。虽然,也 须渐渐把捉,终不成任他如何。”又曰:“
‘日月至焉’者,是有一日得一番至,有一月得一番 至。”贺孙。

  问“日月至焉”一句。曰:“看得来,日却是久 底,月却是暂时底。”因说横渠内外宾主之辨,曰:“ 颜子一似主人,长在家里,三月以后或有出去时节,便 会向归。其余是宾,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以日较 月,月又却疏。”又曰:“不违者,是在内;至焉者, 是在外来。”又问“几非在我者”。曰:“舍三月不违 去做工夫,都是在我外,不在我这里了。”谦 之。

  问横渠内外宾主之说。曰:“主是仁,宾却是己 身。不违仁者,己住在此屋子内了。‘日月至焉’者, 时暂到此又出去,是乃宾也。”后数日,又因一学者举 此段为问,而曰:“仁,譬如此屋子。颜子在此里面住 ,但未免间有出去时。他人则或入来住得一日,或入来 住得一月,不能久处此,此即内外宾主之辨。‘过此几 非在我者’,谓学者但当勉勉循循做工夫而已,舍是则 他无所事也。”必大。

  或问:“横渠‘内外宾主之辨’一段云:‘仁在 内而我为主,仁在外而我为客。’如何?”曰:“此两 句又是后人解横渠之语。盖‘
三月不违’底是仁为主,私欲为客。诸子‘日月至焉 ’者,是私欲为主,仁只为客。譬如人家主人常在屋中 ,出外时少,便出去,也不久须归来。‘日月至焉’者 ,则常常在外做客,暂时入屋来,又出去。出去之时多 ,在屋之时少,或一月一番至,或一日一番至,终是不 是主人,故常在外。然那客亦是主人,只是以其多在外 ,故谓之客。敬则常在屋中住得,不要出外,久之亦是 主人。既是主人,自是出去时少也。佛经中贫子宝珠之 喻亦当。”

  “‘三月不违’者,我为主而常在内也;‘日月 至焉’者,我为客而常在外也。仁犹屋,心犹我。常在 屋中则为主,出入不常为主,则客也。‘过此几非在我 者’,如水涨船行,更无着力处。”铢 。

  问横渠内外之说。曰:“譬如一家有二人,一人 常在家,一人常在外。在家者出外常少;在外者常不在 家,间有归家时,只是在外多。”谟。

  “三月不违仁”,是在屋底下做得主人多时。“ 日月至焉”,是有时从外面入来屋子底下。横渠所谓内 外宾主之辨者是也。又曰:“
学者须是识得屋子是我底,始得。”儒 用。

  问“内外宾主之辨”。曰:“‘不违仁’者,仁 在内而为主,然其未熟,亦有时而出于外。‘日月至焉 ’者,仁在外而为宾,虽有时入于内,而不能久也。” 广。

  “三月不违”,主有时而出;“日月至焉”,宾 有时而入。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不特外面,盖有 心中欲为善,而常有一个不肯底意,便是自欺。从 周。

  叔器未达“内外宾主之辨”一句。曰:“‘日月 至焉’底,便是我被那私欲挨出在外面,是我胜那私欲 不得。”又问“使心意勉勉循循不能已”。曰:“不能 已,是为了又为,为得好后,只管为,如‘
欲罢不能’相似。”蔡仲默云:“如‘生则恶可已也 ’之类。”曰:“是。”义刚。

  问“三月不违仁”。曰:“仁即是心。心如镜相 似,仁便是个镜之明。镜从来自明,只为有少间隔,便 不明。颜子之心已纯明了,所谓‘三月不违’,只缘也 曾有间隔处。”又问:“张子谓‘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 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是如何?”曰:“学者只要 勉勉循循而不能已。才能如此,便后面虽不用大段着力 ,也自做去。如推个轮车相似,才推得转了,他便滔滔 自去。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者,正谓说后不 待着力,而自不能已也。”时举。

  张子言“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须是见得此心自 不能已,方有进处。“过此几非在我”,谓过“三月不 违”,非工夫所能及。如“末由也已”,真是着力不得 。又云:“勉勉循循之说,须是真个到那田地,实知得 那滋味,方自不能已,要住不得,自然要去。‘过此, 几非在我’,言不由我了。如推车子相似,才着手推动 轮子了,自然运转不停。如人吃物,既得滋味,自然爱 吃。‘日月至焉’者,毕竟也是曾到来,但不久耳。” 明作。

  或问张子“几非在我者”。曰:“既有循循勉勉 底工夫,自然住不得。‘几非在我者’,言不待用力也 。如易传中说‘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之意。为学正 如推车子相似,才用力推得动了,便自转将去,更不费 力。故论语首章只说个‘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便 言其效验者,盖学至说处,则自不容已矣。”广 。南升录别出。

  问“几非在我”之义。曰:“非在我,言更不着 得人力也。人之为学,不能得心意勉勉循循而不已。若 能如是了,如车子一般,初间着力推得行了,后来只是 滚将去。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若得说了, 自然不能休得。如种树一般,初间栽培灌溉,及既成树 了,自然抽枝长叶,何用人力。”南升 。

  味道问:“‘过此,几非在我者’,疑横渠止谓 始学之要,唯当知内外宾主之辨,此外非所当知。”曰 :“不然。学者只要拨得这车轮转,到循循勉勉处,便 无着力处,自会长进去。如论语首章言学,只到‘不亦 说乎’处住,下面便不说学了。盖到说时,此心便活。 ”因言:“韩退之苏明允作文,只是学古人声响,尽一 生死力为之,必成而后止。今之学者为学,曾有似他下 工夫到豁然贯通处否?”可学。

  周贵卿问“几非在我者”。曰:“如推车子样, 初推时须要我着力。及推发了后,却是被他车子移将去 ,也不由在我了。某尝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若是做到这里后,自不肯住了,而今人只是不能得到说 处。”义刚。

  问“过此几非在我者”。曰:“过此,即是‘过 此以往,未之或知’底意思。若工夫到此,盖有用力之 所不能及,自有不可已处。虽要用力,亦不能得。”又 问“内外宾主之辨”。曰:“‘三月不违’为主,‘日 月至焉’为宾。主则常在其中,宾则往来无常,盖存主 之时少,在外之时多。‘日月至焉’,为其时暂而不能 久。若能致其宾主之辨而用其力,则工夫到处自有不可 息者。”宇。

  问:“何谓‘几非在我者’?”曰:“此即‘过 此以往,未之或知’之意。盖前头事皆不由我,我不知 前面之分寸,也不知前面之浅深。只理会这里工夫,便 内外宾主之辨常要分晓,使心意勉勉循循不已。只如此 而已,便到颜子‘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之地。‘ 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也只恁地。”淳 。

  “过此几非在我者”,到此则进进不能已,亦无 着力处。拱寿。

  子升问:“‘过此几非在我’,莫是过此到圣人 之意否?”曰:“不然。盖谓工夫到此,则非我所能用 其力,而自然不能已。如车已推而势自去,如船已发而 缆自行。若不能辨内外宾主,不能循循不已,则有时而 间断矣。孟子所谓‘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此语 说得尽了。”木之。

  问:“‘过此几非在我者’,莫只见许多道理, 不见自身己,如何?”曰:“这只是说循循勉勉,便自 住不得,便自不由自身己。只是这个关难过,才过得, 自要住不得,如颜子所谓‘欲罢不能’。这个工夫入头 都只在穷理,只这道理难得便会分明。”又云:“今学 者多端:固有说得道理是,却自不着身,只把做言语用 了。固有要去切己做工夫,却硬理会不甚进者。”又云 :“看得道理透,少间见圣贤言语,句句是为自家身己 设。”又云:“内外宾主,只是如今人多是不能守得这 心。譬如一间屋,日月至焉者,是一日一番入里面来, 或有一月一番入里面来,他心自不着这里,便又出去了 。若说在内,譬如自家自在自屋里作主,心心念念只在 这里,行也在这里,坐也在这里,睡卧也在这里。‘三 月不违’,是时复又暂出外去,便觉不是自家屋,便归 来。今举世日夜营营于外,直是无人守得这心。若能收 这心常在这里,便与一世都背驰了。某尝说,今学者别 无他,只是要理会这道理。此心元初自具万物万事之理 ,须是理会得分明。”贺孙。

  问:“‘三月不违仁’,伊川举‘得一善则拳拳 服膺’。仁乃全体,何故以善称?”曰:“仁是合众善 。一善尚不弃,况万善乎!”可学。集 义。

  问:“‘不违仁’,是此心纯然天理,其所得在 内。‘得一善则服膺而弗失’,恐是所得在外?”曰: “‘得一善则服膺弗失’,便是‘三月不违仁’处。” 又问:“是如何?”曰:“所谓善者,即是收拾此心之 理。颜子‘三月不违仁’,岂直恁虚空湛然,常闭门合 眼静坐,不应事,不接物,然后为不违仁也!颜子有事 亦须应,须饮食,须接宾客,但只是无一毫私欲耳。” 道夫。

  问:“伊川谓:‘“日月至焉”,与久而不息者 ,所见规模虽略相似,其意味迥别。’看来日月至与不 息者全然别,伊川言‘略相似’,何也?”曰:“若论 到至处,却是与久而不息底一般。只是日月至者,至得 不长久;不息者,纯然无间断。”宇。

  问:“伊川曰:‘三月言其久,天道小变之节。 ’盖言颜子经天道之变,而为仁如此,其终久于仁也。 又曰:‘“三月不违仁”,盖言其久,然非成德事。’ 范氏曰:‘回之于仁,一时而不变,则其久可知。其余 则有时而至焉,不若回愈久而弗失也。夫子之于仁,慎 其所以取与人者至矣。“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 犹不得见焉。惟独称颜子三月不违,其可谓仁也已。’ 谢氏曰:‘回之为人,语其所知,虽出于学,然邻于生 知矣。语其成功,虽未至于从容,亦不可谓勉强矣。“ 三月不违仁”,仁矣,特未可以语圣也,亦未达一间之 称耳。三月,特以其久故也。古人“三月无君则吊”, 去国三月则复,诗人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夫子 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右第六章,凡 九说,今从伊川范氏谢氏之说。伊川第一说以‘得一善 则服膺弗失’,作‘三月不违仁’,未甚切。第二说曰 :‘三月言其久,过此则圣人也。’吕氏亦曰:‘以身 之,而未能信性,久则不能不懈。’又曰:‘至于三月 之久,犹不能无违。’又曰:‘至于三月之久,其气不 能无衰,虽欲勉而不违仁,不可得也。’杨氏曰:‘“ 三月不违仁”,未能无违也。’侯氏亦曰:‘“三月不 违仁”,便是不远而复也。过此则通天通地,无有间断 。’尹氏亦曰:‘三月言其久,若圣人,则浑然无间矣 。’此五说皆同,而有未安,惟吕氏为甚。窃谓此章论 颜子‘三月不违仁’,其立言若曰,能久不违仁而已。 其余‘日月至焉’者,亦若曰,至于仁而不久而已。若 以为颜子‘三月不违’,既过三月则违之,何以为颜子 ?此吕氏之说为未安。杨氏亦此意。伊川侯氏尹氏之说 ,亦与吕氏杨氏相类,特不显言之耳。故愚以三月特以 其久,不必泥‘三月’字。颜子视孔子为未至者,圣人 则不思不勉,颜子则思勉也。诸子视颜子为未至者,则 以久近不同耳。若谓颜子三月则违,恐未安。伊川第三 说与横渠同,皆说学者事。但横渠‘内外宾主’四字, 不知如何说。恐只是以‘三月不违’者为有诸己,故曰 内,曰主;‘日月至焉’者若存若亡,故曰外,曰宾否 ?游氏说‘仁’字甚切,恐于本文不甚密。”先生曰:“
能久不违仁,不知能终不违耶,亦有时而违耶?颜子 若能终不违仁,则又何思勉之有!易传复之初九爻下有 论此处,可更思之。游氏引‘
仁,人心也’,则仁与心一物矣,而曰‘心不违仁’ ,何也?”干。

    季康子问仲由章

  问:“求之艺可得而闻否?”曰:“看他既为季氏 聚敛,想见是有艺。”问:“龟山解,以为‘知礼乐射 御书数,然后谓之艺’。”曰:“不止是礼乐射御书数 。”宇。

  “求也艺”,于细微上事都理会得。缘其材如此 ,故用之于聚敛,必有非他人所及者。惜乎,其有才而 不善用之也!□。

  问:“集注以从政例为大夫,果何所据?然则子 游为武城宰,仲弓为季氏宰之类,皆不可言政欤?”曰 :“冉子退于季氏之朝,夫子曰:‘其事也。如有政, 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亦自可见。”壮 祖。

  “吕氏曰:‘果则有断,达则不滞,艺则善裁, 皆可使从政也。’右第七章,凡六说,今从吕说。伊川 曰:‘人各有所长,能取其长,皆可用也。’尹氏亦用 此意。若谓从政,则恐非人人可能。范氏惟说三子之失 ,恐就本文解,则未须说失处。谢氏论季氏之意,以谓‘
陋儒所短正在此’,亦恐季氏未必有此意。其问至于 再三,乃是有求人才之意。使季氏尚疑其短,则其问不 必至反覆再三也。杨氏论果、艺、达三德,不如吕氏谨 严。”曰:“此段所说得之。但破范说非是。”干 。

  正淳问范氏解“季康子问三子可使从政”章,曰 :“人固有病,然不害其为可用;其材固可用,然不掩 其为有病。”必大曰:“范氏之说,但举三子具臣货殖 之病,却不言其材之为可用者。”曰:“范氏议论多如 此,说得这一边,便忘却那一边。唐鉴如此处甚多。以 此见得世间非特十分好人难得,只好书亦自难得。”必 大。

  问谢氏“三子于克己独善,虽季氏亦知其有余” 之说。曰:“世间固有一种号为好人,然不能从政者。 但谢氏言‘克己独善’,说得太重。当云‘修己自好’ ,可也。”必大。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章

  或问:“闵子不仕季氏,而由、求仕之。”曰:“ 仕于大夫家为仆。家臣不与大夫齿,那上等人自是不肯 做。若论当时侯国皆用世臣,自是无官可做。不仕于大 夫,除是终身不出,如曾闵,方得。”焘 。

  “第八章五说,今取谢氏之说。伊川范杨尹氏四 说大率皆同,只略说大纲。”曰:“谢氏固好,然辞气 亦有不平和处。”干。

  谢氏说得也粗。某所以写放这里,也是可以警那 懦底人。若是常常记得这样在心下,则可以廉顽立懦不 至倒了。今倒了底也多。义刚。

    伯牛有疾章

  “侯氏曰:‘夫子尝以“德行”称伯牛矣。于其将 亡也,宜其重惜之,故再叹曰:“亡之,命矣夫!斯人 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言非可愈之 疾,亦不幸短命之意。’尹氏曰:‘牖,牖下也。包氏 谓有恶疾,不欲人知,恐其不然也。’右第九章,五说 ,今从尹氏侯氏之说。范氏曰:‘冉伯牛尽其道而死, 故曰命。’杨氏亦曰:‘不知谨疾,则其疾有以致之而 至者,伯牛无是也,故曰:“命矣夫”!’此说于义理 正当。但就本文看,说‘命矣夫’较深。圣人本意只是 惜其死,叹之曰命也,若曰无可柰何而安之命尔。方将 问人之疾,情意凄怆,何暇问其尽道与否也?况下文以 为‘斯人有斯疾’,则以为不当有此疾也。岂有上文称 其尽道而死,下文复叹其不当疾而疾?文势亦不相联属 。谢氏同。尹氏谨严。”先生曰:“此说非是,更思之 。”干。

    贤哉回也章

  问:“颜子‘不改其乐’,莫是乐个贫否?”曰: “颜子私欲克尽,故乐,却不是专乐个贫。须知他不干 贫事,元自有个乐,始得。”时举。

  伯丰问:“颜子之乐,不是外面别有甚事可乐, 只颜子平日所学之事是矣。见得既分明,又无私意于其 间,自然而乐,是否?”曰:“颜子见得既尽,行之又 顺,便有乐底滋味。”□。

  问:“颜子乐处,恐是工夫做到这地位,则私意 脱落,天理洞然,有个乐处否?”曰:“未到他地位, 则如何便能知得他乐处!且要得就他实下工夫处做,下 梢亦须会到他乐时节。”宇。

  叔器问:“颜子乐处,莫是乐天知命,而不以贫 窭累其心否?”曰:“也不干那乐天知命事,这四字也 拈不上。”淳录云:“又加却‘乐天知 命’四字,加此四字又坏了这乐。颜子胸中自有乐地, 虽在贫窭之中而不以累其心,不是将那不以贫窭累其心 底做乐。”义刚问:“这乐,正如‘不如乐之者’ 之‘乐’。”曰:“那说从乐天知命上去底固不是了, 这说从‘不如乐之’上来底也不知那乐是乐个什么物事 。‘乐’字只一般,但要人识得,这须是去做工夫,涵 养得久,自然见得。”因言:“通书数句论乐处也好。 明道曰:‘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曲肱饮水,乐亦 在其中。’观它有扈游山诗,是什么次第!”陈安卿云 :“它那日也未甚有年。”曰:“也是有个见成底乐。 ”义刚。淳录此下云:“‘乐只是恁地 乐,更不用解。只去做工夫,到那田地自知道。’读一 小集,见李偲祭明道文,谓明道当初欲着乐书而不及。 因笑曰:‘既是乐,何用书说甚!’”

  问:“颜子之乐,只是天地间至富至贵底道理, 乐去求之否?”曰:“非也。此以下未可便知,须是穷 究万理要极彻。”已而曰:“
程子谓:‘将这身来放在万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 !’又谓:‘人于天地间并无窒碍,大小大快活!’此 便是颜子乐处。这道理在天地间,须是直穷到底,至纤 至悉,十分透彻,无有不尽,则于万物为一无所窒碍, 胸中泰然,岂有不乐!”淳。

  问:“颜子‘不改其乐’,是私欲既去,一心之 中浑是天理流行,无有止息。此乃至富至贵之理,举天 下之物无以尚之,岂不大有可乐!”曰:“周子所谓至 富至贵,乃是对贫贱而言。今引此说,恐浅。只是私欲 未去,如口之于味,耳之于声,皆是欲。得其欲,即是 私欲,反为所累,何足乐!若不得其欲,只管求之,于 心亦不乐。惟是私欲既去,天理流行,动静语默日用之 间无非天理,胸中廓然,岂不可乐!此与贫窭自不相干 ,故不以此而害其乐。”直卿云:“与浩然之气如何? ”曰:“也是此意。但浩然之气说得较粗。”又问:“‘
说乐道,便不是’,是如何?”曰:“才说乐道,只 是冒罩说,不曾说得亲切。”又云:“伊川所谓‘“其 ”字当玩味’,是如何?”曰:“是元有此乐。”又云 :“‘见其大,则心泰’,周子何故就见上说?”曰: “见便是识此味。”南升。

  问:“‘不改其乐’与‘乐在其中矣’,二者轻 重如何?”曰:“不要去孔颜身上问,只去自家身上讨 。”敬仲。以下论孔颜之乐。

  恭父问:“孔颜之分固不同。其所乐处莫只一般 否?”曰:“圣人都忘了身,只有个道理。若颜子,犹 照管在。”恪。

  行夫问“不改其乐”。曰:“颜子先自有此乐, 到贫处亦不足以改之。”曰:“夫子自言疏食饮水,乐 在其中,其乐只一般否?”曰:“虽同此乐,然颜子未 免有意,到圣人则自然。”贺孙。

  子善谓:“夫子之乐,虽在饭疏食饮水之中,而 忘其乐。颜子不以箪瓢陋巷改其乐,是外其箪瓢陋巷。 ”曰:“孔颜之乐,大纲相似,难就此分浅深。唯是颜 子止说‘不改其乐’,圣人却云‘乐亦在其中’。‘不 改’字上,恐与圣人略不相似,亦只争些子。圣人自然 是乐,颜子仅能不改。如云得与不失,得是得了,若说 不失,亦只是得。但说不失,则仅能不失耳,终不似‘ 得’字是得得隐。此亦有内外宾主之意。”或问:“与 ‘不违仁’如何?”曰:“仅能不违。”贺 孙。

  呈“回也不改其乐”与“乐在其中矣”一段问目 。先生曰:“说得虽巧,然子细看来,不须如此分亦得 。向见张钦夫亦要如此说,某谓不必如此。所谓乐之深 浅,乃在不改上面。所谓不改,便是方能免得改,未如 圣人从来安然。譬之病人方得无病,比之从来安乐者, 便自不同。如此看其深浅,乃好。”时 举。

  叔器问:“‘不改其乐’与‘不能改其乐’如何 分?”曰:“‘
不改其乐’者,仅能不改其乐而已。‘不能改其乐’ 者,是自家有此乐,它无柰自家何。以此见得圣贤地位 。某尝谓:‘明道之言,初见便好,转看转好;伊川之 言,初看似未甚好,久看方好。’某作六先生赞,伯恭 云:‘伊川赞尤好。’盖某是当初见得个意思恁地,所 谓‘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德者希,孰识其贵’也。 被伯恭看得好。”又云:“伯恭钦夫二人使至今不死, 大段光明!”义刚。

  圣人之乐,且粗言之,人之生,各具此理。但是 人不见此理,这里都黑窣窣地。如猫子狗儿相似,饥便 求食,困便思睡。一得富贵,便极声色之娱,穷四体之 奉;一遇贫贱,则忧戚无聊。所谓乐者,非其所可乐; 所谓忧者,非其所可忧也。圣人之心,直是表里精粗, 无不昭彻,方其有所思,都是这里流出,所谓德盛仁熟 ,‘从心所欲,不逾矩’,庄子所谓‘人貌而天’。盖 形骸虽是人,其实是一块天理,又焉得而不乐!又曰: “圣人便是一片赤骨立底天理。颜子早是有个物包裹了 ,但其皮薄,剥去容易。圣人一为指出这是天理,这是 人欲,他便洞然都得了。”夔孙。

  问颜子乐处。曰:“颜子之乐,亦如曾点之乐。 但孔子只说颜子是恁地乐,曾点却说许多乐底事来。点 之乐,浅近而易见;颜子之乐,深微而难知。点只是见 得如此,颜子是工夫到那里了。从本原上看,方得。” 赐。

  “颜子之乐平淡,曾点之乐已劳攘了。至邵康节 云‘真乐攻心不柰何’,乐得大段颠蹶。”或曰:“颜 子之乐,只是心有这道理便乐否?”曰:“不须如此说 ,且就实处做工夫。”学蒙。

  问“自有其乐”之“自”字。曰:“‘自’字对 ‘箪瓢陋巷’言。言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耳。 ”节。集注。

  问:“周子令程子寻颜子所乐何事,而周子程子 终不言。不审先生以为所乐何事。”曰:“人之所以不 乐者,有私意耳。克己之私,则乐矣。”节 。

  问:“程子云:‘周茂叔令寻颜子仲尼乐处,所 乐何事。’窃意孔颜之学,固非若世俗之着于物者。但 以为孔颜之乐在于乐道,则是孔颜与道终为二物。要之 孔颜之乐,只是私意净尽,天理照融,自然无一毫系累 耳。”曰:“然。但今人说乐道,说得来浅了。要之说 乐道,亦无害。”道夫曰:“观周子之问,其为学者甚 切。”曰:“然。”顷之,复曰:“程子云:‘人能克 己,则心广体胖,仰不愧,俯不怍,其乐可知;有息则 馁矣。’”道夫。

  问:“濂溪教程子寻孔颜乐处,盖自有其乐,然 求之亦甚难。”曰:“先贤到乐处,已自成就向上去了 ,非初学所能求。况今之师,非濂溪之师,所谓友者, 非二程之友,所以说此事却似莽广,不如且就圣贤着实 用工处求之。如‘克己复礼’,致谨于视听言动之间, 久久自当纯熟,充达向上去。”宇。

  义刚说:“程子曰:‘周子每令求颜子乐处,所 乐何事。’夫天理之流行,无一毫间断,无一息停止, 大而天地之变化,小而品汇之消息,微而一心之运用, 广而六合之弥纶,浑融通贯,只是这一个物事。颜子博 文约礼,工夫缜密,从此做去,便能寻得个意脉。至于 竭尽其才,一旦豁然贯通,见得这个物事分明,只在面 前,其乐自有不能已者。”曰:“也不要说得似有一个 物事样。道是个公共底道理,不成真个有一个物事在那 里,被我见得!只是这个道理,万事万物皆是理,但是 安顿不能得恰好。而今颜子便是向前见不得底,今见得 ;向前做不得底,今做得,所以乐。不是说把这一个物 事来恁地快活。”义刚。

  尧卿问:“‘不改其乐’注,‘克己复礼’,改 作‘博文约礼’,如何?”曰:“说博文时,和前一段 都包得。‘克己复礼’,便只是约礼事。今若是不博文 时便要去约,也如何约得住!”义刚。

  问:“叔器看文字如何?”曰:“两日方思量颜 子乐处。”先生疾言曰:“不用思量他!只是‘博我以 文,约我以礼’后,见得那天理分明,日用间义理纯熟 后,不被那人欲来苦楚,自恁地快活。你而今只去博文 约礼,便自见得。今却去索之于杳冥无朕之际,你去何 处讨!将次思量得人成病。而今一部论语说得恁分明, 自不用思量,只要着实去用工。如前日所说人心道心, 便只是这两事。只去临时思量那个是人心,那个是道心 。便颜子也只是使得人心听命于道心后,不被人心胜了 道心。你而今便须是常拣择教精,使道心常常在里面, 如个主人,人心如客样。常常如此无间断,则便能‘允 执厥中’。”义刚。

  鲜于侁言,颜子以道为乐。想侁必未识道是个何 物,且如此莽莽对,故伊川答之如此。必 大。集义。

  问:“昔邹道卿论伊川所见极高处,以为鲜于侁 问于伊川曰:‘
颜子“不改其乐”,不知所乐者何事。’伊川曰:‘ 寻常道颜子所乐者何事?’曰:‘不过说颜子所乐者道 。’伊川曰:‘若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岂非颜子 工夫至到,道体浑然,与之为一;颜子之至乐自默存于 心,人见颜子之不改其乐,而颜子不自知也?”曰:“ 正谓世之谈经者,往往有前所说之病:本卑,而抗之使 高;本浅,而凿之使深;本近,而推之使远;本明,而 必使之至于晦。且如‘伊尹耕于有莘之野,由是以乐尧 舜之道’,未尝以乐道为浅也。直谓颜子为乐道,有何 不可。”盖卿。

  或问:“程先生不取乐道之说,恐是以道为乐, 犹与道为二物否?”曰:“不消如此说。且说不是乐道 ,是乐个甚底?说他不是,又未可为十分不是。但只是 他语拙,说得来头撞。公更添说与道为二物,愈不好了 。而今且只存得这意思,须是更子细看,自理会得,方 得。”焘。去伪录云:“谓非以道为乐 ,到底所乐只是道。非道与我为二物,但熟后便乐也。 ”

  问:“伊川谓‘使颜子而乐道,不足为颜子’, 如何?”曰:“
乐道之言不失,只是说得不精切,故如此告之。今便 以为无道可乐,走作了。”问:“邹侍郎闻此,谓‘吾 今始识伊川面’,已入禅去。”曰:“大抵多被如此看 。”因举张思叔问“子在川上”,曰:“便是无穷?” 伊川曰:“如何一个‘无穷’便了得他?”曰:“‘无 穷’之言固是。但为渠道出不亲切,故以为不可。”可 学。

  刘黻问:“伊川以为‘若以道为乐,不足为颜子 ’。又却云:‘
颜子所乐者仁而已。’不知道与仁何辨?”曰:“非 是乐仁,唯仁故能乐尔。是他有这仁,日用间无些私意 ,故能乐也。而今却不要如此论,须求他所以能不改其 乐者是如何。缘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非礼勿动’,这四事做得实头工夫透,自然至此。”

  问:“程子谓:‘使颜子以道为乐,则非颜子。 ’通书‘颜子’章又却似言以道为乐。”曰:“颜子之 乐,非是自家有个道,至富至贵,只管把来弄后乐。见 得这道理后,自然乐。故曰‘见其大,则心泰;心泰, 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节 。

  问:“明道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 耳。“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伊川曰:‘颜子之 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 故夫子称其贤。’又曰:‘天下有至乐,惟反身者得之 ,而极天下之欲不与存焉。’又曰:‘颜子箪瓢非乐也 ,忘也。’吕氏曰:‘礼乐悦心之至,不知贫贱富贵可 为吾之忧乐。’右第十章,八说,今从明道伊川吕氏之 说。明道第二说,伊川第二、第三、第七说,范氏说, 皆是推说,于本文未甚密。伊川第四说答鲜于侁曰:‘ 使颜子以道为乐而乐之,则非颜子矣。’窃意伊川之说 ,谓颜子与道为一矣。若以道为可乐,则二矣。不知然 否?谢氏曰:‘
回也心不与物交,故无所欲。’不与物交,恐说太深 。游氏用伊川说。杨氏之说亦稳,但无甚紧要发明处。 尹氏谓‘不以众人之所忧改其乐’,不如伊川作‘不以 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盖圣人本意,在箪瓢陋巷上 见得颜子贤处。‘人不堪其忧’,特辅一句。伊川之说 ,乃其本意。而尹氏乃取其辅句,说颜子贤处未甚紧。 ”曰:“所论答鲜于侁语,大概得之,而未子细。更就 实事上看,‘心不与物交’,非谓太深,盖无此理,虽 大圣人之心,亦不能不交物也。”干。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二

  论语十四

   雍也篇三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章

  问:“力不足者,非干志否?”曰:“虽非志,而 志亦在其中。所见不明,气质昏弱,皆力不足之故。冉 求乃自画耳。力不足者,欲为而不能为;自画者,可为 而不肯为。”宇。

  “力不足者,中道而废”。废,是好学而不能进 之人,或是不会做工夫,或是材质不可勉者。“今女画 ”。画,是自画,乃自谓材质不敏而不肯为学者。必 大。

  中道而废,与半途而废不同。半途是有那懒而不 进之意;中道是那只管前去,中道力不足而止。他这中 道说得好。高。

  问冉求自画。曰:“如驽骀之马,固不可便及得 骐骥,然且行向前去,行不得死了,没柰何。却不行, 便甘心说行不得,如今如此者多。”问:“自画与自弃 如何?”曰:“也只是一般。只自画是就进上说,到中 间自住了;自弃是全不做。”贺孙。

  “伊川曰:‘冉求言:“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 也。”夫子告以为学为己,未有力不足者。所谓力不足 者,乃中道而自废耳。今汝自止,非力不足也。’自 废与自止,两“自”字意不同。自废则罪不在己,自止 乃己之罪。谢氏曰:‘欲为而不能为,是之谓力不 足;能为而不欲为,是之谓画。以画为力不足,其亦未 知用力与!使其知所以用力,岂有力不足者。其亦未知 说夫子之道与!使其知说夫子之道,岂肯画也。’第十 一章凡六说。伊川谢氏之说,范氏杨氏之说,亦正,但 无甚紧切处。吕氏发明伊川之说,以中道而废作‘不幸 ’字,甚亲切;‘废’字作‘足废’,大凿。不知伊川 只上一‘自’字,便可见。尹氏用伊川之说,但于‘废 ’字上去一‘自’字,便觉无力。”曰:“伊川两‘自 ’字恐无不同之意。观其上文云‘未有力不足者’,则 是所谓力不足者,正谓其人自不肯进尔,非真力不足也 。此说自与本文不合,而来说必令牵合为一,故失之耳 。谢氏与伊川不同,却得本文之意。”干 。

    子谓子夏曰章

  问:“‘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君子于学, 只欲得于己;小人于学,只欲见知于人。”曰:“今只 就面前看,便见。君子儒小人儒,同为此学者也。若不 就己分上做工夫,只要说得去,以此欺人,便是小人儒 。”南升。

  问:“孔子诲子夏,‘勿为小人儒’。”曰:“ 子夏是个细密谨严底人,中间忒细密,于小小事上不肯 放过,便有委曲周旋人情、投时好之弊,所以或流入于 小人之儒也。子游与子夏绝不相似。子游高爽疏畅,意 思阔大,似个萧散底道人。观与子夏争‘洒扫应对’一 段可见。如为武城宰,孔子问:‘女得人焉尔乎?’他 却说个澹台灭明。及所以取之,又却只是‘行不由径, 未尝至于偃之室’两句,有甚干涉?可见这个意思好。 他对子夏说:‘本之则无,如之何?’他资禀高明,须 是识得这些意思,方如此说。”又问:“子张与子夏亦 不同。”曰:“然。子张又不及子游。子游却又实。子 张空说得个头势太大了,里面工夫都空虚,所以孔子诲 之以‘居之无倦,行之以忠’,便是救其病。子张较聒 噪人,爱说大话而无实。”

  问:“谢氏说:‘子夏文学虽有余,意其远者大 者或昧焉。’子张篇中载子夏言语如此,岂得为‘远者 大者或昧’?”曰:“上蔡此说,某所未安。其说道子 夏专意文学,未见个远大处,看只当如程子‘君子儒为 己,小人儒为人’之说。”问:“或以夫子教子夏为大 儒,毋为小儒,如何?”曰:“不须说子夏是大儒小儒 ,且要求个自家使处。圣人为万世立言,岂专为子夏设 。今看此处,正要见得个义与利分明。人多于此处含糊 去了,不分界限。君子儒上达,小人儒下达,须是见得 分晓始得,人自是不觉察耳。今自道己会读书,看义理 ,做文章,便道别人不会;自以为说得行,便谓强得人 ,此便是小人儒。毫厘间便分君子小人,岂谓子夏!决 不如此。”问:“五峰言:‘
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先生以为‘ 同体而异用’说未稳,是否?”曰:“亦须是实见此句 可疑,始得。”又曰:“今人于义利处皆无辨,只恁鹘 突去。是,须还他是;不是,还他不是。若都做得是, 犹自有深浅,况于不是?”宇。集义。

  “第十二章凡五说,今从谢氏之说。伊川尹氏以 为为人为己,范氏以为举内徇外,治本务末,杨氏以义 利为君子小人之别,其说皆通。而于浅深之间,似不可 不别。窃谓小人之得名有三,而为人,为利,徇外务末 ,其过亦有浅深。盖有直指其为小人者,此人也,其陷 溺必深。有对大人君子而言者,则特以其小于君子大人 ,而得是名耳,与陷溺者不同。虽均于为人为利,均于 徇外务末,而过则有浅深也。夫子告子夏以‘毋为小人 儒’,乃对君子大人而小者耳。若只统说,则与世俗之 真小人者无异,而何以儒为哉?”曰:“伊川意可包众 说。小人固有等第,然此章之意却无分别。”干 。

    子游为武城宰章

  圣人之言宽缓,不急迫。如“焉尔乎”三个字,是 助语。节。

  问“子游为武城宰”章。曰:“公事不可知。但 不以私事见邑宰,意其乡饮、读法之类也。”南 升。

  问:“杨氏曰:‘为政以人才为先。如子游为武 城宰,纵得人,将焉用之!’似说不通。”曰:“古者 士人为吏,恁地说,也说得通。更为政而得人讲论,此 亦为政之助。恁地说,也说得通。”节 。

  问:“集注取杨氏说云:‘观其二事之小,而正 大之情可见矣。’”曰:“看这气象,便不恁地猥碎。 ”问:“非独见灭明如此,亦见得子游胸怀也恁地开广 ,故取得这般人。”曰:“子游意思高远,识得大体。 ”问:“与琴张曾皙牧皮相类否?”曰:“也有曾皙气 象。如与子夏言:‘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此 一着固是失了,只也见得这人是旷阔底。又如问孝,则 答以‘今之孝者,是谓能养;不敬,何以别’。见得他 于事亲爱有余而敬不足。又如说‘事君数,斯辱矣;朋 友数,斯疏矣’;与‘丧致乎哀而止’,亦见得他不要 如此苦切。子之武城闻弦歌,子游举‘君子学道爱人’ 等语,君子是大人,小人是小民。昨日丘子服出作论题 ,皆晓不得子游意。谓君子学道,及其临民则爱民;小 民学道,则知分知礼,而服事其上。所以弦歌教武城, 孔子便说他说得是。这也见子游高处。”贺孙问:“檀 弓载子游曾子语,多是曾子不及子游。”曰:“人说是 子游弟子记,故子游事详。”问:“子游初间甚高,如 何后来却不如曾子之守约?”曰:“守约底工夫实。如 子游这般人,却怕于中间欠工夫。”问:“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看子夏 煞紧小,故夫子恐其不见大道,于义利之辨有未甚明。 ”曰:“子游与子夏全相反。只子夏洒扫应对事,却自 是切己工夫。如子夏促狭。如子游说:‘抑末也,本之 则无,如之何!’是他见得大源头,故不屑屑于此。如 孔子答问孝于子夏曰:‘色难。’与子游全是两样。子 夏能勤奉养,而未知愉色婉容之为美。”贺 孙。

  问:“谢氏曰云云。右第十三章,凡五说。伊 川两说。伊川尹氏解‘行不由径’作‘动必从正道 ’,杨氏谓‘直道而行’,皆是疑‘
行不由径’为非中理。窃意灭明之为人未至成德,但 有一节一行可取。如非公事不至偃室,自成德者观之, 此特其一行尔,而子游尚称之,则‘行不由径’,亦但 以其不欲速而遵大路可知也。伊川两说,盖权时者之事 也。范氏乃就推人君说。”曰:“来说得之。”干 。

    孟之反不伐章

  问“孟之反不伐”。曰:“孟之反资禀也高,未必 是学。只世上自有这般人,不要争功。胡先生说:‘庄 子所载三子云:孟子反子桑户子琴张。子反便是孟之反 。子桑户便是子桑伯子,‘可也简’底。子琴张便是琴 张,孔子所谓‘狂者’也。但庄子说得怪诞。’但他是 与这般人相投,都自恁地没检束。”贺 孙。

  立之问此章。曰:“人之矜伐,都从私意上来。 才有私意,便有甚好事,也做不得。孟之反不伐,便是 克、伐不行,与颜子无伐善施劳底意思相似。虽孟之反 别事未知如何,只此一节,便可为法。人之私意多端。 圣人所以言此者,正提起与人看,使人知所自克也。” 时举。

  问:“凡人所以矜伐者,其病根在甚处?只为有 欲上人之心。才有欲上人之心,则人欲日长,天理日消 ,凡可以矜己夸人者,无所不至。故学者当去其欲上人 之心,则天理自明矣。”曰:“欲上人之心,便是私欲 。圣人四方八面提起向人说,只要人去得私欲。孟之反 其他事不可知,只此一事,便可为法也。”南 升。

  问:“孟之反不伐。人之伐心固难克,然若非先 知得是合当做底事,则临事时必消磨不去。诸葛孔明所 谓‘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若知凡事皆 其职分之所当为,只看做得什么样大功业,亦自然无伐 心矣。”曰:“也不是恁地。只得个心地平底人,故能 如此。若使其心地不平,有矜伐之心,则虽十分知是职 分之所当为,少间自是走从那一边去,遏捺不下。少间 便说,我却尽职分,你却如何不尽职分!便自有这般心 。孟之反只是个心地平,所以消磨容得去。”僩 。

  读“孟之反不伐”章,曰:“此与冯异之事不同 。盖军败以殿为功,殿于后,则人皆属目其归地。若不 恁地说,便是自承当这个殿后之功。若冯异乃是战时有 功,到后来事定,诸将皆论功,它却不自言也。”时 举。

  问:“吕氏谓人之不伐,能不自言而已。孟之反 不伐,则以言以事自掩其功,加于人一等矣。第十四章 凡六说,今从吕说。范杨侯尹论其谦让不伐,只统说大 纲,于圣人所称孟之反之意有未尽,不如吕氏说得‘马 不进也’之意出。谢氏说学者事甚紧切,于本文未密。 ”曰:“若不自掩,即是自居其功矣。恐不必如吕氏说 。”干。

    不有祝鮀之佞章

  问此章。曰:“此孔子叹辞也。言衰世好谀悦色, 非此不能免,盖深伤之。当只从程先生之说。”谟 。

  “第十五章凡七说。伊川三说。 今从伊川此说。伊川第二第三说,吕范尹之说,皆 一意,与伊川第一说同。范氏曰:‘有朝之令色,无鮀 之巧言,犹难免于当世。’据范氏主意,乃在疾时之好 佞,故曰‘犹难免于当世’。非加一‘犹’字,则其说 不通,文意恐不如此。谢氏曰:‘善观世之治乱者如此 。’乃推说。侯氏曰:‘“而”字,疑为“不”字说。 ’恐未必是文错,或文势如此。”曰:“当从伊川说。 ”干。

    谁能出不由户章

  “谁能出不由户!”何故人皆莫由此道也?振 。

  问:“何莫由斯道也”?曰:“但才不合理处, 便是不由道。”

  问:“吕氏曰:‘出而不能不由户,则何行而非 达道也哉!’杨氏曰:‘道无适而非也,孰不由斯乎? 犹之出必由户也,百姓日用而不知耳。’尹氏曰:‘道 不可离,可离非道,犹出入必由户也。’第十六章凡六 说,今从吕杨尹之说。伊川范氏谢氏皆正。但伊川‘事 必由其道’一句未粹,范谢说稍宽。”曰:“此言人不 能出不由户,何故却行不由道?怪而叹之之辞也。伊川 虽不如此说,然‘事必由其道’一句,不见其失,不可 轻议,更宜思之。”干。

    质胜文则野章

  史,掌文籍之官。如‘二公及王乃问诸史’,并周 礼诸属,各有史几人。如内史、御史,皆掌文籍之官。 秦有御史大夫,亦掌制度文物者也。僩 。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是不可以相胜。 才胜,便不好。龟山云:“则可以相胜。”“则”字怕 误,当作“不”字。贺孙。

  夫子言“文质彬彬”,自然停当恰好,不少了些 子意思。若子贡“文犹质,质犹文”,便说得偏了!端 蒙。

  问:“伊川曰:‘君子之道,文质得其宜也。’ 范氏曰‘凡史之事’云云。第十七章凡七说,今从伊川 范氏之说。伊川第二说,吕氏说论‘史’字,皆通。谢 氏专指仪容说,恐未当。大纲且论文质,故有野与史之 别。若专以为仪容,则说‘史’字不通,史无与仪容事 。杨氏自‘质之胜文’以下,皆推说,与本文不类。尹 氏曰:‘史文胜而理不足。’‘理’字未安。如此,则 野可谓之理胜也。既谓之胜,则理必不足。野与史,皆 可谓之理不足也。”曰:“史既给事官府,则亦习于容 止矣。谢说之失不在此。却是所说全以观人为言,无矫 揉着力处,失却圣人本旨。杨说推得却有功。‘文胜则 理不足’,亦未有病。野,固理胜而文不足也。”干 。

    人之生也直章

  生理本直。人不为直,便有死之道,而却生者,是 幸而免也。夔孙。

  “罔之生也”之“生”,与上面“生”字微有不 同。此“生”字是生存之“生”。人之绝灭天理,便是 合死之人。今而不死,盖幸免也。人杰 。

  或问“人之生也直”。曰:“人之生,元来都是 直理。罔,便是都背了直理,当仁而不仁,当义而不义 ,皆是背了直理。既如此,合是死。若不死时,便是幸 而免。”焘。

  天地生生之理,只是直。才直,便是有生生之理 。不直,则是枉天理,宜自屈折也,而亦得生,是幸而 免耳。如木方生,须被折了,便不直,多应是死。到得 不死,幸然如此。贺孙。

  问“人之生也直”。曰:“‘生理本直。’顺理 而行,便是合得生;若不直,便是不合得生,特幸而免 于死耳。”亚夫问:“如何是‘生理本直’?”曰:“ 如父子,便本有亲;君臣,便本有义。”南 升。

  “‘人之生也直’,如饥食渴饮,是是非非,本 是曰直,自无许多周遮。如‘敬以直内’,只是要直。 ”又曰:“只看‘生理本直’四字。时 举录云:“只玩味此四字,便自有味。”如见孺子 入井,便自有怵惕之心。时举录云:“ 即便是直。”见不义底事,便自有羞恶之心。是本 有那个当为之理。若是内交要誉,便是不直。”时 举录云:“才有内交要誉之意,便是曲了。”

  林恭甫说“生理本直”未透。曰:“如水有源便 流,这只是流出来,无阻滞处。如见孺子将入井,便有 个恻隐之心。见一件可羞恶底事,便有个羞恶之心。这 都是本心自然恁地发出来,都遏不住。而今若顺这个行 ,便是。若是见入井后不恻隐,见可羞恶而不羞恶,便 是拗了这个道理,这便是罔。”义刚。

  罔,只是脱空作伪,做人不诚实,以非为是,以 黑为白。如不孝于父,却与人说我孝;不弟于兄,却与 人说我弟,此便是罔。据此等人,合当用死,却生于世 ,是幸而免耳。生理本直,如耳之听,目之视,鼻之臭 ,口之言,心之思,是自然用如此。若才去这里着些屈 曲支离,便是不直矣。”又云:“凡人解书,只是这一 个粗近底道理,不须别为高远之说。如云不直,只是这 个不直。却云不是这个不直,别有个不直,此却不得。 所谓浅深者,是人就这明白道理中,见得自有粗细。不 可说这说是浅底,别求一个深底。若论不直,其粗至于 以鹿为马,也是不直;其细推至一念之不实,恶恶不‘ 如恶恶臭’,好善不‘如好好色’,也是不直。只是要 人自就这个粗说底道理中,看得越向里来教细耳,不是 别求一样深远之说也。”僩。

  问:“或问云:‘上“生”字为始生之生,下“ 生”字为生存之生。虽若不同,而义实相足。’何也? ”曰:“后日生活之生,亦是保前日之生。所以人死时 ,此生便绝。”节。

  问:“明道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 命之谓性”也。“人之生也直”,亦是此意。’莫微有 差别否?”曰:“如何有差别!便是这道理本直。孔子 却是为欲说‘罔之生也’,所以说个‘直’字,与‘民 受天地之中’,义理一般。”僩。集义 。

  问:“伊川曰:‘人类之生,以直道也;欺罔而 免者,幸耳。’谢氏曰云云。第十八章凡九说,杨 氏两说。今从伊川谢氏之说。明道曰:‘生理本直 。’范氏曰:‘人之性善,故其生直。’尹氏曰:‘
直,性也。’此三说者,皆以生字作始生之生,未安 。据此章,正如礼所谓‘失之者死,得之者生’,乃生 存之生。若以为生本直,性本直,则是指人之始生言之 。人之始生,固可谓之直,下文又不当有始生而罔者。 下句若作生存之生,则上句不应作始生之生。横渠解‘ 幸而免’,似凿。本文上句却无吉凶莫非正之意。吕氏 曰:‘罔,如网,无常者也。’‘罔’字,只对‘直’ 字看,便可见,似不必深说。游氏虽说有未尽,大纲亦 正。杨氏曰:‘人者,尽人道者。’其意以‘人’字作 一重字解,似对‘罔’字言之,未当。‘人’字只大纲 说。第二说大略。”曰:“此两‘生’字,上一字是始 生之‘生’,下一字是生存之‘生’。当以明道之说求 之,则得之矣。”干。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章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人之生,便有此理。然被 物欲昏蔽,故知此理者已少。好之者是知之已至,分明 见得此理可爱可求,故心诚好之。乐之者是好之已至, 而此理已得之于己。凡天地万物之理皆具足于吾身,则 乐莫大焉。知之者,如五谷之可食;好之者,是食而知 其味;乐之者,是食而饱。南升。

  问:“若是真知,安得不如好之?若是真好,安 得不如乐之?”曰:“不说不是真知与真好,只是知得 未极至,好得未极至。如数到九数,便自会数过十与十 一去;数到十九数,便自会数过二十与二十一去。不着 得气力,自然如此。若方数得六七,自是未易过十;数 得十五,自是未易过二十数,这都是未极至处。如行到 福州,须行到福州境界极了,方到兴化界;这边来,也 行尽福州界了,方行到南剑界。若行未尽福州界,自是 未到得别州境界。‘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贺 孙。

  问:“明道曰:‘笃信好学,未如自得之乐。好 之者,如游他人园圃;乐之者,则己物耳。然只能信道 ,亦是人之难能也。’伊川曰:‘非有所得,安能乐之 ?’又曰:‘知之者,在彼,而我知之也。好之者,虽 笃,而未能有之。至于乐之,则为己之所有。’第十九 章凡七说,伊川三说。今从明道 伊川之说。伊川第二说,推说教人事,曰:‘知之必好 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个学,是终身底 事。果能造次颠沛必于是,岂有不得之理?’范氏曰‘ 乐则生矣’,吕氏亦曰‘乐则不可已’,皆推说乐以后 事。若原其所以乐,则须如伊川之说。吕氏曰:‘知之 则不惑。’据此章‘知’字,只谓好学者耳,未到不惑 地位,其说稍深。杨氏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 ”,则知之非艰矣。’此说‘知’字又太浅。人而知学 者亦不易得。夫妇之知,习之而不察者耳,未足以为知 。二说正相反,吕氏过,杨氏不及。谢氏曰:‘乐则无 欣厌取舍。’谓之无厌无舍则可,若谓之无所欣,无所 取,则何以谓之乐?尹氏大纲与伊川同意,但以‘安’ 字训‘乐’字,未紧。”曰:“所论‘知’字,甚善。 但此亦谓知义理之大端者耳。谢说大抵太过。”干 。

    中人以上章

  叔器问:“中人上下是资质否?”曰:“且不妆定 恁地。或是他工夫如此,或是他资质如此。圣人只说‘ 中人以上、中人以下’时,便都包得在里面了。圣人说 中人以下,不可将那高远底说与他,怕他时下无讨头处 。若是就他地位说时,理会得一件,便是一件,庶几渐 渐长进,一日强似一日,一年强似一年。不知不觉,便 也解到高远处。”义刚。

  问:“圣人教人,不问智愚高下,未有不先之浅 近,而后及其高深。今中人以上之资,遽以上焉者语之 ,何也?”曰:“他本有这资质,又须有这工夫,故圣 人方以上者语之。今人既无这资质,又无这工夫,所以 日趋于下流。”宇。

  正淳问:“‘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是使之 下学而未可语以上达否?”曰:“如此,则下学、上达 分而为二事矣。况上达亦如何说得与他!须是待他自达 。此章只是说智识未理会得此义理者,语之无益尔。” 必大。

  行夫问此章。曰:“理只是一致。譬之水,也有 把与人少者,有把与人多者。随其质之高下而告之,非 谓理有二致也。”时举。

  或问此一段。曰:“正如告颜渊以‘克己复礼’ ,告仲弓以‘持敬行恕’,告司马牛以言之讱。盖清明 刚健者自是一样,恭默和顺者自是一样,有病痛者自是 一样,皆因其所及而语之也。”僩。

  问:“谢氏既以分言,又以操术言,岂非谓贵贱 异等,执业不同,故居下者不可语之以向上者之事否? ”曰:“也只是论学术所至之浅深而已。”必 大。集义。

  问:“明道曰:‘上智高远之事,非中人以下所 可告,盖逾涯分也。’横渠曰云云。此 说得之吕监庙所编,其说似正,不知载在何集录。第 二十章凡六说。伊川两说。横渠说在外 。伊川第二说曰:‘“
中人以上,中人以下”,皆谓才也。’第一说与尹氏 之说同此意。谓之才者,以为禀受然尔。杨氏亦曰:‘ 有中人上下者,气禀异也。’此三说皆以其上中下为系 所禀受。范氏则曰:‘由学与不学故也。’谢氏亦曰: ‘特语其操术浅深,非不移之品。’此二说,又以其上 、中、下为系于学术。五说正相反。据本文,只大纲论 上中下,初未尝推原其所以然也。若推原其所以然,则 二者皆有之。或以其禀受不同,或以其学术有异,不可 偏举。”曰:“伊川第二说,已具二者之意矣。”干 。

    樊迟问知章

  问:“‘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诸家皆作两 事说。”曰:“此两句恐是一意。民者,人也;义者, 宜也。如诗所谓‘民之秉彝’,即人之义也。此则人之 所宜为者,不可不务也。此而不务,而反求之幽冥不可 测识之间,而欲避祸以求福,此岂谓之智者哉!‘先难 后获’,即仲舒所谓‘仁人明道不计功’之意。吕氏说 最好,辞约而义甚精。”去伪。

  问:“樊迟问知,当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宜,而不 惑于鬼神之不可知,此知者之事也。若不务人道之所宜 为,而亵近鬼神,乃惑也。须是敬而远之,乃为知。‘ 先难而后获’,谓先其事之所难,而后其效之所得,此 仁者之心也。若方从事于克己,而便欲天下之归仁,则 是有为而为之,乃先获也。若有先获之心,便不可以为 仁矣。”曰:“
何故有先获之心,便不可以为仁?”曰:“方从事于 仁,便计较其效之所得,此便是私心。”曰:“此一句 说得是。克己,正是要克去私心,又却计其效之所得, 乃是私心也。只是私心,便不是仁。”又曰:“‘务民 之义’,只是就分明处用力,则一日便有一日之效。不 知‘务民之义’,亵近鬼神,只是枉费心力。今人亵近 鬼神,只是惑于鬼神,此之谓不知,如臧文仲居蔡。古 人非不用卜筮,今乃亵渎如此,便是不知。吕氏‘当务 之为急’,说得好;‘不求于所难知’一句,说得鹘突 。”南升。

  问:“‘敬鬼神而远之’,莫是知有其理,故能 敬;不为他所惑,故能远?”曰:“人之于鬼神,自当 敬而远之。若见得那道理分明,则须着如此。如今人信 事浮屠以求福利,便是不能远也。又如卜筮,自伏羲尧 舜以来皆用之,是有此理矣。今人若于事有疑,敬以卜 筮决之,有何不可?如义理合当做底事,却又疑惑,只 管去问于卜筮,亦不能远也。盖人自有人道所当为之事 。今若不肯自尽,只管去谄事鬼神,便是不智。”因言 ,夫子所答樊迟问仁智一段,正是指中间一条正当路与 人。人所当做者,却不肯去做;才去做时,又便生个计 获之心,皆是堕于一偏。人能常以此提撕,则心常得其 正矣。”广。

  问“敬鬼神而远之”。曰:“此鬼神是指正当合 祭祀者。且如宗庙山川,是合当祭祀底,亦当敬而不可 亵近泥着。才泥着,便不是。且如卜筮用龟,所不能免 。臧文仲却为山节藻梲之室以藏之,便是不智也。”铢 。

  问:“‘敬鬼神而远之’,如天地山川之神与夫 祖先,此固当敬。至如世间一种泛然之鬼神,果当敬否 ?”曰:“他所谓‘敬鬼神’,是敬正当底鬼神。‘敬 而远之’,是不可亵渎,不可媚。如卜筮用龟,此亦不 免。如臧文仲山节藻梲以藏之,便是媚,便是不知。” 节。

  问:“程子说鬼神,如孔子告樊迟,乃是正鬼神 。如说今人信不信,又别是一项,如何滚同说?”曰: “虽是有异,然皆不可不敬远。”可学 。

  “先难后获”,只是无期必之心。时 举。

  问“仁者先难而后获”。曰:“获,有期望之意 ,学者之于仁,工夫最难。但先为人所难为,不必有期 望之心,可也。”去伪。

  只是我合做底事,便自做将去,更无下面一截。 才有计获之心,便不是了。恪。

  “先难后获”,仁者之心如是,故求仁者之心亦 当如是。

  须“先难而后获”。不探虎穴,安得虎子!须是 舍身入里面去,如搏寇雠,方得之。若轻轻地说得,不 济事。方子。

  问:“‘仁者先难而后获’。难者,莫难于去私 欲。私欲既去,则恻然动于中者,不期见而自见。”曰 :“仁毕竟是个甚形状?”曰:“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 体。”曰:“此只是既仁之后,见得个体段如此。方其 初时,仁之体毕竟是如何?要直截见得个仁底表里。若 不见他表里,譬犹此屋子,只就外面貌得个模样,纵说 得着,亦只是笼罩得大纲,不见屋子里面实是如何。须 就中实见得仔细,方好。”又问:“就中间看,只是恻 然动于中者,无所系累昏塞,便是否?”曰:“此是已 动者。若未动时,仁在何处?”曰:“未动时流行不息 ,所谓那活泼泼底便是。”曰:“诸友所说仁,皆是貌 模。今且为老兄立个标准,要得就这上研磨,将来须自 有个实见得处。譬之食糖,据别人说甜,不济事。须是 自食,见得甜时,方是真味。”大雅。

  或问此章。曰:“常人之所谓知,多求知人所不 知。圣人之所谓知,只知其所当知而已。自常人观之, 此两事若不足以为知。然果能专用力于人道之宜,而不 惑于鬼神之不可知,却真个是知。”焘 。集注。

  问集注“仁之心,知之事”。曰:“‘务民之义 ,敬鬼神’,是就事上说。‘先难后获’,是就处心积 虑处说。‘仁’字说较近里,‘知’字说较近外。”夔 孙。

  叔器问集注心与事之分。曰:“这个有甚难晓处 ?事,便是就事上说;心,便是就里面说。‘务民之义 ,敬鬼神而远之’,这是事。‘先难后获’,这是仁者 处心如此。事也是心里做出来,但心是较近里说。如一 间屋相似,说心底是那房里,说事底是那厅。”

  问:“‘仁者先难而后获’,‘后’字,如‘未 有义而后其君’之‘后’否?”曰:“是。”又问:“ 此只是教樊迟且做工夫,而程子以为仁,如何?”曰: “便是仁。这一般,外面恁地,然里面通透,也无界限 。圣人说话,有一句高,一句低底,便有界限。若是陇 侗说底,才做得透,便是。如‘克己复礼’,便不必说 只是为仁之事,做得透便是。又如‘我欲仁,斯仁至矣 ’,才欲仁,便是仁。”因言:“先儒多只是言‘后有 所得’,说得都轻。淳录云:“‘后’ 字说得轻了。”唯程先生说得恁地重,这便是事事 说得有力。如‘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先事后得’ 之类,皆是此例。”义刚言:“若有一毫计功之心,便 是私欲。”曰:“是。”义刚。淳同。

  问:“明道曰:‘“先难”,克己也。’伊川曰 :‘以所难为先,而不计所获,仁也。’又曰:‘民, 亦人也。务人之义,知也。鬼神不敬,则是不知;不远 ,则至于渎。敬而远之,所以为知。’又曰:‘有为而 作,皆先获也,如利仁是也。古人惟知为仁而已,今人 皆先获也。’右第二十一章,凡七说,明 道三说。伊川四说。今从明道、伊川之说。明道第 一说曰:‘民之所宜者,务之。所欲,与之聚之。’第 三说亦曰:‘“务民之义”,如项梁立义帝,谓从民望 者,是也。’伊川第一说亦曰:‘能从百姓之所宜者, 知也。’尹氏用伊川说。此三说,皆以‘务民之义’, 作从百姓之所宜,恐解‘知’字太宽。问知,而告以从 百姓之所宜,恐圣人告樊迟者,亦不至如是之缓。窃意 ‘民’字不当作‘百姓’字解。只伊川第二说曰‘民, 亦人也’,似稳。所谓‘知’者,见义而为之者也。不 见义,则为不知。‘
务’,如‘齐不务德’之‘务’。然必曰‘民之义’ 者,己亦民也。通天下只一义耳,何人我之别!所谓‘ 务民之义’者,与务己之义无异。孟子曰‘居天下之广 居’,则亦与己之广居无异。故伊川谓‘民亦人也’, 恐有此意。若以‘民’字作‘百姓’字解,复以‘义’ 字作‘宜’字,恐说‘知’字太缓。伊川第三说鬼神事 。范作‘振民育德’,其说宽。振民之意,亦与明道、 伊川从百姓之所宜之意同,皆恐未稳否?吕氏曰:‘当 务为急,不求所难知。’似将‘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 之’作一句解。看此两句,正与‘非其鬼而祭之,谄也 。见义不为,无勇也’相类。两句虽连说,而文意则异 。谢氏曰:‘“
敬鬼神而远之”,知鬼神之情状也。’伊川第三说似 未须说到如此深远,正以其推言之耳。杨氏曰:‘樊迟 学稼,固务民之事而已,非义也。’莫非事也,而曰事 而非义,则不可。但有义、不义之异,事与义本无异。 ”曰:“民之义,谓人道之所宜也,来说得之。但所谓‘
“居天下之广居”,与己之广居无异’,则天下只有 此一广居,何必更说无人我之异乎?吕氏说,词约而义 甚精。但伊川说‘非其鬼而祭之’,两说相连,却费力 。若如范氏说,则可以相因矣。杨氏所引,本无意义, 然谓事即是义,则不可。且如物,还可便谓之理否?” 干。

    知者乐水章

  胡问此章。曰:“圣人之言,有浅说底,有深说底 ,这处只是浅说。仁只似而今重厚底人,知似而今伶利 底人,然亦在人看。”淳。义刚录云: “胡问:‘仁是指全体而言否?’曰‘圣人说仁,固有 浅深,这个是大概说’云云。”

  正卿问:“‘知者乐水,仁者乐山’,是以气质 言之,不知与‘
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有高下否?”曰:“此‘仁 知’二字,亦说得浅,不可与‘安仁利仁’较优劣。如 中庸说‘知仁勇’,这个‘仁知’字,说得煞大。”贺 孙。

  问:“‘知者乐水,仁者乐山’,是就资质上说 ,就学上说?”曰:“也是资质恁地。但资质不恁地底 ,做得到也是如此。这只说个仁知地位,不消得恁地分 。资质好底固是合下便恁地,若是资质不好,后做得到 时,也只一般。”义刚。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不是兼仁知而言, 是各就其一体而言。如‘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 之知’”。人杰问:“‘乐’字之义,释曰‘喜好’。 是知者之所喜好在水,仁者之所喜好在山否?”曰:“ 且看水之为体,运用不穷,或浅或深,或流或激;山之 安静笃实,观之尽有余味。”某谓:“如仲尼之称水曰 :‘水哉!水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皆 是此意否?旧看伊川说‘非体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 容之’,理会未透。自今观之,真是如此。”曰:“不 必如此泛滥。且理会乐水乐山,直看得意思穷尽,然后 四旁莫不贯通。苟先及四旁,却终至于与本说都理会不 得也。”人杰。

  子善问“知者乐水,仁者乐山”。曰:“看圣人 言,须知其味。如今只看定‘乐山乐水’字,将仁知来 比类,凑合圣言而不知味也。譬如吃馒头,只吃些皮, 元不曾吃馅,谓之知馒头之味,可乎?今且以知者乐水 言之,须要仔细看这水到隈深处时如何,到峻处时如何 ,到浅处时如何,到曲折处时如何。地有不同,而水随 之以为态度,必至于达而后已,此可见知者处事处。‘ 仁者乐山’,亦以此推之。”洽。

  惟圣人兼仁知,故乐山乐水皆兼之。自圣人而下 ,成就各有偏处。

  魏问此章。曰:“此一章,只要理会得如何是仁 ,如何是知。若理会这两个字通透,如动、静等语自分 晓。”贺孙。

  问:“‘知者动,仁者静’,动是运动周流,静 是安静不迁,此以成德之体而言也。若论仁知之本体, 知则渊深不测,众理于是而敛藏,所谓‘诚之复’,则 未尝不静;仁者包藏发育,一心之中生理流行而不息, 所谓‘诚之通’,则未尝不动。”曰:“知者动意思常 多,故以动为主;仁者静意思常多,故以静为主。今夫 水渊深不测,是静也;及滔滔而流,日夜不息,故主于 动。山包藏发育之意,是动也;而安重不迁,故主于静 。今以碗盛水在此,是静也,毕竟他是动物。故知动仁 静,是体段模样意思如此也,常以心体之便见。”南 升。

  问:“仁知动静之说,与阴阳动静之说同否?” 曰:“莫管他阳动阴静,公看得理又过了。大抵看理只 到这处便休,又须得走过那边看,便不是了。然仁主于 发生,其用未尝不动,而其体却静。知周流于事物,其 体虽动,然其用深潜缜密,则其用未尝不静。其体用动 静虽如此,却不须执一而论,须循环观之。盖仁者一身 混然全是天理,故静而乐山,且寿,寿是悠久之意;知 者周流事物之间,故动而乐水,且乐,乐是处得当理而 不扰之意。若必欲以配阴阳,则仁配春,主发生,故配 阳动;知配冬,主伏藏,故配阴静。然阴阳动静,又各 互为其根,不可一定求之也。此亦在学者默而识之。” 祖道。

  或问:“‘知者动,仁者静’。如太极图说,则 知为静而仁为动,如何?”曰:“且自体当到不相碍处 ,方是。”儒用录云:“观书且就当下 玩索文意,不须如此牵引,反生枝蔓。”良久,曰 :“这物事直看一样,横看一样。儒用 录云:“道理不可执着,且逐件理会。”子贡说学 不厌为知,教不倦为仁。子思却言成己为仁,成物为知 。仁固有安静意思,然施行却有运用之意。”又云:“ 知是伏藏、祖录作“潜伏”。渊 深底道理,至发出则有运用。然至于运用各当其理而不 可易处,又不专于动。”人杰。

  仁静知动。易中说“仁者见之”,阳也;“知者 见之”,阴也。这样物事大抵有两样。仁配春,知配冬 。中庸说:“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仁在我,知 在物。孟子说:“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又 却知在我,仁在物。见得这样物事皆有动静。泳 。

  仁知动静。自仁之静,知之动而言,则是“成己 ,仁也;成物,知也”。自仁之动,知之静而言,则是 “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恪 。

  “仁者静”,或谓寂然不动为静,非也。此言仁 者之人,虽动亦静也。喜怒哀乐,皆动也,仁者之人岂 无是数者哉!盖于动之中未尝不静也。静,谓无人欲之 纷扰,而安于天理之当然耳。若谓仁有静而不动,则知 亦常动而不静乎!谟。

  通老问:“仁知动静,合二者如何?”曰:“何 必合?此亦言其多耳。不成仁者便愚,知者便一向流荡 !要之,安静中自有一个运动之理,运动中自有一个安 静之理,方是。”可学。

  知便有个快活底意思,仁便有个长远底意思。故 曰:“知者乐,仁者寿。”

  问:“‘知者乐水’一章,看这三截,却倒。似 动静是本体,山水是说其已发,乐寿是指其效。”曰: “然。倒因上二句说到他本体上。‘知者动’,然他自 见得许多道理分明,只是行其所无事,其理甚简;以此 见得虽曰动,而实未尝不静也。‘仁者静’,然其见得 天下万事万理皆在吾心,无不相关,虽曰静,而未尝不 动也。动,不是恁地劳攘纷扰;静,不是恁地块然死守 。这与‘樊迟问仁知’章相连,自有互相发明处。”朱 蜚卿问是如何。曰:“专去理会人道之所当行,而不惑 于鬼神之不可知,便是见得日用之间流行运转,不容止 息,胸中晓然无疑,这便是知者动处。心下专在此事, 都无别念虑系绊,见得那是合当做底事,只恁地做将去 ,是‘先难后获’,便是仁者静。如今人不静时,只为 一事至,便牵惹得千方百种思虑。这事过了,许多夹杂 底却又在这里不能得了。头底已自是过去了,后面带许 多尾不能得了。若是仁者,逐一应去,便没事。一事至 ,便只都在此事上。”蜚卿问:“先生初说‘仁者乐山 ’,仁者是就成德上说;那‘
仁者先难后获’,仁者是就初学上说。”曰:“也只 一般,只有个生熟。圣贤是已熟底学者,学者是未熟底 圣贤。”蜚卿问:“‘先难后获’,意如何?”曰:“ 后,如‘后其君,后其亲’之意。‘哭死而哀,非为生 者;经德不回,非以干禄;言语必信,非以正行’,这 是熟底‘先难后获’,是得仁底人。‘君子行法以俟命 ’,是生底‘先难后获’,是求仁底人。”贺孙问:“ 上蔡所说‘先难,谓如射之有志,若跣之视地,若临深 ,若履薄’,皆其心不易之谓。”曰:“说得是。先难 是心只在这里,更不做别处去。如上岭,高峻处不能得 上,心心念念只在要过这处,更不思量别处去。过这难 处未得,便又思量到某处,这便是求获。”贺 孙。

  问:“仁知动静,集注说颇重叠。”曰:“只欠 转换了一个‘体’字。若论来,仁者虽有动时,其体只 自静;知者虽有静时,其体只自动。”贺 孙。集注。

  或问:“‘动静以体言’,如何?”曰:“‘以 体言’,是就那人身上说。”焘。

  问:“‘知者动’,集注以动为知之体;‘知者 乐水’,又曰:‘其用周流而不穷’;言体、用相类, 如何?”曰:“看文字须活着意思,不可局定。知对仁 言,则仁是体,知是用。只就知言,则知又自有体、用 。如‘干道成男,坤道成女’,岂得男便都无阴?女便 都无阳?这般须相错看。然大抵仁都是个体,知只是个 用。”淳。

  知者动而不静,又如何处动?仁者静而不动,又 死杀了。是则有交互之理。但学者且只得据见在看,便 自见得不要如此纷纷也。所举程子曰“非礼仁知之深者 ,不能如此形容”,此语极好看。尽用玩味,不是常说 。如“子语鲁太师乐处”,亦云“非知乐之深者不能言 ”,皆此类也。极用仔细玩味看!明作 。

  伊川“乐山乐水”处,言“动静皆其体也”。此 只言体段,非对用而言。端蒙。集义。

  “仁者寿”,是有寿之理,不可以颜子来插看。 如“罔之生也幸而免”,罔亦是有死之理。淳 。

  问谢氏仁知之说。曰:“世间自有一般浑厚底人 ,一般通晓底人,其终亦各随其材有所成就。夫子以仁 者、知者对而言之,诚是各有所偏。如曰‘仁者安仁, 知者利仁’,及所谓‘好仁者,恶不仁者’,皆是指言 两人。如孔门,则曾子之徒是仁者,子贡之徒是知者。 如此章,亦是泛说天下有此两般人尔。”必 大。

  问:“伊川曰:‘乐,喜好也。知者乐于运动, 若水之流通;仁者乐于安静,如山之定止。知者得其乐 ,仁者安其常也。’“乐喜”、“乐于 ”,恐皆去声。又曰:‘“知者乐”,凡运用处皆 乐;“仁者寿”,以静而寿。’又曰:‘乐山乐水,气 类相合。’范氏曰:‘
知者运而不息,故乐水;仁者安于山,故乐山。动则 能和,故乐;动则自乐,恐不必将“和 ”作“乐”字。静则能久,故寿。非深于仁知者, 不能形容其德。’右第二十二章凡七说,伊 川四说。今从伊川范氏之说。伊川第二说曰:‘乐 水乐山,与夫动静,皆言其体也。’第三说亦曰:‘动 静,仁知之体也。’‘体’字只作形容仁知之体段则可 ,若作体用之体则不可。仁之体可谓之静,则知之体亦 可谓之静。所谓体者,但形容其德耳。吕氏乃以为‘山 水言其体,动静言其用’,此说则显然以为体用之体。 既谓之乐山乐水,则不专指体,用亦在其中。动可谓之 用,静不可谓之用。仁之用,岂宜以静名之!谢氏曰: ‘自非圣人,仁知必有所偏,故其趋向各异,则其成功 亦不同也。’据此章,乃圣人形容仁知以教人,使人由 是而观,亦可以知其所以为仁知也。谢氏以为指知仁之 偏,恐非圣人之意。谢氏又曰:‘以其成物,是以动; 以其成己,是以静。’杨氏曰:‘利之,故乐水;安之 ,故乐山。利,故动;安,故静。’窃谓圣人论德,互 有不同。譬如论日,或曰如烛,或曰如铜盘。说虽不同 ,由其一而观之,皆可以知其为日。然指铜盘而谓之烛 ,指烛而谓之铜盘,则不可。圣人论仁知,或以为‘成 己、成物’,或以为‘安仁、利仁’,或以为‘乐山、 乐水’,各有攸主,合而一之,恐不可也。游氏推说仁 寿,尹氏同伊川,故不录。”曰:“所论体、用甚善。 谢氏说未有病,但末后句过高不实耳。‘成己、成物’ ,‘安仁、利仁’,‘乐山、乐水’,意亦相通。如‘ 学不厌,教不倦’之类,则不可强通耳。”干 。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三

  论语十五

   雍也篇四

    齐一变至于鲁章

  问:“齐尚功利,如何一变便能至鲁?”曰:“功 利变了,便能至鲁。鲁只是大纲好,然里面遗阙处也多 。”淳。

  行父问“齐一变至鲁,鲁一变至道”。曰:“太 公之封于齐也,举贤而尚功,孔子曰:‘后世必有篡弑 之臣。’周公治鲁,亲亲而尊尊,孔子曰:‘后世寖微 矣!’齐自太公初封,已自做得不大段好。至后桓公管 仲出来,乃大变乱拆坏一番。鲁虽是衰弱不振,元旧底 却不大段改换。欲变齐,则须先整理了已坏底了,方始 如鲁,方可以整顿起来,这便隔了一重。变鲁,只是扶 衰振弱而已。若论鲁,如左传所载,有许多不好事,只 是恰不曾被人拆坏。恰似一间屋,鲁只如旧弊之屋,其 规模只在;齐则已经拆坏了。这非独是圣人要如此损益 ,亦是道理合当如此。”贺孙。

  齐经小白,法度尽坏。今须一变,方可至鲁;又 一变,方可至道。鲁却不曾变坏,但典章废坠而已。若 得人以修举之,则可以如王道盛时也。谟 。

  “‘齐一变至于鲁’,是他功利俗深。管仲称霸 ,齐法坏尽,功利自此盛。然太公治齐尚功时,便有些 小气象,尚未见得,只被管仲大段坏了。”又云:“管 仲非不尊周攘夷,如何不是王道?只是功利驳杂其心耳 。”明作。

  语及“齐一变至于鲁”,因云:“齐生得桓公管 仲出来,它要‘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其势必至变太公之法。不变 ,便做不得这事。若圣人变时,自有道理。大抵圣贤变 时,只是兴其滞,补其弊而已。如租庸调变为□骑长征 之兵,皆是变得不好了。今日变时,先变熙丰之政,以 复祖宗忠厚之意,次变而复于三代也。”桓 。

  问:“伊川谓:‘齐自桓公之霸,太公遗法变易 尽矣。鲁犹存周公之法制。’看来鲁自桓公以来,闺门 无度,三君见弑,三家分裂公室,昭公至于客死,以至 不视朔,不朝聘,与夫税亩、丘甲、用田赋,变乱如此 ,岂得是周公法制犹存乎?”曰:“齐鲁初来气象,已 自不同。看太公自是与周公别。到桓公管仲出来,又不 能遵守齐之初政,却全然变易了,一向尽在功利上。鲁 却只是放倒了,毕竟先世之遗意尚存。如哀公用田赋, 犹使人来问孔子。他若以田赋为是,更何暇问。惟其知 得前人底是,所以来问。若桓公管仲却无这意思,自道 他底是了,一向做去不顾。”

  问:“注谓‘施为缓急之序’,如何?”曰:“ 齐自伯政行,其病多。鲁则其事废坠不举耳。齐则先须 理会他许多病败了,方可及鲁。鲁则修废举坠而已,便 可复周公之道。”问:“孔子治齐,则当于何处下手? ”曰:“莫须先从风俗上理会去。然今相去远,亦不可 细考。但先儒多不信史记所载太公伯禽报政事。然细考 来,亦恐略有此意,但传者过耳。”广 。

  问集注云云。曰:“不独齐有缓急之序,鲁亦有 缓急之序。如齐功利之习所当变,便是急处。鲁纪纲所 当振,便是急处。”或问:“
功利之习,为是经桓公管仲所以如此否?”曰:“太 公合下便有这意思,如‘举贤而尚功’,可见。”恪 。

  问:“‘施为缓急之序’如何?”曰:“齐变只 至于鲁,鲁变便可至道。”问:“如此则是齐变为缓, 而鲁变为急否?”曰:“亦不必恁分。如变齐,则至鲁 在所急,而至道在所缓。至鲁,则成个朴子,方就上出 光采。”淳。

  读“齐鲁之变”一章,曰:“各有缓急。如齐功 利之习,若不速革,而便欲行王化;鲁之不振,若不与 之整顿,而却理会其功利之习,便是失其缓急之序。如 贡禹谏元帝令节俭,元帝自有这个,何待尔说!此便是 不先其所急者也。”时举。

  问:“伊川曰‘夫子之时,齐强鲁弱’云云。吕 氏曰:‘齐政虽修,未能用礼。鲁秉周礼,故至于道。 第二十三章凡八说,伊川三说。今 从伊川吕氏之说。伊川第二说曰:‘此只说风俗。’以 ‘至于道’观之,则不专指风俗,乃论当时政治,风俗 固在其中。然又别一节事。又第三说曰:‘言鲁国虽衰 ,而君臣父子之大伦犹在。’以鲁观之,其大伦之不正 久矣。然礼记明堂位以鲁为君臣未尝相弑,而注家讥其 近诬,则此说亦恐未稳。横渠谢游杨尹大抵同伊川,故 不录。范氏曰:‘齐一变可使如鲁之治时。’其意谓齐 鲁相若,故以谓治时。齐之气象乃伯政,鲁近王道,不 可疑其相若。看鲁秉周礼,可见。”曰:“所疑范氏说 ,亦无病。”干。

    觚不觚章

  古人之器多有觚。如酒器,便如今花瓶中间有八角 者。木简是界方而六面,即汉所谓“操觚之士”者也。 今淮上无纸,亦用木写字,教小儿读,但却圆了,所谓 “觚不觚”。古人所以恁地方时,缘是顿得稳。义 刚。

  第二十四章凡六说,伊川两说。 今从尹氏之说。尹氏乃合伊川二说而为一说。范吕 杨氏说亦正。伊川范氏谓不合法制,吕氏、杨氏谓失其 名,其实一也。失其制,则失其名可知矣。谢氏是推说 学者事。干。无答语。

    井有仁焉章

  问:“‘可欺’是继‘可逝’而言,‘不可罔’是 继‘不可陷’而言否?”曰:“也是如此。但‘可逝不 可陷’,是就这一事说;‘
可欺不可罔’,是总说。不特此事如此,他事皆然。 ”义刚。

  叔器曰:“宰我只知有个公共底道理,却不知有 义。”曰:“不惟不晓义,也不晓那智了。若似他说, 却只是个呆人。”因云:“宰我见圣人之行,闻圣人之 言,却尚有这般疑,是怎生地?缘自前无人说这个物事 ,到夫子方说出来,所以时下都讨头不着。似而今学者 时,便无这般疑了。”叔器又云:“圣人只说下学,不 说上达,所以学者不晓。”曰:“这也无难晓处。这未 是说到那性命之微处,只是宰我钝。如子贡便是个晓了 通达底,所以说从那高远处去。”义刚 。

  问:“伊川曰:‘宰我问,仁者好仁,不避难, 虽告之以赴井为仁,亦从之乎?夫子谓,不然。君子可 使之有往,不可陷于不知;可欺以其方,不可罔以非其 道。’吕氏曰:‘“井有仁焉”,犹言自投陷阱以施仁 术也。己已自陷,仁术何施!当是时也,君子可往以思 救,不能自陷以求救;可欺之以可救,不可罔之使必救 。’第二十五章凡七说。明道两说。明 道曰:‘知井有仁者,当下而从之否?’此说恐未当。 君子虽不逆诈,而事之是非晓然者未尝不先见也。岂有 仁者而在井乎?虽有之,君子不往也。范氏亦曰:‘井 有仁,则将入井而从之。’盖此意也。‘其从之也’, 只合作从或者之言,不宜作从井中之仁也。谢氏谓宰我 疑仁者之用心。观宰我之言,亦足以见其好仁之切,不 宜深责之也。杨氏谓宰我疑君子之不逆诈,故问。观宰 我之意,好仁之切,以谓仁者好仁,虽患难不避,故问 。非谓疑其不逆诈也。尹氏用伊川说,故不录。范氏解 ‘逝’字极未安,与下句‘可欺也’不类。”谓 君子见不善,可逝而去。曰:“所论得之。但此章 文义,诸先生说不甚明,更详考之为佳。”干 。

    君子博学于文章

  “博学于文”,考究时自是头项多。到得行时,却 只是一句,所以为约。若博学而不约之以礼,安知不畔 于道?徒知要约而不博学,则所谓约者,未知是与不是 ,亦或不能不畔于道也。僩。

  博文约礼,就这上进去,只管是长进。盖根脚已 是了,所以不畔道。

  行夫问“博文约礼”。曰:“博文条目多,事事 着去理会。礼却只是一个道理,如视也是这个礼,听也 是这个礼,言也是这个礼,动也是这个礼。若博文而不 约之以礼,便是无归宿处。如读书,读诗,学易,学春 秋,各自有一个头绪。若只去许多条目上做工夫,自家 身己都无归着,便是离畔于道也。”恪 。

  问“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曰:“礼是归宿处 。凡讲论问辨,亦只是要得个正当道理而有所归宿尔。 ”铢。

  国秀问“博文约礼”。曰:“如讲明义理,礼乐 射御书数之类,一一着去理会。学须博,求尽这个道理 。若是约,则不用得许多说话,只守这一个礼。日用之 间,礼者便是,非礼者便不是。”恪。

  “‘博文约礼’,圣门之要法。博文所以验诸事 ,约礼所以体诸身。如此用工,则博者可以择中而居之 不偏;约者可以应物而动皆有则。如此,则内外交相助 ,而博不至于泛滥无归,约不至于流遁失中矣。”大 雅。

  “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圣人教人,只是 说个大纲。颜子是就此上做得深,此处知说得浅。夔 孙。

  问:“‘博学于文’,文谓诗书六艺之文否?” 曰:“诗书六艺,固文之显然者。如眼前理会道理,及 于所为所行处审别是否,皆是。”必大 。

  只是“博文约礼”四字。博文是多闻,多见,多 读。及收拾将来,全无一事,和“敬”字也没安顿处。 夔孙。

  博学,亦非谓欲求异闻杂学方谓之博。博之与约 ,初学且只须作两途理会。一面博学,又自一面持敬守 约,莫令两下相靠。作两路进前用工,塞断中间,莫令 相通。将来成时,便自会有通处。若如此两下用工,成 甚次第!大雅。

  博文上欠工夫,只管去约礼上求,易得生烦。升 卿。

  孔子之教人,亦“博学于文”,如何便约得?□。

  或问“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曰:“此是 古之学者常事,孔子教颜子亦只是如此。且如‘行夏之 时’以下,临时如何做得,须是平时曾理会来。若‘非 礼勿视’等处,方是约之以礼。及他成功,又自别有说 处。”大雅。

  博文工夫虽头项多,然于其中寻将去,自然有个 约处。圣人教人有序,未有不先于博者。孔门三千,颜 子固不须说,只曾子子贡得闻一贯之诲。谓其余人不善 学固可罪。然夫子亦不叫来骂一顿,教便省悟;则夫子 于门人,告之亦不忠矣!是夫子亦不善教人,致使宰我 冉求之徒后来狼狈也!要之,无此理。只得且待他事事 理会得了,方可就上面欠阙处告语之。如子贡亦不是许 多时只教他多学,使它枉做工夫,直到后来方传以此秘 妙。正是待它多学之功到了,可以言此耳。必 大。

  或问:“‘博之以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 ,与颜子所谓‘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如何?”曰:“此只是一个 道理,但功夫有浅深耳。若自此做功夫到深处,则亦颜 子矣。”焘。

  问:“‘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与‘博我以文 ,约我以礼’,固有浅深不同。如孟子‘博学而详说之 ,将以反说约也’,似又一义,如何?”曰:“论语中 ‘博约’字,是‘践履’两字对说。孟子中‘博约’字 ,皆主见而言。且如学须要博,既博学,又详说之,所 以如此者,将以反说约也。是如此后,自然却说得约。 谓如博学详说,方有贯通处,下句当看‘将以’字。若 ‘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与‘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圣人之言本无甚轻重,但人所造自有浅深。若只是‘ 博学于文’,能‘约之以礼’,则可以弗畔于道,虽是 浅底;及至颜子做到‘欲罢不能’工夫,亦只是这个‘ 博文约礼’。如梓匠轮舆但能斫削者,只是这斧斤规矩 ;及至削鐻之神,斫轮之妙者,亦只是此斧斤规矩。” □。

  问:“博文不约礼,必至于汗漫,如何?”曰: “博文而不约礼,只是徒看得许多,徒记得许多,无归 宿处。”节。以下集注、集义。

  问:“明道言:‘“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 礼”,必至于汗漫。所谓“约之以礼”者,能守礼而由 于规矩也,未及知之也。’既能守礼而由规矩,谓之未 及于知,何也?”曰:“某亦不爱如此说。程子说‘博 我以文,约我以礼’为已知,不须将知说,亦可。颜子 亦只是这个博文约礼。但此说较粗,颜子所说又向上, 然都从这工夫做来。学者只此两端,既能博文,又会约 礼。”问:“约礼,只是约其所博者否?”曰:“亦不 须如此说。有所未知,便广其知,须是博学。学既博, 又须当约礼。到约礼,更有何事?所守在此理耳。”宇 。

  或问“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曰 :“博学是致知,约礼则非徒知而已,乃是践履之实。 明道谓此一章与颜子说博文约礼处不同,谓颜子约礼是 知要,恐此处偶见得未是。约礼盖非但知要而已也。此 两处自不必分别。”时举。

  问:“伊川言:‘“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此 言善人君子‘多识前言往行’,而能不犯非礼者尔,非 颜子所以学于孔子之谓也。’恐博文约礼只是一般,未 必有深浅。”曰:“某晓他说不得,恐记录者之误。” 正叔曰:“此处须有浅深。”曰:“毕竟博只是这博, 约只是这约,文只是这文,礼只是这礼,安得不同!” 文蔚。

  问:“横渠谓:‘“博学于文”,只要得“习坎 心亨”。’何也?”曰:“难处见得事理透,便处断无 疑,行之又果决,便是‘习坎心亨’。凡事皆如此。且 以看文字一节论之,见这说好,见那说又好。如此说有 碍,如彼说又有碍,便是险阻处。到这里须讨一路去方 透,便是‘习坎心亨’。”淳。

  “博学于文”,又要得“习坎心亨”。如应事接 物之类皆是文,但以事理切磨讲究,自是心亨。且如读 书,每思索不通处,则翻来覆去,倒横直竖,处处窒塞 ,然其间须有一路可通。只此便是许多艰难险阻,习之 可以求通,通处便是亨也。谟。

  “博学于文”,只是要“习坎心亨”。不特有文 义。且如学这一件物事,未学时,心里不晓;既学得了 ,心下便通晓得这一事。若这一事晓不得,于这一事上 心便黑暗。僩。

  问:“横渠曰:‘博文约礼,由至着入至简,故 可使不得畔而去。’尹氏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亦可以弗畔违于道。’第二十六章凡八说,伊 川三说。今从横渠尹氏之说。明道曰:‘“博学于 文”,而不“约之以礼”,必至于汗漫。’范氏亦曰: ‘“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礼”,犹农夫之无疆埸也 ,其不入于异端邪说者鲜矣。’杨氏亦曰:‘“博学于 文”而“不知所以裁之”,则或畔矣。’此三说,皆推 不约礼之失。谢氏曰:‘不由博而径欲趋约者,恐不免 于邪遁也。’此则不博文之失。二者皆不可无,偏举则 不可。明道又曰:‘所谓“约之以礼”者,能守礼而由 于规矩也。’伊川第一说曰:‘博学而守礼。’第二说 曰:‘此言善人君子“多识前言往行”,而能不犯非礼 。’‘约’字恐不宜作‘守’字训,若作‘守礼’,则 与博学成二事。非博文则无以为约礼,不约礼则博文为 无用。约礼云者,但前之博而今约之使就于礼耳。伊川 之说,文自文,礼自礼,更无一贯说。看‘博约’字与 ‘之以’字有一贯意。伊川又说:‘颜子博约,与此不 同。’亦似大过。博文约礼,本无不同。始乎由是以入 德,斯可以不畔;终乎由是以成德,欲罢而不能。颜子 与此不同处,只在‘弗畔’与‘欲罢不能’上,博约本 无异。伊川以颜子之约为知要,以此章之约作约束之‘ 约’,恐未安。此‘约’字亦合作知要。伊川第三说与 第一第二说同,但说大略耳。”曰:“此说大概多得之 。但此‘约’字与颜子所言‘约’字,皆合只作约束之 意耳。又看颜子‘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既连着两‘ 我’字,而此章‘之’字亦但指其人而言,非指所学之 文而言也。”干。

    子见南子章

  “诸先生皆以‘矢’为‘陈’,‘否’为否塞之‘ 否’,如此亦有甚意思!孔子见南子,且当从古注说: ‘矢,誓也。’”或问:“
若作誓说,何师生之间不相信如此?”曰:“只为下 三句有似古人誓言,如左氏言‘所不与舅氏’之说,故 有誓之气象。”谟。

  或问此章。曰:“且依集注说。盖子路性直,见 子去见南子,心中以为不当见,便不说。夫子似乎发□模 样。夫子大故激得来躁,然夫子却不当如此。古书如此 等晓不得处甚多。古注亦云可疑。”祖道曰:“横渠说 ,以为‘予所否厄者,是天厌弃之’。此说如何?”曰 :“大抵后来人讲经,只为要道圣人必不如此,须要委 曲迁就,做一个出路,却不必如此。横渠论看诗,教人 平心易气求之。到他说诗,又却不然。”祖 道。

  问:“夫子欲见南子,而子路不说,何发于言辞 之间如此之骤?”曰:“这般所在难说。如圣人须要见 南子是如何,想当时亦无必皆见之理。如‘卫灵公问陈 ’,也且可以款款与他说,又却明日便行。齐景公欲‘ 以季孟之间待之’,也且从容不妨,明日又便行。季桓 子受女乐,也且可以教他不得受,明日又便行。看圣人 这般所在,其去甚果。不知于南子须欲见之,到子路不 说,又费许多说话,又如指誓。只怕当时如这般去就, 自是时宜。圣人既以为可见,恐是道理必有合如此。‘ 可与立,未可与权’。吾人见未到圣人心下,这般所在 都难说。”或问:“伊川以‘矢’字训‘陈’,如何? ”曰:“怕不是如此。若说陈,须是煞铺陈教分明,今 却只恁地直指数句而已。程先生谓‘予所以否而不见用 ,乃天厌斯道’,亦恐不如此。”贺孙 。

  问“子见南子”。曰:“此是圣人出格事,而今 莫要理会它。向有人问尹彦明:‘今有南子,子亦见之 乎?’曰:‘不敢见。’曰:‘圣人何为见之?’曰: ‘能磨不磷,涅不淄,则见之不妨。’”夔 孙。

  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当夫子时,想是无 人行,所以子路疑之。若有人行时,子路也不疑了。孟 子说“仲尼不为已甚”,这样处便见。义 刚。夔孙录云:“孟子说‘仲尼不为已甚’,说得好。 ”集注。

  问:“‘予所否者,天厌之!’谓不合于礼,不 由于道,则天实厌弃之。”曰:“何以谓不合于礼,不 由于道?”曰:“其见恶人,圣人固谓在我者有可见之 礼,而彼之不善,于我何与焉。惟圣人道大德全,方可 为此。”曰:“今人出去仕宦,遇一恶人,亦须下门状 见之。它自为恶,何与我事。此则人皆能之,何必孔子 。”子善云:“
此处当看圣人心。圣人之见南子,非为利禄计,特以 礼不可不见。圣人本无私意。”曰:“如此看,也好。 ”南升。植录云:“先生难云:‘“子 见南子”,既所谓合于礼,由其道,夫人皆能,何止夫 子为然?’子善答云:‘“子见南子”,无一毫冀望之 心。他人则有此心矣。’曰:‘看得好。’”

  “第二十七章凡七说,伊川六说 。杨氏二说。今从谢氏之说。伊川第一说曰:‘子 路以夫子之被强也,故不说。’第二说曰:‘子路不说 ,以孔子本欲见卫君行道,反以非礼见迫。’窃谓夫人 有见宾之礼,孔子之见南子,礼也,子路非不知也。子 路之不说,非以其不当见,特以其不足见耳。使其不当 见,夫子岂得而迫哉?被强见迫,恐未稳。伊川第三说 曰:‘孔子之见南子,礼也。子路不说,故夫子矢之。 ’第四说、第六说同。窃谓南子,妾也,无道也,卫君 以为夫人。孔子不得不见,其辱多矣!子路以其辱也, 故不说。夫子矢之曰:‘使予之否塞至此者,天厌之也 !’使天不与否,则卫君将致敬尽礼,岂敢使夫子以见 夫人之礼而见其无道之妾哉!则子路不说之意,盖以其 辱夫子,非以其礼不当见也。使子路以南子之不当见, 则更须再问,何至坐视夫子之非礼!虽不说,何益。而 夫子告之,亦须别有说,岂有彼以非礼问,而此独以天 厌告!则夫子受非礼之名而不辞,似不可也。盖子路知 其礼所当见,特以其辱夫子也,故不说。谢氏以为‘浼 夫子’之说极正。伊川第四说设或人之问曰:‘子路不 说,孔子何以不告之曰“是礼也”,而必曰“天厌之” 乎?’曰:‘使孔子而得志,则斯人何所容也!’杨氏 两说亦然,恐非圣人意。圣人但伤道之否在于卫君不能 致敬尽礼,未必有欲正之之意,恐成别添说。伊川第五 说稳,但说大略。横渠亦只说大略。范氏以矢为誓,非 圣人气象。吕氏大意亦通,但以为‘使我不得见贤小君 ,天厌乎道也’,此亦非圣人意。合只作‘使我见无道 之小君,天厌乎吾道也’,却稳。尹氏同伊川,故不辨 。”曰:“以文义求之,当如范氏之说。但诸公避□誓 之称,故以‘矢’训‘陈’耳。若犹未安,且阙以俟他 日。”干。

    中庸之为德章

  问“中庸之为德其至矣乎”。曰:“‘中庸’之‘ 中’,是指那无过、不及底说。如中庸曰:‘君子之中 庸也,君子而时中。’时中便是那无过不及之‘中’。 本章之意是如此。”又问:“‘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 天下之定理’,恐道是总括之名,理是道里面又有许多 条目。如天道又有日月星辰、阴阳寒暑之条理,人道又 有仁义礼智、君臣父子之条理。”曰:“这二句紧要在 ‘正’字与‘定’字上。盖庸是个常然之理,万古万世 不可变易底。中只是个恰好道理。为是不得是,□古今 不可变易底,故更着个‘庸’字。”焘 。

  “中庸之为德”,此处无过、不及之意多。庸是 依本分,不为怪异之事。尧舜孔子只是庸。夷齐所为, 都不是庸了。夔孙。

  问“中庸之为德其至矣乎”章。曰:“只是不知 理,随他偏长处做将去:谨愿者则小廉曲谨,放纵者则 跌荡不羁,所以中庸说‘道之难明’,又说‘人莫不饮 食,鲜能知味’,只为是不知。”植。

  问:“此章,尹氏曰:‘中庸天下之正理,德合 乎中庸,可谓至矣。人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故曰“民鲜久矣”!’右第二十八章,凡七说,伊 川两说。杨氏三说。今从尹氏之说。伊川第一说说 ‘久’字不出。第二说虽尽,而非本章意。尹氏合而解 之。范氏说‘久’字不出。吕氏说宽。谢氏曰:‘中不 可过,是以谓之至德。’杨氏第三说亦曰:‘出乎中则 过,未至则不及,故惟中为至。’第一第二说同。谢氏 杨氏之说皆以‘至’字对‘过、不及’说。谓无过不及 ,则为至也。‘过、不及’,只对‘中庸’说,不可对 ‘至’字说。‘至’字只轻说,如曰‘其大矣乎’,不 宜说太深。杨氏第二第三说推说高明、中庸处,亦不能 无疑。侯氏说大略。”曰:“当以伊川解为正:‘中庸 ,天下之正理也。德合乎中庸,可谓至矣。自世教衰, 民不兴于行,鲜有中庸之德也。’‘自世教衰’,此四 字正是说‘
久’字。意谢杨皆以‘过、不及’对‘中’字,而以 中为至耳,恐非如来说所疑也。所破杨氏‘高明、中庸 ’,亦非是,当更思之。”干。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章

  子贡问仁,是就功用笼罩说,孔子是就心上答。可 学。

  “博施济众”,便唤做仁,未得。仁自是心。端 蒙。

  “何事于仁”,犹言何待于仁。“必也圣乎”连 下句读。谦之录云:“便见得意思出。 ” 虽尧舜之圣,犹病其难遍。德 明。

  “何事于仁”,犹言那里更做那仁了。僩 。

  问:“‘何事于仁’,先生以为恰似今日说‘何 消得恁地’一般。”曰:“‘博施济众’,何消得更说 仁。”节。

  问:“‘何事于仁’作‘何止于仁’,是如何? ”曰:“只得作‘何止于仁’。今人文字如此使者甚多 。何事,亦如何为之意。被子贡说得‘博施济众’高似 于仁了,故孔子言:‘何为于仁!必也圣人乎!尧舜其 犹病诸!’是子贡问得不亲切。若如子贡之说,则天下 之为仁者少矣。一介之士,无复有为仁之理。‘夫仁者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才欲立,便也立 人;己才欲达,便也达人。立是存立处,达则发用处。 于此纯是天理,更无些子私意,便是仁之体。若‘能近 取譬’,则私欲日消,天理日见,此为仁之方也。”南 升。

  “‘何事于仁’,只作岂但于仁。”□谓:“‘ 必也圣乎’,圣如尧舜,其尚有不足于此。”曰:“薛 士龙论语解此亦是如此,只是渠遣得辞涩。盖仁以道理 言,圣以地位言,自是不同。如‘博施济众’为仁,而 利物爱人小小者亦谓之仁。仁是直看,直上直下只一个 道理。‘圣’字便横看,有众人,有贤人,有圣人,便 有节次,只岂但于仁。盖‘博施济众’,虽圣如尧舜, 犹以为病耳。”□。

  问:“子贡问‘博施济众’,恐仁之极处,与圣 之功用本不可分大小。今言‘何止于仁’,则仁、圣若 有大小之分。”曰:“此处不恁地读。‘必也圣乎’, 语意未是杀处,当急连下文读去。仁以理言,圣以事业 言。子贡所问‘博施济众’,必有圣人之德,有天子之 位,而后可以当此,尧舜恁地尚以为病。仁本切己事, 大小都用得。他问得空浪广不切己了,却成疏阔。似此 看‘仁’字,如何用得?如何下得工夫?中间看得一句 ,常人固是做不得,虽圣人尚以此为病。此须活看。” 宇。

  周兄问“何事于仁,必也圣乎”。曰:“‘必也 圣乎’是属下文。仁通乎上下。圣是行仁极致之地。言 ‘博施济众’之事,何止于仁!必是行仁极致之人,亦 有不能尽,如尧舜犹病诸,是也。‘必也圣乎’,盖以 起下。”铢。

  问“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曰:“此两句 当连看。盖云,便是圣人,也有做不得处。且如尧舜, 虽曰‘比屋可封’,然在朝亦有四凶之恶。又如孔子设 教,从游者甚众,孔子岂不欲人人至于圣贤之极!而人 人亦各自皆有病痛。”焘。

  亚夫问此章。曰:“‘博施济众’,是无尽底地 头,尧舜也做不了。盖仁者之心虽无穷,而仁者之事则 有限,自是无可了之理。若欲就事上说,便尽无下手处 。”时举。

  敬之问:“欲立,立人;欲达,达人。苟有此心 ,便有‘博施济众’底功用。”曰:“‘博施济众’, 是无了期底事,故曰:‘尧舜其犹病诸!’然若得果无 私意,已有此心。仁则自心中流出来,随其所施之大小 自可见矣。”时举。

  众朋友说“博施济众”章。先生曰:“‘仁以理 言’,是个彻头彻尾物事,如一元之气。‘圣以地言’ ,也不是离了仁而为圣,圣只是行仁到那极处。仁便是 这理,圣便是充这理到极处,不是仁上面更有个圣。而 今有三等:有圣人,有贤人,有众人。仁是通上下而言 ,有圣人之仁,有贤人之仁,有众人之仁,所以言‘通 乎上下’。‘仁’字直,‘圣’字横。‘博施济众’, 是做到极处,功用如此。”义刚言:“此章也是三节: 前面说仁之功用,中间说仁之体,后面说仁之方。”曰 :“是如此。‘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仁者 之存心常如此,便未‘博施济众’时,这物事也自在里 面。”叔器问:“此两句也是带下面说否?”曰:“此 是两截。如黄毅然适间说是三节,极是。‘夫仁者’, 分明是唤起说。‘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 仁者能如此。若是能近取譬,则可以为仁之方。子贡也 是意思高远,见得恁地,却不知□地寻不着。”义 刚。

  仁就心上说,如一事仁也是仁,如一理仁也是仁 ,无一事不仁也是仁。圣是就地位上说。圣却是积累得 到这田地,索性圣了。佐。

  “子贡问博施济众”章,先生以“何事于仁”为 一节,以“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为一节。其说以 谓:“‘博施济众’,此固是仁,然不是人人皆能做底 事。若必以圣人为能之,则尧舜亦尝以此为病。此非是 言尧舜不能尽仁道,盖势有所不能尔。人之所能者,下 二节事是也:己欲立,便立人;己欲达,便达人。此仁 者之事也。‘能近取譬’,此为仁之方也。今人便以‘ 己欲立,己欲达’为‘能近取譬’,则误矣。盖‘己欲 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此不待施诸己而后加诸人 也。‘能近取譬’,却是施诸己之意。故上二句直指仁 者而言,而下一句则止以为‘仁之方’。”谟 。

  “博施济众”,这个是尽人之道,极仁之功,非 圣人不能。然圣人亦有所不足在。仁固 能博施济众,然必得时得位,方做得这事。然尧舜虽得 时得位,亦有所不足。己欲立,便立人;己欲达, 便达人,此仁者之心自然如此不待安排,不待勉强。“ 能近取譬”,则以己之欲立,譬人之欲立;以己之欲达 ,譬人之欲达,然后推己所欲以及于人,使皆得其立, 皆得其达,这便是为仁之术。立是立得 住,达是行得去。此是三节,须逐节详味,看教分 明。

  林问:“‘己欲立而立人’,与‘己所不欲,勿 施于人’,地位如何?”曰:“且看道理,理会地位作 什么!他高者自高,低者自低,何须去比并。”问“博 施济众”。曰:“此是仁者事。若把此为仁,则是‘中 天下而立’者方能如此,便都无人做得仁了。所以言‘ 己欲立而立人’,使人人皆可尽得道理。‘必也圣乎’ ,当连下句说,意在‘犹病’上。盖此何但是仁,除是 圣人方做得。然尧舜犹病,尚自做不彻。”宇 。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分 明唤起“仁者”字,自是仁者之事。若下面“能近取譬 ”,方是由此而推将去,故曰“仁之方”。“何事于仁 ,必也圣乎”,不是圣大似仁。仁只是一条正路,圣是 行到尽处。欲立欲达,是仁者之心如此;“能近取譬” ,是学做仁底如此,深浅不同。仁通上下,但克去己私 ,复得天理,便是仁,何必博施而后为仁。若必待如此 ,则有终身不得仁者矣!孔颜不得位,不成做不得!山 林之士,更无缘得仁也。欲立欲达,即洁矩之义。子贡 凡三问仁,圣人三告之以推己度物。想得子贡高明,于 推己处有所未尽。仁者欲立,自然立人;欲达,自然达 人,如“无加诸人”,更不待譬。下截方言求仁之方, 盖近取诸身以为譬。明作。

  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立 、达’二字,以事推之如何?”曰:“二者皆兼内外而 言。且如修德,欲德有所成立;做一件事,亦欲成立。 如读书,要理会得透彻;做事,亦要做得行。”又曰: “立是安存底意思,达是发用底意思。”植 。

  “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与“我 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意思一般,学者须 是强恕而行。焘。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以己及人 ,仁之体也。“
能近取譬”,是推己及人,仁之方也。德 明。

  致道说:“‘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己才要立,便立别人;己才要达,便达别人,这更 无甚着力。下云:‘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这又是 一意,煞着比方安排,与仁者异。‘己欲立而立人,己 欲达而达人’,与‘我不欲人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 ’一般,都是以己及物事。‘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 ,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般,都是推己及物事。 ”曰:“然。”贺孙。

  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譬彼而后推之者,仁 也。以我之不欲譬之,而知其亦不欲者,恕也。端 蒙。

  问:“只仁之方,亦可谓之仁否?”曰:“看得 透时,便是仁。若循循做去,到得至处。回头看前日所 为,亦唤做仁。”人杰。

  或问:“‘博施济众’一章,言子贡驰鹜高远, 不从低处做起,故孔子教之从恕上求仁之方。”曰:“ 理亦是如此,但语意有病。且试说子贡何故拣这个来问 ?”或云:“恐是子贡见孔子说仁多端,又不曾许一个 人是仁,故拣个大底来说否?”曰:“然。然而夫子答 子贡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至于答颜 子,则曰:‘克己复礼为仁。’分明一个仁,说两般。 诸公试说,这两般说是如何?”或曰:“恐‘克己复礼 ’占得地位广否?”曰:“固是包得尽,须知与那个分 别,方得。”或曰:“一为心之德,一为爱之理。”曰 :“是如此。但只是一个物事,有时说这一面,又有时 说那一面。人但要认得是一个物事。枅 录云:“孔子说仁,亦多有不同处。向颜子说,则以克 己为仁。此处又以立人达人为仁。一自己上说,一自人 上说。须于这里看得一般,方可。”如‘己欲立而 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便有那‘克己复礼’底意思; ‘克己复礼’,便包那‘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底意思。只要人自分别而已。然此亦是因子贡所问而 说。”又问“立”字、“达”字之义。曰:“此是兼粗 细说。立是自家有可立,达是推将去。圣人所谓‘立之 斯立,绥之斯来,动之斯和’,亦是这个意也。凡事, 不出立与达而已。谓如在此住得稳,便是立;如行便要 到,便是达。如身要成立,亦是立;学要通达,亦是达 。事事皆然。”又问:“‘博施、济众’如何分别?” 曰:“‘
博施’,是施之多,施之厚;‘济众’,是及之广。 ”焘。

  问“仁以理言,通乎上下”。曰:“一事之仁也 是仁,全体之仁也是仁,仁及一家也是仁,仁及一国也 是仁,仁及天下也是仁。只是仁及一家者是仁之小者, 仁及天下者是仁之大者。如孔子称管仲之仁,亦是仁, 只是仁之功。”复问:“上是大,下是小?”曰:“只 是高低。”又曰:“这个是兼爱而言,如‘博施济众’ ,及后面说手足贯通处。”复问贯通处。曰:“才被私 意截了,仁之理便不行。”节。集注。

  问仁通上下而言。曰:“有圣人之仁,有贤人之 仁。仁如酒好,圣如酒熟。”问:“仁是全体,如‘日 月至焉’乃是偏。”曰:“当其至时,亦备。”问:“ 孟武伯问三子,却说其才,何意?”曰:“
只为未仁。”问:“管仲仁之功如何?”曰:“匡天 下亦仁者之事。如赵韩王一言,至今天下安。谓韩王为 仁则不可,然其所作乃仁者之功。”可 学。

  子上问:“仁通上下,如何?”曰:“仁就处心 处说。一事上处心如此,亦是仁。商三仁未必到圣人处 ,然就这处亦谓之仁。‘博施济众’,何止于仁!必圣 人能之,然尧舜尚自有限量,做不得。仁者诚是不解做 得此处,病在求之太远。‘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 人’,只教他从近处做。”淳。

  问:“仁通上下,如何?”曰:“圣是地位,仁 是德。”问:“
如此,则一事上仁,亦可谓之仁,此之谓‘通上下’ 。其与全体之仁,无乃不相似?”曰:“此一事纯于仁 ,故可谓之仁。殷有三仁,亦未见其全体。只是于去就 之际,纯乎天理,故夫子许之。”可学 。

  问:“仁通上下而言,圣造其极而言否?”曰: “仁或是一事仁,或是一处仁。仁者如水,有一杯水, 有一溪水,有一江水。圣便是大海水。”僩 。

  “仁者己欲立而立人”一章,某当初也只做一统 看。后来看上面说‘夫仁者’,下面说‘可谓仁之方’ ,却相反,方分作两段说。焘。

  或问:“‘博施济众’一段,程子作一统说,先 生作二段,如何?”曰:“某之说,非异于程子,盖程 子之说足以包某之说。程子之说如大屋一般,某之说如 在大屋之下,分别厅堂房室一般,初无异也。公且道子 贡所问,是大小大气象!圣人却只如此说了。如是为仁 必须‘博施济众’,便使‘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 如尧舜,也做不得,何况荜门圭窦之士!圣人所以提起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正指仁之本 体。盖己欲立,则思处置他人也立;己欲达,则思处置 他人也达。放开眼目,推广心胸,此是甚气象!如此, 安得不谓仁之本体!若‘能近取譬’者以我之欲立,而 知人之亦欲立;以己之欲达,而知人之亦欲达,如此, 则止谓之仁之方而已。此为仁则同,但‘己欲立而立人 ,欲达而达人’,是已到底;能取譬,是未到底,其次 第如此。彼子贡所问,是就事上说,却不就心上说。龟 山云:‘虽“博施济众”,也须自此始。’某甚善其说 。”先生曰:“
又某所说过底,要诸公有所省发,则不枉了。若只恁 地听过,则无益也。”朋录云:“说许 多话,晓得底自晓得。不晓得底,是某自说话了。”久 之,云:“如释氏说如标月指,月虽不在指上,亦欲随 指见月,须恁地始得。”久之,云:“二三子以我为隐 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又云:“天有四时,春夏秋冬,风雨霜露,无非教也。 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 。”久之,又曰:“昔有人问话于一僧,僧指面前花示 之,曰:‘是什么?’其人云:‘花也。’僧云:‘吾 无隐乎尔。’此不是他无见处,但见说得来粗了。孔子 所谓‘吾无隐乎尔’者,居乡党,便恂恂;在宗庙朝廷 ,便便便唯谨;与上大夫言,便訚訚;与下大夫言,便 侃侃,自有许多实事可见。”又曰:“程子说:‘庄子 说道体,尽有妙处,如云“在谷满谷,在坑满坑”。不 是他无见处,只是说得来作怪。’大抵庄老见得些影, 便将来作弄矜诧。”又曰:“‘
黄帝问于广成子’云云,‘吾欲官阴阳以遂群生’。 东坡注云云。是则是有此理,如何便到这田地!”久之 ,又云:“昔在一山上坐看潮来,凡溪涧小港中水,皆 如生蛇走入,无不通透,甚好看!识得时,便是一贯底 道理。”又曰:“‘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如日月 ,虽些小孔窍,无不照见。此好识取。”祖 道。赐录云:“问:‘博施济众,程子全做仁之体,先 生却就上面分别个体用,便有用力处。’曰:‘某说非 破程子之说,程子之说却兼得某说。程说似浑沦一个屋 子,某说如屋下分间架尔。仁之方,不是仁之体,还是 什么物事!今且看子贡之言,与夫子之言如何地。’” 余同而略。

  林闻一问“博施济众”章。曰:“‘博施济众’ ,无下手处,夫子故与之言仁。‘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 ,己欲达而达人’,是能以己之所欲立者而立他人,以 己之所欲达者而达他人,其所为出于自然,此乃是仁之 体。‘能近取譬’者,近取诸身,知己之欲立欲达,则 亦当知人之欲立欲达,是乃求仁之方也。伊川全举此四 句而结之曰:‘
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亦可以如此说,与 某之说初不相碍。譬之于水,江海是水,一勺亦是水。 程先生之说譬之一片大屋,某却是就下面分出厅堂房室 ,其实一也。”又云:“子贡所问,以事功而言,于本 体初无干涉,故圣人举此心之全体大用以告之。以己之 欲立者立人,以己之欲达者达人,以己及物,无些私意 。如尧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以至于‘钦 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道理都拥出来。 ”又曰:“如周礼一书,周公所以立下许多条贯,皆是 广大心中流出。某自十五六时,闻人说这道理,知道如 此好,但今日方识得。如前日见人说盐咸。今日食之, 方知是咸;说糖甜,今日食之,方知是甜。”人 杰。

  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所谓 ‘以己及人’;‘能近取譬’,‘近取诸身’,‘己所 不欲,勿施于人’,所谓‘推己及人’,如何?”曰: “夫子分明说‘夫仁者’,则是言仁之道如此;‘可谓 仁之方也已’,则是言求仁当如此。若以为滚说,则既 曰‘夫仁者’矣,不当以‘可谓仁之方’结之也。”又 问:“程子说:‘仁至难言’,至‘欲令如是观仁,可 以得仁之体’一段,却是滚说。”曰:“程子虽不曾分 说,然其意亦无害。大抵‘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 人’,是自然工夫。至于‘能近取譬’,则是着力处, 所以不同。”人杰。

  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注云 :‘于此可以得仁之体。’是此处见得人与己相关甚切 ,便是生意相贯处否?”曰:“亦是。只无私意,理便 流通。然此处也是己对人说,便恁地。若只就自己说, 此又使不得,盖此是仁之发出处。若未发之前,只一念 之私,便不是仁。”淳。

  问:“遗书中取医家言仁。又一段云:‘医家以 不识痛痒为不仁。’又以不知觉、不认义理为不仁,又 却从知觉上说。”曰:“觉是觉于理。”问:“与上蔡 说同异?”曰:“异。上蔡说觉,才见此心耳。”问: “南轩云:‘上蔡说觉,与佛家不同。’如何?”曰:“
上蔡云:‘自此心中流出。’与佛亦不大段异。今说 知痛痒,能知觉,皆好。只是说得第二节,说得用。须 当看,如何识痛痒?血脉从何而出?知觉从何而至?” 某云:“若不究见原本,却是不见理,只说得气。”曰 :“然。伊川言谷种之性一段,最好。”可 学。

  “明道云:‘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认得个什 么?夫仁者,己欲立,便立人;己欲达,便达人,此即 仁之体也。‘能近取譬’,则是推己之恕,故曰‘可谓 仁之方’。‘夫仁者’与‘可谓仁之方’正相对说。” 明道云:“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先生再三 举似,曰:“这处极好看仁。”又曰:“‘博施济众’ ,固仁之极功,譬如东大洋海同是水。但不必以东大洋 海之水方为水,只瓶中倾出来底,亦便是水。‘博施济 众’固是仁,但那见孺子将入井时有怵惕恻隐之心,亦 便是仁。此处最好看。”道夫。

  林安卿问:“‘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此即 人物初生时验之可见。人物均受天地之气而生,所以同 一体,如人兄弟异形而皆出父母胞胎,所以皆当爱。故 推老老之心,则及人之老;推幼幼之心,则及人之幼。 惟仁者其心公溥,实见此理,故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否 ?”曰:“不须问他从初时,只今便是一体。若必用从 初说起,则煞费思量矣。犹之水然,江河池沼沟渠,皆 是此水。如以两碗盛得水来,不必教去寻讨这一碗是那 里酌来,那一碗是那里酌来。既都是水,便是同体,更 何待寻问所从来。如昨夜庄仲说人与万物均受此气,均 得此理,所以皆当爱,便是不如此。‘爱’字不在同体 上说,自不属同体事。他那物事自是爱。这个是说那无 所不爱了,方能得同体。若爱,则是自然爱,不是同体 了方爱。惟其同体,所以无所不爱。所以爱者,以其有 此心也;所以无所不爱者,以其同体也。”僩 。

  问:“明道曰‘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云云, ‘可以得仁之体’。又曰:‘“能近取譬”,反身之谓 也。’又曰:‘“博施济众”,非圣人不能,何干仁事 !故特曰夫仁者立人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 已”。使人求之自反,便见得也。虽然,圣人岂不尽仁 ?然教人不得如此指杀。’或问‘尧舜其犹病诸’。伊 川曰:‘圣人之心,何时而已?’又曰:‘圣乃仁之成 德。谓仁为圣,譬如雕木为龙。木乃仁也,龙乃圣也, 指木为龙,可乎!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事。举仁 而言之,则“能近取譬”是也。’谢氏曰:‘“博施济 众”,亦仁之功用。然仁之名,不于此得也。子贡直以 圣为仁,则非特不识仁,并与圣而不识。故夫子语之曰 :“必也圣乎!”又举仁之方也。“己欲立而立人,己 欲达而达人”,亦非仁也,仁之方所而已。知方所,斯 可以知仁。犹观“天地变化,草木蕃”,斯可以知天地 之心矣。’第二十九章凡八说,明道五 说。伊川十七说。今从明道伊川。谢氏之说大意与 第一说同,故不录。明道第五说与伊川第二第十三说, 皆以恕为仁之方,大意皆正,但非解本文,故不录。伊 川第一说曰:‘惟圣人能尽仁道,然仁可通上下而言。 故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又第五说曰:‘圣则无小 大,至于仁则兼上下小大而言之。’又第八说曰:‘孔 子见子贡问得来事大,故曰何止于仁!必也圣乎!盖仁 可以通上下言之,圣则其极也。’又第十二说曰:‘博 施而能济众,固仁也,而仁不足以尽之,故曰必也圣乎 !’又第十四说曰:‘
仁在事,不可以为圣。’此五说,皆以‘何事于仁’ 作‘何止于仁’,故以仁为有小大上下。若既是有小大 上下,则以此章为子贡指其大与上者问之,亦可也,又 何以答之曰‘何事于仁’乎?若圣人以仁为未足以尽‘ 博施济众’,则下又当别有说。今乃论为仁之方,恐上 下意不贯。伊川五说,只说得到‘其犹病诸’处住,则 下文论仁之方不相接,不如木龙之说,却与明道之意合 。明道以‘何事于仁’只作‘
何干仁事’,则下文仁之方自相贯,又‘功用’字分 明。伊川第三说、第四说、第五、第六说、第十五说, 皆推说‘博施济众犹病’,即圣人之心何时而已之意, 故不录。伊川第九、第十一说,皆论仁之方,与谢氏方 所之说相类。此章,圣人恐子贡便指作仁看,故但以为 若能由此而求之,乃可以知仁,故曰‘仁之方’。伊川 第十七说乃统说‘仁’字大意,与明道第一说同,故不 录。横渠曰:‘必圣人之才能弘其道。’恐本文无能弘 其道之意。范氏曰:‘以大为小。’是以仁为小,圣为 大也,恐未稳。余说亦宽。吕氏以博施为仁,济众为圣 ,未当。杨氏之说亦正,但谓‘仁者何事于博施济众’ ,又恐太过。则明道所谓‘教人不得如此指杀’者,但 以仁、圣须分说,方见仁之体,非以仁无与于圣也。尹 氏与伊川余说同,故不辨。”曰:“‘何事于仁’,何 止于仁也。‘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此两句相连 读,言虽圣人亦有所不能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 而达人’,仁也;‘能近取譬’,恕也。”干 。集义。

  问:“程子曰:‘谓仁为圣,譬犹雕木为龙。木 乃仁也,龙乃圣也,指木为龙,可乎!’比喻如何?” 曰:“亦有理。木可雕为龙,亦可雕而为狗,此仁所以 可通上下而言者也。龙乃物之贵者,犹圣人为人伦之至 也。”必大。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四

  论语十六

   述而篇

    述而不作章

  徐兄问:“‘述而不作’,是制作之‘作’乎?” 曰:“是。孔子未尝作一事,如删诗,定书,皆是因诗 书而删定。”又问:“圣人不得时得位,只如此。圣人 得时得位时,更有制作否?”曰:“看圣人告颜子四代 礼乐,只是恁地,恐不大段更有制作。亦因四代有此礼 乐,而因革之,亦未是作处。”又问:“如何‘作春秋 ’?恐是作否?”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 ,其义则丘窃取之矣。’看来是写出鲁史,中间微有更 改尔。某尝谓春秋难看,平生所以不敢说着。如何知得 上面那个是鲁史旧文,那个是夫子改底字?若不改时, 便只依鲁史,如何更作春秋做甚?”先生徐云:“‘知 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又公羊谷梁传 云:‘其辞,则丘有罪焉耳。’这是多少担负!想亦不 能不是作,不知是如何。”贺孙录,意 同。

  蜚卿问“信而好古”。曰:“既信古,又好古。 今人多是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如好之者,则曰:‘ 他也且恁地说。’信之者虽知是有个理恁地,毕竟多欠 了个笃好底意思。”道夫。

  行夫问“述而不作”章。曰:“虽说道其功倍于 作者,论来不知所谓删者,果是有删否。要之,当时史 官收诗时,已各有编次,但到孔子时已经散失,故孔子 重新整理一番,未见得删与不删。如云:‘
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云‘各得 其所’,则是还其旧位。”贺孙。集注 。

    默而识之章

  宜久问“默而识之”章。曰:“此虽非圣人极致, 然岂易能?‘
默而识之’,若不是必与理契,念念不忘者不能。‘ 学不厌’,如人之为学有些小间断时,便是厌。‘教不 倦’,如以他人之事为不切于己,便是倦。今学者须是 将此三句时时省察,我还能默识否?我学还不厌否?我 教还不倦否?如此乃好。”时举。

  “默而识之”,至“诲人不倦”,是三节。虽非 圣人之极致,在学者亦难。如平时讲贯,方能记得。或 因人提撕,方能存得。若“默而识之”,乃不言而存诸 心,非心与理契,安能如此!“学不厌”,在学者久亦 易厌。视人与己若无干涉,诲之安能不倦!此三者亦须 是心无间断,方能如此。植。

  问“默而识之”。曰:“是得之于心,自不能忘 了,非是听得人说后记得。”节。

  问“默而识之”。曰:“如颜子‘得一善则拳拳 服膺而弗失’,犹是执捉住。这个却是‘闻一善言,见 一善行’,便如己有而弗失矣。”焘。

  “默而识之”者,默不言也,不言而此物常在也 。今人但说着时在,不说时不在。“非礼勿视”,要和 根株取,不是只禁你不看。听、言、动皆然。祖 道。

  郑问“何有于我哉”。曰:“此语难说。圣人是 自谦,言我不曾有此数者。圣人常有慊然不足之意。众 人虽见他是仁之至熟,义之至精,它只管自见得有欠阙 处。”贺孙。

  读“默而识之”章,曰:“此必因人称圣人有此 ,圣人以谦辞答之。后来记者却失上面一节,只做圣人 自话记了。‘默而识之’,便是得之于心;‘学不厌’ ,便是更加讲贯;‘诲不倦’,便是施于人也。”时 举。

  问:“‘何有于我哉’,恐是圣人自省之辞。盖 圣人以盛德之至,犹恐其无诸己而自省如此,亦谦己以 勉人之意。”曰:“此等处须有上一截话。恐是或有人 说夫子如何,故夫子因有此言。如达巷党人所言如此, 故夫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今此章却只是记录夫子之语耳。如曰:‘二三子以我为 隐乎?吾无隐乎尔。’亦必因门人疑谓有不尽与他说者 ,故夫子因有是言也。”必大。

    德之不修章

  或问此章。曰:“须实见得是如何?德是什么物事 ?如何唤做修?如何唤做不修?人而无欲害人之心,这 是德,得之于吾心也。然害人之心,或有时而萌者,是 不能修者也。德者,道理得于吾心之谓;修者,言好修 治之之谓,更须自体之。须把这许多说话做自家身上说 ,不是为别人说。”问:“‘徙义’与‘改不善’两句 ,意似合掌。”曰:“圣人做两项说在。试剖析令分明 :徙义,是做这件事未甚合宜,或见人说,见人做得恰 好,自家迁在合宜处;不善,便是全然不是,这须重新 改换方得。”贺孙。

  叔器问:“‘德之不修’,可以包下三句否?” 曰:“若恁地,夫子但说一句便了,何用更说四句?徙 义改过,略似修德里面事,然也别是个头项。讲学自是 讲学,修德自是修德。如致知、格物是讲学,诚意、正 心、修身是修德;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是讲学,笃 行是修德。若徙义、改不善,如何地分?”叔器未及对 。曰:“不善,是自家做得淫邪非僻底事。徙义,是虽 无过恶,然做得未恰好,便是不合义。若闻人说如何方 是恰好,便当徙而从之。圣人说这几句,浅深轻重尽在 里面。‘闻义不能徙’底罪小,‘不善不能改’底罪大 。但圣人不分细大,都说在里面,学者皆当着工夫。” 义刚。

  此四句,修德是本。为要修德,故去讲学。下面 徙义、改过,即修德之目也。□。

  行父问:“先知德不可不修,方知学不可不讲。 能讲学,方能徙义;能徙义,方能改不善。如此看,如 何?”曰:“修德是本。修德,恰似说‘入则孝,出则 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学不可不讲,恰似说‘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或问徙义、改不善之别。曰 :“徙义不是说元初做不是。元初本心自是好,但做得 错了,做得不合宜,如所谓‘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义 ’。才移教合义理,便是全好。若不善,则是元初便做 得不是,须都改了方得。徙义是过失,不善是罪犯。” 贺孙。恪录别出。

  行父问“德之不修”一段。曰:“须先理会孝弟 忠信等事,有个地位,然后就这里讲学。‘闻义不能徙 ’,这一件事已是好事,但做得不合义。见那人说如此 方是义,便移此之不义,以从彼之义。不善,则已是私 意了。上面是过失,下面是故犯。”恪 。

  “德之不修”,如有害人之心,则仁之德不修; 有穿窬之心,则义之德不修。仁之德修,则所言无不仁 之言,所行无不仁之行;义之德修,则所言无不义之言 ,所行无不义之行。渊录云:“实得仁 于心,则发出来为仁之言,做出来为仁之行;实得义于 心,则发出来为义之言,做出来为义之行。”“闻 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二句虽似合掌,却有轻重浅 深。闻义者,尚非有过,但不能徙义耳。至于不善,则 是有过而不能改,其为害大矣!植。南 升录别出。

  “德之不修”,如无害人之心,则仁之德修;无 穿窬之心,则义之德修。“闻义不能徙”,是见得自家 事未合宜,及闻合宜事,便徙而就之。不善,则是有过 恶了。如此说,方不合掌。南升。

  或问“德之不修”一章。曰:“迁善、改过,是 修德中紧要事。盖只修德而不迁善、改过,亦不能得长 进。”又曰:“迁善、改过是两项,不是说改其过而迁 于善。迁善便是有六七分是,二三分不是。自家却见得 那二三分是处,即迁而就之,要教十分是着。改过则是 十分不好,全然要改。此迁善、改过之别。如通书中云 :‘君子干干不息于诚。’便是修德底事。下面便是接 说迁善、改过底事,意正相类。”焘。

  立之问此章。曰:“德是理之既得于吾心者,便 已是我有底物事了。更须日日磨砻,勿令间断,始得。 徙义与改不善,一似合掌。然须着与他分别,盖义是事 之宜处。我做这一件事,觉得未甚合宜,便着徙令合宜 ,此却未见得有不善处。至不善,便是有过恶,须着速 改,始得。此所以有轻重之别。”又问:“此四句若要 连续看,如何?”曰:“才要连续,便是说文字,不是 要着实做工夫。若着实做工夫,便一句自是一句。”时 举。

  李问此章。曰:“此四句是四件事,不可一滚说 了。下面两句,粗看只是一件事一般,然此两句自有轻 重。盖‘见义不能徙’,此只是些子未合宜处,便当徙 而从宜。‘不善不能改’,则大段已是过恶底事,便当 改了。此一句较重。”雉。

  读“德之不修”章,曰:“此自是四句。若要合 说,便是德须着修于己,讲学便更进其德。到徙义、改 过,始是见之于行事,须时时要点检。如此说,却相连 续也。”时举。

  问:“‘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先生云有 轻重,其意如何?”曰:“义,宜也。事须要合宜。不 能徙,未为不是,却不合宜。那不善底却重,须便打并 了。”叔重云:“‘闻义不能徙’较轻。”曰:“那个 大体却无邪恶。”又曰:“‘闻义不能徙’,较密于‘ 不善不能改’;‘不善不能改’,较重于‘闻义不能徙 ’。”节。

  “德之不修”至“是吾忧也”,这虽是圣人以此 教人,然“学不厌”之意多见于此。使有一毫自以为圣 ,任其自尔,则虽圣而失其圣矣。贺孙 。

  又曰:“此是圣人自忧也。圣人固无是四者之忧 ,所以然者,亦自贬以教人之意。”谟 。

    子之燕居章

  叔器问“申申、夭夭”之义。曰:“申申,是言其 不局促,是心广体胖后,恁地申申舒泰。夭夭,好貌。 观‘桃之夭夭’是少好之貌,则此亦是恁地。所谓色愉 ,只是和悦底意思。但此只是燕居如此,在朝及接人又 不然。”义刚。

  问:“‘申申、夭夭’,圣人得于天之自然。若 学者有心要收束,则入于严厉;有心要舒泰,则入于放 肆。惟理义以养其气,养之久,则自然到此否?”曰: “亦须稍严肃,则可。不然,则无下手处。”又曰:“ 但得身心收敛,则自然和乐。”又曰:“不是别有一个 和乐。才整肃,则自和乐。”恪。

    甚矣吾衰章

  据文势时,“甚矣,吾衰也”是一句,“久矣,吾 不复梦见周公”是一句。惟其久不梦见,所以见得是衰 。若只是初不梦见时,也未见得衰处。此也无大义理, 但文势当是如此。义刚。

  孔子固不应常常梦见周公。然亦必曾梦见来,故 如此说。然其所以如此说之意,却是设词。必 大。

  蜚卿问:“孔子梦周公,若以圣人欲行其道而梦 之耶,则是心犹有所动。若以壮年道有可行之理而梦之 耶,则又不应虚有此兆朕也。”曰:“圣人曷尝无梦, 但梦得定耳。须看它与周公契合处如何。不然,又不见 别梦一个人也。圣人之心,自有个勤恳恻怛不能自已处 ,自有个脱然无所系累处,要亦正是以此卜吾之盛衰也 。”砥。

  问:“梦周公,是真梦否?”曰:“当初思欲行 周公之道时,必亦是曾梦见。”曰:“恐涉于心动否? ”曰:“心本是个动物,怎教它不动。夜之梦,犹寤之 思也。思亦是心之动处,但无邪思,可矣。梦得其正, 何害!心存这事,便梦这事。常人便胡梦了。”宇 录此下云:“孔子自言老矣,以周公之道不可得行,思 虑亦不到此,故不复梦。甚叹其衰如此。”居甫举 庄子言“至人无梦。”曰:“清净者爱恁地说。佛老家 亦说一般无梦底话。”淳。宇同。

  “‘吾不复梦见周公’,自是个征兆如此。当圣 人志虑未衰,天意难定,八分犹有两分运转,故他做得 周公事,遂梦见之,非以思虑也。要之,精神血气与时 运相为流通。到凤不至,图不出,明王不兴,其征兆自 是恁地。胡文定公谓春秋绝笔于获麟,为‘志一则动气 ’,意思说得也甚好。但以某观之,生出一个物事为人 所毙,多少是不好,是亦一征兆也”。道夫问:“设当 孔子晚年,时君有能用之,则何如?”曰:“便是不衰 ,如孔子请讨陈恒时,已年七十一,到此也做得个甚! ”又问:“程子谓孔子之志,必将正名其罪,上告天子 ,下告方伯,而率与国以讨之。不知天子果能从乎?” 曰:“当时惟在下者难告。”问:“果尔,则告命稽违 ,得无有不及事之悔乎?”曰:“使哀公能从,则圣人 必一面行将去,闻于周王,使知之耳。”道 夫。

  问“甚矣吾衰也”。曰:“不是孔子衰,是时世 衰。”又曰:“
与天地相应。若天要用孔子,必不教他衰。如太公武 王皆八九十岁。夫子七十余,想见累垂。”节 。

  戴少望谓:“颜渊子路死,圣人观之人事;‘凤 鸟不至,河不出图’,圣人察之天理;‘不复梦见周公 ’,圣人验之吾身,夫然后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 果无意于斯世也。”曰:“这意思也发得好。”道 夫。

  “梦周公”,“忘肉味”,“祭神如神在”,见 得圣人真一处。理会一事,便全体在这一事。道 夫。

  问:“孔子梦周公,却是思。”曰:“程先生如 此说,意欲说孔子不真见周公。然见何害。”可 学。

  问:“伊川以为不是梦见人,只是梦寐常存行周 公之道耳。集注则以为如或见之。不知果是如何?”曰 :“想是有时而梦见。既分明说‘梦见周公’,全道不 见,恐亦未安。”又问:“夫子未尝识周公,梦中乌得 而见之?”曰:“今有人梦见平生所不相识之人,却云 是某人某人者,盖有之。夫子之梦,固与常人不同,然 亦有是理耳。”壮祖。集注、集义。

  问:“此章曰,孔子未衰以前,常梦见周公矣。 伊川却言不曾梦见,何也?”曰:“圣人不应日间思量 底事,夜间便梦见。如高宗梦傅说,却是分明有个傅说 在那里,高宗不知。所以梦见,亦是朕兆先见者如此。 孔子梦奠两楹事,岂是思虑后方梦见。此说甚精微。但 于此一章上说不行,今且得从程子说。”去 伪。

    志于道章

  问“志于道”。曰:“思量讲究,持守践履,皆是 志。念念不舍,即是总说,须是有许多实事。”夔 孙。

  吉甫说“志于道”处。曰:“‘志于道’,不是 只守个空底见解。须是至诚恳恻,念念不忘。所谓道者 ,只是日用当然之理。事亲必要孝,事君必要忠,以至 事兄而弟,与朋友交而信,皆是道也。‘志于道’者, 正是谓志于此也。”时举。

  道理也是一个有条理底物事,不是囫囵一物,如 老庄所谓恍惚者。“志于道”,只是存心于所当为之理 ,而求至于所当为之地,非是欲将此心系在一物之上也 。端蒙。

  “志于道”,如讲学力行,皆是。“据于德”, 则是这个物事已成个坯璞子了。义刚。

  问“据于德”。曰:“如孝,便是自家元得这孝 道理,非从外旋取来。据于德,乃是得这基址在这里。 ”植。

  “据于德”。德者,得之于身。然既得之,守不 定,亦会失了。须常照管,不要失了。须是据守,方得 。明作。

  问“据于德”云云。曰:“德者,吾之所自有, 非自外而得也。以仁义礼智观之,可见。韩退之云:‘ 德,足乎己,无待乎外。’说得也好。”南 升。

  道者,人之所共由,如臣之忠,子之孝,只是统 举理而言。德者,己之所独得,如能忠,能孝,则是就 做处言也。依仁,则又所行处每事不违于仁。端 蒙。

  “志于道”,方有志焉。“据于德”,一言一行 之谨,亦是德。“依于仁”,仁是众善总会处。德 明。

  道,是日用常行合做底。德,是真个有得于己。 仁,谓有个安顿处。季札。

  先生问正淳:“曾闻陆子寿‘志于道’之说否? ”正淳谓:“子寿先令人立志。”曰:“只做立志,便 虚了。圣人之说不如此,直是有用力处。且如孝于亲, 忠于君,信于朋友之类,便是道。所谓志,只是如此知 之而已,未有得于己也。及其行之尽于孝,尽于忠,尽 于信,有以自得于己,则是孝之德,忠之德,信之德。 如此,然后可据。然只志道据德,而有一息之不仁,便 间断了,二者皆不能有。却须‘据于德’后,而又‘依 于仁’。”正淳谓:“这个仁,是据发见说。”曰:“ 既见于德,亦是发见处。然仁之在此,却无隐显皆贯通 ,不可专指为发见。”□。人杰录云: “‘志于道’,是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道。明得此 理,得之于身,斯谓‘据于德’。然而不‘依于仁’, 则二者皆为无用矣。依仁不止于发见。凡内外隐显,莫 非仁也。”

  正卿问“志道,据德,依仁”。曰:“‘志于道 ’,犹是两件物事。‘据于德’,谓忠于君则得此忠, 孝于亲则得此孝,是我之得于己者也,故可据。依仁, 则是平日存主处,无一念不在这里,又是据于德底骨子 。”时举。

  正卿问“志道、据德、依仁”。曰:“德,是自 家心下得这个道理,如欲为忠而得其所以忠,如欲为孝 而得其所以孝。到得‘依于仁’,则又不同。依仁,则 是此理常存于心,日用之间常常存在。据德、依仁,虽 有等级,不比志道与据德、依仁,全是两截。志只是心 之所之,与有所据、有所依不同也。”贺 孙。

  问“据于德,依于仁”。曰:“德只是做这一件 事底意思,据而勿失。仁又亲切。”又问:“仁是全体 ,德只是一事之德否?”曰:“然。”又曰:“事父母 则为孝德,事兄长则为悌德。德是有得于心,是未事亲 从兄时,已浑全是孝弟之心。此之谓德。”必 大。

  先生问学者:“据德,依仁,如何分别?”学者 累日说皆不合。乃曰:“德是逐件上理会底,仁是全体 大用,当依靠处。”又曰:“
据德,是因事发见底;如因事父有 孝,由事君有忠。依仁,是本体不可须臾离底。据 德,如着衣吃饭;依仁,如鼻之呼吸气。”僩 。

  德是道之实,仁是德之心。道夫 。

  行夫问“志道,据德,依仁,游艺”。曰:“‘ 志于道’,方是要去做,方是事亲欲尽其孝,事兄欲尽 其弟,方是恁地。至‘据于德’,则事亲能尽其孝,事 兄能尽其弟,便自有这道理了,却有可据底地位。才说 尽其孝,便是据于孝。虽然如此,此只是就事上逐件理 会。若是不依于仁,不到那事亲事兄时,此心便没顿放 处。‘依于仁’,则自朝至暮,此心无不在这里。连许 多德,总摄贯穿都活了。‘志于道’,方要去做。‘据 于德’,则道方有归着。虽有归着,犹是在事上。‘依 于仁’,则德方有本领。虽然,艺亦不可不去理会。如 礼乐射御书数,一件事理会不得,此心便觉滞碍。惟是 一一去理会,这道理脉络方始一一流通,无那个滞碍。 因此又却养得这个道理。以此知大则道无不包,小则道 无不入。小大精粗,皆无渗漏,皆是做工夫处。故曰: ‘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恪 。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先生曰 :“志者,心之所之。道者,当为之理,为君有君之理 ,为臣有臣之理。‘志于道’者,留心于此理而不忘也 。德者,得也。既得之,则当据守而弗失。仁者,人之 本心也。依,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舍之意。 既有所据守,又当依于仁而不违,如所谓‘君子无终食 之间违仁’是也。‘游于艺’一句,比上三句稍轻,然 不可大段轻说。如上蔡云‘有之不害为小人,无之不害 为君子’,则是太轻了。古人于礼乐射御书数等事,皆 至理之所寓。游乎此,则心无所放,而日用之间本未具 举,而内外交相养矣。”或言:“‘志于道’,正如颜 子仰高钻坚,以求至乎圣人之地否?”曰:“若如此说 ,便是要将此心寄在道里面底说话。道只是人所当行之 道,自有样子。如‘为人父,止于慈;为人子,止于孝 ’。只从实理上行,不必向渺茫中求也。”谟 。

  叔器说“志于道”云:“知得这个道理,从而志 之。”曰:“不特是知得时方志,便未知而有志于求道 ,也是志。德,是行其道而有得于心。虽是有得于心而 不失,然也须长长执守,方不失。如孝,行之已得,则 固不至于不孝;若不执守,也有时解走作。如忠,行之 已得,则固不至于不忠;若不执守,也有时解有脱落处 。这所以下一‘
据’字。然而所以据此德,又只要存得这心在。存得 这心在时,那德便自在了,所以说‘依于仁’。工夫到 这里,又不遗小物,而必‘游于艺’。”叔器因言:“ 礼乐射御书数,自秦汉以来皆废了。”曰:“射,如今 秀才自是不晓。御,是而今无车。书,古人皆理会得, 如偏旁义理皆晓,这也是一事。数,是算数,而今人皆 不理会。六者皆实用,无一可缺。而今人是从头到尾, 皆无用。小儿子教他做诗对,大来便习举子业,得官, 又去习启事、杂文,便自称文章之士。然都无用处,所 以皆不济事。汉时虽不以射取士,然诸生却自讲射,一 年一次,依仪礼上说,会射一番,却尚好。今世以文取 士,如义,若教它依经旨去说些道理,尚得。今却只是 体贴字句,就这两三句题目上说去,全无义理!如策, 若是着实论些时务,也尚得。今却只是虚说,说得好底 ,□地不得!”包显道言:“向前义是先引传、注数条 ,后面却断以己意,如东坡数条,却尚得。”先生然之 。义刚。

  或问“志道,据德,依仁,游艺”。曰:“德是 行来行去,行得熟,已成个物事了。惟这个物事已得于 我,故孝也是这物事流出来做孝,忠也是这物事流出来 做忠。若只说为子尽孝,为臣尽忠,这只说得尽,说德 不得。盖德是得这物事于我,故事亲必孝,必不至于不 孝;事君必忠,必不至于不忠。若今日孝,明日又不孝 ;今日忠,明日又不忠,是未有得于我,不可谓之德。 惟德是有得于我者,故可据守之也。若是未有得于我, 则亦无可据者。”又问:“此是成德否?”曰:“便恁 地说,也不得。若做这物事未成就时,一个物事是一个 物事在,孝只是孝,忠只是忠。惟做来做去,凑足成就 一个物事贯通时,则千头万件,都只是这一个物事流出 来。道家所谓‘安养成胎’,盖德是百行之胎也。所以 君子以成德为行。‘依于仁,’仁是个主,即心也。‘ 依于仁’,则不失其本心。既不失其本心,则德亦自然 有所据。若失其本心,则与那德亦不见矣。‘游于艺’ ,盖上三句是个主脑,艺却是零碎底物事。做那个,又 来做这个,是游来游去之谓也。然亦不可游从别处去, 须是‘游于艺’,方得。”又云:“说 行时,只可言‘志于道’,不可谓之德。”又云:“成 德,只是要成此德。”焘。

  问:“自‘志于道’到‘依于仁’,工夫到这处 缜密,较易些否?”曰:“似恁地都是难。”问:“此 是颜子不违仁地位否?”先生问:“如何知得颜子能如 此,它人不能?”曰:“颜子亚圣之资,固易为力。若 它人用工深,亦须到这处。”曰:“这处先要就‘志于 道’上理会。‘志于道’,便恁地利,恁地好。这须知 是个生死路头。”因以手指分作两边去,云:“这一边 是死路,那一边去是生路。这去便善,那去便恶。知得 此路是了,只管向此路去,念念不忘。处己也在是,接 人也在是,讲论也在是,思索也在是。今人把捉不定, 要做这边去,又要做那边去,一出一入,或东或西。以 夫子‘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 天命’,皆是从志学做来着工夫,须看得圣人‘志于学 ’处是如何。这处见得定,后去节节有下工夫处。‘据 于德’。德者,得也,便是我自得底,不是徒恁地知得 便住了。若徒知得,不能得之于己,似说别人底,于我 何干。如事亲能孝,便是我得这孝;事君能忠,便是我 得这忠。说到德,便是成就这道,方有可据处。但‘据 于德’,固是有得于心,是甚次第,然亦恐怕有走作时 节。其所存主处,须是‘依于仁’,自得于心,不可得 而离矣。到游艺,犹言学文,虽事未甚要紧,然亦少不 得。须知那个先,那个后,始得,亦所以助其存主也。 ”宇。

  问:“若是‘志于道,据于德’,则虽初学便可 如此下功。且如‘据于德’,则得寸守寸,得尺守尺。 若是‘依于仁’,则仁是指全体而言,如何便解依得它 ?”曰:“所谓‘据于德’,亦须是真个有是德,方可 据守。如事亲时自无不孝,方是有孝之德,其余亦然, 亦非初学遽可及也。依仁,只是此心常在,不令少有走 作也。”因言:“周礼先说‘知仁圣义中和,孝友睦姻 任恤’,此是教万民底事。又说教国子以三德,曰:‘ 至德以为道本,敏德以为行本,孝德以知逆恶。’至德 ,谓德之全体,天下道理皆由此出,如所谓存以养性之 事是也,故以此教上等人。若次一等人,则教以敏德为 行本。敏,是强敏之谓。以敏德教之,使之见善必迁, 有过必改,为学则强力,任事则果决,亦是一等特立独 行之人。若又次一等,则教以孝德以知逆恶,使它就孝 上做将去,熟于孝,则知逆恶之不可为。夫是三者必相 兼。若能至德,则自兼那两事;若自下做去,亦可以到 至德处;若只理会个至德,而无下二者,则空疏去。” 又曰:“自‘志于道’至‘依于仁’,是从粗入精;自 ‘依于仁’至‘游于艺’,是自本兼末。能‘依于仁’ ,则其游于艺也,盖无一物之非仁矣。”因举横渠语云 :“‘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无不在也。“礼仪三百 ,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 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此是 横渠赤心片片说与人。如荀扬,何尝有这样说话。”广 。

  “‘志于道’,‘志’之一字,不徒是知,已是 心中放它不下。‘据于德’,是行道而得之于己。然此 都且就事上说。至‘依于仁’,则无物欲之累,而纯乎 天理,道至此亦活,德至此亦活,却亦须‘
游于艺’。”问:“小学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是艺否 ?”曰:“此虽小学,至‘依于仁’既熟后,所谓小学 者,至此方得他用。”夔孙。

  “‘据于德’。德,谓得之于心,有这个物事了 ,不待临时旋讨得来。且如仁义礼智有在这里,不待临 时旋讨得来。”又曰:“德是自家有所得处在这里。且 如事亲孝,则孝之理得;事兄弟,则弟之理得,所谓在 这里,但得有浅深。”又曰:“‘志于道,据于德’, 说得尚粗。到‘依于仁’,方是工夫细密。‘游于艺’ 者,乃是做到这里,又当养之以小物。”植 。

  “据于德”,有时也会失了。必“依于仁”,此 心常存,则照管得到,能守是德矣。“游于艺”,似若 无紧切底事。然能如此,则是工夫大故做得到了,所谓 “庸言之信,庸行之谨”也。夔孙。

  读书,须将圣贤言语就自家身上做工夫,方见事 事是实用。如“
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将来安排放身上看。看 道是什么物事?自家如何志之?以至“据德,依仁,游 艺”,亦莫不然,方始有得。道夫。

  子升问:“上三句皆有次序,至于艺,乃日用常 行,莫不可后否?”曰:“艺是小学工夫。若说先后, 则艺为先,而三者为后。若说本末,则三者为本,而艺 其末,固不可徇末而忘本。习艺之功固在先。游者,从 容潜玩之意,又当在后。文中子说:‘圣人志道,据德 ,依仁,而后艺可游也。’此说得自好。”木 之。

  或问:“‘游者,玩物适情之谓。’玩物适情, 安得为善?”曰:“‘游于艺’一句是三字,公却只说 得一字。”人杰。集注。

    自行束脩章

  古人空手硬不相见。束脩是至不直钱底,羔雁是较 直钱底。真宗时,讲筵说至此,云:“圣人教人也要钱 。”义刚。

    不愤不启章

  问“愤悱”。曰:“此虽圣人教人之语,然亦学者 用力处。”敬仲。

  学者至愤悱时,其心已略略通流。但心已喻而未 甚信,口欲言而未能达,故圣人于此启发之。举一隅, 其余三隅须是学者自去理会。举一隅而不能以三隅反, 是不能自用其力者,孔子所以不再举也。谟 。

  愤悱是去理会底。若不待愤悱而启发之,不以三 隅反而复之,则彼不惟不理会得,且听得亦未将做事。 焘。

  “悱,非是全不晓底,也晓得三五分,只是说不 出。”问:“伊川谓:‘必待诚至而后告之。’”曰: “愤悱,便是诚意到;不愤悱,便是诚不到。”节 。

  凡物有四隅,举一隅,则其三隅之理可推。若不 能以三隅反,则于这一隅,亦恐未必理会得在。

  “举一隅以三隅反,只是告往知来否?”曰:“ 只是。凡方者,一物皆有四隅。”植。

  或问:“程子曰:‘待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 ’如何是沛然底意思?”曰:“此正所谓时雨之化。譬 如种植之物,人力随分已加,但正当那时节欲发生未发 生之际,却欠了些子雨。忽然得这些子雨来,生意岂可 御也!”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章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子于是日哭则不 歌”,此是圣人天理。焘。

  问:“食于有丧之侧而未尝饱,亦以其哀伤之极 ,足以感动人心,自不能饱也。”曰:“哀,是哀死者 ,不干生人事。所谓‘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若丧 家极哀,又能使人愈哀耳。又有丧家人全不以死者为念 ,视之若无,反使人为之悲哀者!”同 元德记。焘。

  “子食于有丧之侧,未尝饱也”,有食不下咽之 意。谟。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不要把一个“诚”字包 却。须要识得圣人自然重厚、不轻浮意思。时 举。

  问:“博文亦可以学道。而上蔡解‘哭则不歌’ ,谓:‘能识圣人之情性,然后可以学道。’”曰:“ 圣人情性便是理。”又曰:“
博文约礼,亦是要识得圣人情性。‘思曰睿’,只是 思会睿。”节。集义。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上蔡说得亦有病。圣 人之心,如春夏秋冬,不遽寒燠,故哭之日,自是不能 遽忘。”又曰:“圣人终不成哭了便骤去歌得!如四时 ,也须渐渐过去。道夫录云:“其变也 有渐。”且如古者丧服,自始死至终丧,中间节次 渐渐变轻。不似如今人直到服满,一顿除脱了,便着华 采衣服。”贺孙。道夫同。

  问谢氏之说。曰:“谢氏之学大抵习忘,如以‘ 三月不知肉味’反是病,和韶乐都忘之方是。”必 大。

    子谓颜渊曰章

  读“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章,曰:“专在‘则’ 字上,如‘可以仕则仕,可以久则久’之类是也。”时 举。

  此八字,极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则无可行, 舍之则无可藏。唯孔子与颜渊先有此事业在己分内,若 用之,则见成将出来行;舍之,则藏了,它人岂有是哉 !故下文云:“唯我与尔有是夫。”“有是”二字,当 如此看。谟。

  问:“尹氏曰:‘命不足道也。’”曰:“如常 人,‘用之则行’,乃所愿;‘舍之则藏’,非所欲。 ‘舍之则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奈何。圣人 无不得已底意思。圣人用我便行,舍我便藏,无不柰何 底意思,何消更言命。”又曰:“‘命不足道也’,命 不消得更说。”又曰:“知命不足道也。”节 。

  问“命不足道也”。曰:“到无可柰何处,始言 命。如云‘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 ’,此为子服景伯说。时举录云:“圣 人说命,只是为中人以下说。圣人欲晓子服景伯,故以 命言。”如曰‘有命’,是为弥子瑕说。圣人‘用 之则行,舍之则藏’,未尝到那无可柰何处,何须说命 !如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犹自去计较。 中人以上,便安于命。到得圣人,便不消得言命。”夔 孙。

  问“用舍行藏”章。曰:“圣人于用舍甚轻,没 些子紧要做。用则行,舍则藏,如晴干则着鞋,雨下则 赤脚。尹氏云:‘命不足道。’盖不消言命也。”植 。

  义刚曰:“用舍系乎道之盛衰,行藏以道而舒卷 。己之穷达非所计,故曰‘命不足道’。”曰:“用舍 是由在别人,不由得我;行藏是由在那人,用舍亦不由 得我。”仲默问:“这命,只是‘君子不谓命也’之‘ 命’否?”曰:“是。”义刚。

  “‘用舍无预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 。’盖只看义理如何,都不问那命了。虽使前面做得去 ,若义去不得,也只不做;所谓‘杀一不辜,行一不义 而得天下,有所不为’。若中人之情,则见前面做不得 了方休,方委之于命;若使前面做得,它定不肯已;所 谓‘不得已而安之命’者也。此固贤于世之贪冒无耻者 ,然实未能无求之之心也。圣人更不问命,只看义如何 。贫富贵贱,惟义所在,谓安于所遇也。如颜子之安于 陋巷,它那曾计较命如何。陶渊明说尽万千言语,说不 要富贵,能忘贫贱,其实是大不能忘,它只是硬将这个 抵拒将去。然使它做那世人之所为,它定不肯做,此其 所以贤于人也。”或云:“看来,渊明终只是晋宋间人 物。”曰:“不然。晋宋间人物,虽曰尚清高,然个个 要官职,这边一面清谈,那边一面招权纳货。渊明却真 个是能不要,此其所以高于晋宋人也。”或引伊川言“ 晋宋清谈,因东汉节义一激而至此”者。曰:“公且说 ,节义如何能激而为清谈?”或云:“节义之祸,在下 者不知其所以然,思欲反之,所以一激而其变至此。” 曰:“反之固是一说。然亦是东汉崇尚节义之时,便自 有这个意思了。盖当时节义底人,便有傲睨一世,污浊 朝廷之意。这意思便自有高视天下之心,少间便流入于 清谈去。如皇甫规见雁门太守曰:‘卿在雁门,食雁肉 ,作何味?’那时便自有这意思了。少间那节义清苦底 意思,无人学得,只学得那虚骄之气。其弊必至于此。 ”僩。

  问“用舍行藏”。曰:“此有数节,最好仔细看 。未说到用舍行藏处,且先看个‘毋意、毋必’底意。 此是甚底心?浑然是个天理。尹氏谓‘命不足道’,此 本未有此意,亦不可不知也。盖知命者,不得已之辞。 人要做这事,及至做不得,则曰命,是心里犹不服他。 若圣贤‘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更不消得说命。到说 ‘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八字,虽用舍行藏地位远了, 然就此地头看,也自好。某尝谓圣人之言,好如荷叶上 水珠,颗颗圆。这‘临事而惧’,便是戎慎恐惧底心。 若有所恐惧,心惊胆畏,便不得了。孟子说:‘禹恶旨 酒,而好善言;汤立贤无方;文王望道而未之见;武王 不泄迩,不忘远;周公思兼三王。’许多事,皆是圣人 事,然有小大不同,如‘恶旨酒’,乃是事之小者;‘ 思兼三王’,乃是事之大者。然亦都是一个戒慎恐惧底 心。人心多纵弛,便都放去。若是圣人行三军,这便是 不易之法。非特行军如此,事事皆然。庄子庖丁解牛神 妙,然每到族,心必怵然为之一动,然后解去。心动, 便是惧处,岂是似醉人恣意胡乱做去!韩文斗鸡联句云 :‘一喷一醒然,再接再砺乃!’谓都困了,一以水喷 之,则便醒。“一喷一醒’,所谓惧也。此是孟郊语, 也说得好。”又问:“观此处,则夫子与颜子一般了。 ”曰:“到此地位,大节也同了。如孟子说伯夷伊尹与 夫子‘是则同’处。看伯夷伊尹与夫子,岂是一样人! 但是此大节处同。若此处不同,则不足为圣人矣。”夔 孙。义刚录别出。

  叔器说“用之则行”章。曰:“命,是有个必得 底意;及不得,则委之于命。圣人只是‘用之则行,舍 之则藏’。如孟子所说‘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此却 是为中才发,圣人自是不论到这里。然此只是尹氏添此 一脚,本文非有此意。‘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比‘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固是大相远;但这里面道理也 自完具,无欠无剩。某尝说,圣人言语如荷叶上水珠子 ,一颗一颗圆。”叔器问:“
颜子与圣人同否?”曰:“大节目也同。如孟子说伯 夷伊尹孔子‘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 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 ’。这便是大节目处皆同。若是这个不同时,便不唤做 圣人了。只是纤细缜密论来,却有不同处。”又曰:“ 这一章,有四五节道理。”义刚。

  子路说:“子行三军,则谁与?”虽无私意,然 犹有固必之心。人杰。

  “子行三军,则谁与?”宜作相与之“与”,非 许与之之“与”。“好谋而成”,人固有好谋者;然疑 贰不决,往往无成者多矣。孔子行三军,其所与共事者 ,必“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谟 。

  亚夫问“子行三军,则谁与”。曰:“三军要勇 ,行三军者要谋。既好谋,然须要成事。盖人固有好谋 而事不成者,却亦不济事。”时举因云:“谋在先,成 在后。成非勇亦不能决。”曰:“然。”时 举。

  “好谋而成”,既谋了,须是果决去做教成。若 徒谋而不成,何益于事?所谓“作舍道旁,三年不成” 者也。“临事而惧”,是临那事时,又须审一审。盖闲 时已自思量都是了,都晓得了,到临事时又更审一审。 这“惧”字,正如“安而后能虑”底“虑”字相似。又 曰:“而今只是据本子看,说行三军是如此。试把数千 人与公去行看,好皇恐!”僩。

  问:“‘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窃意漆雕曾闵 亦能之。”曰:“‘舍之则藏’易,‘用之则行’难。 若开,用之未必能行也。圣人规模大,藏时不止藏他一 身,煞藏了事。譬如大船有许多器具宝贝,撑去则许多 物便都住了,众人便没许多力量。然圣人行藏,自是脱 然无所系累。救世之心虽切,然得做便做,做不得便休 。他人使有此,若未用时则切切于求行,舍之则未必便 藏。耿直之向有书云:‘三代礼乐制度尽在圣人,所以 用之则有可行。’某谓此固其可行之具,但本领更全在 无所系累处。有许大本领,则制度默化出来,都成好物 ,故在圣人则为事业。众人没那本领,虽尽得他礼乐制 度,亦只如小屋收藏器具,窒塞都满,运转都不得。” 砥。

  问:“杨氏曰:‘“乐则行之,忧则违之”,孔 颜之所同;“天下文明”,则孔子而已矣。’其义如何 ?”曰:“龟山解经,常有个缠底病。如解‘苗而不秀 ’章云:‘“必有事焉,而勿正,勿忘,勿助长”,则 苗斯秀,秀斯实矣。’初亦不晓其说,徐观之,乃是因‘
苗’字牵引上‘揠苗’,又缠上‘勿忘、勿助’耳。 此章取易来如此比并,固亦可通。然于本旨无所发明, 却外去生此议论。”必大。集义。

    富而可求章

  读“富而可求”章,曰:“须要仔细看‘富而可求 也’一句。上面自是虚意。言‘而可求’,便是富本不 可求矣。”因举“君子赢得做君子,小人枉了做小人” 之说,又云:“此章最见得圣人言语浑成底气象,须要 识得。”时举。

    子在齐闻韶章

  史记:“子在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 “三月”当作一点。盖是学韶乐三月耳,非三月之久不 知肉味也。去伪。

  夫子之心与韶乐相契,所以不知肉味,又有习之 三月之说。泳。

  “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学之’一 节,不知如何,今正好看其忘肉味处。这里便见得圣人 之乐,如是之美;圣人之心,如是之诚。”又曰:“圣 人闻韶,须是去学,不解得只恁休了;学之亦须数月方 熟。三月,大约只是言其久,不是真个足头九十日,至 九十一日便知肉味。想见韶乐之美,是能感动人,是能 使人视端而行直。某尝谓,今世人有目不得见先王之礼 ,有耳不得闻先王之乐,此大不幸也!”道 夫。

  问:“孔子闻韶,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若常人 如此,则是‘心不在焉’;而圣人如此,何也?”曰: “此其所以为圣人也,公自思量看。”久之,又曰:“ 众人如此,则是溺于物欲之私;圣人则是诚一之至,心 与理合,不自知其如此。”又问:“圣人存心如此之切 ,所以至于忘味。”曰:“也不是存心之切,恁地又说 坏了圣人。它亦何尝切切然存心,要去理会这事。只是 心自与那道理契合,只觉得那个好,自然如此耳。”僩 。

  吴伯英问:“孔子闻韶,学之三月,不知肉味。 圣人殆亦固滞不化,当食之时,又不免‘心不在焉’之 病,若何?”曰:“‘主一无适’,是学者之功。圣人 行事,不可以此求之也。更是舜之乐尽善尽美,而孔子 闻之,深有所契于心者,所谓‘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 节’,是以学之三月,而不自知其忘味也。”壮 祖。建别录见下。

  吴伯英问:“‘心不在焉,则食而不知其味’, 是心不得其正也。然夫子闻韶,何故三月不知肉味?” 曰:“也有时如此。所思之事大,而饮食不足以夺其志 也。且如‘发愤忘食’,‘吾尝终日不食’,皆非常事 。以其所愤所思之大,自不能忘也。”壮 祖。

  先生尝读他传云:“孔子居齐,闻韶音,见齐国 之人亦皆视端而形耸,盖正音所感如此。”升 卿。

  石丈问:“齐何以有韶?”曰:“人说公子完带 来,亦有甚据?”淳问:“伊川以‘三月不知肉味’为 圣人滞于物。今添‘学之’二字,则此意便无妨否?” 曰:“是。”石丈引“三月”之证。曰:“
不要理会‘三月’字。须看韶是什么音调,便使得人 如此;孔子是如何闻之便恁地。须就舜之德、孔子之心 处看。”淳。集义。

  问:“伊川疑‘三月’即是‘音’字,如何?” 曰:“此处最要看他‘不知肉味’处,最有意思。盖夫 子知韶之美,一闻之,则感之至深,学之三月,故至于 不知肉味。若道一闻之便三月不知肉味,恐无此道理, 伊川疑得自是。但史记上有‘学之’二字,伊川恐适不 曾考到此耳。观此处须见得夫子之心与舜之心分明为一 ,感之至深,故尽心以学之,念念在此而自不能忘也。 ”时举。

  “‘子在齐闻韶,学之三月,不知肉味’。上蔡 只要说得泊然处,便有些庄老。某谓正好看圣人忘肉味 处,始见圣人之心如是之诚,韶乐如是之美。”又举史 记载孔子至齐,促从者行,曰:“韶乐作。”从者曰: “何以知之?”曰:“吾见童子视端而行直。”“虽是 说得异,亦容有此理。”贺孙。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章

  论子贡问卫君事,曰:“若使子贡当时径问辄事, 不唯夫子或不答;便做答时,亦不能如此详尽。若只问 :‘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亦未见 分晓。所谓贤人,如‘君子而不仁者有矣’,亦如何便 见得出处一时皆当,岂无怨悔处?只再问‘怨乎’?便 见得子贡善问。才说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便见 得夷齐兄弟所处,无非天理;蒯辄父子所向,无非人欲 。二者相去,奚啻□□、美玉,直截天渊矣!”□。

  问:“子贡欲知为卫君,何故问夷齐?”曰:“ 一个是父子争国,一个是兄弟让国,此是,则彼非可知 。”问:“何故又问‘怨乎’?”曰:“此又审一审。 所以夫子言‘求仁得仁’,是就心上本原处说。凡让出 于不得已,便有怨。夷齐之让,是合当恁地,乃天理之 当然,又何怨!大纲卫君底固为不是,到此越见得卫君 没道理。”又问:“子欲正名,是公子郢否?”曰:“ 此又是第二节事。第一节须先正辄父子之名。”问:“ 辄尚在,则如何正?”曰:“上有天子,下有方伯,它 不当立,如何不正!”宇。

  “‘夫子为卫君乎?’若只言以子拒父,自不须 疑而问。今冉子疑夫子为卫君者,以常法言之,则卫公 辄亦于义当立者也。以辄当立,故疑夫子必助之。‘求 仁而得仁’,此只是不伤其本心而已。若伯夷叔齐,不 让而于心终不安。人之心本仁,才伤着本心,则便是不 仁矣。”谟。

  问:“子贡有‘怨乎’之问,何也?”曰:“夫 子谓夷齐是贤人。恐贤者亦有过之者,于是问以决之, 看这事是义理合如此否。如其不必让而让之,则未必无 怨悔之心矣。夫子告以‘求仁而得仁’者,谓是合恁地 。若不恁地,是去仁而失仁矣。若卫君事,则大不然矣 ,子贡所以知其必不为也。”夔孙。

  夫子说:“古之贤人也。”贤人固有做得间不恰 好处,便未知得夷齐之让是与不是。若是,不必逊,则 终未免有怨悔;若有怨悔,则让便未得为是。如此,则 未见得夫子不为辄。所以更问“怨乎”。夫子说:“求 仁而得仁,又何怨?”恁地便是要让,让方是合这道理 。既是以让为合理,则始知夫子之不为辄。义 刚。

  只“伯夷叔齐古之贤人也”一句,便可知得夫子 不为卫君矣。何故更要问“怨乎”这一句?却煞有说话 。子贡也是会问。义刚。

  安卿以书问夷齐,辩论甚悉。曰:“大概是如此 。但更于‘求仁而得仁’上看。”道夫问:“‘安’字 ,莫便是此意否?”曰:“然。但见他说得来不大段紧 切,故教他更于此上看。”曰:“伯夷不敢安嫡长之分 ,以违君父之命;叔齐不敢从父兄之命,以乱嫡庶之义 ,这便是‘求仁’。伯夷安于逃,叔齐安于让,而其心 举无陧杌之虑,这便是‘得仁’否?”曰:“然。卫君 便是不能求仁耳。”道夫。

  孔子论伯夷,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司 马迁作伯夷传,但见得伯夷满身是怨。苏子由伯夷论却 好,只依孔子说。文蔚。

  问:“子贡‘卫君’之问,与‘去兵、去食’之 问,皆非寻常问者所及,程子固常称之,而又曰:‘孔 门学者,独颜子为善问。’何也?”曰:“颜子之问, 又须亲切。如此事在颜子,又自理会得,亦不必问也。 ”必大。

  问:“‘夫子为卫君’章,程子所引谏伐事,或 问论非此章答问本意,当矣。今集注全载其说,不删此 语,何也?”曰:“谏伐而饿,固非此章本意;然亦是 伯夷不怨底事,故程子同引来说。”必 大。集注。

  子贡之问,意只主让国。谏伐之事,却在里面事 。如圣人,却是泛说。焘。

  吴伯英问:“夷齐让国而去,一以父命为尊,一 以天伦为重,要各得其本心之正,而尽乎天理之公矣。 所谓‘孤竹君’,当时或无中子之可立,则二子将奈何 ?”曰:“纵二子不立,则其宗社之有贤子弟,立之可 也。”壮祖。

  或问:“伯夷叔齐之让,使无中子,则二子不成 委先君之国而弃之!必有当立者。”曰:“伊川说,叔 齐当立。看来立叔齐虽以父命,然终非正理,恐只当立 伯夷。”或曰:“伯夷终不肯立,奈何?”曰:“若国 有贤大臣,则必请于天子而立之,不问伯夷情愿矣。看 来二子立得都不安。但以正理论之,则伯夷分数稍优耳 。胡文定春秋解这一段也好,说吴季札让国事,圣人不 取之,牵引四五事为证。所以经只书‘吴子使札来聘’ ,此何异于楚子使椒来聘之事耶?但称名,则圣人贬之 深矣云云。但近世说春秋皆太巧,不知果然否也。”僩 。

  因说记录之难,如刘质夫记明道说,辄据位而拒 父,则卫之臣子去之可也;辄去之而从父,则卫之臣子 拒蒯瞆可也。是以蒯瞆为得罪于父,亦不当立也。后胡 文定公引在春秋中说,如上句说却是,但下句却云辄去 而从父,则卫之臣子当辅辄以拒蒯瞆,则是错了。后来 胡致堂却说立郢为是,乃是救文定前说之错。至若杨文 靖说此段,尤不可晓。文靖之意只欲破王元泽说‘善兄 弟之逊,必恶父子之争’,遂有此病。要之,元泽此二 句自好也。”焘。集义。

  胡家说夷齐所为,全性命之理。若他人谓其全性 命之理犹可,若谓夷齐要全性命之理,而后如此为之, 此大害义理!“杀身成仁”,亦只是义当杀身,即是成 仁。若为成仁而杀身,便只是利心。扬 。

    饭疏食章

  义刚说“乐在其中”一章。先生曰:“这有三十来 个字,但看那个字是先。只‘乐’字是先。他是先理会 得那乐后,方见得‘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吕 与叔数句说得好,非是有所见,如何道得到!”义 刚。

  问:“‘乐亦在其中’,圣人何为如是之乐?” 曰:“正要理会圣人之心如何得恁地。圣人之心更无些 ,子渣滓。故我之心淘来淘去,也要知圣人之心。”恪 。

  “乐亦在其中”,此乐与贫富自不相干,是别有 乐处。如气壮底人,遇热亦不怕,遇寒亦不怕。若气虚 ,则必为所动矣。闳祖。

  叔器说“乐在其中”,引“博文约礼”。曰:“ 颜子自是颜子乐,与夫子也不干事。这说得不相似。” 义刚。

  问:“或问谓:‘夫子乐在其中,与颜子之不改 者,又有间矣。’岂非谓颜子非乐于箪瓢,特不以是而 改其心之所乐?至于夫子,则随所寓而乐存焉。一曰‘ 不改’,一曰‘亦在’,文意固自不同否?然程子则曰 :‘非乐疏食饮水也。虽疏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 却似无甚异于所以论颜子者。今集注乃载其说,何耶? ”曰:“孔颜之乐亦不必分。‘不改’,是从这头说入 来;‘在其中’,是从那头说出来。”必 大。集注。余见颜乐章。

  问:“上蔡云:‘义而得富得贵,犹如浮云,况 不义乎!’”曰:“这是上蔡说得过当。此只说不义之 富贵,视之如浮云,不以彼之轻,易吾之重。若义而得 富贵,便是当得,如何掉脱得。如舜禹有天下,固说道 ‘不与’,亦只恁地安处之。又如‘所以长守贵也,所 以长守富也’,义当得之,亦自当恁地保守。尧命舜云 :‘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岂是不要保守!”贺孙。集义。

    加我数年章

  问“五十学易”一段。曰:“圣人学易,于天地万 物之理,吉凶悔吝,进退存亡,皆见得尽,自然无差失 。圣人说此数句,非是谩然且恁地说。圣人必是见得是 如此,方如此说。”谦之。

  文振问“五十以学易”。曰:“也只就卦爻上占 考其理合如何。他书一事是一理,易却说得阔也。有底 事说在里,未有底事也说在里。”又曰:“易须错综看 ,天下什么事,无一不出于此。如善恶是非得失,以至 于屈伸消长盛衰,看是甚事,都出于此。伏羲以前,不 知如何占考。至伏羲将阴阳两个画卦以示人,使人于此 占考吉凶祸福。一画为阳,二画为阴,一画为奇,二画 为偶,遂为八卦;又错综为六十四卦,凡三百八十四爻 。文王又为之彖、象以释其义,无非阴阳消长盛衰伸屈 之理。圣人之所以学者,学此而已。把干卦一卦看,如 :‘干,元亨利贞。’人要做事,若占得干卦,干是纯 阳;元者,大也;亨者,通也,其为事必大通。然而虽 说大亨,若所为之事不合正道,则亦不得其亨。故虽云 大亨,而又利于正。卦内六爻,都是如此。如说‘潜龙 勿用’,是自家未当出作之时,须是韬晦方始无咎。若 于此而不能潜晦,必须有咎。又如上九云:‘亢龙有悔 。’若占得此爻,必须以亢满为戒。如这般处,最是易 之大义。易之为书,大抵于盛满时致戒。盖阳气正长, 必有消退之渐,自是理势如此。”又云:“
当极盛之时,便须虑其亢。如当尧之时,须交付与舜 。若不寻得个舜,便交付与他,则尧之后,天下事未可 知。”又云:“康节所以见得透,看他说多以盛满为戒 。如云:‘饮酒爱微醺,不成使酩酊。’”又云:“康 节多于消长之交看。”又云:“许多道理,本无不可知 之数,惟是康节体得熟。只管体来体去,到得熟后,看 是什么事理,无不洞见。”贺孙。

  因学者问“学易无大过”章,曰:“易只有‘阴 阳’两字分奇偶。一画是阳,两画是阴,从此错综,推 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后来文王却就画系之以辞 。看来易元初只是画。”又曰:“天地只是一个阴,一 个阳,把来错综。大抵阳则多吉,阴则多凶,吉为善, 凶为恶。又看所处之位,逐爻看之,阳有时而凶,阴有 时而吉。”又曰:“如他经,先因其事,方有其文。如 书言尧舜禹成汤伊尹武王周公之事。因有许多事业,方 说到那里;若无那事,亦不说到那里。易则是个空底物 事,未有是事,预先说是理,故包括得尽许多道理。看 人做甚事,皆撞着也。”又曰“‘易,无思也,无为也 。’易是个无情底物事,故‘寂然不动’。占之者吉凶 善恶随事着见,乃‘感而遂通’。”又云:“易中多言 ‘正’,如‘利正’,‘正吉’,‘利永正’之类,皆 是要人守正。”又云:“易如占得一爻,须是反观诸身 ,果尽得那道理否?如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须看自家能直,能方,能大,方能‘不习无不利’ 。凡皆类此。”又曰:“所谓‘大过’,如当潜而不潜 ,当见而不见,当飞而不飞,皆是过。”又曰:“干之 一卦,纯乎阳,固是好。如‘元亨利贞’,盖大亨之中 ,又须知利在正,非正则过矣。”又曰:“如坤之初六 ,须知履霜有坚冰之渐,要人恐惧修省。不知恐惧修省 ,便是过。易大概欲人恐惧修省。”又曰:“文王系辞 ,本只是与人占底书。至孔子作十翼,方说‘君子居则 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又曰:“夫 子读易,与常人不同。是他胸中洞见阴阳刚柔、吉凶消 长、进退存亡之理。其赞易,即就胸中写出这个理。” 植。

  问:“‘学易无大过’,圣人何以有过?”曰: “只是圣人不自足之意。圣人此般话,也如‘道者三, 我无能’,‘圣仁吾岂敢’,不是圣人能如此,更谁能 如此!程子谓‘学易者无大过’,文势不然。此章‘五 十’字误。然章之大旨在‘无大过’,不在‘五十’上 。”淳。

  问“五十以学易”章,先生举史记,云:“是时 孔子年老,已及七十,欲赞易,故发此语。若作‘五十 以学易’,全无意思。”问:“孔子少年不学易,到老 方学易乎?”曰:“作彖、象、文言以为十翼,不是方 读易也。”问:“伊川以八索为过处,如何?”曰:“ 某不敢如此说。”宇。

  问:“伊川前一说,则大过在八索之类;后一说 ,则大过在弟子之学易者,俱未有定据。”曰:“史记 ‘加’作‘假’,古本‘五十’作‘卒’字。‘加’、 ‘假’声相近,‘五十’与‘卒’字相似,而并误也。 此孔子系易之时,自谓‘假我数年,卒以学易,可以无 大过’者,为此自谦之辞,以教学者,深以见易之道无 穷也。”谟。

    子所雅言章

  问“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曰:“古之为儒 者,只是习诗书礼乐。言‘执礼’,则乐在其中。如易 则掌于太卜,春秋掌于史官,学者兼通之,不是正业。 只这诗书,大而天道之精微,细而人事之曲折,无不在 其中;礼则节文法度。圣人教人,亦只是许多事。”僩 。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未常及易。夫子 常所教人,只是如此,今人便先为一种玄妙之说。德 明。

  “伊川云:‘夫子雅素之言,止于如此。若“性 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者,则在“默而识之”。’不知性 与天道,便于诗、书、执礼中求之乎?”曰:“语意不 如此。观子贡说‘夫子之言性与天道’,自是有说时节 ,但亦罕言之。”恭父云:“观子贡此处,固足以见子 贡方闻性天道之妙。又如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 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这是大段警悟他处。”曰:“ 这般处是大段分晓。”又云:“若实能‘默而识之’, 则于‘诗、书、执礼’上,自见得性与天道。若不实能 默识得,虽圣人便说出,也晓不得。”贺孙问:“‘执 礼’,‘执’字,恐当时自以‘执’字目其礼,非夫子 方为是言?”曰:“诗书,只是口说得底,惟礼要当执 守,故孔子常说教人执礼。故云:‘诗、书、执礼,皆 雅言也。’不是当时自有此名。”贺孙 。集注。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章

  “‘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圣人不是有所因为甚事了如此,只是意思有所愤发,便 至于忘食;乐,便至于忘忧,至于不知老之将至。圣人 不肯半上落下,直是做到底。虽是圣人若自贬下之辞, 其实超诣,却非圣人做不得。愤,是感之极深;乐,是 乐之极至。圣人不是胡乱说,是他真个有‘发愤忘食, 乐以忘忧’处。”次日再问。曰:“如今不必说是为甚 发愤,或是有所感,只理会他忘食忘忧。发愤便至于忘 食,乐便至于忘忧,便与闻韶不知肉味之意相似。”□。

  “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泛说若是谦辞。然圣人之为人,自有不可及处,直要做 到底,不做个半间不界底人。非是有所因,真个或有所 感,发愤而至于忘食,所乐之至而忘忧。盖有不知其然 ,而不自知其老之将至也。又如“好古敏以求之”,自 是谦辞。“学不厌,教不倦”,亦是谦辞。当时如公西 华子贡自能窥测圣人不可及处。盖圣人处己之谦若平易 ,而其所以不可及者亦在其中矣。观圣人若甚慢,只是 你赶他不上。人杰。□录云:“子贡、 公西华亦自看得破。”

  问“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曰:“圣人全体极 至,没那不间不界底事。发愤便忘食,乐便忘忧,直恁 地极至。大概圣人做事,如所谓‘一棒一条痕,一掴一 掌血’,直是恁地!”焘。

  问:“‘发愤忘食’,未知圣人发愤是如何?” 曰:“要知他发愤也不得。只是圣人做事超越众人,便 做到极处,发愤便忘食,乐便忘忧。若他人,发愤未必 能忘食,乐处未必能忘忧。圣人直是脱洒,私欲自是惹 不着。这两句虽无甚利害,细看来,见得圣人超出乎万 物之表!”□。

  因说“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曰:“观天地之 运,昼夜寒暑,无须臾停。圣人为学,亦是从生至死, 只是如此,无止法也。”僩。

  为学要刚毅果决,悠悠不济事。且如“发愤忘食 ,乐以忘忧”,是什么样精神!什么样骨力!因 说胡季随。学蒙。

  “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 至云尔”,与“
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二 章固不出乎略无人欲、浑然天理之意。要各随其头面, 看他意思如何。譬之皆金也,做盏时是一样,做钗时是 一样。须是随其意思,见得分明方好。不然,亦只鹘突 而已。“发愤忘食”,是发愤便能忘食;“乐以忘忧” ,是乐便能忘忧,更无些小系累,无所不用其极,从这 头便默到那头,但见义理之无穷,不知身世之可忧,岁 月之有变也。众人纵如何发愤,也有些无紧要心在;虽 如何乐,终有些系累在乎中。“不怨天,不尤人”,乐 天安土,安于所遇,无一毫之私意。“下学上达”,是 天人事理,洞然透彻,无一毫之间隔。圣人所谓上达, 只是一举便都在此,非待下学后旋上达也。圣人便是天 ,人则不能如天。惟天无人许多病败,故独能知之。天 非真有知识能知,但圣人有此理,天亦有此理,故其妙 处独与之契合。释氏亦云:“惟佛与佛,乃能知之。” 正此意也。伯羽。

  对叶公之问,见其事皆造极,脱然无所系累,但 见义理无穷,不知岁月之有改。“莫我知”之叹,见其 乐天安土,无入而不自得,天人事理,洞然无毫发之间 。苟有一毫之私,则无以窥此境之妙,故曰:“知我者 其天乎!”道夫。

  “学者做得事不是,须是悔;悔了,便不要做始 得。若悔了,第二番又做,是自不能立志,又干别人甚 事?”因问:“集注有‘未得则发愤忘食’之说。”曰 :“圣人未必有未得之事,且如此说。若圣人便有这般 事,是他便发愤做将去。学者当悔时,须是学圣人,始 得。岂可自道我不似圣人,便休却!”明 作。集注。

  叔器问:“‘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何以便见 ‘全体至极,有非圣人不能及者’?”曰:“这样处也 难说,可以意晓。但是见得圣人事事透彻,事事做到那 极致处。”叔器问:“看圣贤说话,也须先识圣人是甚 么样人,贤人是什么样人,方见得他说得浅深。”曰:“
夫子说‘圣人、君子、善人、有恒’,等级甚分明。 要见等级,只是孟子‘六谓’之说。如‘可欲之谓善’ ,便是那善人;如‘充实之谓美’等,便皆是那贤人事 ;如‘大而化之’以上,方是圣人事。”义 刚。

  问横渠“仲尼愤一发而至于圣”之说。曰:“圣 人紧要处,自生知了。其积学者,却只是零碎事,如制 度文为之类,其本领不在是。若张子之说,是圣人全靠 学也。大抵如所谓‘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 皆是移向下一等说以教人。亦是圣人看得地步广阔,自 视犹有未十全满足处,所以其言如此。非全无事实,而 但为此词也。”必大。集义。

  “发愤忘食”章,东坡云:“实言则不让,贬言 则非实,故常略言之,而天下之美莫能加焉。”此说非 不好,但如此,则是圣人已先计较,方为此说,似非圣 人之意。圣人言语虽是平易,高深之理即便在这里。学 者就中庸处看,便见得高明处。夔孙。

    我非生而知之者章

  问:“‘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圣 人之敏求,固止于礼乐名数。然其义理之精熟,亦敏求 之乎?”曰:“不然。圣人于义理,合下便恁地。‘固 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敏求,则多能之事耳。其义 理完具,礼乐等事,便不学,也自有一副当,但力可及 ,故亦学之。若孟子于此等,也有学得底,也有不曾学 得底,然亦自有一副当,但不似圣人学来尤密耳。”仲 思问:“何以言之?”曰:“如班爵禄、井田、丧礼之 类,只是说得大概。然亦是去古远,无可考处。但他大 纲正,制度虽有不备处,亦不妨。”伯 羽。

  “好古敏以求之”,圣人是生知而学者。然其所 谓学,岂若常人之学也!“闻一知十”,不足以尽之。 义刚。

    子不语怪力乱神章

  问:“‘子不语怪、力、乱、神。’集注言:‘鬼 神之理,难明易惑,而实不外乎人事。’鬼神之理,在 人事中如何见得?”曰:“
鬼神只是二气之屈伸往来。就人事中言之,如福善祸 淫,便可以见鬼神道理。论语中圣人不曾说此。”宇问 :“如动静语默,亦是此理否?”曰:“固是。圣人全 不曾说这话与人,这处无形无影,亦自难说。所谓‘敬 鬼神而远之’,只恁地说。”集注旧文 。寓。

    三人行章

  圣人之学,异夫常人之学。才略举其端,这里便无 不昭彻。然毕竟是学。人若以自修为心,则举天下万物 ,凡有感乎前者,无非足以发吾义理之正。善者固可师 ,不善者这里便恐惧修省,恐落在里面去,是皆吾师也 。夔孙。

    天生德于予章

  读“天生德于予”一章,曰:“才做圣人自反无愧 说时,便小了圣人。须知道天生德于圣人,桓魋如何害 得!故必其不能违天害己也。”时举。

  恭父问:“‘必不能违天害己’,不知当时圣人 见其事势不可害己,还以理度其不能害耶?”曰:“若 以势论,则害圣人甚易,唯圣人自知其理有终不能害者 。”贺孙。

  问:“‘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孔子既 如此说了,却又微服而过宋者,乃是天理、人事之交尽 否?”曰:“然。所谓‘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若 知命者,便立乎岩墙之下,也何害!却又不立。而今所 谓知命者,只是舍命。”焘。

  魏问:“谢氏云:‘圣人不敢必其不我害也。使 其能为我害,亦天也。’是如何?”曰:“这说是圣人 必其不能害己,如:‘匡人其如予何!’皆是断然害圣 人不得。圣人说出,自恁地直截。如说:‘
道之将行也与?命之;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 其如命何!’这是未定之辞。如孟子说:‘吾之不遇鲁 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遇不遇,看天 如何,亦是未定之辞。”贺孙。

    二三子以我为隐乎章

  子善说:“‘吾无隐乎尔’。此在弟子自见得如何 。如颜子只见得‘所立卓尔’,冉子自见得‘力不足, 中道而废’。圣人以学者不能自去用力,故以此警之。 ”曰:“要紧意思,都在‘吾无行而不与三三子’处, 须去仔细认圣人无不与三三子处在那里。时 举录云:“
须要看圣人如何是‘无行不与二三 子’处。”凡日用饮食居处之间,认得圣人是如何 ,自家今当如何。”或问:“乡党所得,亦足以见圣人 之动静。”曰:“‘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之类,这 亦可见。但夫子所以与二三子又不止此,须是实认得意 思是如何。”贺孙。

  夫子尝言:“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而“ 言性与天道,则不可得而闻”。想是不曾得闻者疑其有 隐。不知夫子之坐作语默,无不是这个道理。“风霆流 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圣人虽教人洒扫应对,这 道理也在里面。义刚。

  问:“伊川言:‘圣人教人常俯就。若是掠下一 着教人,是圣人有隐乎尔。’何也?”曰:“道有大小 精粗。大者、精者,固道也;小者、粗者,亦道也。观 中庸言‘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此言道之大处;‘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是言道之小处。圣人教人,就其小者近者教人,便是 俯就。然所谓大者精者,亦只在此,初无二致。要在学 者下学上达,自见得耳,在我则初无所隐也。”铢 。

    子以四教章

  教人之道,自外约入向里去,故先文后行。而忠信 者,又立行之方也。谟。

  子善说:“‘文行忠信’,恐是教人之序,当先 博以文,使之躬行,方教之忠信。”曰:“此是表里互 说在这里,不是当学文修行时,不教之存忠信。在教人 ,当从外说入。”又云:“学者初来,须是先与他讲说 。不然,是行个什么?忠是甚物事?信是甚物事?到得 为忠为信时,自是说不得。若平日讲说到忠信,且只是 文。到得尽此忠信二节,全在学者自去做。如讲说如何 是孝,如何是弟,这都只是文。去行其所谓孝,所谓弟 ,方始是实事。”贺孙。

  “文行忠信”,如说事亲是如此,事兄是如此, 虽是行之事,也只是说话在。须是自家体此而行之,方 是行;蕴之于心无一毫不实处,方是忠信。可传者只是 这文。若‘行、忠、信’,乃是在人自用力始得。虽然 ,若不理会得这个道理,不知是行个什么,忠信个什么 ,所以文为先。如‘入孝,出弟,谨信,泛爱,亲仁’ ,非谓以前不可读书。以前亦教他读书,理会许多道理 。但必尽得这个,恰好读书。”又曰:“到这里,却好 读书。”

  读“子以四教”,曰:“其初须是讲学。讲学既 明,而后修于行。所行虽善,然更须反之于心,无一毫 不实处,乃是忠信。”时举。

  “文行忠信”。教不以文,无由入。说与事理之 类,便是文。小学六艺,皆文也。

  “子以四教”。且如小学,子能食食,教以右手 ;能言,教之男唯女俞。是先教他做个伎俩,这都是行 底事。而后教他识义理。夔孙。

  问:“‘文行忠信’,恐是‘博文约礼’之意? ”曰:“然。忠信只是约礼之实。”焘 。

  问:“行是就身上说,忠信是就心上说否?”曰 :“是。”义刚。

  问:“‘文行为先,忠信为次’之说如何?”曰 :“世上也自有初间难晓底人,便把忠信与说,又教如 何理会!也须且教读书,渐渐压伏这个身心教定,方可 与说。”问:“‘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是如何?” 曰:“读书最不要如此比并。如上说怕人卒急难理会, 须先将文开发他,如诗书礼乐,射御书数,都是文,这 自与说务本意不同。”贺孙。

  先生因或者讲“子以四教”,问何以有四者之序 。或者既对,先生曰:“文便是穷理,岂可不见之于行 。然既行矣,又恐行之有未诚实,故又教之以忠信也。 所以伊川言以忠信为本,盖非忠信,则所行不成故耳。 ”因问:“‘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何也?”曰:“ 彼将教子弟,而使之知大概也,此则教学者深切用工也 。”问:“然则彼正合小学之事欤?”曰:“然。”壮 祖。

  或问:“此章是先文而后行。‘行有余力,则以 学文’,是先行而后文。何以不同?”曰:“‘文行忠 信’,是从外做向内;‘则以学文’,是从内做向外。 圣人言此类者,多要人逐处自识得。”铢因问:“中庸 末章自‘衣锦’说至‘无声无臭’,是从外做向内;首 章自‘天命之性’说至‘万物育’,是从内做向外。” 曰:“不特此也。‘惟天下聪明睿知’,说到‘溥博渊 泉’,是从内说向外;‘惟天下至诚,经纶天下之大经 ’,至‘肫肫其仁’,‘聪明圣智达天德’,是从外说 向内。圣人发明内外本末,小大巨细,无不周遍,学者 当随事用力也。”铢。

    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章

  圣人也只是这个道理。但是他理会得烂熟后,似较 圣样,其实只是这道理。君子是事事做得去,所谓“君 子不器”。善人则又不及君子,只是知得有善有恶,肯 为善而不肯为恶耳。有常者又不及善人,只是较依本分 。义刚。

  问:“善人是资质大故粹美,其心常在于善道, 所以自不至于有恶。有常者,则是个确实底人否?”曰 :“是。有常底也不到事事做得是;只是有志于善,而 不肯为恶耳。善人则从来恁地好,事事依本分。但人多 等级。善人虽是资质好,虽是无恶,然‘不践迹,亦不 入于室’。缘不甚晓得道理,不可以到圣人,只是恁地 便住了。”义刚。

  善人是资质自好底人,要做好事,而自然无恶者 也。有恒,则只是把捉得定,又未到善人自然好处在。 善人,正如上文所谓圣人;有恒,正如所谓君子。然而 善人、有恒者,皆未知学问者也。僩。

  问善人、有恒者之别。曰:“善人已无恶,但不 入道。有恒者惟守恒分而已。论语中此等皆泛问,非切 于日用之急者。此等皆置之后面,前面自有紧切处。若 紧切处通,余处自理会得。”贺孙。

  窦问:“‘善人有恒’一章,有恒者之去圣人, 高下固悬绝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于圣人者。天下 事大概既是有恒,方做得成。尝观分水岭之水,其初甚 微;行一两日,流渐大;至到建阳,遂成大溪。看来为 学亦是有恒方可至于圣人。”曰:“最是古人断机,譬 喻最切。缘是断时易,接时难,一断了,便不可接。” 泳。

  吴伯英解“亡而为有”章。曰:“正谓此皆虚夸 之事,不可以久,是以不能常,非谓此便是无常也。” 壮祖。

  问:“‘亡而为有’等,与‘难乎有恒矣’不相 似。”曰:“盖如此则不实矣。只是外面虚张做,安能 有常乎!”宇。

  “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此是说无 恒以前事。若是以亡为有,以虚为盈,以约为泰,则不 能常。谓如我穷约,却欲作富底举止,纵然时暂做得, 将来无时又做不要,如此便是无常。亡对有而言,是全 无。虚是有,但少。约是就用度上说。”义 刚。

  问“难乎有恒矣”。曰:“这不是说他无常。只 是这人恁地有头无尾了,是难乎有常矣,是不会有常。 卓录云:“此等人不可谓有常之人矣。 ”言此三病皆受于无常之前。”又曰:“如说‘居 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不是 不去观他,又不是不足观。只为他根源都不是了,更把 什么去观他!重在‘以’字上。”又云:“将甚底物事 去看他居上宽,为礼敬,临丧哀?就里面方可看他个深 浅过不及。卓录云:“如有其宽,有其 敬,有其哀时,即观其深浅当否如何。今既无此,则吾 复以何者而观之!言更不可观之矣。”他都无这个 了,更将何以观之!如考试一般,若文字平平,尚可就 中看好恶。若文理纰缪,更将什么去考得。论语如此处 多。今人都只粗浅滚说过,也自说得,只是圣人本意不 如此。只是看得熟了,少间自分别得出。”贺 孙。卓录少异。

    盖有不知而作之者章

  杨问:“‘不知而作’,作是述作?或只是凡所作 事?”曰:“
只是作事。”又问:“‘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 见而识之’,不知可以作‘多闻而识之,多见,择其善 者而从之’,得否?”曰:“
闻、见大略争不多。较所闻毕竟多。闻须别识善恶而 从。见则见得此为是,彼为非,则当识之,他日行去不 差也。”宇。

  或问此章之义。曰:“闻是闻前言往行,见是见 目今所为。闻之,须要择其善者而从之,必有得于己。 不是闻详见略,亦不是闻浅见深,不须如此分‘闻、见 ’字。”盖卿。

  问多闻多见之别。曰:“闻,是都闻得好说话了 。从之,是又择其尤善者而从之。见,只是泛泛见得, 虽未必便都从他,然也着记他终始首尾得失。”焘 。

  多闻,已闻得好话了,故从中又拣择。多见,只 是平日见底事,都且记放这里。焘。

  “多见而识之”。见,又较切实。

  多见,姑且识之。如没要紧底语言文字,谩与他 识在,不识也没要紧。要紧却在“多闻,择善而从之” 。如今人却只要多识,却无择善一着。贺 孙。因坐客杂记而言。

  读“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章,云:“闻、见亦 是互相发明。”此下见“干禄”章。时 举。

  问“多闻”。曰:“闻,只是闻人说底,己亦未 理会得。”问:“知,有闻见之知否?”曰:“知,只 是一样知,但有真不真,争这些子,不是后来又别有一 项知。所知亦只是这个事,如君止于仁,臣止于敬之类 。人都知得此,只后来便是真知。”淳 。

  问:“‘择善而从之’,是已知否?”曰:“未 择时则未辨善恶,择了则善恶别矣。譬如一般物,好恶 来杂在此,须是择出那好底,择去那恶底。择来择去, 则自见得好恶矣。”焘。

  “知之次也”,知以心言。得于闻见者次之。谟 。

  问:“多闻多见,不同如何?”曰:“闻是耳闻 ,见是目见。”问:“‘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 见如何不择?吕氏说‘闻愈于见,从愈于识,知愈于从 ’,如何?”曰:“多闻,便有所当行,故择而行之。 多见虽切,然未必当行,姑识在。”贺 孙。

    仁远乎哉章

  人之为学也是难。若不从文字上做工夫,又茫然不 知下手处。若是字字而求,句句而论,而不于身心上着 切体认,则又无所益。且如说:“我欲仁,斯仁至矣! ”何故孔门许多弟子,圣人竟不曾以仁许之?虽以颜子 之贤,而尚或违于三月之后,而圣人乃曰:“我欲斯至 !”盍亦于日用体验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其 意又如何?又如说非礼勿视听言动,盍亦每事省察,何 者为礼?何者为非礼?而吾又何以能勿视勿听?若每日 如此读书,庶几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为徒言也。壮 祖。

  或问“我欲仁,斯仁至矣”。曰:“凡人读书, 只去究一两字,学所以不进。若要除却这个道理,又空 读书。须把自身来体取,做得去,方是无疑。若做不去 ,须要讲论。且如欲仁斯仁至,如何恁地易?至于颜子 ‘三月不违仁’,又如何其余更不及此?又怎生得恁地 难?论语似此有三四处。读论语,须是恁地看,方得。 ”铢。

  吴伯英讲“我欲仁,斯仁至矣”。因引“有能一 日用其力于仁矣乎”以证之。且曰:“如先生固尝注曰 :‘仁本固有,欲之则至。志之所至,气亦至焉。’” 先生曰:“固是。但是解‘一日用力’而引此言,则是 说进数步。今公言‘欲仁仁至’,而引前言,则是放退 数步地也。”以此观先生说经,大率如此。

  因正淳说“我欲仁,斯仁至矣”。曰:“今人非 不知利禄之不可求,求之必不可得,及至得底,皆是非 用力所至。然而有至终身求之而不止者。如何得人皆欲 仁!所以后来圣贤不出,尽是庸凡,便是无肯欲仁者。 如何得个道理,使人皆好仁?所以孔子谓:‘吾未见好 仁者。’所谓‘好德如好色’,须是真个好德如好色时 方可。如今须是自于这里着意思量道:‘如何不欲仁, 却欲利禄?如何不好德,却只好色?’于此猛省,恐有 个道理。”□。

  问“我欲仁”。曰:“才欲,便是仁在这里。胡 子知言上或问‘
放心如何求’,胡子说一大段,某说都不消恁地。如 孟子以鸡犬知求为喻,固是。但鸡犬有时出去,被人打 杀煮吃了,也求不得。又其求时,也须遣人去求。这个 心,则所系至大,而不可不求,求之易得,而又必得。 盖人心只是有个出入,不出则入,出乎此,则入乎彼。 只是出去时,人都不知不觉。才觉得此心放,便是归在 这里了。如戒慎恐惧,才恁地,便是心在这里了。”又 问:“程子‘以心使心’,如何?”曰:“只是一个心 ,被他说得来却似有两个。子细看来,只是这一个心。 ”夔孙。

    陈司败问昭公章

  问:“昭公娶同姓之事,若天王举法,则如何断? ”曰:“此非昭公故为之也。当时吴盛强,中国无伯主 。以齐景公,犹云:‘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涕出 而女于吴。’若昭公亦是藉其势,不得已之故,非贪其 色而然也。天子举法,则罪固不免,亦须原情自有处置 。况不曰‘孟姬’,而曰‘吴孟子’,则昭公亦已自知 其非矣。”

    子与人歌而善章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今世间 人与那人说话,那人正说得好,自家便从中截断,如云 已自理会得,不消说之类。以此类看,圣人是甚气象! 与人歌,且教他自歌一终了,方令再歌而后和之。不于 其初歌便和,恐混杂他,不尽其意。此见圣人与人为善 。贺孙。

  若不待其反而后和,则他有善亦不得而知。今必 使之反之而后和之,便是圣人不掩人善处。义 刚。

  集注说“子与人歌”,“不掩人善”,盖他歌既 善,使他复歌,圣人未遽和以搀杂之。如今人见人说得 一话好,未待人了,便将话来搀他底,则是掩善。植 。

  问:“伊川云:‘歌必全章,与“割不正不食” 同意。’如何?”曰:“是直候歌者彻章,然后再从头 和之,不是半中间便和。恐是此意。”□。

    文莫吾犹人也章

  “文,莫吾犹人也”。莫是疑辞,犹今人云:“莫 是如此否?”言文则吾与人一般,如云“听讼,吾犹人 也”。若“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此与“君子之 道四,丘未能一焉”之意同。谟。

    若圣与仁章

  夫子固多谦辞,到得说“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 ,公西华便识得。所以有“正唯弟子不能学也”之说, 便说道圣人有不让处。泳。

  其他人为之,诲人不能无厌倦时;惟圣人则不厌 、不倦。“正唯弟子不能学也”,言正是弟子不能学处 。这若不是公西华亲曾去做来,亲见是恁地,如何解恁 地说!义刚。

  “为之不厌,诲人不倦”,他也不曾说是仁圣。 但为之,毕竟是为个什么?诲人,毕竟是以什么物事诲 人?这便知得是:为之是为仁圣之道,诲之是以仁圣之 道诲人。义刚。

  仁之与圣所以异者:“大而化之之谓圣”;若大 而未化之,只可谓之仁。此其所以异。明 作。

    子疾病章

  读此章,曰:“在臣子则可,在我则不可。圣人也 知有此理,故但言我不用祷,而亦不责子路之非也。” 时举。

  “‘子路请祷。子曰:“有诸?”’要知子路所 以请祷之意是如何,审一审,看他意思着落,再说来, 却转动不得,方好说与他。”或问:“有祷之理否?” 曰:“子路说‘祷尔于上下神祇’,便是有此理。子路 若要祷,但在我不用祷耳。”

  或问子路请祷处。曰:“子路若不当请,圣人何 不直拒之,乃问‘有诸’,何也?”立之对云:“圣人 不直拒子路,故必问之,而后以为无所事祷。”曰:“ 不然。盖夫子疑子路祷之非正,故以‘有诸’叩之。及 子路举诔,圣人知非淫祀,乃云,我无所事祷。”时 举。

  “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圣人不直截截 他,待子路说了,然后从容和缓答他。今人才到请祷处 便截了,圣人皆不如此。“必使反之,而后和之”,亦 然。

  病而祷,古亦有此理,但子路不当请之于夫子。 其曰:“丘之祷久矣!”注云:“孔子素行合于神明。 ”是也。伊川云:“无过可悔,无善可迁。”此是解“ 素行合于神明”一句。谟。

  叔器问:“‘子路请祷’,注下是两个意思模样 。”曰:“是。但士丧礼那意却只是个小意思。”良久 ,云:“圣人便是仔细。若其他人,便须叫唤骂詈,圣 人却问‘有诸’,待他更说,却云是‘祷久矣’。这如 ‘与人歌而善,必反之而后和之’样。却不是他心里要 恁仔细,圣人自是恁地仔细,不恁地失枝落节,大步跳 过去说。”义刚。

  问:“疾病而祷,古人固行之矣。然自典礼之亡 ,世既莫知所当致祷之所,缁黄巫觋始以其说诬民惑众 ,而淫祀日繁。今欲一切屏绝,则于君父之疾,无所用 力之际,不一致祷,在臣子之心必有慊然不足者。欲姑 随世俗而勉焉为之,然吾心既不以为然,亦必不能于此 自致其诚,况于以所贱事君亲欤!然则如之何而可?” 曰:“今自是无所可祷。如仪礼五祀,今人寻常皆不曾 祀。又寻常动是越祭,于小小神物,必以为祭之无益。 某向为郡祷旱时,如旧例醮祭之类,皆尝至诚为之。但 才见张天师,心下便不信了。”必大。

    奢则不孙章

  或问“奢则不孙”。曰:“才奢,便是不孙,他自 是不戢敛也。公且看奢底人意思,俭底人意思。那奢底 人便有骄敖底意思,须必至于过度僭上而后已。然却又 是一节在。”焘。

  问:“奢非止谓僭礼犯上之事,只是有夸张侈大 之意,便是否?”曰:“是。”义刚。

    君子坦荡荡章

  “君子坦荡荡”,只是意诚,“心广体胖”耳。

    子温而厉章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须看厉,便 自有威底意思;不猛,便自有温底意思。大抵曰温’, 曰‘威’,曰‘恭’,三字是主;曰‘厉’,曰‘不猛 ’,曰‘安’,是带说。上下二句易理会。诸公且看圣 人威底气象是如何。”久之,云:“圣人德盛,自然尊 严。”又云:“谢氏以此说夷惠过处,颇是。”贺 孙。

  叔器说“子温而厉”章。曰:“此虽是说圣人之 德容自然如此,然学者也当如此举偏而补弊。盖自舜之 命夔已如此,而皋陶陈九德亦然,不可不知。”义 刚。

  问:“‘子温而厉’一章,是总言圣人容貌,乡 党是逐事上说否?”曰:“然。此是就大体上看圣人。 ”焘。

  问:“张子云:‘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 ’”曰:“‘恭而安’,如何学得成?安便不恭,恭便 不安,这个使力不得,是圣人养成底事。颜子若是延得 几年,便是圣人。不是到此更用着力,只是养底工夫了 。颜子工夫至到,只是少养。如炼丹火气已足,更不添 火,只以暖气养教成就耳。”明作。

  魏问:“横渠言:‘十五年学“恭而安”不成。 ’明道曰:‘可知是学不成,有多少病在。’莫是如伊 川说:“若不知得,只是觑却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聪 明睿智,怎生得似他动容周旋中礼?’”曰:“也是如 此,更有多少病在。”良久,曰:“人便是被气质局定 。变得些子了,又更有些子;变得些子了,又更有些子 。”又云:“圣人发愤便忘食,乐便忘忧,直是一刀两 段,千了百当!圣人固不在说。但颜子得圣人说一句, 直是倾肠倒肚,便都了,更无许多廉纤缠扰,丝来线去 。”问:“横渠只是硬把捉,故不安否?”曰:“他只 是学个恭,自验见不曾熟。不是学个恭,又学个安。” 贺孙。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五

  论语十七

   泰伯篇

    泰伯其可谓至德章

  泰伯得称“至德”,为人所不能为。可 学。

  问“泰伯可谓至德”。曰:“这是于‘民无得而 称焉’处见,人都不去看这一句。如此,则夫子只说‘ 至德’一句便了,何必更下此六个字?公更仔细去看这 一句,煞有意思。”义刚言:“夫子称泰伯以至德,称 文王亦以至德,称武王则曰未尽善。若以文王比武王, 则文王为至德;若以泰伯比文王,则泰伯为至德。文王 ‘三分天下有其二’,比泰伯已是不得全这一心了。” 曰:“是如此。”义刚又言:“泰伯若居武王时,牧野 之师也自不容已。盖天命人心,到这里无转侧处了。” 曰:“却怕泰伯不肯恁地做。圣人之制行不同:‘或远 或近,或去或不去。’虽是说他心只是一般,然也有做 得不同处。”范益之问:“文王如何?”曰:“似文王 也自不肯恁地做了。纵使文王做时,也须做得较详缓。 武王做得大故粗暴。当时纣既投火了,武王又却亲自去 斫他头来枭起。若文王,恐不肯恁地。这也难说。武王 当时做得也有未尽处,所以东坡说他不是圣人,虽说得 太过,然毕竟是有未尽处。”义刚曰:“武王既杀了纣 ,有微子贤,可立,何不立之?而必自立,何也?”先 生不答,但蹙眉,再言:“这事也难说!”义 刚。

  陈仲亨说“至德”,引义刚前所论者为疑。曰: “也不是不做这事,但他做得较雍容和缓,不似武王样 暴。泰伯则是不做底,若是泰伯当纣时,他也只是为诸 侯。太王翦商,自是他周人恁地说。若无此事,他岂肯 自诬其祖!左氏分明说‘泰伯不从’,不知不从什么事 。东坡言:‘“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只是不管他。 ’此说也好。但文王不是无思量,观他戡黎、伐崇之类 时,也显然是在经营。”又曰:“公刘时得一上做得盛 ,到太王被狄人苦楚时,又衰了。太王又旋来那岐山下 做起家计。但岐山下却亦是商经理不到处,亦是空地。 当时邠也只是一片荒凉之地,所以他去那里辑理起来。 ”义刚。

  问:“泰伯之让,知文王将有天下而让之乎,抑 知太王欲传之季历而让之乎?”曰:“泰伯之意,却不 是如此。只见太王有翦商之志,自是不合他意;且度见 自家做不得此事,便掉了去。左传谓‘泰伯不从,是以 不嗣’,不从,即是不从太王翦商事耳。泰伯既去,其 势只传之季历,而季历传之文王。泰伯初来思量,正是 相反;至周得天下,又都是相成就处。看周内有泰伯虞 仲,外有伯夷叔齐,皆是一般所见,不欲去图商。”宇 。

  问:“泰伯知太王有取天下之志,而王季又有圣 子,故让去。”曰:“泰伯惟是不要太王有天下。”或 问:“太王有翦商之志,果如此否?”曰:“诗里分明 说‘实始翦商’。”又问:“恐诗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 此。”曰:“若推本说,不应下‘实始翦商’。看左氏 云‘泰伯不从,是以不嗣’,这甚分明。这事也难说。 他无所据,只是将孔子称‘泰伯可谓至德也已矣’,是 与称文王一般。泰伯文王伯夷叔齐是‘行一不义,杀一 不辜,而得天下不为’底道理。太王汤武是吊民伐罪, 为天下除残贼底道理。常也是道理合如此,变也是道理 合如此,其实只是一般。”又问:“尧之让舜,禹之传 子,汤放桀,武王伐纣,周公诛管蔡,何故圣人所遇都 如此?”先生笑曰:“后世将圣人做模范,却都如此差 异,信如公问。然所遇之变如此,到圣人处之皆恁地, 所以为圣人,故曰‘遭变事而不失其常’。孔子曰:‘ 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公且就平 平正正处看。”贺孙。

  吴伯英问:“泰伯知太王欲传位季历,故断发文 身,逃之荆蛮,示不复用,固足以遂其所志,其如父子 之情何?”曰:“到此却顾恤不得。父子君臣,一也。 太王见商政日衰,知其不久,是以有翦商之意,亦至公 之心也。至于泰伯,则惟知君臣之义,截然不可犯也, 是以不从。二者各行其心之所安,圣人未常说一边不是 ,亦可见矣。或曰:‘断发文身,乃仲雍也,泰伯则端 委以治吴。’然吴之子孙,皆仲雍之后,泰伯盖无后也 。”壮祖。

  问泰伯事。曰:“这事便是难。若论有德者兴, 无德者亡,则天命已去,人心已离,便当有革命之事。 毕竟人之大伦,圣人且要守得这个。看圣人反覆叹咏泰 伯及文王事,而于武又曰‘未尽善’,皆是微意。”夔 孙。

  因说泰伯让,曰:“今人才有些子让,便惟恐人 之不知。”

  伯丰问:“集注云:‘太王因有翦商之志。’恐 鲁颂之说,只是推本之辞,今遂据以为说,可否?”曰 :“诗中分明如此说。”又问:“如此则太王为有心于 图商也。”曰:“此是难说。书亦云:‘太王肇基王迹 。’”又问:“太王方为狄人所侵,不得已而迁岐,当 时国势甚弱,如何便有意于取天下?”曰:“观其初迁 底规模,便自不同。规模才立,便张大。如文王伐崇, 伐密,气象亦可见。然文王犹服事商,所以为至德。” □。集注。

  “泰伯”章所引“其心即夷齐之心,而事之难处 有甚焉者”,不是说逊国事。自是说夷齐谏武王,不信 便休,无甚利害。若泰伯不从翦商之志,却是一家内事 ,与谏武王不同,所以谓之难处,非说逊国事也。集注 说亦未分晓耳。明作。

  “泰伯之心,即伯夷叩马之心;太王之心,即武 王孟津之心,二者‘道并行而不相悖’。然圣人称泰伯 为至德,谓武为未尽善,亦自有抑扬。盖泰伯夷齐之事 ,天地之常经,而太王武王之事,古今之通义,但其间 不无些子高下。若如苏氏用三五百字骂武王非圣人,则 非矣。于此二者中,须见得‘道并行而不悖’处,乃善 。”因问:“泰伯与夷齐心同,而谓‘事之难处有甚焉 者’,何也?”曰:“夷齐处君臣间,道不合则去。泰 伯处父子之际,又不可露形迹,只得不分不明且去。某 书谓太王有疾,泰伯采药不返,疑此时去也。”铢 。

  问:“泰伯让天下,与伯夷叔齐让国,其事相类 。何故夫子一许其得仁,一许其至德,二者岂有优劣耶 ?”曰:“亦不必如此。泰伯初未尝无仁,夷齐初未尝 无德。”壮祖。

  问:“‘三以天下让’,程言:‘不立,一也; 逃之,二也;文身,三也。’不知是否?”曰:“据前 辈说,亦难考。他当时或有此三节,亦未可知。但古人 辞,必至再三,想此只是固让。”宇。 集注。

    恭而无礼章

  礼,只是理,只是看合当恁地。若不合恭后,却必 要去恭,则必劳。若合当谨后,谨则不葸;若合当勇后 ,勇则不乱。若不当直后,却须要直,如证羊之类,便 是绞。义刚。

  问:“‘故旧不遗,则民不偷’,盖人皆有此仁 义之心。笃于亲,是仁之所发,故我笃于亲,则民兴仁 ;笃故旧,是义之发,故不遗故旧,则民兴义。是如此 否?”曰:“看‘不偷’字,则又似仁,大概皆是厚底 意思。不遗故旧固是厚,这不偷也是厚,却难把做义说 。”义刚。

  问:“‘君子笃于亲’,与恭、谨、勇、直处意 自别。横渠说如何?”曰:“横渠这说,且与存在,某 未敢决以为定。若做一章说,就横渠说得似好。他就大 处理会,便知得品节如此。”问:“横渠说‘知所先后 ’,先处是‘笃于亲’与‘故旧不遗’。”曰:“然。 ”问:“他却将恭慎等处,入在后段说,是如何?”曰 :“就他说,人能笃于亲与不遗故旧,他大处自能笃厚 如此,节文处必不至大段有失。他合当恭而恭,必不至 于劳;谨慎,必不至于畏缩;勇直处,亦不至于失节。 若不知先后,要做便做,更不问有六亲眷属,便是证父 攘羊之事。”宇。集注。

  郑齐卿问集注举横渠说之意。曰:“他要合下面 意,所以如此说。盖有礼与笃亲、不遗故旧在先,则不 葸、不劳、不乱、不绞,与兴仁、不偷之效在后耳。要 之,合分为二章。”又问:“直而无礼则绞。”曰:“ 绞如绳两头绞得紧,都不宽舒,则有证父攘羊之事矣。 ”木之。

  张子之说,谓先且笃于亲,不遗故旧,此其大者 ,则恭、慎、勇、直不至难用力。此说固好,但不若吴 氏分作两边说为是。明作。

  问:“横渠‘知所先后’之说,其有所节文之谓 否?”曰:“横渠意是如此:‘笃于亲’,‘不遗故旧 ’,是当先者;恭慎之类却是后。”必 大。

    曾子有疾谓门弟子章

  正卿问“曾子启手足”章。曰:“曾子奉持遗体, 无时不戒慎恐惧,直至启手足之时,方得自免。这个身 己,直是顷刻不可不戒慎恐惧。如所谓孝,非止是寻常 奉事而已。当念虑之微有毫发差错,便是悖理伤道,便 是不孝。只看一日之间,内而思虑,外而应接事物,是 多多少少!这个心略不点检,便差失了。看世间是多少 事,至危者无如人之心。所以曾子常常恁地‘战战兢兢 ,如临深渊,如履薄□’。”贺孙。

  问曾子战兢。曰:“此只是戒慎恐惧,常恐失之 。君子未死之前,此心常恐保不得,便见得人心至危。 且说世间甚物事似人心危!且如一日之间,内而思虑, 外而应接,千变万化,札眼中便走失了!札眼中便有千 里万里之远!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只理会这 个道理分晓,自不危。‘惟精惟一’,便是守在这里; ‘允执厥中’,便是行将去。”恪。

  曾子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此乃敬之法。此心不存,则常昏矣。今人有昏睡者,遇 身有痛痒,则蹶然而醒。盖心所不能已,则自不至于忘 。中庸戒慎恐惧,皆敬之意。洽。

  时举读问目。曰:“依旧有过高伤巧之病,切须 放令平实。曾子启手足是如此说,固好。但就他保身上 面看,自极有意思也。”时举。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章

  问:“‘正颜色,斯近信矣。’此其形见于颜色者 如此之正,则其中之不妄可知,亦可谓信实矣,而只曰 近信,何故?”曰:“圣贤说话也宽,也怕有未便恁地 底。”义刚。

  问:“‘正颜色,斯近信。’如何是近于信?” 曰:“近,是其中有这信,与行处不违背。多有人见于 颜色自恁地,而中却不恁地者。如‘色厉而内荏’,‘ 色取仁而行违’,皆是外面有许多模样,所存却不然, 便与信远了。只将不好底对看,便见。”宇 。

  “出辞气,斯远鄙倍”,是“修辞立其诚”意思 。贺孙。

  “出辞气”,人人如此,工夫却在下面。如“非 礼勿视,非礼勿听”,人人皆然,工夫却在“勿”字上 。泳。

  毅父问“远暴慢”章。曰:“此章‘暴慢、鄙倍 ’等字,须要与他看。暴,是粗厉;慢,是放肆。盖人 之容貌少得和平,不暴则慢。暴是刚者之过,慢是宽柔 者之过。鄙是凡浅,倍是背理。今人之议论有见得虽无 甚差错,只是浅近者,此是鄙。又有说得甚高,而实背 于理者,此是倍。不可不辨也。”时举 。

  仲蔚说“动容貌”章。曰:“暴慢底是大故粗。 ‘斯近信矣’,这须是里面正后,颜色自恁地正,方是 近信。若是‘色取仁而行违’,则不是信了。倍,只是 倍于理。出辞气时,须要看得道理如何后方出,则不倍 于理。”问:“三者也似只一般样。”曰:“是各就那 事上说。”又问:“要恁地,不知如何做工夫?”曰: “只是自去持守。”池录作“只是随事 去持守。”义刚。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一章,是成就处。升 卿。以下总论。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此三句说得太快,大概 是养成意思较多。赐。

  陈寅伯问“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曰:“且只看 那‘所贵’二字。莫非道也。如笾豆之事,亦是道,但 非所贵。君子所贵,只在此三者。‘动容貌,斯远暴慢 矣’,‘斯’字来得甚紧。动容貌,便须远暴慢;正颜 色,便须近信;出辞气,便须远鄙倍。人之容貌,只有 一个暴慢,虽浅深不同,暴慢则一。如人很戾,固是暴 ;稍不温恭,亦是暴。如人倨肆,固是慢;稍或怠缓, 亦是慢。正颜色而不近信,却是色庄。信,实也。正颜 色,便须近实。鄙,便是说一样卑底说话。倍,是逆理 。辞气只有此二病。”因曰:“不易。孟敬子当时焉得 如此好!”或云:“想曾子病亟,门人多在傍者。”曰 :“恐是如此。”因说:“看文字,须是熟后,到自然 脱落处方是。某初看此,都安排不成。按得东头西头起 ,按得前面后面起。到熟后,全不费力。要紧处却在那 ‘斯’字、‘矣’字这般闲字上。此一段,程门只有尹 和靖看得出。孔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若 熟后,真个使人说!今之学者,只是不深好后不得其味 ,只是不得其味后不深好。”文蔚。

  敬之问此章。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是 题目一句。下面要得动容貌,便能远暴慢;要得正颜色 ,便近信;出辞气,便远鄙倍。要此,须是从前做工夫 。”植。

  问“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曰:“此言君子存养 之至,然后能如此。一出辞气,便自能远鄙倍;一动容 貌,便自能远暴慢;正颜色,便自能近信,所以为贵。 若学者,则虽未能如此,当思所以如此。然此亦只是说 效验。若作工夫,则在此句之外。”雉 。

  杨问:“‘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若未至此,如 何用工?”曰:“只是就容貌辞色之间用工,更无别法 。但上面临时可做,下面临时做不得,须是熟后能如此 。初间未熟时,虽蜀本淳录作“须”字 。是动容貌,到熟后自然远暴慢;虽是正颜色,到 熟后自然近信;虽是出辞气,到熟后自然远鄙倍。”宇 。淳录此下云:“辞是言语,气是声音,出是从这里出 去,三者是我身上事要得如此。笾豆虽是末,亦道之所 在,不可不谨。然此则有司之事,我亦只理会身上事。 ”

  “‘动容貌,斯远暴慢;正颜色,斯近信;出辞 气,斯远鄙倍。’须要会理如何得动容貌,便会远暴慢 ;正颜色,便会近信;出辞气,便会远鄙倍。须知得曾 子如此说,不是到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时,方自会 恁地。须知得工夫在未动容貌,未正颜色,未出辞气之 前。”又云:“正颜色,若要相似说,合当着得个远虚 伪矣。动、出都说自然,惟正字,却似方整顿底意思。 盖缘是正颜色亦有假做恁地,内实不然者。若容貌之动 ,辞气之出,却容伪不得。”贺孙。

  问“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曰:“看来三者只有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又 问:“要之,三者以涵养为主。”曰:“涵养便是。只 这三者,便是涵养地头。但动容貌、远暴慢便是,不远 暴慢,便不是;颜色近信便是,不近信,便不是。”焘 。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或云:“须是工夫持久 ,方能得如此否?”曰:“不得。人之资禀各不同,资 质好者,才知得便把得定,不改变;资质迟慢者,须大 段着力做工夫,方得。”因举徐仲车从胡安定学。一日 ,头容少偏,安定忽厉声云:“头容直!”徐因思,不 独头容直,心亦要直,自此不敢有邪心。又举小南和尚 偶靠倚而坐,其师见之,厉声叱之曰:“恁地无脊梁骨 !”小南闻之耸然,自此终身不靠倚坐。“这样人,都 是资质美,所以一拨便转,终身不为。”僩 。

  问:“所谓暴慢、鄙倍,皆是指在我者言否?” 曰:“然。”曰:“所以动容貌而暴慢自远者,工夫皆 在先欤?”曰:“此只大纲言人合如此。固是要平日曾 下工夫,然即今亦须随事省察,不令间断。”广 。

  叔京来问“所贵乎道者三”。因云:“正、动、 出时,也要整齐,平时也要整齐。”方云:“乃是敬贯 动静。”曰:“恁头底人,言语无不贯动静者。”方 。

  或问:“远与近意义如何?”曰:“曾子临终, 何尝又安排下这字如此?但圣贤言语自如此耳。不须推 寻不要紧处。”

  “动容貌,斯远暴慢”,是为得人好;“正颜色 ,斯近信”,是颜色实;“出辞气,斯远鄙倍”,是出 得言语是。动、正、出三字,皆是轻说过。君子所贵于 此者,皆平日功夫所至,非临事所能捏合。笾豆之事, 虽亦莫非道之所在,然须先择切己者为之。如有关雎麟 趾之意,便可行周官法度;又如尽得“皇极”之五事, 便有庶征之应。以“笾豆之事”告孟敬子,必其所为有 以烦碎为务者。谟。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言道之所贵者,有此三 事,便对了。道之所贱者,笾豆之事,非不是道,乃道 之末耳。如“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须是平日先 有此等工夫,方如此效验。“动容貌,斯远暴慢矣”, 须只做一句读。“斯”字,只是自然意思。杨龟山解此 一句,引曾子修容阍人避之事,却是他人恭慢,全说不 着。人杰。

  问“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至“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曰:“以道言之,则不可谓此为道,彼为非道。然 而所贵在此,则所贱在彼矣;其本在此,则其末在彼矣 。”人杰。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乃是切于身者。若笾豆 之事,特有司所职掌耳。今人于制度文为一一致察,未 为不是;然却于大体上欠阙,则是弃本而求末也。人 杰。

  问“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曰:“学者观此一段 ,须看他两节,先看所贵乎道者是如何,这个是所贵所 重者;至于一笾一豆,皆是理,但这个事自有人管,我 且理会个大者。且如今人讲明制度名器,皆是当然,非 不是学,但是于自己身上大处却不曾理会,何贵于学! ”先生因言:“近来学者多务高远,不自近处着工夫。 ”有对者曰:“
近来学者诚有好高之弊。有问伊川:‘如何是道?’ 伊川曰:‘行处是。’又问明道:‘如何是道?’明道 令于父子君臣兄弟上求。诸先生言如此,初不曾有高远 之说。”曰:“明道之说固如此。然父子兄弟君臣之间 ,各有一个当然之理,是道也。”谦之 。

  义刚说“君子所贵乎道者三”一章毕,因曰:“ 道虽无所不在,而君子所重则止此三事而已。这也见得 穷理则不当有小大之分,行己则不能无缓急先后之序。 ”先生曰:“这样处也难说。圣贤也只大概说在这里。 而今说不可无先后之序,固是;但只拣得几件去做,那 小底都不照管,也不得。”义刚因言:“义刚便是也疑 ,以为古人事事致谨,如所谓‘克勤小物’,岂是尽视 为小而不管?”曰:“这但是说此三事为最重耳。若是 其他,也不是不管。只是说人于身己上事都不照管,却 只去理会那笾豆等小事,便不得。言这个有有司在,但 责之有司便得。若全不理会,将见以笾为豆,以豆为笾 ,都无理会了。田子方谓魏文侯曰:‘君明乐官,不明 乐音。’此说固好。但某思之,人君若不晓得那乐,却 如何知得那人可任不可任!这也须晓得,方解去任那人 ,方不被他谩。如笾豆之类,若不晓,如何解任那有司 !若笾里盛有汁底物事,豆里盛干底物事,自是不得, 也须着晓始得,但所重者是上面三事耳。”义 刚。

  舜功问“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曰:“动容貌, 则能远暴慢;正颜色,则能近信;出辞气,则能远鄙倍 。所贵者在此。至于笾豆之事,虽亦道之所寓,然自有 人管了,君子只修身而已。盖常人容貌不暴则多慢,颜 色易得近色庄,言语易得鄙而倍理。前人爱说动字、出 字、正字上有工夫,看得来不消如此。”璘 。

  正卿问:“正颜色之正字,独重于动与出字,何 如?”曰:“前辈多就动、正、出三字上说,一向都将 三字重了。若从今说,便三字都轻,却不可于中自分两 样。某所以不以彼说为然者,缘看文势不恁地。‘君子 所贵乎道者三’,是指夫道之所以可贵者为说,故云道 之所以可贵者有三事焉,故下数其所以可贵之实如此。 若礼文器数,自有官守,非在所当先而可贵者。旧说所 以未安者,且看世上人虽有动容貌者,而便辟足恭,不 能远暴慢;虽有正颜色者,而‘色取仁而行违’,多是 虚伪不能近信;虽有出辞气者,而巧言饰辞,不能远鄙 倍,这便未见得道之所以可贵矣。道之所以可贵者,惟 是动容貌,自然便会远暴慢;正颜色,自然便会近信; 出辞气,自然便会远鄙倍,此所以贵乎道者此也。”又 云:“三句最是‘正颜色,斯近信’见得分明。”贺 孙。

  或问:“‘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如何?”曰: “‘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前辈不合将做用工处 ,此只是涵养已成效验处。‘
暴慢、鄙倍、近信’,皆是自己分内事。惟近信不好 理会。盖君子才正颜色,自有个诚实底道理,异乎‘色 取仁而行违’者也。所谓‘君子所贵乎道者三’,道虽 无乎不在,然此三者乃修身之效,为政之本,故可贵。 容貌,是举一身而言;颜色,乃见于面颜者而言。”又 问:“三者固是效验处,然不知于何处用工?”曰:“ 只平日涵养便是。”去伪。

  某病中思量,曾子当初告孟敬子“人之将死,其 言也善”,只说出三事。曾子当时有多少好话,到急处 都说不办,只撮出三项如此。这三项是最紧要底。若说 这三事上更做得工夫,上面又大段长进。便不长进,也 做得个圣贤坯模,虽不中不远矣。恪。

  “所贵乎道者三”。礼亦是道。 但道中所贵此三者在身上。李先生云:“曾子临死 ,空洞中只余此念。”方。

  或讲“所贵乎道者三”。曰:“不必如此说得巧 。曾子临死时话说,必不暇如此委曲安排。”必 大。

  “注云:‘暴,粗厉也。’何谓粗厉?”曰:“ 粗,不精细也。”节。集注。

  问:“先生旧解,以三者为‘修身之验,为政之 本,非其平日庄敬诚实存省之功积之有素,则不能也’ ,专是做效验说。如此,则‘
动、正、出’三字,只是闲字。后来改本以‘验’为 ‘要’,‘非其’以下,改为‘学者所当操存省察,而 不可有造次顷刻之违者也’。如此,则工夫却在‘动、 正、出’三字上,如上蔡之说,而不可以效验言矣。某 疑‘动、正、出’三字,不可以为做工夫字。‘正’字 尚可说。‘动’字、‘出’字,岂可以为工夫耶?”曰 :“这三字虽不是做工夫底字,然便是做工夫处。正如 着衣吃饭,其着其吃,虽不是做工夫,然便是做工夫处 。此意所争,只是丝发之间,要人自认得。旧来解以为 效验,语似有病,故改从今说。盖若专以为平日庄敬持 养,方能如此,则不成未庄敬持养底人,便不要‘远暴 慢,近信,远鄙倍’!便是旧说‘效验’字太深,有病 。”僩。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以下三节,是要得恁地 ,须是平日庄敬工夫到此,方能恁地。若临时做工夫, 也不解恁地。”植因问:“明道‘动容周旋中礼,正颜 色则不妄,出辞气,正由中出’,又仍是以三句上半截 是工夫,下半截是功效。”曰:“不是。所以恁地,也 是平日庄敬工夫。”植。

  问:“动也,正也,出也,不知是心要得如此? 还是自然发见气象?”曰:“上蔡诸人皆道此是做工夫 处。看来只当作成效说,涵养庄敬得如此。工夫已在前 了,此是效验。动容貌,若非涵养有素,安能便免暴慢 !正颜色,非庄敬有素,安能便近信!信是信实,表里 如一。色,有‘色厉而内荏’者,色庄也;‘色取仁而 行违者’。苟不近实,安能表里如一乎!”问:“正者 ,是着力之辞否?”曰:“亦着力不得。若不到近实处 ,正其颜色,但见作伪而已。”问:“‘远’之字义如 何?”曰:“远,便是无复有这气象。”问:“正颜色 既是功效到此,则宜自然而信,却言‘近信’,何也? ”曰:“这也是对上‘远’字说。”宇 。集义。

  问:“‘君子道者三’章,谢氏就‘正、动、出 ’上用工。窃谓此三句,其要紧处皆是‘斯’字上。盖 斯者,便自然如此也。才动容貌,便自然远暴慢;非平 昔涵养之熟,何以至此!此三句乃以效言,非指用功地 步也。”曰:“是如此。”柄。

  舜功问:“‘动容貌’,如何‘远暴慢’?”曰 :“人之容貌,非暴则慢,得中者极难,须是远此,方 可。此一段,上蔡说亦多有未是处。”问:“‘其言也 善’,何必曾子?天下自有一等人临死言善。通老云: ‘圣贤临死不乱。’”曰:“圣贤岂可以不乱言?曾子 到此愈极分明,易箦事可见。然此三句,亦是由中以出 ,不是向外斗撰成得。”可学。

  “动容貌,出辞气。”先生云:“只伊川语解平 平说,未有如此张筋弩力意思。”谓上 蔡语。方。

    曾子以能问于不能章

  陈仲亨说“以能问于不能”章。曰:“想是颜子自 觉得有未能处,但不比常人十事晓得九事,那一事便不 肯问人。观颜子‘无伐善,无施劳’,看他也是把此一 件做工夫。”又问:“‘君子人与’,是才德出众之君 子?”曰:“‘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才者能之 ;‘临大节而不可夺’,则非有德者不能也。”义 刚。

  举问“犯而不校”。曰:“不是着意去容他,亦 不是因他犯而遂去自反。盖其所存者广大,故人有小小 触犯处,自不觉得,何暇与之校耶!”时 举。

  “不校”,是不与人比校强弱胜负,道我胜你负 ,我强你弱。如上言“以能问于不能”之类,皆是不与 人校也。焘。

  子善问:“‘犯而不校’,恐是且点检自家,不 暇问他人。”曰:“不是如此。是他力量大,见有犯者 ,如蚊虫、虱子一般,何足与校!如‘汪汪万顷之波, 澄之不清,挠之不浊’。”亚夫问:“黄叔度是何样底 人?”曰:“当时亦是众人扛得如此,看来也只是笃厚 深远底人。若是有所见,亦须说出来。且如颜子是一个 不说话底人,有个孔子说他好。若孟子,无人印证他, 他自发出许多言语。岂有自孔孟之后至东汉黄叔度时, 已是五六百年,若是有所见,亦须发明出来,安得言论 风旨全无闻!”亚夫云:“郭林宗亦主张他。”曰:“ 林宗何足凭!且如元德秀在唐时也非细。及就文粹上看 ,他文章乃是说佛。”南升。

  “颜子犯而不校”,是成德事。孟子“三自反” ,却有着力处。学者莫若且理会自反,却见得自家长短 。若遽学不校,却恐儱侗,都无是非曲直,下梢于自己 分却恐无益。端蒙。

  或问:“‘犯而不校。’若常持不校之心,如何 ?”曰:“此只看一个公私大小,故伊川云:‘有当校 者,顺理而已。’”方子。

  大丈夫当容人,勿为人所容。“ 颜子犯而不校”。子蒙。

  问:“如此,已是无我了。集注曰‘非几于无我 者不能’,何也?”曰:“圣人则全是无我;颜子却但 是不以我去压人,却尚有个人与我相对在。圣人和人我 都无。”义刚。

  问:“‘几于无我’,‘几’字,莫只是就‘从 事’一句可见耶?抑并前五句皆可见耶?‘犯而不校’ ,则亦未能无校,此可见非圣人事矣。”曰:“颜子正 在着力、未着力之间,非但此处可见,只就‘从事’上 看,便分明,不须更说无校也。”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章

  圣人言语自浑全温厚。曾子便恁地刚,有孟子气象 。如“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 可夺”等语,见得曾子直是峻厉!淳。

  问:“‘可以托六尺之孤’云云,不知可见得伊 周事否?”曰:“伊周亦未足道此。只说有才志气节如 此,亦可为君子之事。”又问:“下此一等,如平勃之 入北军,迎代王,霍将军之拥昭,立宣,可当此否?” 曰:“这也随人做。圣人做出,是圣人事业;贤人做出 ,是贤人事业;中人以上,是中人以上事业。这通上下 而言。‘君子人与?君子人也。’上是疑词。如平勃当 时,这处也未见得。若诛诸吕不成,不知果能死节否? 古人这处怕亦是幸然如此。如药杀许后事,光后来知, 却含胡过。似这般所在,解‘临大节而不夺’否,恐未 必然。”因言:“今世人多道东汉名节无补于事。某谓 三代而下,惟东汉人才,大义根于其心,不顾利害,生 死不变其节,自是可保。未说公卿大臣,且如当时郡守 惩治宦官之亲党,虽前者既为所治,而来者复蹈其迹, 诛殛窜戮,项背相望,略无所创。今士大夫顾惜畏惧, 何望其如此!平居暇日琢磨淬厉,缓急之际,尚不免于 退缩。况游谈聚议,习为软熟,卒然有警,何以得其仗 节死义乎!大抵不顾义理,只计较利害,皆奴婢之态, 殊可鄙厌!”又曰:“东坡议论虽不能无偏颇,其气节 直是有高人处。如说孔北海曹操,使人凛凛有生气!” 又曰:“如前代多有幸而不败者。如谢安,桓温入朝, 已自无策,从其废立,九锡已成,但故为延迁以俟其死 。不幸而病小苏,则将何以处之!拥重兵上流而下,何 以当之!于此看,谢安果可当仗节死义之资乎?”宇曰 :“坦之倒持手板,而安从容闲雅,似亦有执者。”曰 :“世间自有一般心胆大底人。如废海西公时,他又不 能拒,废也得,不废也得,大节在那里!”宇 。砥录略。

  正卿问:“‘可以托六尺之孤’,至‘君子人也 ’,此本是兼才节说,然紧要处却在节操上。”曰:“ 不然。三句都是一般说。须是才节兼全,方谓之君子。 若无其才而徒有其节,虽死何益。如受人托孤之责,自 家虽无欺之之心,却被别人欺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 能受人之托矣。如受人百里之寄,自家虽无窃之之心, 却被别人窃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寄矣。自 家徒能‘临大节而不可夺’,却不能了得他事,虽能死 ,也只是个枉死汉!济得甚事!如晋之荀息是也。所谓 君子者,岂是敛手束脚底村人耶!故伊川说:‘君子者 ,才德出众之名。’孔子曰:‘君子不器。’既曰君子 ,须是事事理会得方可。若但有节而无才,也唤做好人 ,只是不济得事。”僩。

  正卿问“托六尺之孤”一章。曰:“‘百里之命 ’,只是命令之‘命’。‘托六尺之孤’,谓辅幼主; ‘寄百里之命’,谓摄国政。”曰:“如霍光当得此三 句否?”曰:“霍光亦当得上面两句,至如许后之事, 则大节已夺了。”曰:“托孤寄命,虽资质高者亦可及 ;‘临大节而不可夺’,非学问至者恐不能。”曰:“ 资质高底,也都做得;学问到底,也都做得。大抵是上 两句易,下一句难。譬如说‘
有猷,有为,有守’,托孤寄命是有猷、有为,‘临 大节而不可夺’,却是有守。霍光虽有为,有猷矣,只 是无所守。”恪。

  “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是才;“临大节 不可夺”,是德。如霍光可谓有才,然其毒许后事,便 以爱夺了。燕慕容恪是慕容暐之霍光,其辅幼主也好。 然知慕容评当去而不去之,遂以乱国,此也未是。惟孔 明能之。赐。夔孙同。

  问“君子人与?君子人也”。曰:“所谓君子, 这三句都是不可少底。若论文势,却似‘临大节不可夺 ’一句为重。然而须是有上面‘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 命’,却‘临大节而不可夺’,方足以为君子。此所以 有结语也。”焘。

  问:“‘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 又能‘临大节而不可夺’,方可谓之君子。是如此看否 ?”曰:“固是。”又问:“
若徒能‘临大节不可夺’,而才力短浅,做事不得, 如荀息之徒,仅能死节而不能止难,要亦不可谓之君子 。”曰:“也是不可谓之君子。”义刚 。

  问:“胡文定以荀息为‘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 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如何?”曰:“荀息便是 不可以托孤寄命了。”问:“
圣人书荀息,与孔父仇牧同辞,何也?”曰:“圣人 也且是要存得个君臣大义。”夔孙。

  问“君子才德出众之名”。曰:“有德而有才, 方见于用。如有德而无才,则不能为用,亦何足为君子 。”“君子人与”章伊川说。焘。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章

  “‘弘毅’二字,‘弘’虽是宽广,却被人只把做 度量宽容看了,便不得。且如‘执德不弘’之‘弘’, 便见此‘弘’字,谓为人有许多道理。及至学来,下梢 却做得狭窄了,便是不弘。盖缘只以己为是,凡他人之 言,便做说得天花乱坠,我亦不信,依旧只执己是,可 见其狭小,何缘得弘?须是不可先以别人为不是,凡他 人之善,皆有以受之。集众善之谓弘。”伯丰问:“是 ‘宽以居之’否?”曰:“
然。如‘人能弘道’,却是以弘为开廓,‘弘’字却 是作用。”□。专论“弘”。

  问“‘弘毅’之‘弘’”。曰:“弘是宽广,事 事着得:道理也着得:事物也着得;事物逆来也着得, 顺来也着得;富贵也着得,贫贱也着得。看什么物事来 ,掉在里面,都不见形影了。”僩。

  “弘”字,只将“隘”字看,便见得。如看文字 相似,只执一说,见众说皆不复取,便是不弘。若是弘 底人,便包容众说,又非是于中无所可否。包容之中, 又为判别,此便是弘。植。

  弘,有耐意。如有一行之善,便道我善了,更不 要进;能些小好事,便以为只如此足矣,更不向前去, 皆是不弘之故。如此其小,安能担当得重任!淳 。

  所谓“弘”者,不但是放令公平宽大,容受得人 ,须是容受得许多众理。若执着一见,便自以为是,他 说更入不得,便是滞于一隅,如何得弘。须是容受轧捺 得众理,方得。”谦之。

  恭甫问:“弘是心之体?毅是心之力?”曰:“ 心体是多少大!大而天地之理,才要思量,便都在这里 。若是世上浅心弘己底人,有一两件事,便着不得。” 贺孙。

  问:“如何是弘?”曰:“计较小小利害,小小 得失,褊隘,如公欲执两事终身行之,皆是不弘。说道 自家不敢承当,说道且据自己所见,皆是不弘。”节 。

  “士不可以不弘毅”。这曾子一个人,只恁地, 他肚里却着得无限。今人微有所得,欣然自以为得。祖 道。

  毅,是立脚处坚忍强厉,担负得去底意。升 卿。以下兼论“毅”。

  敬之问:“弘,是容受得众理;毅,是胜得个重 任。”曰:“弘乃能胜得重任,毅便是能担得远去。弘 而不毅,虽胜得任,却恐去前面倒了。”时 举。

  问:“弘是宽容之义否?”曰:“固是。但不是 宽容人,乃宽容得义理耳。弘字,曾子以任重言之。人 之狭隘者,只守得一义一理,便自足。既滞一隅,却如 何能任重。必能容纳吞受得众理,方是弘也。”必 大。

  仲蔚问“弘毅”。曰:“弘,不只是有度量、能 容物之谓,正是‘执德不弘’之‘弘’。是无所不容, 心里无足时,不说我德已如此便住。如无底之谷,掷一 物于中,无有穷尽。若有满足之心,便不是弘。毅,是 忍耐持守,着力去做。”义刚。

  问“弘毅”。曰:“弘是宽广耐事,事事都着得 :道理也着得多,人物也着得多。若着得这一个,着不 得那一个,便不是弘。且如有两人相争,须是宽着心都 容得,始得。若便分别一人是,一人非,便不得。或两 人都是,或两人都非,或是者非,非者是,皆不可知。 道理自是个大底物事,无所不备,无所不包。若小着心 ,如何承载得起。弘了却要毅。弘则都包得在里面了, 不成只恁地宽广。里面又要分别是非,有规矩,始得。 若只恁地弘,便没倒断了。‘任重’,是担子重,非如 任天下之‘任’。”又曰:“若才小着这心,便容两个 不得。心里只着得一个,这两个便相挂碍在这里,道理 也只着得一说,事事都只着得一边。”僩 。

  问:“曾子弘毅处,不知为学工夫久,方会恁地 ,或合下工夫便着恁地?”曰:“便要恁地。若不弘不 毅,难为立脚。”问:“人之资禀偏驳,如何便要得恁 地?”曰:“既知不弘不毅,便警醒令弘毅,如何讨道 理教他莫恁地!弘毅处固未见得,若不弘不毅处,亦易 见。不弘,便急迫狭隘,不容物,只安于卑陋。不毅, 便倾东倒西,既知此道理当恁地,既不能行,又不能守 ;知得道理不当恁地,却又不能割舍。除却不弘,便是 弘;除了不毅,便是毅。这处亦须是见得道理分晓,磊 磊落落。这个都由我处置,要弘便弘,要毅便毅。如多 财善贾,须多蓄得在这里,看我要买也得,要卖也得。 若只有十文钱在这里,如何处置得去!”又曰:“圣人 言语自浑全温厚,曾子便有圭角。如‘士不可以不弘毅 ’,如‘可以托六尺之孤’云云,见得曾子直是恁地刚 硬!孟子气象大抵如此。”宇。淳录云 :“徐问:‘弘毅是为学工夫久方能如此?抑合下便当 如此?’曰:‘便要弘毅,皆不可一日无。’曰:‘人 之资禀有偏,何以便能如此?’曰:‘只知得如此,便 警觉那不如此,更那里别寻讨方法去医治他!弘毅处亦 难见,不弘不毅却易见。不弘,便浅迫,便窄狭,不容 物,便安于卑陋。不毅,便倒东坠西,见道理合当如此 ,又不能行,不能守;见道理不当如此,又不能舍,不 能去。只除了不弘,便是弘;除了不毅,便是毅。非别 讨一弘毅来。然亦须是见道理极分晓,磊磊落落在这里 ,无遁惰病痛来;便都由自家处置,要弘便弘,要毅便 毅。如多财善贾,都蓄在这里,要买便买,要卖便卖。 若止有十文钱在此,则如何处置得!”砥录云:“居父 问:‘士不可不弘毅。学者合下当便弘毅,将德盛业成 而后至此?’曰:‘合下便当弘毅,不可一日无也。’ 又问:‘如何得弘毅?’曰:‘但只去其不弘不毅,便 自然弘毅。弘毅虽难见,自家不弘不毅处却易见,常要 检点。若卑狭浅隘,不能容物,安于固陋,便是不弘。 不毅处病痛更多。知理所当为而不为,知不善之不可为 而不去,便是不毅。’又曰:‘孔子所言,自浑全温厚 ,如曾子所言,便有孟子气象。’”

  问“士不可以不弘毅”。曰:“弘是事事着得, 如进学者要弘,接物也要弘,事事要弘。若不弘,只是 见得这一边,不见那一边,便是不弘。只得些了便自足 ,便不弘。毅却是发处勇猛,行得来强忍,是他发用处 。”问:“后面只说‘仁以为己任’,是只成就这个仁 否?”曰:“然。许多道理也只是这个仁,人也只要成 就这个仁,须是担当得去。”又问:“‘死而后已’, 是不休歇否?”曰:“然。若不毅,则未死已前,便有 时倒了。直到死方住。”又曰:“古人下字各不同。如 ‘刚、毅、勇、猛’等字,虽是相似,其义训各微不同 ,如适间说‘推’与‘充’相似。”僩 。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须是认得个仁,又将身体验之,方真个知得这担子 重,真个是难。世间有两种:有一种全不知者,固全无 摸索处;又有一种知得仁之道如此大,而不肯以身任之 者。今自家全不曾担着,如何知得他重与不重。所以学 不贵徒说,须要实去验而行之,方知。僩 。

  “士不可以不弘毅”,毅者,有守之意。又云: “曾子之学,大抵如孟子之勇。观此弘毅之说,与夫‘ 临大节不可夺’,与孟子‘彼以其富,我以吾仁’之说 ,则其勇可知。若不勇,如何主张得圣道住!如论语载 曾子之言先一章云,‘以能问于不能’,则见曾子弘处 ;又言‘临大节不可夺’,则见他毅处。若孟子只得他 刚处,却少弘大底气象。”谟。

  弘而不毅,如近世龟山之学者,其流与世之常人 无以异。毅而不弘,如胡氏门人,都恁地撑肠拄肚,少 间都没顿着处。贺孙。

  弘,宽广也,是事要得宽阔。毅,强忍也,如云 “扰而毅”,是驯扰而却毅,强而有守底意思。“弘” 字,如今讲学,须大着个心,是者从之,不是者也且宽 心去究。而今人才得一善,便说道自家底是了,别人底 都不是,便是以先入为主了;虽有至善,无由见得。如“
执德不弘”,须是自家要弘,始得。若容民蓄众底事 ,也是弘,但是外面事。而今人说“弘”字,多做容字 说了,则这“弘”字里面无用工处。可以此意推之。又 云:“弘下开阔周遍。”夔孙。集注。

  程子说“弘”字曰“宽广”,最说得好。毅是尽 耐得,工夫不急迫。如做一件,今日做未得,又且耐明 日做。夔孙。

  问:“毅训‘强忍’。粗而言之,是硬担当着做 将去否?杨氏作力行说,正此意,但说得不猛厉明白, 若不足以形容‘毅’字气象。至程子所谓‘弘而无毅, 则无规矩而难立’,其说固不可易。第恐‘
毅’字训义,非可以有规矩言之,如何?”曰:“毅 有忍耐意思。程子所云无规矩,是说目今;难立,是说 后来。”必大。

  “士不可以不弘毅”。先生举程先生语曰:“重 担子,须是硬着脊梁骨,方担荷得去!”焘 。

    兴于诗章

  或问“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曰:“‘兴于 诗’,便是个小底;‘立于礼,成于乐’,便是个大底 。‘兴于诗’,初间只是因他感发兴起得来,到成处, 却是自然后恁地。”又曰:“古人自小时习乐,诵诗, 学舞,不是到后来方始学诗,学礼,学乐。如云:‘兴 于诗,立于礼,成于乐’,非是初学有许多次第,乃是 到后来方能如此;不是说用工夫次第,乃是得效次第如 此。”又曰:“到得‘成于乐’,是甚次第,几与理为 一。看有甚放僻邪侈,一齐都涤荡得尽,不留些子。‘ 兴于诗’,是初感发这些善端起来;到‘成于乐’,是 刮来刮去,凡有毫发不善,都荡涤得尽了,这是甚气象 !”又曰:“
后世去古既远,礼乐荡然,所谓‘成于乐’者,固不 可得。然看得来只是读书理会道理,只管将来涵泳,到 浃洽贯通熟处,亦有此意思。”致道云:“读孟子熟, 尽有此意。”曰:“也是。只是孟子较感发得粗,其他 书都是如此。”贺孙因云:“如大学传‘知止’章及‘ 齐家’章引许多诗语,涵泳得熟,诚有不自已处。”贺 孙。

  亚夫问此章。曰:“诗、礼、乐,初学时都已学 了。至得力时,却有次第。乐者,能动荡人之血气,使 人有些小不善之意都着不得,便纯是天理,此所谓‘成 于乐’。譬如人之服药,初时一向服了,服之既久,则 耳聪目明,各自得力。此兴诗、立礼、成乐所以有先后 也。”时举。

  古人学乐,只是收敛身心,令入规矩,使心细而 不粗,久久自然养得和乐出来。又曰:“诗、礼、乐, 古人学时,本一齐去学了;到成就得力处,却有先后。 然‘成于乐’,又见无所用其力。”升 卿。

  “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圣人做出这一件 物事来,使学者闻之,自然欢喜,情愿上这一条路去, 四方八面撺掇他去这路上行。广。

  敬之问:“‘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觉得 和悦之意多。”曰:“先王教人之法,以乐官为学校之 长,便是教人之本末都在这里。”时举 。

  正卿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曰:“到 得‘成于乐’,自不消恁地浅说。‘成于乐’是大段极 至。”贺孙。

  只是这一心,更无他说。“兴于诗”,兴此心也 ;“立于礼”,立此心也;“成于乐”,成此心也。今 公读诗,是兴起得个什么?僩。

  或问“成于乐”。曰:“乐有五音六律,能通畅 人心。今之乐虽与古异,若无此音律,则不得以为乐矣 。”力行因举乐记云:“耳目聪明,血气和平。”曰: “须看所以聪明、和平如何,不可只如此说过。”力 行。

  “成于乐”。曰:“而今作俗乐聒人,也聒得人 动。况先王之乐,中正平和,想得足以感动人!”焘 。

  问:“‘立于礼’,礼尚可依礼经服行。诗、乐 皆废,不知兴诗成乐,何以致之。”曰:“岂特诗、乐 无!礼也无。今只有义理在,且就义理上讲究。如分别 得那是非邪正,到感慨处,必能兴起其善心,惩创其恶 志,便是‘兴于诗’之功。涵养德性,无斯须不和不乐 ,直恁地和平,便是‘成于乐’之功。如礼,古人这身 都只在礼之中,都不由得自家。今既无之,只得硬做些 规矩,自恁地收拾。如诗,须待人去歌诵。至礼与乐, 自称定在那里,只得自去做。荀子言:‘礼乐法而不说 。’更无可说,只得就他法之而已。荀子此语甚好。” 又问:“‘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与此相表里否 ?”曰:“也不争多,此却有游艺一脚子。”宇 。淳录云:“徐问:‘“立于礼”,犹可用力。诗今难 晓,乐又无,何以兴成乎?’曰:‘今既无此家具,只 有理义在,只得就理义上讲究。如分别是非到感慨处, 有以兴起其善心,惩创其恶志,便是“兴于诗”之功也 。涵养和顺,无斯须不和不乐,恁地和平,便是“成于 乐”之功也。如礼,今亦无,只是便做些规矩,自恁地 收敛。古人此身终日都在礼之中,不由自家。古人“兴 于诗”,犹有言语以讽诵。礼,全无说话,只是恁地做 去。乐,更无说话,只是声音节奏,使人闻之自然和平 。故荀子曰:“礼乐法而不说。”’曰:‘此章与“志 于道”相表里否?’曰:‘彼是言德性道理,此是言事 业功夫。此却是“游于艺”脚子。’”道夫录云:“居 父问:‘“立于礼”犹可用力。诗、乐既废,不知今何 由兴成之?’曰:‘既无此家具,也只得以义理养其心 。若精别义理,使有以感发其善心,惩创其恶志,便是 “兴于诗”。涵养从容,无斯须不和不乐,便是“成于 乐”。今礼亦不似古人完具,且只得自存个规矩,收敛 身心。古人终日只在礼中,欲少自由,亦不可得。’又 曰:‘诗犹有言语可讽诵。至于礼,只得夹定做去。乐 ,只是使他声音节奏自然和平,更无说话。荀子又云: “礼乐法而不说。”只有法,更无说也。’或问:‘此 章与“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如何?’曰:‘
不然。彼就德性上说,此就工夫上 说,只是游艺一脚意思。’”

  “兴于诗”,此三句上一字,谓成功而言也,非 如‘志于道’四句上一字,以用功而言也。椿 。

  仲蔚问:“‘兴于诗’与‘游于艺’,先后不同 ,如何?”曰:“‘兴、立、成’,是言其成;‘志、 据、依、游’,是言其用功处。夔孙录 云:“‘志、据、依’,是用力处;‘兴、立、成’, 是成效处。”但诗较感发人,故在先。礼则难执守 ,这须常常执守始得。乐则如太史公所谓‘动荡血气, 流通精神’者,所以涵养前所得也。”问:“‘消融渣 滓’如何?”曰:“渣滓是他勉强用力,不出于自然, 而不安于为之之意,闻乐则可以融化了。然乐,今却不 可得而闻矣。”义刚。

  子寿言:“论语所谓‘兴于诗’。又云:‘诗, 可以兴。’盖诗者,古人所以咏歌情性,当时人一歌咏 其言,便能了其义,故善心可以兴起。今人须加训诂, 方理会得,又失其歌咏之律,如何一去看着,便能兴起 善意?以今观之,不若熟理会论语,方能兴起善意也。 ”大雅。

  问:“注言‘乐有五声十二律’云云,‘以至于 义精仁熟,而自和顺于道德’,不知声音节奏之末,如 何便能使‘义精仁熟,和顺于道德’?”曰:“人以五 声十二律为乐之末,淳录云:“不可谓 乐之末。”若不是五声十二律,如何见得这乐?便 是无乐了。淳录云:“
周旋揖逊,不可谓礼之末。若不是 周旋揖逊,则为无礼矣,何以见得礼?”五声十二 律,皆有自然之和气。古乐不可见,要之声律今亦难见 。然今之歌曲,亦有所谓五声十二律,方做得曲,亦似 古乐一般。如弹琴亦然。只他底是邪,古乐是正,所以 不同。”又问:“五声十二律,作者非一人,不知如何 能和顺道德?”曰:“如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虽是有 许多,却打成一片。清浊高下,长短大小,更唱迭和, 皆相应,浑成一片,有自然底和气,淳 录云:“所以听之自能‘义精仁熟,和顺于道德’。乐 于歌舞,不是各自为节奏。乐只是此一节奏,歌亦是此 一节奏,舞亦是此一节奏。”不是各自为节奏。歌 者,歌此而已;舞者,舞此而已。所以听之可以和顺道 德者,须是先有兴诗、立礼工夫,然后用乐以成之。” 问:“古者‘十有三年学乐诵诗,二十而冠,始学礼’ ,与这处不同,如何?”曰:“这处是大学终身之所得 。如十岁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从小时皆学一番了 ,做个骨子在这里。到后来方得他力。礼,小时所学, 只是学事亲事长之节,乃礼之小者。年到二十,所学乃 是朝廷、宗庙之礼,乃礼之大者。到‘立于礼’,始得 礼之力。乐,小时亦学了。到‘成于乐’时,始得乐之 力。不是大时方去学。诗,却是初间便得力,说善说恶 却易晓,可以劝,可以戒。礼只捉住在这里,乐便难精 。淳录云:“直是工夫至到,方能有成 。”诗有言语可读,礼有节文可守。乐是他人作, 与我有甚相关?如人唱曲好底,凡有闻者,人人皆道好 。乐虽作于彼,而听者自然竦动感发,故能义精仁熟, 而和顺道德。舜命夔曲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 ,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定要教他恁地。至其教之之 具,又却在于‘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处 。五声十二律不可谓乐之末,犹揖逊周旋,不可谓礼之 末。若不揖逊周旋,又如何见得礼在那里!”又问:“ 成于乐处,古人之学有可证者否?”曰:“不必恁地支 离。这处只理会如何是‘兴于诗’,如何是‘立于礼’ ,如何是‘成于乐’。律吕虽有十二,用时只用七个, 自黄钟下生至姑洗,便住了。若更要插一个,便拗了。 如今之作乐,亦只用七个。如边头写不成字者,即是古 之声律。若更添一声,便不成乐。”宇 。集注。

  问:“注云‘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恐 是迭为宾主否?”曰:“书所谓‘声依永,律和声’, 盖人声自有高下,圣人制五声以括之。宫声洪浊,其次 为商;羽声轻清,其次为征;清浊洪纤之中为角,此五 声之别,以括人声之高下。圣人又制十二律以节五声, 故五声中又各有高下,每声又分十二等。谓如以黄钟为 宫,则是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征,南吕为羽。 还至无射为宫,便是黄钟为商,太簇为角,中吕为征, 林钟为羽。然而无射之律只长四寸六七分,而黄钟长九 寸,太簇长八寸,林钟长六寸,则宫声概下面商角羽三 声不过。故有所谓四清声,夹钟、大吕、黄钟、太簇是 也。盖用其半数,谓如黄钟九寸只用四寸半,余三律亦 然。如此,则宫声可以概之,其声和矣。不然,则其声 不得其和。看来十二律皆有清声,只说四者,意其取数 之甚多者言之,余少者尚庶几焉。某人取其半数为子声 ,谓宫律之短,余则用子声。某人又破其说曰:‘子声 非古有也。’然而不用子声,则如何得其和?毕竟须着 用子声。想古人亦然,但无可考耳。而今俗乐多用夹钟 为黄钟之宫,盖向上去声愈清故也。”又云:“今之琴 ,第六七弦是清声。如第一二弦以黄钟为宫,太簇为商 ,则第六七弦即是黄钟、太簇之清,盖只用两清声故也 。”焘。

  正淳问:“谢氏谓‘乐则存养其善心,使义精仁 熟,自和顺于道德,遗其音而专论其意’,如何?”曰 :“‘乐’字内自括五音六律了。若无五音六律,以何 为乐?”必大。集义。

    民可使由之章

  问“民可使由之”。曰:“所谓‘虽是他自有底, 却是圣人使之由’。如‘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教 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 朋友有信’,岂不是‘使之由’。”问:“不可使知之 ”。曰:“不是愚黔首,是不可得而使之知也。吕氏谓 ‘知之未至,适所以启机心而生惑志’,说得是。”问 :“此不知与‘百姓日用不知’同否?”曰:“彼是自 不知,此是不能使之知。”淳。

  植云:“民可使之仰事俯育,而不可使之知其父 子之道为天性;可使之奔走服役,而不可使之知其君臣 之义为当然。”及诸友举毕,先生云:“今晚五人看得 都无甚走作。”植。

  或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曰:“圣人 只使得人孝,足矣,使得人弟,足矣,却无缘又上门逐 个与他解说所以当孝者是如何,所以当弟者是如何,自 是无缘得如此。顷年张子韶之论,以为:‘
当事亲,便当体认取那事亲者是何物,方识所谓仁; 当事兄,便当体认取那事兄者是何物,方识所谓义。’ 某说,若如此,则前面方推这心去事亲,随手又便去背 后寻摸取这个仁;前面方推此心去事兄,随手又便着一 心去寻摸取这个义,是二心矣。禅家便是如此,其为说 曰:‘立地便要你究得,恁地便要你究得。’他所以撑 眉弩眼,使棒使喝,都是立地便拶教你承当识认取,所 以谓之禅机。若必欲使民知之,少间便有这般病。某尝 举子韶之说以问李先生曰:‘当事亲,便要体认取个仁 ;当事兄,便要体认取个义。如此,则事亲事兄却是没 紧要底事,且姑借此来体认取个仁义耳。’李先生笑曰 :‘不易,公看得好。’”或问:“上蔡爱说个‘觉’ 字,便是有此病了。”曰:“
然。张子韶初间便是上蔡之说,只是后来又展上蔡之 说,说得来放肆无收杀了。”或曰:“南轩初间也有以 觉训仁之病。”曰:“大概都是自上蔡处来。”又曰: “吕氏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云:‘“不可 使知”,非以愚民,盖知之不至,适以起机心而生惑志 也。’此说亦自好。所谓机心,便是张子韶与禅机之说 。方才做这事,便又使此心去体认,少间便启人机心。 只是圣人说此语时,却未有此意在。向姑举之或问,不 欲附集注。”或曰:“王介甫以为‘不可使知’,尽圣 人愚民之意。”曰:“申韩庄老之说,便是此意,以为 圣人置这许多仁义礼乐,都是殃考人。淮南子有一段说 ,武王问太公曰:‘寡人伐纣,天下谓臣杀主,下伐上 。吾恐用兵不休,争斗不已,为之奈何?’太公善王之 问,教之以繁文滋礼,以持天下,如为三年之丧,令类 不蓄,厚葬久丧,以□音丹。其 家。其意大概说,使人行三年之丧,庶几生子少,免得 人多为乱之意;厚葬久丧,可以破产,免得人富以启乱 之意。都是这般无稽之语!”僩。

  “民可使由之”一章,旧取杨氏说,亦未精审。 此章之义,自与盘、诰之意不同。商盘只说迁都,周诰 只言代商,此不可不与百姓说令分晓。况只是就事上说 ,闻者亦易晓解。若义理之精微,则如何说得他晓!必 大。

    好勇疾贫章

  “好勇疾贫”,固是作乱。不仁之人,不能容之, 亦必致乱,如东汉之党锢。泳。

    如有周公之才之美章

  “周公之才之美”,此是为有才而无德者言。但此 一段曲折,自有数般意思,骄者必有吝,吝者必有骄。 非只是吝于财,凡吝于事,吝于为善,皆是。且以吝财 言之,人之所以要吝者,只缘我散与人,使他人富与我 一般,则无可矜夸于人,所以吝。某尝见两人,只是无 紧要闲事,也抵死不肯说与人。只缘他要说自会,以是 骄夸人,故如此。因曾亲见人如此,遂晓得这“骄吝” 两字,只是相匹配得在,故相靠得在。池 录作:“相比配,相靠在这里。”义刚。

  骄吝,是挟其所有,以夸其所无。挟其所有,是 吝;夸其所无,是骄。而今有一样人,会得底不肯与人 说,又却将来骄人。僩。

  正卿问:“骄如何生于吝?”曰:“骄却是枝叶 发露处,吝却是根本藏蓄处。且以浅近易见者言之:如 说道理,这自是世上公共底物事,合当大家说出来。世 上自有一般人,自恁地吝惜,不肯说与人。这意思是如 何?他只怕人都识了,却没诧异,所以吝惜在此。独有 自家会,别人都不会,自家便骄得他,便欺得他。如货 财也是公共底物事,合使便着使。若只恁地吝惜,合使 不使,只怕自家无了,别人却有,无可强得人,所以吝 惜在此。独是自家有,别人无,自家便做大,便欺得他 。”又云:“为是要骄人,所以吝。”贺 孙。

  或问“骄吝”。曰:“骄是傲于外,吝是靳惜于 中。骄者,吝之所发;吝者,骄之所藏。”祖 道。

  某昨见一个人,学得些子道理,便都不肯向人说 。其初只是吝,积蓄得这个物事在肚里无柰何,只见我 做大,便要陵人,只此是骄。恪。

  圣人只是平说云,如有周公之才美而有骄吝,也 连得才美功业坏了,况无周公之才美而骄吝者乎!甚言 骄吝之不可也。至于程子云:“有周公之德,则自无骄 吝”,与某所说骄吝相为根本枝叶,此又是发余意。解 者先说得正意分晓,然后却说此,方得。贺 孙。

  先生云:“一学者来问:‘伊川云:“骄是气盈 ,吝是气歉。”歉则不盈,盈则不歉,如何却云“使骄 且吝”?’试商量看。”伯丰对曰:“盈是加于人处, 歉是存于己者。粗而喻之,如勇于为非,则怯所迁善; 明于责人,则暗于恕己,同是一个病根。”先生曰:“ 如人晓些文义,吝惜不肯与人说,便是要去骄人。非骄 ,无所用其吝;非吝,则无以为骄。”□。

  问:“‘骄气盈,吝气歉。’气之盈歉如何?” 曰:“骄与吝是一般病,只隔一膜。骄是放出底吝,吝 是不放出底骄。正如人病寒热,攻注上则头目痛,攻注 下则腰腹痛。热发出外似骄,寒包缩在内似吝。”因举 显道克己诗:“试于清夜深思省,剖破藩篱即大家!” 问:“当如何去此病?”曰:“此有甚法?只莫骄莫吝 ,便是剖破藩篱也。觉其为非,从源头处正。我要不行 ,便不行;要坐,便还我坐,莫非由我,更求甚方法! ”宇。

  集注云:“骄吝虽不同,而其势常相因。”先生 云:“孔子之意未必如此。某见近来有一种人如此,其 说又有所为也。”炎。

  “骄者,吝之枝叶;吝者,骄之根本。”某尝见 人吝一件物,便有骄意,见得这两字如此。

  “吝者,骄之根本;骄者,吝之枝叶”,是吝为 主。盖吝其在我,则谓我有你无,便是骄人也。焘 。

  读“骄吝”一段,云:“亦是相为先后。”时 举。

    三年学章

  问:“‘不至于谷’,欲以‘至’为‘及’字说, 谓不暇及于禄,免改为‘志’,得否?”曰:“某亦只 是疑作‘志’,不敢必其然。盖此处解不行,作‘志’ 则略通。不可又就上面撰,便越不好了。”或又引程子 说。曰:“说不行,不如莫解;解便不好,如解白为黑 一般。”

  问:“三年学而不至于谷,是无所为而为学否? ”曰:“然。”焘。

    笃信好学章

  学者须以笃信为先。刘子澄说。端 蒙。

  笃信,故能好学;守死,故能善道。惟善道,故 能守死;惟好学,故能笃信。每推夫子之言,多如此。 德明。

  惟笃信,故能好学;惟守死,故能善道。善,如 “善吾生,善吾死”之“善”,不坏了道也。然守死生 于笃信,善道由于好学。徒笃信而不好学,则所信者或 非所信;徒守死而不能推以善其道,则虽死无补。升 卿。

  笃信,须是好学;但要好学,也须是笃信。善道 ,须是守死,而今若是不能守死,临利害又变了,则亦 不能善道。但守死须是善道,若不善道,便知守死也无 益,所以人贵乎有学。笃信,方能守死;好学,方能善 道。义刚。恪录云:“此两句相关,自 是四事。惟笃信,故能守死;惟好学,故能善道。”

  “危邦不入”,是未仕在外,则不入;“乱邦不 居”,是已仕在内,见其纪纲乱,不能从吾之谏,则当 去之。淳。

  “危邦不入”,旧说谓已在官者,便无可去之义 。若是小官,恐亦可去;当责任者,则不容去也。必 大。

  或问:“危邦固是不可入,但或有见居其国,则 当与之同患难,岂复可去?”曰:“然。到此,无可去 之理矣。然其失,则在于不能早去。当及其方乱未危之 时去之,可也。”僩。

  天下无道,譬如天之将夜,虽未甚暗,然此自只 向暗去。知其后来必不可支持,故亦须见几而作,可也 。时举。

    不在其位章

  马庄甫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曰:“此各有 分限。田野之人,不得谋朝廷之政。身在此间,只得守 此。如县尉,岂可谋他主薄事!才不守分限,便是犯他 疆界。”马曰:“如县尉,可与他县中事否?”曰:“ 尉,佐官也。既以佐名官,有繁难,只得伴他谋,但不 可侵他事权。”大雅。

    师挚之始章

  徐问:“‘关雎之乱’,何谓‘乐之卒章’?”曰 :“自‘关关雎鸠’至‘钟鼓乐之’,皆是乱。想其初 必是已作乐,只无此词。到此处便是乱。”淳 。

  或问:“‘关雎之乱’,乱何以训终?”曰:“ 既‘奏以文’,又‘乱以武’。”节。

  “乱曰”者,乱乃乐终之杂声也。乱出国语史记 。又曰:“关雎恐是乱声,前面者恐有声而无辞。”扬 。

    狂而不直章

  狂,是好高大,便要做圣贤,宜直;侗,是愚模样 ,不解一事底人,宜谨愿;悾悾,是拙模样,无能为底 人,宜信。有是德,则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有 是病而无是德,则天下之弃才也!泳。

  问:“‘狂而不直’之‘狂’,恐不可以进取之 ‘狂’当之。欲目之以轻率,可否?”曰:“此‘狂’ 字固卑下,然亦有进取意思。敢为大言,下梢却无收拾 ,是也。”必大。

  问:“侗者,同也,于物同然一律,无所识别之 谓。悾者,空也,空而又空,无一长之实之谓。”先生 以为,此亦因旧说,而以字义音训推之,恐或然尔。此 类只合大概看,不须苦推究也。

    学如不及章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如今学者却恁地慢了。 譬如捉贼相似,须是着起气力精神,千方百计去赶捉他 ,如此犹恐不获。今却只在此安坐熟视他,不管他,如 何柰得他何!只忺时起来行得三两步,懒时又坐,恁地 如何做得事成!

    巍巍乎章

  看“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至“禹,吾无间然”四 章。先生云:“舜禹与天下不相关,如不曾有这天下相 似,都不曾把一毫来奉己。如今人才富贵,便被他勾惹 。此乃为物所役,是自卑了。若舜禹,直是高!首出庶 物,高出万物之表,故夫子称其‘巍巍’。”又曰:“
尧与天为一处,民无能名。所能名者,事业礼乐法度 而已。”

  正卿问:“舜禹有天下而不与,莫是物各付物, 顺天之道否?”曰:“据本文说,只是崇高富贵不入其 心,虽有天下而不与耳。巍巍,是至高底意思。大凡人 有得些小物事,便觉累其心。今富有天下,一似不曾有 相似,岂不是高!”恪。

  不与,只是不相干之义。言天下自是天下,我事 自是我事,不被那天下来移着。义刚。

  正淳论:“‘不以位为乐’,恐不特舜禹为然。 ”曰:“不必如此说。如孟子论禹汤一段,不成武王不 执中,汤却泄迩、忘远!此章之旨,与后章禹无间然之 意同,是各举他身上一件切底事言之。”必 大。

  因论“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之义,曰:“此等处 ,且玩味本文,看他语意所重落向何处。明道说得义理 甚闳阔,集注却说得小。然观经文语意落处,却恐集注 得之。”必大。

    大哉尧之为君章

  “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只是尊尧之词。不必谓 独尧能如此,而他圣人不与也。淳。

  “惟尧则之”一章。曰:“虽荡荡无能名,也亦 有巍巍之成功可见,又有焕乎之文章可睹。”谟 。

  “大哉尧之为君!”炎谓:“吴才老书解说欢兜 共工辈在尧朝,尧却能容得他,舜便容他不得,可见尧 之大处,舜终是不若尧之大。”曰:“吴解亦自有说得 好处。舜自侧微而兴,以至即帝位,此三四人终是有不 服底意,舜只得行遣。故曰:‘四罪而天下咸服。’” 炎。

    舜有臣五人章

  魏问:“集注云‘惟唐虞之际乃盈于此’,此恐将 ‘舜有臣五人’一句闲了。”曰:“宁可将上一句存在 这里。若从元注说,则是‘
乱臣十人’,却多于前,于今为盛。却是舜臣五人, 不得如后来盛!”贺孙。

  李问“至德”。曰:“‘三分天下有其二’,天 命人心归之,自可见其德之盛了。然如此而犹且不取, 乃见其至处。”雉。

  问:“‘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文王 更在十三四年,将终事纣乎,抑为武王牧野之举乎?” 曰:“看文王亦不是安坐不做事底人。如诗中言:‘文 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文王烝哉! ’武功皆是文王做来。诗载武王武功却少,但卒其伐功 耳。观文王一时气势如此,度必不终竟休了。一似果实 ,文王待他十分黄熟自落下来,武王却是生拍破一般。 ”宇。

  或问以为:“文王之时,天下已二分服其化。使 文王不死,数年天下必尽服。不俟武王征伐,而天下自 归之矣。”曰:“自家心如何测度得圣人心!孟子曰: ‘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 也。’圣人已说底话尚未理会得,何况圣人未做底事, 如何测度得!”后再有问者,先生乃曰:“若纣之恶极 ,文王未死,也只得征伐救民。”僩。

  问:“文王受命是如何?”曰:“只是天下归之 。”问:“太王翦商,是有此事否?”:“此不可考矣 。但据诗云:‘至于太王,实始翦商。’左传云:“泰 伯不从,是以不嗣。’要之,周自日前积累以来,其势 日大;又当商家无道之时,天下趋周,其势自尔。至文 王三分有二,以服事殷,孔子乃称其‘至德’。若非文 王,亦须取了。孔子称‘至德’只二人,皆可为而不为 者也。周子曰:‘天下,势而已矣。势,轻重也。’周 家基业日大,其势已重,民又日趋之,其势愈重。此重 则彼自轻,势也。”璘。

  因说文王事商,曰:“文王但是做得从容不迫, 不便去伐商太猛耳。东坡说,文王只是依本分做,诸侯 自归之。”或问:“此有所据否?”曰:“这也见未得 在。但是文王伐崇、戡黎等事,又自显然。书说‘王季 勤劳王家’,诗云太王翦商,都是他子孙自说,不成他 子孙诬其父祖!春秋分明说‘泰伯不从’,是不从甚底 事?若泰伯居武王之世,也只是为诸侯。但时措之宜, 圣人又有不得已处。横渠云:‘商之中世,都弃了西方 之地,不管他,所以戎狄复进入中国,太王所以迁于岐 。’然岐下也只是个荒凉之地,太王自去立个家计如此 。”夔孙。

  问:“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一段,据本意, 只是说文王。或问中载胡氏说,又兼武王而言,以为武 王之间以服事商,如何?”曰:“也不消如此说,某也 谩载放那里,这个难说。而今都回互个圣人,说得忒好 ,也不得。如东坡骂武王不是圣人,又也无礼。只是孔 子便说得来平,如‘武未尽善’。此等处未消理会,且 存放那里。”僩。

    禹吾无间然章

  范益之问:“五峰说‘禹无间然矣’章,云是‘禹 以鲧遭殛死,而不忍享天下之奉’,此说如何?”曰: “圣人自是薄于奉己,而重于宗庙朝廷之事。若只恁地 说,则较狭了。后来着知言,也不曾如此说。”义 刚。

  黻,蔽膝也,以韦为之。韦,熟皮也。有虞氏以 革,夏后氏以山,“殷火,周龙章”。祭服谓之黻,朝 服谓之□。左氏:“带裳□舄。”泳。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六

  论语十八

   子罕篇上

    子罕言利章

  行夫问“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曰:“罕言者 ,不是不言,又不可多言,特罕言之耳。罕言利者,盖 凡做事只循这道理做去,利自在其中矣。如‘利涉大川 ’,‘利用行师’,圣人岂不言利。但所以罕言者,正 恐人求之则害义矣。罕言命者,凡吉凶祸福皆是命。若 尽言命,恐人皆委之于命,而人事废矣,所以罕言。罕 言仁者,恐人轻易看了,不知切己上做工夫。然圣人若 不言,则人又理会不得如何是利,如何是命,如何是仁 ,故不可不言。但虽不言利,而所言者无非利;虽不言 命,而所言者无非命;虽不言仁,而所言者无非仁。” 恪。

  问“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曰:“这‘利’ 字是个监平声。界鏖糟的物事。 若说全不要利,又不成特地去利而就害。若才说着利, 少间便使人生计较,又不成模样。所以孔子于易,只说 ‘利者义之和’,又曰‘利物足以和义’,只说到这里 住。”又曰:“只认义和处便是利,不去利上求利了。 孟子只说个仁义,‘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 ’。只说到个‘义’字时,早是掉了那‘利’字不说了 。缘他是个里外牵连底物事,才牵着这一边,便动那一 边,所以这字难说。‘命’字亦是如此,也是个监界物 事。孔子亦非不说,如云‘不知命’之类。只是都不说 着,便又使人都不知个限量;若只说着时,便又使人百 事都放倒了,不去做。只管说仁之弊,于近世胡氏父子 见之。踢着脚指头便是仁,少间都使人不去穷其理是如 何,只是口里说个‘仁’字,便有此等病出来。”僩 。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非不言,罕言之尔 。利,谁不要。才专说,便一向向利上去。命,不可专 恃;若专恃命,则一向胡做去。仁,学者所求,非不说 ,但不常常把来口里说。泳。

  问“子罕言利”。曰:“利最难言。利不是不好 。但圣人方要言,恐人一向去趋利;方不言,不应是教 人去就害,故但罕言之耳。盖‘利者义之和’,义之和 处便利。老苏尝以为义刚而不和,惟有利在其中,故和 。此不成议论,盖义之和即是利,却不是因义之不和, 而遂用些小利以和之。后来东坡解易亦用此说,更不成 议论也。”时举。

  问:“‘子罕言利’,孔子自不曾说及利,岂但 罕言而已?”曰:“大易一书所言多矣。利,只是这个 利。若只管说与人,未必晓得‘以义为利’之意,却一 向只管营营贪得计较。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未 有义而后其君。’这个是说利,但人不可先计其利。惟 知行吾仁,非为不遗其亲而行仁;惟知行吾义,不为不 后其君而行义。”贺孙。

  文振问“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曰:“命只 是一个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气言者。天之所以赋与人 者,是理也;人之所以寿夭穷通者,是气也。理精微而 难言,气数又不可尽委之而至于废人事,故圣人罕言之 也。仁之理至大,数言之,不惟使人躐等,亦使人有玩 之之心。盖举口便说仁,人便自不把当事了。”时 举。

  “命有二:‘天命’之‘命’固难说。只贵贱得 丧委之于命,亦不可。仁在学者力行。利亦不是不好底 物事,才专说利,便废义。”泳。

  问:“子罕言仁,论语何以说仁亦多?”曰:“ 圣人也不容易说与人,只说与几个向上底。”淳 。

  问:“子所罕言之命,恐只是指夫人之穷通者言 之。今范阳尹氏皆以‘尽性’、‘知性’为言,不求之 过否?”曰:“命,只是穷通之命。”必 大。集义。

  问:“或曰:‘“罕言利”,是何等利?’杨氏 曰‘一般’云云。窃谓夫子罕言者,乃‘放于利而行’ 之‘利’。若‘利用出入’,乃义之所安处,却不可以 为一般。”曰:“‘利用出入’之‘利’,亦不可去寻 讨。寻讨着,便是‘放于利’之‘利’。如言‘利物足 以和义’,只去利物,不言自利。”又曰:“只‘元亨 利贞’之‘利’,亦不可计较,计较着即害义。为义之 人,只知有义而已,不知利之为利。”必 大。

  或问:“龟山‘都一般’之说似可疑。”曰:“ 易所言‘利’字,谓当做底。若‘放于利而行’之‘利 ’,夫子诚罕言。二‘利’字岂可做一般!”□。

  正淳问尹氏子罕一章。曰:“尹氏‘命’字之说 误。此只是‘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之‘命’。故曰‘计 利则害义,言命则废事’也。”必大。

    麻冕礼也章

  麻冕,缁布冠也,以三十升布为之。升八十缕,则 其经二千四百缕矣。八十缕,四十抄也。泳 。

  “纯,俭”,丝也。不如用丝之省约。泳 。

    子绝四章

  “绝四”是彻上彻下。

  这“意”字,正是计较底私意。僩 。

  问:“意如何毋得?”曰:“凡事顺理,则意自 正。‘毋意’者,主理而言。不顺理,则只是自家私意 。”可学。

  必,在事先;固,在事后。固,只是滞不化。德 明。

  必,在事先;固,在事后。如做一件事不是了, 只管固执,道我做得是。植。

  意,私意之发。必,在事先;固,在事后。我, 私意成就。四者相因如循环。闳祖。

  徐问“意、必、固、我”。曰:“意,是要如此 。圣人只看理当为便为,不当为便不为,不曾道我要做 ,我不要做。只容一个‘我’,便是意了。”曰:“必 、固之私轻,意、我之私重否?”曰:“意、必、固、 我,只一套去。意是初创如此,有私意,便到那必处; 必,便到固滞不通处;固,便到有我之私处。意,是我 之发端;我,是意之成就。”曰:“我,是有人己之私 否?”曰:“人自是人,己自是己,不必把人对说。我 ,只是任己私去做,便于我者则做,不便于我者则不做 。只管就己上计较利害,与人何相关。人多要人我合一 ,人我如何合得!吕铭曰:‘立己与物,私为町畦。’ 他们都说人己合一。克己,只是克去己私,如何便说到 人己为一处!物我自有一等差。只是仁者做得在这里了 ,要得人也如此,便推去及人。所以‘亲亲而仁民,仁 民而爱物’。人我只是理一,分自不同。”淳 。寓同。

  余国秀问“毋意、必、固、我”。曰:“意,是 发意要如此;必,是先事而期必;固,是事过而执滞; 到我,但知有我,不知有人。必之时浅,固之时长。譬 如士人赴试,须要必得,到揭榜后,便已必不得了。但 得则喜,喜不能得化;不得则愠,愠亦不能得化,以此 知固时久也。意是始,我是终,必、固在中间,亦是一 节重似一节也。”又云:“‘言必信,行必果。’言自 合着信,行自合着果,何待安排。才有心去必他,便是 不活,便不能久矣。”又云:“意是丝毫,我是成一山 岳也。”时。

  “意、必、固、我”,亦自有先后。凡起意作一 事,便用必期之望。所期之事或未至,或已过,又执滞 而留于心,故有有我之患。意是为恶先锋,我是为恶成 就。正如四德,贞是好底成就处,我是恶底成就处。人 杰。

  意者,有我之端;我,则意之效。先立是意,要 如此而为之,然后有必,有固,而一向要每事皆己出也 。圣人作事,初无私意。或为,或不为,不在己意,而 惟理之是从,又何固、必、有我哉!力 行。

  问:“‘意,私意也。我,私己也。’看得来私 己是个病根,有我则有意。”曰:“意是初发底意思, 我则结撮成个物事矣。有我则又起意,展转不已。此四 事一似那‘元、亨、利、贞’,但‘元、亨、利、贞’ 是好事,此是不好事。”广。

  吴仁父问“意、必、固、我”。曰:“须知四者 之相生:凡人做事,必先起意,不问理之是非,必期欲 事成而已。事既成,是非得失已定,又复执滞不化,是 之谓固。三者只成就得一个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 间三者又从这里生出。我生意,意又生必,必又生固, 又归宿于我。正如‘元、亨、利、贞’,元了亨,亨了 又利,利了又贞,循环不已。”僩。

  吴伯英问“意、必、固、我”。曰:“四者始于 我,而终于我。人惟有我,故任私意;既任私意,百病 俱生。做事未至,而有期必之心;事既有过,则有固滞 之患。凡若此者,又只是成就一个我耳。”壮 祖。

  “绝四”。先生曰:“此四者亦是相因底始于有 私意。有私意,定是有期必;既期必,又生固滞,却结 里做个有我出来。”炎。

  无“意、必、固、我”而凝然中立者,中也。端 蒙。

  必,在事先;固,在事后。有意、必、固三者, 乃成一个我。如道是我恁地做,盖固滞而不化,便成一 个我。横渠曰:“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植 。集注。

  问:“横渠谓:‘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 。’略有可疑。”曰:“人之为事,亦有其初未必出于 私意,而后来不能化去者。若曰绝私意则四者皆无,则 曰‘子绝一’便得,何用更言‘绝四’?以此知四者又 各是一病也。”时举。

  问:“意、必、固、我,有无次第?”曰:“意 ,是私意始萌,既起此意。必,是期要必行。固,是既 行之后,滞而不化。我,是缘此后便只知有我。此四者 似有终始次序。必者,迎之于前;固者,滞之于后。此 四者正与‘元、亨、利、贞’四者相类。‘元者,善之 长’,贞是个善底成就处。意是造作始萌,我是个恶底 成就处。”又问:“‘敬则无己可克。’若学之始,则 须从绝四去,如何?”曰:“
敬是成己之敬,可知无己可克。此四者,须是始学亦 须便要绝去之。”又问“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 ”。曰:“此语,尹子已辨之,疑记录有差处。”又问 :“‘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学者所宜尽心’,如 何?”曰:“所谓‘学者所宜尽心’,于此事而学之, 非谓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始尽心耳。”又问:“ 横渠云:‘四者既亡,则“以直养而无害”。’”曰: “此‘直’字说得重了。观孟子所说处,说得粗。直, 只是‘自反而缩’。后人求之太深,说得忒夹细了。” □。集义。

  问:“‘君子之学,在于意、必、固、我既亡之 后,而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如何?”曰: “不然。尹和靖一段好。意、必、固、我是要得无。未 发之前,众人俱有,却是要发而中节,与此不相类。” 又问:“若自学者而言,欲绝意、必、固、我。到圣人 地位,无此四者,则复于未发之前。复于未发之前,盖 全其天理耳。”曰:“固是如此。但发时岂不要全?” 因命敬之取和靖语录来检看。又云:“他意亦好,却说 不好。”可学。

  “‘君子之学,在意、必、固、我既亡之后,而 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何也?”曰:“‘意 、必、固、我既亡之后’,尽心于学,所言是也。喜、 怒、哀、乐自有发时,有未发时。各随处做工夫,如何 强复之于未发?尹氏语录中辨此甚详。”必 大。

  “‘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而体之于 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如此说着,便害义理。此 二句不可相对说。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固无可求 ;及其既发,亦有中节、不中节之异。发若中节者,有 何不可。至如意、必、固、我,则断不可有,二者焉得 而对语哉!横渠谓‘意、必、固、我,自始学至成德, 竭两端之教’者,谓夫子教人绝此四者,故皆以‘毋’ 字为禁止之辞。”或谓“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 有事焉”者。曰:“意、必、固、我既亡,便是天理流 行,鸢飞鱼跃,何必更任私意也!”谟 。

  问:“‘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 ,所谓‘有事’者如何?”曰:“横渠亦有此说。若既 无此,天理流出,亦须省着。”可学。

  问:“意、必、固、我,伊川以‘发而当者,理 也;发而不当者,私意也’。此语是否?”曰:“不是 如此。所谓‘毋意’者,是不任己意,只看道理如何。 见得道理是合当如此做,便顺理做将去,自家更无些子 私心,所以谓之‘毋意’。若才有些安排布置底心,便 是任私意。若元不见得道理,只是任自家意思做将去, 便是私意。纵使发而偶然当理,也只是私意,未说到当 理在。伊川之语,想是被门人错记了,不可知。”僩 。

  张子曰:“意,有思也。”未安。意却是个有为 底意思。为此一事,故起此一意也。必 大。

  “我,有方也。”方,所也,犹言有限隔也。端 蒙。

  守约问:“横渠说:‘绝四之外,心可存处,必 有事焉,圣不可知也。’”曰:“这句难理会。旧见横 渠理窟,见他里面说有这样大意。说无是四者了,便当 自有个所向,所谓‘圣不可知’,只是道这意思难说。 横渠尽会做文章,如西铭及应用之文,如百碗灯诗,甚 敏。到说话,却如此难晓,怕是关西人语言自是如此。 ”贺孙。

  问:“张子曰云云。或问谓此条‘语意简奥,若 不可晓’。窃以张子下数条语考之,似以‘必有事焉’ 为理义之精微处。其意大抵谓善不可以有心为,虽夷清 惠和,犹为偏倚,未得谓之精义。故谓‘绝四’之外, 下头有一不犯手势自然底道理,方真是义。孟子之言, 盖谓下头必有此道理,乃‘圣而不可知’处。此说于孟 子本意殊不合,然未审张子之说是如此否?”曰:“横 渠此说,又拽退孟子数重,自说得深。古圣贤无此等议 论。若如此说,将使读者终身理会不得,其流必有弊。 ”必大。

  横渠之意,以“绝”为禁止之辞。是言圣人将这 四者使学者禁绝而勿为。“毋”字亦是禁止之意。故曰 :“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必,是事之未来 处;固,是事之已过处。道夫。

  伯丰问:“张子曰:‘毋意、必、固、我,然后 能范围天地之化。’”曰:“固是如此。四者未除,如 何能范围天地!但如此说话,终是稍宽耳。”□。

    子畏于匡章

  “文不在兹乎!”言“在兹”,便是“天未丧斯文 ”。淳。

  “后死者”,夫子自谓也。“死”字对“没”字 。泳。

  问:“‘天之将丧斯文’,‘未丧斯文’,文即 是道否?”曰:“既是道,安得有丧、未丧!文亦先王 之礼文。圣人于此,极是留意。盖古之圣人既竭心思焉 ,将行之万世而无弊者也,故常恐其丧失而不可考。” 大雅。

  “后死者”是对上文“文王”言之。如曰“未亡 人”之类,此孔子自谓也。与“天生德于予”意思一般 。斯文既在孔子,孔子便做着天在。孔子此语,亦是被 匡人围得紧后,方说出来。又问:“孔子万一不能免匡 人之难时,如何?”曰:“孔子自见得了。”□。

  “‘子畏于匡’一节,看来夫子平日不曾如此说 ,往往多谦抑,与此不同。”先生笑云:“此却是真个 事急了,不觉说将出来。”炎。

  敬之问:“明道:‘“舍我其谁”,是有所受命 之辞。“匡人其如予何”,是圣人自做着天里。孟子是 论世之盛衰,己之去就,故听之于天。孔子言道之盛衰 ,自应以己任之。’未审此说如何?”曰:“不消如此 看。明道这说话,固是说未尽。如孔子云‘天之将丧斯 文’,‘天之未丧斯文’,看此语也只看天如何。只是 要紧不在此处。要紧是看圣贤所以出处大节。”贺 孙。

  问:“程子云:‘夫子免于匡人之围,亦苟脱也 。’此言何谓?”曰:“谓当时或为匡人所杀,亦无十 成。”某云:“夫子自言‘匡人其如予何’,程子谓‘ 知其必不能违天害己’,何故却复有此说?”曰:“理 固如是,事则不可知。”必大。

  问:“吕氏曰:‘文者,前后圣之所修,道则出 乎天而已。故孔子以道之废兴付之命,以文之得丧任诸 己。’”曰:“道只是有废兴,却丧不得。文如三代礼 乐制度,若丧,便扫地。”□。

    太宰问于子贡章

  先生曰:“太宰云:‘夫子圣者欤!何其多能也? ’是以多能为圣也。子贡对以夫子‘固天纵之将圣,又 多能也’。是以多能为圣人余事也。子曰:‘吾少也贱 ,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是以圣为不在 于多能也。三者之说不同,诸君且道谁说得圣人地位着 ?”诸生多主夫子之言。先生曰:“太宰以多能为圣, 固不是。若要形容圣人地位,则子贡之言为尽。盖圣主 于德,固不在多能,然圣人未有不多能者。夫子以多能 不可以律人,故言君子不多,尚德而不尚艺之意,其实 圣人未尝不多能也。”柄。

  问:“太宰初以多能为夫子之圣。子贡所答方正 说得圣人体段。夫子闻之数语,却是谦辞,及有多能非 所以率人之意。”曰:“固是子贡说得圣人本分底。圣 人所说乃谦辞。”植。

  “太宰知我乎”以下,煞有曲折意思。圣人不直 谓太宰不足以知我,只说太宰也知我,这便见圣人待人 恁地温厚。”又曰:“圣人自是多能。今若只去学多能 ,则只是一个杂骨董底人,所以说:‘君子多乎哉?不 多也。’”义刚。

  问:“夫子多材多艺,何故能尔?”曰:“圣人 本领大,故虽是材艺,他做得自别。只如礼,圣人动容 周旋,俯仰升降,自是与它人不同。如射亦然。天生圣 人,气禀清明,自是与他人不同。列子尝言圣人力能拓 关,虽未可信,然要之,圣人本领大后,事事做得出来 自别。”铢。

  问“吾不试,故艺”。曰:“想见圣人事事会, 但不见用,所以人只见它小小技艺。若使其得用,便做 出大功业来,不复有小小技艺之可见矣。”问:“此亦 是圣人贤于尧舜处否?”曰:“也不须如此说。圣人贤 于尧舜处,却在于收拾累代圣人之典章、礼乐、制度、 义理,以垂于世,不在此等小小处。此等处,非所以论 圣人之优劣也。横渠便是如此说,以为孔子穷而在下, 故做得许多事。如舜三十便征庸了,想见舜于小事,也 煞有不会处。虽是如此,也如此说不得。舜少年耕稼陶 渔,也事事去做来,所以人无缘及得圣人。圣人事事从 手头更历过来,所以都晓得。而今人事事都不会。最急 者是礼乐,乐固不识了,只是日用常行吉凶之礼,也都 不曾讲得!”僩。

  问:“‘天纵之将圣。’‘纵,犹肆也,言不为 限量’,何如?”曰:“天放纵圣人做得恁地,不去限 量它。”问:“如此,愚不肖是天限量之乎?”曰:“ 看气象,亦似天限量它一般。如这道理,圣人知得尽得 ,愚不肖要增进一分不得,硬拘定在这里。”宇 。集注。

  “将圣”,殆也。殆,庶几也,如而今说“将次 ”。“将”字训大处多。诗中“亦孔之将”之类,多训 “大”。诗里多协韵,所以要如此等字使。若论语中, 只是平说。泳。

    吾有知乎哉章

  问:“‘吾有知乎哉’与‘吾无隐乎尔’意一般否 ?”曰:“那个说得阔,这个主答问而言。”或曰:“ 那个兼动静语默说了。”曰:“然”。焘 。

  林恭甫问此章。曰:“这‘空空’是指鄙夫言。 圣人不以其无所有而略之,故下句更用‘我’字唤起。 ”义刚。

  问:“竭两端处,疑与‘不愤不启’一段相反。 ‘不愤不启’,圣人待人自理会,方启发他。空空鄙夫 ,必着竭两端告之,如何?”曰:“两端,就一事而言 。说这浅近道理,那个深远道理也便在这里。如举一隅 ,以四角言。这桌子举起一角,便有三角在。两端,以 两头言之。凡言语,便有两端。文字不可类看,这处与 那处说又别,须是看他语脉。论这主意,在‘吾有知乎 哉?无知也’。此圣人谦辞,言我无所知,空空鄙夫来 问,我又尽情说与他。凡圣人谦辞,未有无因而发者。 这上面必有说话,门人想记不全,须求这意始得。如达 巷党人称誉圣人‘博学而无所成名’,圣人乃曰:‘吾 执御矣。’皆是因人誉己,圣人方承之以谦。此处想必 是人称道圣人无所不知,诲人不倦,有这般意思。圣人 方道是我无知识,亦不是诲人不倦,但鄙夫来问,我则 尽情向他说。若不如此,圣人何故自恁地谦?自今观之 ,人无故说谦话,便似要人知模样。”宇 。

  问:“伊川谓:‘圣人之言必降而自卑,不如此 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必引而自高,不如此则道不尊。’ 此是形容圣人气象不同邪?抑据其地位合当如此?”曰 :“圣人极其高大,人自难企及,若更不俯就,则人愈 畏惮而不敢进。贤人有未熟处,人未甚信服,若不引而 自高,则人必以为浅近不足为。孟子,人皆以为迂阔, 把做无用。使孟子亦道我底诚迂阔无用,则何以起人慕 心!所以与他争辩,不是要人尊己,直使人知斯道之大 ,庶几竦动,着力去做。孔子尝言:‘如有用我者,期 月而已可也。’又言:‘吾其为东周乎!’只作平常闲 说。孟子言:‘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便说得广,是势不得不如此。”又问:“如程子说话 ,亦引而自高否?”曰:“不必如此又生枝节。且就此 本文上看一段,须反覆看来看去,要烂熟,方见意味快 乐,令人都不欲看别段,始得。”淳。 寓录云:“‘程子曰:“圣人之言,必降而自卑,不如 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高,不如此则道不尊 。”不审这处形容圣、贤气象不同,或据其地位合着如 此耶?’曰:‘地位当如此。圣人极其高大,人皆疑之 ,以为非我所能及;若更不恁地俯就,则人愈畏惮而不 敢进。孟子于道虽已见到至处,然做处毕竟不似圣人熟 ,人不能不疑其所未至,若不引而自高,则人必以为浅 近而不足为。孟子,人皆以为迂阔,把他无用了。若孟 子也道是我底诚迂阔无用,如何使得?所以与人辨,与 人争,亦不是要人尊己,只要人知得斯道之大,庶几使 人竦动警觉。夫子常言:‘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 ’又言:‘吾其为东周乎!’只平常如此说。孟子便道 :‘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便说得 恁地奢遮,其势不得不如此。这话,从来无人会如此说 。非他程先生见得透,如何敢凿空恁地说出来!”

  正淳问:“‘执两端’与‘竭两端’,如何?” 曰:“两端也只一般,犹言头尾也。执两端,方识得一 个中;竭两端,言彻头彻尾都尽也。”问:“只此是一 言而尽这道理,如何?”曰:“有一言而尽者,有数言 而尽者。如樊迟问仁,曰:‘爱人。’问知,曰:‘知 人。’此虽一言而尽,推而远之,亦无不尽。如子路正 名之论,直说到‘无所措手足’。如子路问政,哀公问 政,皆累言而尽。但只圣人之言,上下本末,始终小大 ,无不兼举。”端蒙。

    凤鸟不至章

  “凤鸟不至。”圣人寻常多有谦词,有时亦自讳不 得。泳。

   子见齐衰者章

  康叔临问:“作与趋者,敬之貌也,何为施之于齐 衰与瞽者?”:“作与趋固是敬,然敬心之所由发则不 同:见冕衣裳者,敬心生焉,而因用其敬;见齐衰者、 瞽者,则哀矜之心动于中,而自加敬也。吕刑所谓‘哀 敬折狱’,正此意也。”盖卿。震录疑 闻同。

  叔临问:“‘虽少必作,过之必趋’,欲以‘作 ’字、‘趋’字说做敬,不知如何。”曰:“固是敬, 须是看这敬心所从发处。如见齐衰,是敬心生于哀;见 瞽者,是敬心生于闵。”震。

  问:“作与趋,如何见得圣人哀矜之心?”曰: “只见之,过之,而变容动色,便是哀矜之,岂真涕泣 而后谓之哀矜也!”焘。

    颜渊喟然叹章

  学者说“颜子喟然叹曰”一章。曰:“公只消理会 :颜子因何见得到这里?是见个什么物事?”众无应者 。先生遂曰:“要紧只在‘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三句上。 须看夫子‘循循然善诱’底意思是如何。圣人教人,要 紧只在‘格物、致知’,‘克己、复礼’。这个穷理, 是开天聪明,是甚次第!”贺孙。

  夫子教颜子,只是博文、约礼两事。自尧舜以来 ,便自如此说。“惟精”便是博文,“惟一”便是约礼 。义刚。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圣门教人,只此两事 ,须是互相发明。约礼底工夫深,则博文底工夫愈明, 博文底工夫至,则约礼底工夫愈密。广 。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圣人教人,只此两事 。博文工夫固多,约礼只是这些子。如此是天理,如此 是人欲。不入人欲,则是天理。“礼者,天理之节文” 。节谓等差,文谓文采。等差不同,必有文以行之。乡 党一篇,乃圣人动容周旋皆中礼处。与上大夫言,自然 訚訚;与下大夫言,自然侃侃。若与上大夫言却侃侃, 与下大夫言却訚訚,便不是。圣人在这地位,知这则样 ,莫不中节。今人应事,此心不熟,便解忘了。又云: “圣贤于节文处描画出这样子,令人依本子去学。譬如 小儿学书,其始如何便写得好。须是一笔一画都依他底 ,久久自然好去。”又云:“天理、人欲,只要认得分 明。便吃一盏茶时,亦要知其孰为天理,孰为人欲。” 人杰。

  安卿问:“博文是求之于外,约礼是求之于内否 ?”曰:“何者为外?博文也是自内里做出来。我本来 有此道理,只是要去求。知须是致,物须是格。虽是说 博,然求来求去,终归于一理,乃所以约礼也。易所谓 :‘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 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而今尺蠖虫 子屈得一寸,便能伸得一寸来许;他之屈,乃所以为伸 。龙蛇于冬若不蛰,则冻杀了;其蛰也,乃所以存身也 。‘精义入神’,乃所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乃所 以崇德也。‘欲罢不能’,如人行步,左脚起了,不由 得右脚不起。所谓‘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若是到 那‘穷神知化’,则须是‘德之盛也’方能。颜子其初 见得圣人之道尚未甚定,所以说‘弥高,弥坚,在前, 在后’。及博文、约礼工夫既到,则见得‘
如有所立,卓尔’。但到此却用力不得了,只待他熟 后,自到那田地。”义刚。

  国秀问:“所以博文、约礼,格物、致知,是教 颜子就事物上理会。‘克己复礼’,却是颜子有诸己。 ”曰:“格那物,致吾之知也,便是会有诸己。”贺 孙。

  因论“博我以文”,曰:“固是要就书册上理会 。然书册上所载者是许多,书册载不尽底又是多少,都 要理会。”僩。

  正淳问“颜渊喟然叹曰”一段。曰:“吾人未到 他地位,毕竟未识说个什么。”再问,乃曰:“‘瞻之 在前,忽然在后’,是没捉摸处,是他颜子见得恁地。 ‘如有所立,卓尔’,是圣人已到颜子未到处。”□。 以下总论。

  颜渊喟然叹处。是颜子见得未定,只见得一个大 物事,没奈他何。节。

  颜子“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 后”,不是别有个物事。只是做来做去,只管不到圣人 处。若做得紧,又太过了;若放慢做,又不及。圣人则 动容周旋,都是这道理。义刚。

  或问颜子钻仰。曰:“颜子钻仰前后,只得摸索 不着意思。及至尽力以求之,则有所谓卓然矣。见圣人 气象,大概如此。然到此时工夫细密,从前笃学力行底 粗工夫,全无所用。盖当此时只有些子未安乐,但须涵 养将去,自然到圣人地位也。”力行。

  仰高钻坚,瞻前忽后,此犹是见得未亲切在。“ 如有所立,卓尔”,方始亲切。“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只是脚步未到,盖不能得似圣人从容中道也。闳 祖。

  “瞻之在前,忽然在后”是犹见得未定。及“所 立卓尔”,则已见得定,但未到尔。只是天理自然底, 不待安排。所以着力不得时,盖为安排着便不自然,便 与他底不相似。这个“卓尔”,事事有在里面,亦如“ 一以贯之”相似。佐。

  或问“瞻前忽后”章。曰:“此是颜子当初寻讨 不着时节,瞻之却似在前,及到着力赶上,又却在后; 及钻得一重了,又却有一重;及仰之,又却煞高;及至 上得一层了,又有一层。到夫子教人者,又却‘循循善 诱’,既博之以文,又约之以礼。博之以文,是事事物 物皆穷究;约之以礼,是使之复礼,却只如此教我循循 然去下工夫,久而后见道体卓尔立在这里,此已见得亲 切处。然‘虽欲从之’,却又‘末由也已’,此是颜子 未达一间时,此是颜子说己当初捉摸不着时事。”祖道 问:“颜子此说亦是立一个则例与学者求道用力处,故 程子以为学者须学颜子,有可依据,孟子才大难学者也 。”曰:“然。”祖道。

  周元兴问:“颜子当钻仰瞻忽时,果何所见?” 曰:“颜子初见圣人之道广大如此,欲向前求之,转觉 无下手处;退而求之,则见圣人所以循循然善诱之者, 不过博文约礼。于是就此处竭力求之,而所见始亲切的 当,如有所立卓尔在前,而叹其峻绝着力不得也。”又 问:“颜子合下何不便做博文、约礼工夫?”曰:“颜 子气禀高明,合下见得圣人道大如此,未肯便向下学中 求。及其用力之久,而后知其真不外此,故只于此处着 力尔。”铢。

  问:“颜子瞻忽事,为其见得如此,所以‘欲罢 不能’?”曰:“只为夫子博之以文,约之以礼,所以 ‘欲罢不能’。”问:“瞻忽前后,是初见时事;仰高 钻坚,乃其所用力处。”曰:“只是初见得些小,未能 无碍,奈何他不得。夫子又只告以博文、约礼,颜子便 服膺拳拳弗失。紧要是博文、约礼。”问:“颜子后来 用力,见得‘如有所立卓尔’,何故又曰‘虽欲从之, 末由也已’?”曰:“到此亦无所用力。只是博文、约 礼,积久自然见得。”德明。

  问:“颜子喟然叹处,莫正是未达一间之意?夫 颜子无形显之过,夫子称其‘三月不违仁’。所谓违仁 ,莫是有纤毫私欲发见否?”曰:“易传中说得好,云 :‘既未能“不勉而中”,“所欲不逾矩”,是有过也 。’瞻前忽后,是颜子见圣人不可及,无捉摸处。‘如 有所立卓尔’,却是真个见得分明。”又曰:“颜子才 有不顺意处,有要着力处,便是过。”人 杰。

  夫子之教颜子,只是博文、约礼二事。至于“欲 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处,只欠个熟。所 谓“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 人杰。

  问“颜渊喟然叹”章。曰:“‘仰钻瞻忽’四句 是一个关。‘如有所立卓尔’处又是一个关。不是夫子 循循善诱,博文、约礼,便虽见得高坚前后,亦无下手 处。惟其如此,所以过得这一关。‘欲罢不能’,非止 是约礼一节;博文一节处,亦是‘欲罢不能’。博文了 ,又约礼;约礼了,又博文。恁地做去,所以‘欲罢不 能’。至于‘如有所立’去处,见得大段亲切了。那‘ 末由也已’一节,却自着力不得。着力得处,颜子自着 力了;博文、约礼,是着力得处也。”又曰:“颜子为 是先见得这个物事了,自高坚前后做得那卓尔处,一节 亲切如一节了。如今学者元不曾识那个高坚前后底是甚 物事,更怎望他卓尔底!”植。

  问“瞻之在前”四句。曰:“此段有两重关。此 处颜子非是都不曾见得。颜子已是到这里了,比他人都 不曾到。”问:“圣人教人先博文而后约礼,横渠先以 礼教人,何也?”曰:“学礼中也有博文。如讲明制度 文为,这都是文;那行处方是约礼也。”夔 孙。

  “欲罢不能”,是住不得处。惟“欲罢不能”, 故“竭吾才”。不惟见得颜子善学圣人,亦见圣人曲尽 诱掖之道,使他欢喜,不知不觉得到气力尽处。如人饮 酒,饮得一杯好,只管饮去,不觉醉郎当了。夔 孙。

  大率看文字,且看从实处住。如“喟然叹”一章 ,且看到那欲罢不能处。如后面,只自家工夫到那田地 ,自见得,都不必如此去赞咏想像笼罩。焘 。

  问:“‘如有所立卓尔’,只是说夫子之道高明 如此,或是似有一物卓然可见之意否?”曰:“亦须有 个模样。”问:“此是圣人不思不勉,从容自中之地。 颜子钻仰瞻忽,既竭其才,叹不能到。”曰:“颜子钻 仰瞻忽,初是捉摸不着。夫子不就此启发颜子,只博之 以文,约之以礼,令有用功处。颜子做这工夫,渐见得 分晓,至于‘欲罢不能’,已是住不得。及夫既竭吾才 ,如此精专,方见得夫子动容周旋无不中处,皆是天理 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晓。到这里,只有个生熟了。颜子 些小未能浑化如夫子,故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德明。

  问:“‘如有所立卓尔’,是圣人不思不勉,从 容自中处。颜子必思而后得,勉而后中,所以未至其地 。”曰:“颜子竭才,便过之。”问:“如何过?”曰 :“才是思勉,便过;不思勉,又不及。颜子勉而后中 ,便有些小不肯底意;心知其不可,故勉强摆回。此等 意义,悬空逆料不得,须是亲到那地位方自知。”问: “集注解‘瞻之在前,忽然在后’,作‘无方体’。” 曰:“大概亦是如此。”德明。

  恭父问:“颜子平日深潜沉□,触处从容,只于 喟然之叹见得他煞苦切处。扬子云‘颜苦孔之卓’,恐 也是如此。到这里,见得圣人直是峻极,要进这一步不 得,便觉有恳切处。”曰:“颜子到这里,也不是大段 着力。只他自觉得要着力,自无所容其力。”贺 孙。恪录云:“恭父问:‘颜子平日深潜纯粹,到此似 觉有苦心极力之象。只缘他工夫到后,视圣人地位,卓 然只在目前,只这一步峻绝,直是难进。故其一时勇猛 奋发,不得不如此。观扬子云言“颜苦孔之卓”,似乎 下得个“苦”字亦甚亲切。但颜子只这一时勇猛如此, 却不见迫切。到“末由也已”,亦只得放下。’曰:“ 看他别自有一个道理。然兹苦也,兹其所以为乐也。’ ”

  程子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难,直是峻绝,又大 段着力不得。”所以着力不得,缘圣人“不勉而中,不 思而得”了。贤者若着力要不勉不思,便是思勉了,此 所以说“大段着力不得”。今日勉之,明日勉之,勉而 至于不勉;今日思之,明日思之,思而至于不思。自生 而至熟,正如写字一般。会写底,固是会;不会写底, 须学他写。今日写,明日写,自生而至熟,自然写得。 泳。集注。

  问:“程子曰‘到此地位’,至‘着力不得’, 何谓也?”曰:“未到这处,须是用力。到这处,自要 用力不得。如孔子‘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这处 如何用力得!只熟了,自然恁地去。横渠曰:‘大可为 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过此以往,未之或知 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淳。 寓录同。洽录云:“到这里直待他自熟。且如熟,还可 着力否?”

  问:“‘颜渊喟然叹’一段,高坚前后,可形容 否?”曰:“只是说难学,要学圣人之道,都摸索不着 。要如此学不得,要如彼学又不得,方取他前,又见在 后。这处皆是譬喻如此。其初恁地难,到‘
循循善诱’,方略有个近傍处。”吴氏以为卓尔亦不 出乎日用行事之间。问:“如何见得?”曰:“是他见 得恁地定,见得圣人定体规模。此处除是颜子方见得。 ”问:“程子言‘到此大段着力不得’,胡氏又曰‘不 怠所从,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何也?”曰:“‘末由 也已’,不是到此便休了不用力。但工夫用得细,不似 初间用许多粗气力,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 行’之类。这处也只是循循地养将去。颜子与圣人大抵 争些子,只有些子不自在。圣人便‘不勉而中,不思而 得’,这处如何大段着力得!才着力,又成思勉去也。 只恁地养熟了,便忽然落在那窠窟里。明道谓:‘贤毋 谓我不用力,我更着力!’淳录云:“ 明道谓:‘贤看颢如此,颢煞用工夫!’”人见明 道是从容。然明道却自有着力处,但细腻了,人见不得 。”宇。

  正淳问集注“颜子喟然而叹”一章,不用程子而 用张子之说。曰:“此章经文自有次第。若不如张子说 ,须移‘如有所立卓尔’向前,始得。”必 大。

  蜚卿问:“博约之说,程子或以为知要,或以为 约束,如何?”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与‘博 学于文,约之以礼’一般。但‘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孔子是泛言人能博文而又能约礼,可以弗畔夫道,而 颜子则更深于此耳。侯氏谓博文是‘致知、格物’,约 礼是‘克己复礼’,极分晓。而程子却作两样说,便是 某有时晓他老先生说话不得。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 将以反说约也’,这却是知要。盖天下之理,都理会透 ,到无可理会处,便约。盖博而详,所以方能说到要约 处。约与要同。”道夫曰:“汉书‘要求’字读如‘约 束’。”曰:“然。”顷之,复曰:“‘知崇礼卑’, 圣人这个‘礼’字,如何说到那地位?”道夫曰:“知 崇便是博,礼卑便是约否?”曰:“博然后崇,约然后 卑。物理穷尽,卓然于事物之表,眼前都栏自家不住, 如此则所谓崇。戒慎恐惧,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 着力,如此则是卑。”问“卑法地”。曰:“只是极其 卑尔。”又问:“知崇如天,礼卑如地,而后人之理行 乎?”曰:“知礼成性,而天理行乎其间矣。”道 夫。集义。

  问:“横渠说颜子三段,却似说颜子未到中处。 ”曰:“可知是未到从容中道。如‘瞻之在前,忽焉在 后’,便是横渠指此做未能及中。盖到这里,又着力不 得,才紧着便过了,稍自放慢便远了。到此不争分毫间 ,只是做得到了,却只涵养。‘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 尔’,便是未到‘不思而得’处;‘虽欲从之,末由也 已’,便是未到‘不勉而中’处。”□。

  问横渠说颜子发叹处。曰:“‘高明不可穷’, 是说‘仰之弥高’;‘博厚不可极’,是说‘钻之弥坚 ’;‘中道不可识’,则‘瞻之在前,忽然在后’。至 其‘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则方见‘如有所立卓尔’ 。谓之‘如’,则是于圣人中道所争不多。才着力些, 便过;才放慢些,便不及,直是不容着力。”人 杰。

  “所谓‘瞻之在前,忽然在后’,这只是个‘中 庸不可能’。盖圣人之道,是个恰好底道理,所以不可 及。自家才着意要去做,不知不觉又蹉过了。且如‘恭 而安’,这是圣人不可及处。到得自家才着意去学时, 便恭而不安了,此其所以不可能。只是难得到恰好处, 不着意又失了,才着意又过了,所以难。横渠曰:‘高 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盖颜子之叹也 。’虽说得拘,然亦自说得好。”或曰:“伊川过、不 及之说,亦是此意否?”曰:“然。盖方见圣人之道在 前,自家要去赶着他,不知不觉地蹉过了,那圣人之道 又却在自家后了。”所谓‘忽然在后’,也只是个‘中 庸不可能’。‘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非特以博文、约礼分先后次序 ,博文中亦自有次序,约礼中亦自有次序,有个先后浅 深。‘欲罢不能’,便只是就这博文、约礼中做工夫。 合下做时,便是下这十分工夫去做。到得这叹时,便是 ‘欲罢不能’之效。众人与此异者,只是争这个‘欲罢 不能’。做来做去,不知不觉地又住了。颜子则虽罢而 自有所不能,不是勉强如此,此其所以异于人也。”又 曰:“颜子工夫到此,已是七八分了。到得此,是滔滔 地做将去,所以‘欲罢不能’。如人过得个关了,便平 地行将去。”僩。

  伯丰问:“颜子求‘龙德正中’,而未见是‘庸 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圣人从容中道地位 否?”曰:“然。”又问:“
‘极其大而后中可求’,如何?”曰:“此言‘执其 两端,用其中于民’,正如程子室中、厅中、国中之说 。不极其大,则不得其中也。”又问:“‘止其中而后 大可有’,如何?”曰:“在中间,便尽得四边。若偏 向这一边,即照管那一边不得。张子此语甚好。若云‘ 未见其止’,却使得不是。‘未见其止’,只是不息, 非‘得其所止’之‘止’。”□。

    子疾病章

  问:“‘久矣哉,由之行诈!’是不特指那一事言 也。”曰:“
是指从来而言。”问:“人苟知未至,意未诚,则此 等意虑时复发露而不自觉?”曰:“然。”广 。

  问:“‘由之行诈’,如何?”曰:“见子路要 尊圣人,耻于无臣而为之,一时不能循道理,子路本心 亦不知其为诈。然而子路寻常亦是有不明处,如死孔悝 之难,是致死有见不到。只有一毫不诚,便是诈也。” 饶本作:“子路平日强其所不知以为知 ,故不以出公为非。”□。

  问“子路使门人为臣”一章。曰:“世间有一种 事,分明是不好,人也皆知其不好。谓如子路使门人为 臣,此等事,未有不好,亦未为欺天。但子路见不透, 却把做好事去做了,不知其实却不是了。”焘 。

    子贡曰有美玉章

  子贡只是如此设问,若曰“此物色是只藏之,惟复 将出用之”耳,亦未可议其言之是非也。必 大。

    子欲居九夷章

  问:“子欲居九夷,使圣人居之,真有可变之理否 ?”曰:“然。”或问:“九夷,前辈或以箕子为证, 谓朝鲜之类,是否?”曰:“此亦未见得。古者中国亦 有夷、狄,如鲁有淮夷,周有伊雒之戎是也。”又问: “此章与‘乘桴浮海’,莫是戏言否?”曰:“只是见 道不行,偶然发此叹,非戏言也。”因言:“后世只管 说当时人君不能用圣人,不知亦用不得。每国有世臣把 住了,如何容外人来做!如鲁有三桓,齐有田氏,晋有 六卿,比比皆然,如何容圣人插手!”雉 。

    出则事公卿章

  “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此等处,圣人必有 为而言。焘。

  问“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曰:“语有两处 如此说,皆不可晓。寻常有三般说话:一以为上数事我 皆无有;一说谓此数事外我皆复何有;一说云于我何有 ,然皆未安,某今阙之。”去伪。集注 今有定说。

  正淳问:“‘出则事公卿’一段,及范氏以‘燕 而不乱’为‘不为酒困’,如何?”曰:“此说本卑, 非有甚高之行,然工夫却愈精密,道理却愈无穷。故曰 ‘知崇、礼卑’,又曰‘崇德、广业’。盖德知虽高, 然践履却只是卑则愈广。”又曰:“‘德言盛,礼言恭 ,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此章之义,似说得极 低,然其实则说得极重。范氏似以‘不为酒困’为不足 道,故以燕饮不乱当之,过于深矣。”必 大。

    子在川上章

  问“逝者如斯”。曰:“逝只训往。‘斯’字方指 川流处。”植。

  或问:“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曰:“古说是见川流,因叹。大抵过去底物不息 ,犹天运流行不息如此,亦警学者要当如此不息。盖圣 人之心‘纯亦不已’,所以能见之。”去 伪。

  问:“注云:‘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 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 流,故于此发以示人。’其反而求之身心,固生生而不 息,气亦流通而不息。二者皆得之于天,与天地为一体 者也。然人之不能不息者有二:一是不知后行不得,二 是役于欲后行不得。人须是下穷理工夫,使无一理之不 明;下克己工夫,使无一私之或作。然此两段工夫皆归 在敬上,故明道云:‘其要只在慎独。’”曰:“固是 。若不慎独,便去隐微处间断了。能慎独,然后无间断 。若或作或辍,如何得与天地相似!”广 。士毅录云:“
此只要常常相续,不间断了。”集 注。

  或问:“‘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此道体 之本然也。’如何?”曰:“程子言之矣,‘天运而不 已,日往则月来’云云,‘皆与道为体’。‘与道为体 ’,此句极好。某常记得旧作观澜记两句云:‘观湍流 之不息,悟有本之无穷。’”人杰。祖 道录别出。

  或问“子在川上”。曰:“此是形容道体。伊川 所谓‘与道为体’,此一句最妙。某尝为人作观澜词, 其中有二句云:‘观川流之不息兮,悟有本之无穷。’ ”又问:“明道曰:‘其要只在慎独。’如何?”曰: “能慎独,则无间断,而其理不穷。若不慎独,便有欲 来参入里面,便间断了也,如何却会如川流底意!”又 问:“明道云:‘自汉以来,诸儒皆不识此’,如何? ”曰:“是他不识,如何却要道他识。此事除了孔孟, 犹是佛老见得些形象。譬如画人一般,佛老画得些模样 。后来儒者于此全无相着,如何教他两个不做大!”祖 道曰:“只为佛老从心上起工夫,其学虽不是,然却有 本。儒者只从言语文字上做,有知此事是合理会者,亦 只做一场话说过了,所以输与他。”曰:“彼所谓心上 工夫本不是,然却胜似儒者多。公此说却是。”祖 道。

  问:“注云:‘此道体之本然也。’后又曰:‘ 皆与道为体。’向见先生说:‘道无形体,却是这物事 盛,载那道出来,故可见。“
与道为体”,言与之为体也。这“体”字较粗。’如 此,则与本然之体微不同。”曰:“也便在里面。只是 前面‘体’字说得来较阔,连本末精粗都包在里面;后 面‘与道为体’之‘体’,又说出那道之亲切底骨子。 恐人说物自物,道自道,所以指物以见道。其实这许多 物事凑合来,便都是道之体,便在这许多物上,只是水 上较亲切易见。”僩。

  公晦问:“‘子在川上’注,‘体’字是‘体用 ’之‘体’否?”曰:“只是这个‘体道’之‘体’, 只是道之骨子。”节。

  问:“如何是‘与道为体’?”曰:“与那道为 形体。这体字却粗,只是形体。”问:“犹云‘性者道 之形体’否?”曰:“然。”僩。

  问:“注云:‘此道体也’。下面云:‘是皆与 道为体。’‘与’字,其义如何?”曰:“此等处要紧 。‘与道为体’,是与那道为体。道不可见,因从那上 流出来。若无许多物事,又如何见得道?便是许多物事 与那道为体。水之流而不息,最易见者。如水之流而不 息,便见得道体之自然。此等处,闲时好玩味。”炎 。

  “与道为体”,此四字甚精。盖物生水流,非道 之体,乃与道为体也。学蒙。

  先生举程子“与道为体”之语示过,言:“道无 形体可见。只看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不息,物生 不穷,显显者乃是‘与道为体’。”过 。

  问:“伊川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至‘ 皆与道为体’,如何?”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 而下者谓之器’,道本无体。此四者,非道之体也,但 因此则可以见道之体耳。那‘无声无臭’便是道。但寻 从那‘无声无臭’处去,如何见得道?因有此四者,方 见得那‘无声无臭’底,所以说‘与道为体’。”刘用 之曰:“如炭与火相似。”曰:“也略是如此。”义 刚。

  徐问:“程子曰‘日往则月来’,至‘皆与道为 体’,何谓也?”曰:“日月寒暑等不是道。宇 录云:“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不息,物生不穷不 是道。”然无这道,便也无这个了。惟有这道,方 始有这个。既有这个,则就上面便可见得道。这个是与 道做骨子。”问:“张思叔说:‘此便是无穷。’伊川 曰:‘一个“无穷”,如何便了得!’何也?”曰:“ 固是无穷,然须看因甚恁地无穷。须见得所以无穷处, 始得。若说天只是高,地只是厚,便也无说了。须看所 以如此者是如何。”淳。宇同。

  周元兴问“与道为体”。曰:“天地日月,阴阳 寒暑,皆‘与道为体’。又问:“此‘体’字如何?” 曰:“是体质。道之本然之体不可见,观此则可见无体 之体,如阴阳五行为太极之体。”又问:“
太极是体,二五是用?”曰:“此是无体之体。”叔 重曰:“如‘其体则谓之易’否?”曰:“然。”又问 :“有天德便可语王道。”曰:“有天德,则便是天理 ,便做得王道;无天德,则做王道不成。”又曰:“无 天德,则是私意,是计较。后人多无天德,所以做王道 不成。”节。

  伊川说:“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为 体。”这个“体”字,似那形体相似。道是虚底道理, 因这个物事上面方看见。如历家说二十八宿为天之体。 天高远,又更运转不齐,不记这几个经星,如何见得他 。“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一事之非仁。经礼、曲 礼,便是与仁为体。高。

  至之问:“‘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便是‘ 纯亦不已’意思否?”曰:“固是。然此句在吾辈作如 何使?”杨曰:“学者当体之以自强不息。”曰:“只 是要得莫间断。程子谓:‘此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语 王道,其要只在慎独。’慎独与这里何相关?只少有不 慎,便断了。”宇。

  又曰:“天理流行之妙,若少有私欲以间之,便 如水被些障塞,不得恁滔滔地流去。”问:“程子谓: ‘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曰:“是不曾识得 。佛氏却略曾窥得上面些个影子。”儒 用。

  问注中“有天德而后可以语王道”。先生云:“ 只是无些子私意。”

  “子在川上”一段注:“此道体之本然也。欲学 者时时省察,而无毫发之间断。”才不省察,便间断, 此所以“其要只在慎独”。人多于独处间断。泳 。

  因说此章,问曰:“今不知吾之心与天地之化是 两个物事,是一个物事?公且思量。”良久,乃曰:“ 今诸公读书,只是去理会得文义,更不去理会得意。圣 人言语,只是发明这个道理。这个道理,吾身也在里面 ,万物亦在里面,天地亦在里面。通同只是一个物事, 无障蔽,无遮碍。吾之心,即天地之心。圣人即川之流 ,便见得也是此理,无往而非极致。但天命至正,人心 便邪;天命至公,人心便私;天命至大,人心便小,所 以与天地不相似。而今讲学,便要去得与天地不相似处 ,要与天地相似。”又曰:“虚空中都是这个道理,圣 人便随事物上做出来。”又曰:“如今识得个大原了, 便见得事事物物都从本根上发出来。如一个大树,有个 根株,便有许多芽蘖枝叶,牵一个则千百个皆动。”夔 孙。

  因说“子在川上”章,问:“明道曰:‘天地设 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则无间断。’也是这 意思?”曰:“固是天地与圣人一般,但明道说得宽。 ”夔孙。

  问:“‘见大水,必观焉’,是何意?”曰:“ 只川上之叹,恐是夫子本语。孟荀之言,或是传闻之讹 。”必大。

    我未见好德如好色章

  至之问:“‘好德如好色’,此即大学‘如好好色 ’之意,要得诚如此。然集注载卫灵公事,与此意不相 应,何也?”曰:“书不是恁地读。除了灵公事,便有 何发明?存灵公事在那上,便有何相碍?此皆没紧要。 圣人当初只是恁地叹未见好德如那好色者。自家当虚心 去看,又要反求思量,自己如何便是好德,如何便是好 色,方有益。若只管去校量他,与圣人意思愈见差错。 圣人言语,自家当如奴仆,只去随他,教住便住,教去 便去。今却如与做师友一般,只去与他校,如何得!大 学之说,自是大学之意;论语之说,自是论语之意。论 语只是说过去,尾重则首轻,这一头低,那一头昂。大 学只将两句平头说去,说得尤力。如何要合两处意来做 一说得!”淳。蜀录作“林一之问”, 文少异。

  叔重问:“何谓招摇?”曰:“如翱翔。”节 。

    语之而不惰章

  读“语之而不惰”,曰:“惟于行上见得他不惰。 ”时举。

  陈仲亨问:“‘语之而不惰’,于甚处见得?” 曰:“如‘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欲 罢不能’,皆是其不惰处。”义刚。

  问:“如何是不惰处?”曰:“颜子听得夫子说 话,自然住不得。若他人听过了,半疑半信,若存若亡 ,安得不惰!”雉。

  问:“语之不惰。”曰:“看来‘不惰’,只是 不说没紧要底话,盖是那时也没心性说得没紧要底话了 。”焘。

    子谓颜渊章

  问:“未见其止。”曰:“如横渠之说,以为止是 止于中,亦说得,但死而不活。盖是颜子未到那处,未 到那成就结果处。盖颜子一个规模许多大,若到那收因 结果,必有大段可观者也。”焘。

    苗而不秀章

  徐问:“‘苗而不秀,秀而不实’,何所喻?”曰 :“皆是勉人进学如此。这个道理难当,只管恁地勉强 去。‘苗而不秀,秀而不实’,大概只说物有生而不到 长养处,有长养而不到成就处。”淳。

  苗须是秀,秀须是实,方成。不然,何所用?学 不至实,亦何所用?

    后生可畏章

  “‘后生可畏’,是方进者也;‘四十五十而无闻 ’,是中道而止者也。”曰:“然。”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七

  论语十九

   子罕篇下

    法语之言章

  “法语之言”,“巽与之言”,巽,谓巽顺。与他 说,都是教他做好事,如“有言逊于汝志”。重处在“ 不改、不绎”。圣人谓如此等人,与他说得也不济事, 故曰:“吾末如之何也已!”端蒙。

  植说:“此章集注云:‘法语,人所敬惮,故必 从。然不改,则面从而已。’如汉武帝见汲黯之直,深 所敬惮,至帐中可其奏,可谓从矣。然黯论武帝‘内多 欲而外施仁义’,岂非面从!集注云:‘巽言无所乖忤 ,故必悦。然不绎,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如孟 子论太王好色、好货,齐王岂不悦。若不知绎,则徒知 古人所谓好色,不知其能使‘内无怨女,外无旷夫’; 徒知古人所谓好货,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积仓,行者有 裹粮’。”先生因曰:“集注中举杨氏说,亦好。”植 。

    三军可夺帅章

  志若可夺,则如三军之帅被人夺了。做官夺人志。 志执得定,故不可夺;执不牢,也被物欲夺去。志真个 是不可夺!泳。

    衣敝缊袍章

  “衣敝缊袍”,是里面夹衣,有绵作胎底。义 刚。

  “衣敝缊袍”,也有一等人资质自不爱者。然如 此人亦难得。泳。

  先生曰:“李闳祖云:‘忮,是疾人之有;求, 是耻己之无。’吕氏之说亦近此意。然此说又分晓。” □。

  问“子路终身诵之”。曰:“是自有一般人,着 破衣服在好衣服中,亦不管者。子路自是不把这般当事 。”□问:“子路却是能克治。如‘愿车马,衣轻裘, 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曰:“子路自是恁地人, 有好物事,犹要与众人共用了。上蔡论语中说管仲器小 处一段,极好。”□。

  问:“‘子路终身诵之’,此子路所以不及颜渊 处。盖此便是‘
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底意思。 然他将来自诵,便是‘无那无伐善、施劳’意思。”曰 :“所谓‘终身诵之’,亦不是他矜伐。只是将这个做 好底事,‘终身诵之’,要常如此,便别无长进矣。” 又问吕氏“贫与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之语。曰 :“世间人见富贵底,不是心里妒嫉他,便羡慕他,只 是这般见识尔!”僩。

  谢教问:“‘子路终身诵之’,夫子何以见得终 其身也?”曰:“只是以大势恁地。这处好,只不合自 担当了,便止于此,便是自画。大凡十分好底事,才自 担,便也坏了,所谓‘有其善,丧厥善’。”淳 。

  道怕担了。“何足以臧!”可学 。

    知者不惑章

  “知者不惑。”真见得分晓,故不惑。泳 。

  道夫问“仁者不忧”。曰:“仁者通体是理,无 一点私心。事之来者虽无穷,而此之应者各得其度。所 谓‘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 而不惑’,何忧之有!”骧。

  “仁者不忧。”仁者,天下之公。私欲不萌,而 天下之公在我,何忧之有!泳。

  或问:“‘仁者不忧’,但不忧,似亦未是仁” 。曰:“今人学问百种,只是要‘克己复礼’。若能克 去私意,日间纯是天理,自无所忧,如何不是仁。”义 刚。

  陈仲亨说“仁者不忧”,云:“此非仁体,只是 说夫子之事。”先生曰:“如何又生出这一项情节!恁 地,则那两句也须恁地添一说,始得。这只是统说。仁 者便是不忧。”义刚。

  “勇者不惧。”气足以助道义,故不惧。故孟子 说:“配义与道,无是,馁也。”今有见得道理分晓而 反慑怯者,气不足也。泳。

  或问“勇者不惧”,举程子“明理可以治惧”之 说。曰:“明理固是能勇,然便接那‘不惧’未得,盖 争一节在,所以圣人曰:‘勇者不惧。’”焘 。

  李闳祖问:“论语所说‘勇者不惧’处,作‘有 主则不惧’。恐‘有主’字明‘勇’字不出。”曰:“ 也觉见是如此。多是一时间下字未稳,又且恁地备员去 。”因云:“前辈言,解经命字为难。近人解经,亦间 有好处,但是下语亲切,说得分晓。若前辈所说,或有 不大故分晓处,亦不好。如近来耿氏说易‘女子贞不字 ’。伊川说作‘
字育’之‘字’。耿氏说作‘许嫁笄而字’之‘字’ ,言‘女子贞不字’者,谓其未许嫁也,却与昏媾之义 相通,亦说得有理。”又云:“伊川易亦有不分晓处甚 多。如‘益之,用凶事’,作凶荒之‘凶’,直指刺史 、郡守而言。在当时未见有刺史、郡守,岂可以此说。 某谓‘益之,用凶事’者,言人臣之益君,是责难于君 之时,必以危言鲠论恐动其君而益之,虽以中而行,然 必用圭以通其信。若不用圭而通,又非忠以益于君也。 ”卓。

  行夫说“仁者不忧”一章。曰:“‘勇者不惧’ ,勇是一个果勇必行之意,说‘不惧’也易见。‘知者 不惑’,知是一个分辨不乱之意,说‘不惑’也易见。 惟是仁如何会不忧?这须思之。”行夫云:“仁者顺理 ,故不忧。若只顺这道理做去,自是无忧。”曰:“意 思也是如此,更须细思之。”久之,行夫复云云。曰: “毕竟也说得粗。仁者所以无忧者,止缘仁者之心便是 一个道理。看是什么事来,不问大小,改头换面来,自 家此心各各是一个道理应副去。不待事来,方始安排, 心便是理了。不是方见得道理合如此做,不是方去恁地 做。”贺孙。恪录别出。

  蔡行夫问“仁者不忧”一章。曰:“知不惑,勇 不惧,却易理会。‘仁者不忧’,须思量仁者如何会不 忧。”蔡云:“莫只是无私否?”方子 录云:“或曰:‘仁者无私心,故乐天而不忧。’”曰 :“
固是无私。然所以不忧者,须看得透,方得。”杨至 之云:“是人欲净尽,自然乐否?”曰:“此亦只是貌 说。”洪庆问:“先生说是如何?”曰:“仁者心便是 理,看有甚事来,便有道理应他,所以不忧。方 子录云:“仁者理即是心,心即是理。有一事来,便有 一理以应之,所以无忧。”恪录一作:“仁者心与理一 ,心纯是这道理。看什么事来,自有这道理在处置他, 自不烦恼。”人所以忧者,只是卒然遇事,未有一 个道理应他,便不免有忧。”恪录一作 :“今人有这事,却无道理,便处置不来,所以忧。” 从周录云:“人所以有忧者,只是处未得。”恪。

  方毅父问:“‘知者不惑’,明理便能无私否? ”曰:“也有人明理而不能去私欲者。然去私欲,必先 明理。无私欲,则不屈于物,故勇。惟圣人自诚而明, 可以先言仁,后言知。至于教人,当以知为先。”铢 。时举少异。

  先生说“知者不惑”章:“惟不惑不忧,便生得 这勇来。”植。

  问“知者不惑”章。曰:“有仁、知而后有勇, 然而仁、知又少勇不得。盖虽曰‘仁能守之’,只有这 勇方能守得到头,方能接得去。若无这勇,则虽有仁、 知、少间亦恐会放倒了。所以中庸说‘仁、知、勇三者 ’。勇,本是个没紧要底物事。然仁、知不是勇,则做 不到头,半涂而废。”焘。

  或问:“‘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何以与前面‘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次序 不同?”曰:“成德以仁为先,进学以知为先,此诚而 明,明而诚也。”“中庸言三德之序如何?”曰:“亦 为学者言也。”问:“何以勇皆在后?”曰:“末后做 工夫不退转,此方是勇。”铢。

  或问:“人之所以忧、惑、惧者,只是穷理不尽 ,故如此。若穷尽天下之理,则何忧何惧之有?因其无 所忧,故名之曰仁;因其无所惑,故名之曰知;因其无 所惧,故名之曰勇。不知二说孰是?”曰:“仁者随所 寓而安,自是不忧;知者所见明,自是不惑;勇者所守 定,自是不惧。夫不忧、不惑、不惧,自有次第。”或 曰:“勇于义,是义理之勇。如孟施舍、北宫黝,皆血 气之勇。”人杰录云:“或曰:‘勇是 勇于义,或是武勇之勇?’曰:‘大概统言之,如孟施 舍北宫黝,皆血气之勇。’”曰:“三者也须穷理 克复,方得。只如此说,不济事。”去 伪。

  问:“‘知者不惑’,集注:‘知以知之,仁以 守之,勇以终之。’看此三句,恐知是致知、格物,仁 是存养,勇是克治之功。”先生首肯,曰:“是。勇是 持守坚固。”问:“中庸‘力行近乎仁’,又似‘勇者 不惧’意思。”曰:“交互说,都是。如‘或生而知之 ,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三知都是知;‘或安而 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三行都是仁;‘ 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三近都是勇 。”宙。

    可与共学章

  “可与共学”,有志于此;“可与适道”,已看见 路脉;“可与立”,能有所立;“可与权”,遭变事而 知其宜,此只是大纲如此说。可学。

  问“可与适道”章。曰:“这个只说世人可与共 学底,未必便可与适道;可与适道底,未必便可与立; 可与立底,未必便可与权。学时,须便教可适道;适道 ,便更教立去;立,便须教权去。”植 。

  或问:“‘可与立’,是如‘嫂叔不通问’;‘ 可与权’,是‘
嫂溺援之以手’?”曰:“然。”焘 。

  问:“权,地位如何?”曰:“大贤已上。”可 学。

  权,是称量教子细着。闳祖。

  问:“权便是义否?”曰:“权是用那义底。” 问:“中便是时措之宜否?”曰:“以义权之,而后得 中。义似称,权是将这称去称量,中是物得其平处。” 僩。

  经自经,权自权。但经有不可行处,而至于用权 ,此权所以合经也,如汤、武事,伊、周事,嫂溺则援 事。常如风和日暖,固好;变如迅雷烈风。若无迅雷烈 风,则都旱了,不可以为常。泳。

  苏宜久问“可与权”。曰:“权与经,不可谓是 一件物事。毕竟权自是权,经自是经。但非汉儒所谓权 变、权术之说。圣人之权,虽异于经,其权亦是事体到 那时,合恁地做,方好。”植。时举同 。

  “可与立,未可与权”,亦是甚不得已,方说此 话。然须是圣人,方可与权。若以颜子之贤,恐也不敢 议此。“磨而不磷,涅而不缁。”而今人才磨便磷,才 涅便缁,如何更说权变?所谓“未学行,先学走”也。 僩。

  先生因说:“‘可与立,未可与权’,权处是道 理上面更有一重道理。如君子小人,君子固当用,小人 固当去。然方当小人进用时,猝乍要用君子,也未得。 当其深根固蒂时,便要去他,即为所害。这里须斟酌时 宜,便知个缓急深浅,始得。”或言:“本朝人才过于 汉唐,而治效不及者,缘汉唐不去攻小人,本朝专要去 小人,所以如此。”曰:“如此说,所谓‘内君子,外 小人’,古人且胡乱恁地说,不知何等议论!永嘉学问 专去利害上计较,恐出此。”又曰:“‘正其谊不谋其 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谊,则利自在;明其道, 则功自在。专去计较利害,定未必有利,未必有功。” 宇。

  叔重问:“程子云:‘权者,言称锤之义也。何 物以为权?义是也。然也只是说到义。义以上更难说, 在人自看如何。’此意如何看?”曰:“此如有人犯一 罪,性之刚者以为可诛,性之宽者以为可恕,概之以义 ,皆未是合宜。此则全在权量之精审,然后亲审不差。 欲其权量精审,是他平日涵养本原,此心虚明纯一,自 然权量精审。伊川常云:‘敬以直内,则义以方外;义 以为质,则礼以行之。’”时举。

  问经、权之别。曰:“经与权,须还他中央有个 界分。如程先生说,则无界分矣。程先生‘权即经’之 说,其意盖恐人离了经,然一滚来滚去,则经与权都鹘 突没理会了。”又问:“权是称锤也。称衡是经否?” 曰:“这个以物譬之,难得亲切。”久之,曰:“称得 平,不可增加些子,是经;到得物重衡昂,移退是权, 依旧得平,便是合道,故反经亦须合道也。”焘 。

  问经、权。曰:“权者,乃是到这地头,道理合 当恁地做,故虽异于经,而实亦经也。且如冬月便合着 绵向火,此是经。忽然一日暖,则亦须使扇,当风坐, 此便是权。伊川谓‘权只是经’,意亦如此。但说‘经 ’字太重,若偏了。汉儒‘反经合道’之说,却说得‘ 经、权’两字分晓。但他说权,遂谓反了经,一向流于 变诈,则非矣。”义刚。

  用之问:“‘权也者,反经而合于道’,此语亦 好。”曰:“若浅说,亦不妨。伊川以为权便是经。某 以为反经而合于道,乃所以为经。如征伐视揖逊,放废 视臣事,岂得是常事?但终是正也。”贺 孙。

  或问:“伊川云:‘权即是经。’汉儒云:‘反 经合道。’其说如何?”曰:“伊川所说权,是说这处 合恁地做,便是正理,须是晓得他意。汉儒语亦未十分 有病,但他意却是横说,一向不合道理,胡做了。”又 曰:“‘男女授受不亲’,是常经合恁地。‘嫂溺,援 之以手’,亦是道理合恁地,但不是每常底道理了。譬 如冬月衣裘附火,是常理也。忽然天气做热,便须衣夹 挥扇,然便不是每常底常理了。公羊就宋人执祭仲处, 说得权又怪异了。”又曰:“经是已定之权,权是未定 之经。”义刚。

  吴伯英问:“伊川言‘权即是经’,何也?”曰 :“某常谓不必如此说。孟子分明说:‘男女授受不亲 ,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权与经岂容无辨! 但是伊川见汉儒只管言反经是权,恐后世无忌惮者皆得 借权以自饰,因有此论耳。然经毕竟是常,权毕竟是变 。”又问:“某欲以‘义’字言权,如何?”曰:“义 者,宜也。权固是宜,经独不宜乎?”壮 祖。

  问:“经、权不同,而程子云:‘权即经也。’ ”曰:“固是不同:经是万世常行之道,权是不得已而 用之,大概不可用时多。”又曰:“权是时中,不中, 则无以为权矣。”赐。

  或问:“‘反经合道’之说,程先生不取,乃云 ‘不必说权,权即是经’,如何?”曰:“某常以为程 先生不必如此说,是多说了。经者,道之常也;权者, 道之变也。道是个统体,贯乎经与权。如程先生之说, 则鹘突了。所谓经,众人与学者皆能循之;至于权,则 非圣贤不能行也。”焘。

  或有书来问经、权。先生曰:“程子固曰:‘权 即经也。’人须着子细看,此项大段要子细。经是万世 常行之道,权是不得已而用之,须是合义也。如汤放桀 ,武王伐纣,伊尹放太甲,此是权也。若日日时时用之 ,则成甚世界了!”或云:“权莫是中否?”曰:“是 此一时之中。不中,则无以为权矣。然舜禹之后六七百 年方有汤;汤之后又六七百年方有武王。权也是难说。 故夫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到得可与权时节, 也是地位太煞高了也。”祖道。

  或问经与权之义。曰:“公羊以‘反经合道’为 权,伊川以为非。若平看,反经亦未为不是。且如君臣 兄弟,是天地之常经,不可易者。汤武之诛桀纣,却是 以臣弑君;周公之诛管蔡,却是以弟杀兄,岂不是反经 !但时节到这里,道理当恁地做,虽然反经,却自合道 理。但反经而不合道理,则不可。若合道理,亦何害于 经乎!”又曰:“合于权,便是经在其中。”正甫谓: “‘权、义举而皇极立’,权、义只相似。”曰:“义 可以总括得经、权,不可将来对权。义当守经,则守经 ;义当用权,则用权,所以谓义可以总括得经、权。若 可权、义并言,如以两字对一字,当云‘经、权举’乃 可。伊川曰:‘
惟义无对。’伊川所谓‘权便是经’,亦少分别。须 是分别经、权自是两物;到得合于权,便自与经无异, 如此说乃可。”恪。

  问:“‘可与立’,如何是立?”曰:“立,是 见得那正当底道理分明了,不为事物所迁惑。”又问: “程子谓‘权只是经’,先生谓:‘以孟子援嫂之事例 之,则权与经亦当有辨。’莫是经是一定之理,权则是 随事以取中;既是中,则与经不异否?”曰:“经,是 常行道理。权,则是那常理行不得处,不得已而有所通 变底道理。权得其中,固是与经不异,毕竟权则可暂而 不可常。如尧舜揖逊,汤武征诛,此是权也,岂可常行 乎!观圣人此意,毕竟是未许人用‘权’字。学者须当 先理会这正底道理。且如朝廷之上,辨别君子小人,君 子则进之,小人则去之,此便是正当底道理。今人不去 理会此,却说小人亦不可尽去,须放他一路,不尔,反 能害人。自古固有以此而济事者,但终非可常行之理。 若是君子小人常常并进,则岂可也?”广 。

  亚夫问“可与立,未可与权”。曰:“汉儒谓‘ 反经合道’为权;伊川说‘权是经所不及者’。权与经 固是两义,然论权而全离乎经,则不是。盖权是不常用 底物事。如人之病,热病者当服叙药,冷病者当服热药 ,此是常理。然有时有热病,却用热药去发他病者;亦 有冷病,却用冷药去发他病者,此皆是不可常论者。然 须是下得是方可。若有毫厘之差,便至于杀人,不是则 剧。然若用得是,便是少他不得,便是合用这个物事。 既是合用,此权也,所以为经也。大抵汉儒说权,是离 了个经说;伊川说权,便道权只在经里面。且如周公诛 管蔡,与唐太宗杀建成元吉,其推刃于同气者虽同,而 所以杀之者则异。盖管蔡与商之遗民谋危王室,此是得 罪于天下,得罪于宗庙,盖不得不诛之也。若太宗,则 分明是争天下。故周公可以谓之权,而太宗不可谓之权 。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 故在伊尹可以谓之权,而在他人则不可也。权是最难用 底物事,故圣人亦罕言之。自非大贤以上,自见得这道 理合是恁地,了不得也。”时举。

  因论“经、权”二字,曰:“汉儒谓‘权者,反 经合道’,却是权与经全然相反;伊川非之,是矣。然 却又曰‘其实未尝反经’,权与经又却是一个,略无分 别。恐如此又不得。权固不离于经,看‘可与立,未可 与权’,及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事’,毫厘之间,亦当 有辨。”文蔚曰:“经是常行之理,权是适变处。”曰 :“大纲说,固是如此。要就程子说中分别一个异同, 须更精微。”文蔚曰:“权只是经之用。且如称衡有许 多星两,一定而不可易。权往来称物,使轻重恰好,此 便是经之用。”曰:“亦不相似。大纲都是,只争些子 。伊川又云:‘权是经所不及者。’此说方尽。经只是 一个大纲,权是那精微曲折处。且如君仁臣忠,父慈子 孝,此是经常之道,如何动得!其间有该不尽处,须是 用权。权即细密,非见理大段精审,不能识此。‘可与 立’,便是可与经,却‘未可与权’,此见经权毫厘之 间分别处。庄子曰:‘小变而不失其大常。’”或曰: “庄子意思又别。”曰:“他大概亦是如此,但未知他 将甚做大常。”文蔚。僩录别出。

  经与权之分,诸人说皆不合。曰:“若说权自权 ,经自经,不相干涉,固不可。若说事须用权,经须权 而行,权只是经,则权与经又全无分别。观孔子曰‘可 与立,未可与权’;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则权与 经须有异处。虽有异,而权实不离乎经也。这里所争只 毫厘,只是诸公心粗,看不子细。伊川说:‘权只是经 ’,恐也未尽。尝记龟山云:‘权者,经之所不及。’ 这说却好。盖经者只是存得个大法,正当底道理而已。 盖精微曲折处,固非经之所能尽也。所谓权者,于精微 曲折处曲尽其宜,以济经之所不及耳。所以说‘中之为 贵者权’,权者即是经之要妙处也。如汉儒说‘反经合 道’,此语亦未甚病。盖事也有那反经底时节,只是不 可说事事要反经,又不可说全不反经。如君令臣从,父 慈子孝,此经也。若君臣父子皆如此,固好。然事有必 不得已处,经所行不得处,也只得反经,依旧不离乎经 耳,所以贵乎权也。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 立便是经。‘可与立’,则能守个经,有所执立矣,却 说‘未可与权’。以此观之,权乃经之要妙微密处。非 见道理之精密、透彻、纯熟者,不足以语权也。”又曰 :“庄子曰‘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便是经权之别。” 或曰:“恐庄子意思又别。”曰:“他大概亦是如此, 只不知他把什么做大常。”又云:“事有缓急,理有小 大,这样处皆须以权称之。”们问:“‘子莫执中。’ 程子之解经便是权,则权字又似海说。如云‘时措之宜 ’,事事皆有自然之中,则似事事皆用权。以孟子‘嫂 溺援之以手’言之,则‘权’字须有别。”曰:“‘执 中无权’,这‘
权’字稍轻,可以如此说。‘嫂溺援之以手’之权, 这‘权’字却又重,亦有深浅也。”僩 。

  问:“伊川谓‘权只是经’,如何?”曰:“程 子说得却不活络。如汉儒之说权,却自晓然。晓得程子 说底,得知权也是常理;晓不得他说底,经权却鹘突了 。某之说,非是异程子之说,只是须与他分别,经是经 ,权是权。且如‘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此是经 也。有时天之气变,则冬日须着饮水,夏日须着饮汤, 此是权也。权是碍着经行不得处,方使用得,然却依前 是常理,只是不可数数用。如‘舜不告而娶’,岂不是 怪差事?以孟子观之,那时合如此处。然使人人不告而 娶,岂不乱大伦?所以不可常用。”赐 。夔孙录详,别出。

  问经、权。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 ,此是经也。有时行不得处,冬日须饮水,夏日则饮汤 ,此是权也。此又依前是经。但经是可常之理,权是碍 着经行不得处,方始用权。然当那时却是常理。如“舜 不告而娶”,是个怪差底事。然以孟子观之,却也是常 理。只是不可常用。如人人不告而娶,大伦都乱了!因 推说汤武事。伊川说‘权却是经’,却说得死了, 不活。如某说,非是异伊川说,即是须为他分别,经是 经,权是权。如汉儒反经之说,却经、权晓然在眼前。 伊川说,晓得底却知得权也是常理,晓不得底却鹘突了 。如大过卦说:‘道无不中,无不常。圣人有小过,无 大过。’某谓不须恁地说,圣人既说有大过,直是有此 事。但云‘大过亦是常理’,则得。因举晋州蒲事,云 :“某旧不晓文定之意。后以问其孙伯逢。他言此处有 意思,但难说出。如左氏分明有称晋君无道之说。厉公 信有罪,但废之可也。栾书中行偃直杀之则不是。然毕 竟厉公有罪,故难说出。后必有晓此意者。”夔 孙。

  问:“‘可与立,未可与权’,看来‘权’字亦 有两样。伊川以权只是经,盖每日事事物物上称量个轻 重处置,此权也,权而不离乎经也。若论尧舜禅逊,汤 武放伐,此又是大底权,是所谓‘反经合道’者也。” 曰:“只一般,但有小大之异耳。如尧舜之禅逊是逊, 与人逊一盆水也是逊;汤武放伐是争,争一个弹丸也是 争。康节诗所谓‘唐虞玉帛烟光紫,汤武干戈草色萋’ ,大小不同而已矣。‘尧夫非是爱吟诗’,正此意也。 伊川说‘经、权’字,将经做个大底物事,经却包得那 个权,此说本好。只是据圣人说‘可与立,未可与权’ ,须是还他是两个字,经自是经,权自是权。若如伊川 说,便用废了那‘权’字始得。只是虽是权,依旧不离 那经,权只是经之变。如冬日须向火,忽然一日大热, 须着使扇,这便是反经。今须是晓得孔子说,又晓伊川 之说,方得。若相把做一说,如两脚相并,便行不得。 须还他是两只脚,虽是两只,依旧是脚。”又曰:“若 不是大圣贤用权,少间出入,便易得走作。”僩 。

  恭父问“可与立,未可与权”。曰:“‘可与立 ’者,能处置得常事;‘可与权’者,即能处置得变事 。虽是处变事,而所谓处置常事,意思只在‘井以辨义 ,巽以行权’。此说义与权自不同。汉儒有反经之说, 只缘将论语下文‘偏其反而’误作一章解,故其说相承 曼衍。且看集义中诸儒之说,莫不连下文。独是范纯夫 不如此说,苏氏亦不如此说,自以‘唐棣之华’为下截 。程子所说汉儒之误,固是如此。要之,‘反经合道’ 一句,细思之亦通。缘‘权’字与‘经’字对说。才说 权,便是变却那个,须谓之反可也。然虽是反那经,却 不悖于道;虽与经不同,而其道一也。因知道伊川之说 ,断然经自是经,权亦是经,汉儒反经之说不是。此说 不可不知。然细与推考,其言亦无害,此说亦不可不知 。‘义’字大,自包得经与权,自在经与权过接处。如 事合当如此区处,是常法如此,固是经;若合当如此, 亦是义当守其常。事合当如此区处,却变了常法恁地区 处,固是权;若合当恁地,亦是义当通其变。文中子云 :‘权义举而皇极立。’若云‘经、权举’,则无害。 今云‘权、义举’,则‘义’字下不得。何故?却是将 义来当权。不知经自是义,权亦是义,‘义’字兼经、 权而用之。若以义对经,恰似将一个包两物之物,对着 包一物之物。”行夫云:“经便是权。”曰:“不是说 经便是权。经自是经,权自是权。但是虽反经而能合道 ,却无背于经。如人两脚相似,左脚自是左脚,右脚自 是右脚,行时须一脚先,一脚后,相待而行,方始行得 。不可将左脚便唤做右脚,右脚便唤做左脚。系辞既说 ‘井以辨义’,又说‘井居其所而迁’。井是不可动底 物事,水却可随所汲而往。如道之正体却一定于此,而 随事制宜,自莫不当。所以说‘井以辨义’,又云:‘ 井居其所而迁。’”贺孙。

    唐棣之华章

  问“唐棣之华,偏其反而”。曰:“此自是一篇诗 ,与今常棣之诗别。常,音裳。尔雅:‘棣,栘,似白 杨,江东呼夫栘。常棣,棣,子如樱桃可食。’自是两 般物。此逸诗,不知当时诗人思个甚底。东坡谓‘思贤 而不得之诗’,看来未必是思贤。但夫子大概止是取下 面两句云:‘人但不思,思则何远之有!’初不与上面 说权处是一段。‘唐棣之华’而下,自是一段。缘汉儒 合上文为一章,故误认‘偏其反而’为‘反经合道’, 所以错了。晋书于一处引‘偏’字作‘翩’,‘反’作 平声,言其花有翩反飞动之意。今无此诗,不可考据, 故不可立为定说。”去伪。

  或问“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一章。时举因云 :“人心放之甚易,然反之亦甚易。”曰:“反之固易 ,但恐不能得他久存尔。”时举。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八

  论语二十

   乡党篇

    总论

  乡党记圣人动容周旋,无不中礼。泳 。

  如乡党说圣人容色处,是以有事观圣人;如言‘ 燕居申申、夭夭’,是以无事时观圣人。学者于此,又 知得圣人无时无处而不然。焘。

  乡党一篇,自“天命之谓性”至“道不可须臾离 也”,皆在里面。许多道理,皆自圣人身上迸出来。惟 圣人做得甚分晓,故门人见之熟,是以纪之详也。

  问:“看论语,及乡党之半。”曰:“觉公看得 浅,未甚切己。终了乡党篇,更须从头温一过。许多说 话,尽在集注中。”贺孙。

  问贺孙:“读乡党已终,觉得意思如何?”曰: “见得段段都是道理合着如此,不如此定不得。才有些 子不如此,心下便不安。”曰:“圣贤一句是一个道理 ,要得教人识着,都是要人收拾已放之心。所谓‘学问 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非是学问只在求放心,非 把求放心为学问工夫,乃是学问皆所以求放心。如‘诗 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大要皆欲使人‘ 思无邪’而已。”贺孙。

    第一节乡党、宗庙、朝廷言貌 不同。

  看乡党篇,须以心体之。“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 ,似不能言者。”如何是“似不能言者”?“宗庙、朝 廷,便便言,唯谨。”如何是“便便言唯谨”?“朝, 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如 何是“侃侃”?如何是“訚訚”?义刚 录云:“看乡党一篇,须是想像他恂恂是如何,訚訚是 如何,不可一滚看。”

  问:“先生解‘侃侃、訚訚’四字,不与古注同 。古注以侃侃为和乐,訚訚为中正。”曰:“‘衎’字 乃训和乐,与此‘侃’字不同。说文以侃为刚直。后汉 书中亦云‘侃然正色’。訚訚是‘和说而诤’,此意思 甚好。和说则不失事上之恭,诤则又不失自家义理之正 。”广。

  或问乡党如恂恂侃侃之类。曰:“如此类,解说 则甚易。须是以心体之,真自见个气象始得。”士 毅。

  问:“‘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 ’或有大是非利害,似不可不说。所谓‘似不能言者’ ,恐但当以卑逊为主,所以说‘似不能言’。”曰:“ 不是全不说。但较之宗庙、朝廷,为不敢多说耳。”问 :“‘其在宗庙、朝廷’,集注云:‘宗庙,礼法之所 在。’在宗庙则‘每事问’,固是礼法之所在,不知圣 人还已知之而犹问,还以其名物制度之非古而因订之? ”曰:“便是这处,某尝道是孔子初仕时如此。若初来 问一番了,后番番来,番番问,恐不如此。‘孰谓鄹人 之子知礼乎?’呼曰‘鄹人之子’,是与孔子父相识者 有此语,多应是孔子初年。”贺孙。

    第二节在朝廷事上、接下不同 。

  亚夫问“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 ,訚訚如也”。曰:“侃侃,是刚直貌。以其位不甚尊 ,故吾之言可得而直遂。至于上大夫之前,则虽有所诤 ,必须有含蓄不尽底意思,不如侃侃之发露得尽也。‘ 闵子侍侧’一章,义亦如此。”时举。

  问:“注云:‘侃侃,刚直。’‘訚訚’,是‘ 和悦而诤’。不知诤意思如何?”曰:“说道和悦,终 不成一向放倒了。到合辨别处,也须辨别,始得。内不 失其事上之礼,而外不至于曲从。如古人用这般字,不 是只说字义,须是想像这意思是如此。如‘恂恂’,皆 是有此意思,方下此字。如史记云:‘鲁道之衰,洙泗 之间龂龂如也。’“龂”、“訚”,字 同。这正见‘和悦而诤’底意思。当道化盛时,斑 白者不提挈,不负戴于道路,少壮者代其事。到周衰, 少壮者尚欲执其任,而老者自不肯安,争欲自提挈,自 负戴,此正是‘和悦而诤’。”贺孙。

  “‘訚訚’,说文云:‘和悦而诤。’看得字义 是一难底字,缘有争义。汉志‘洙泗之间龂龂’,义一 同两齿相断。”泳。

  汉书,诸尚书争一件事,其中有云:“訚訚侃侃 ,得礼之容。缄默邪心,非朝廷福。”泳 。

    第三节为君摈相。

  问“宾不顾矣”。曰:“古者宾退,主人送出门外 ,设两拜,宾更不顾而去。国君于列国之卿大夫亦如此 。”焘。

  问:“‘君召使摈’,摈如其命数之半。如上公 九命,则摈者五人,以次传命。”曰:“古者摈介之仪 甚烦。如九命摈五人,介则如命数,是九人。宾主相见 ,自摈以下列两行,行末相近。如主人说一句,主人之 摈传许多摈者讫,又交过末介传中介,直至宾之上介, 方闻之宾。”贺孙。

  古者相见之礼,主人有摈,宾有介。宾传命于上 介,上介传之次介,次介传之末介,末介传之末摈,末 摈传之次摈,次摈传之上摈,上摈传之主人,然后宾主 方相见。又曰:“看来古人大故淳朴。人君出命不甚会 说话,所以着人代他说话。”焘。

  植举注云:“‘揖左人,则左其手;揖右人,则 右其手。’揖左人,传命出也;揖右人,传命入也。” 曰:“然。”植。

  集注引晁氏说,谓孔子无使摈执圭之事。正淳曰 :“定公十年夹谷之会,孔子相,恐即摈相之相。”曰 :“相自是相,摈自是摈。相是相其礼仪。摈是传道言 语,故摈用命数之半,以次传说。”必 大。今集注无。

    第四节在朝之容。

  “立不中门,行不履阈。”注云“枨闑之间,由闑 右,不践阈”,只是自外入。右边门中,乃君出入之所 。闑,如一木拄门,如今人多用石墩当两门中。臣傍闑 右边出入。此“右”字,自内出而言。 贺孙。

  枨,如今羇头相似。闑,当中碍门者,今城门有 之。古人常掩左扉。人君多出在门外见人,所以当枨闑 之间为君位。泳。

  问:“‘立不中门。’或问谓‘门之左右扉各有 中’,其制可考否?”曰:“门之中有闑,扉之两旁有 枨。枨、闑之间,即中。古人常阖左扉,所谓中门者, 谓右扉之中也。”必大。

  萧问:“‘过位,色勃如也。’‘位,谓门屏之 间,人君宁立之处。’”曰:“古今之制不同,今之朝 仪,用秦制也。古者朝会,君臣皆立,故史记谓‘秦王 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君立于门屏之间。屏者,乃 门间萧墙也。今殿门亦设之。三公九卿以下,设位于廷 中,故谓之‘三槐、九棘’者,廷中有树处,公卿位当 其下也。”雉。

  “过位。”注云:“君之虚位,谓门屏之间。” 曰:“如今人厅门之内,屏门之外,似周礼所谓‘外朝 ’也。”植。

  问“复其位,踧踖如也”。曰:“此是到末梢又 结算则个。若众人到末梢,便撒了。圣人则始乎敬,终 乎敬,故到末梢,又整顿则个。”焘。

    第五节为君聘。

  “上如揖,下如授”,旧说亦好。但此方说升堂时 ,其容如此。既升堂纳圭于君前,即不复执之以下,故 说做下堂不得,所以只用平衡之说言之。上下,谓执圭 之高低也。必大。

  “执圭,上如揖,下如授。”前辈多作上阶之“ 上”,下阶之“
下”。其实既下则已不用笏,往往授介者。只是高不 过于揖,故如揖;下不低于授,故如授。贺 孙。

  “享礼有容色。”曰:“聘但以圭。至享,则更 用圭璧、庭实。”植。

  问聘享之礼。曰:“正行聘礼毕,而后行享礼。 聘,是以命圭通信。少间,仍旧退还命圭。享,是献其 圭璧琮璜,非命圭也。币皮舆马之类,皆拜跪以献,退 而又以物献其夫人,凡三四次方毕。所献之物皆受,但 少间别有物回之。”又问庭实。曰:“皮币舆马,皆陈 之于庭实。私觌,是所遣之大夫,既以君命行聘享之礼 毕,却行私礼参见他国之君也。”焘。

  “‘飨礼有容色’,仪礼谓‘发气满容’,何故 如此?”曰:“
聘是初见时,故其意极于恭肃。既聘而享,则用圭璧 以通信,有庭实以将其意,比聘时渐纾也。”聘 礼篇。广。

  “私觌愉愉。”曰:“聘者享礼,乃其君之信。 私觌,则聘使亦有私礼物,与所聘之国君及其大臣。” 植。

    第六节衣服之制。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今反以红 紫为朝服。贺孙。

  绀是而今深底鸦青色。义刚。

  “绀深青扬赤色。”扬,浮也。植 。

  问:“‘緅以饰练服’,緅是绛色。练服是小祥 后丧服,如何用绛色以为饰?”曰:“便是不可晓。此 个制度差异。绛是浅红色;绀是青赤色,如今之闪青也 。”广。

  问:“红紫‘且近于妇人女子之服’。不知古之 妇人女子亦多以红紫为服否?”曰:“此亦不可知,但 据先儒如此说耳。”广。

  蒨纁绛朱,此红之染数,一入为蒨,再入为纁, 三入为绛,四入为朱。子蒙。

  “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与“蒙彼绉絺” ,有两说。泳。

  “裘,乃纯用兽皮,而加里衣,如今之貂裘。” 或问狐白裘。曰:“是集众狐为之。”植 。

    第七节谨斋事。

  “明衣”即是个布衫。“长一身有半”,欲蔽足尔 。又曰:“即浴衣也。见玉藻注。”植 。

  问:“‘“变食”,谓不饮酒,不茹荤。’而今 之致斋者有酒,何也?”曰:“饮酒非也。但礼中亦有 ‘饮不至醉’之说。”广。

  问“斋必变食”。曰:“荤,是不食五辛。”□。

    第八节饮食之制。

  一言一语,一动一作,一坐一立,一饮一食,都有 是非。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人欲。如孔子“失饪不 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多食”,无非天理。如 口腹之人,不时也食,不正也食,失饪也食,便都是人 欲,便都是逆天理。如只吃得许多物事,如不当吃,才 去贪吃不住,都是逆天理。看道理只管进,只管细,便 好。只管见上面,只管有一重,方好。如一物相似,剥 一重,又剥一重;又有一重,又剥一重;剥到四五重, 剥得许多皮壳都尽,方见真实底。今人不是不理会道理 ,只是不肯子细,只守着自底便了,是是非非,一向都 没分别。如诐淫邪遁之辞,也不消得辨;便说道是他自 陷,自蔽,自如此,且恁地和同过,也不妨。贺 孙。

  问:“‘割不正不食’,与‘席不正不坐’,此 是圣人之心纯正,故日用间才有不正处,便与心不相合 ,心亦不安。”曰:“圣人之心,无毫厘之差。谓如事 当恁地做时,便硬要恁地做。且如‘不得其酱不食’, 这一物合用酱而不得其酱,圣人宁可不吃,盖皆欲得其 当然之则故也。”又问:“注云:‘精,凿也。’”曰 :‘是插教那米白着。’焘。

  “不得其酱不食。”“其”字正紧要。“其酱” ,如“鱼脍芥酱”之类。闳祖。

  “不得其酱”,如今所谓酱。如礼记内则中有数 般酱,随所用而不同。植。

  “肉虽多,不使胜食气。”非特肉也,凡蔬果之 类,皆不可胜食气。泳。

    第十节居乡。

  问:“‘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集注云:‘ 庶其依己而安。’或云,存室神,盖五祀之属。子孙之 精神,即祖考之精神,故祖考之精神依于己。若门、行 、户、灶之属,吾身朝夕之所出处,则鬼神亦必依己而 存。”曰:“然。一家之主,则一家之鬼神属焉;诸侯 守一国,则一国鬼神属焉;天子有天下,则天下鬼神属 焉。看来为天子者,这一个神明是多少大,如何有些子 差忒得!若纵欲无度,天上许多星辰,地下许多山川, 如何不变怪!”蔡云:“子陵足加帝腹,便见客星侵帝 座。”曰:“‘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纣未做不好 时,便与天相配,是甚细事!”贺孙。

    第十一节与人交之诚意。

  苏实问“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曰:“古人 重此礼,遣使者问人于他邦,则主人拜而送之,从背脊 后拜。”潘子善因言:“浙中若纳妇嫁娶盛礼时,遣人 入传语婚姻之家,亦拜送之。至反命,则不拜也。”植 。

  问:“‘康子馈药,拜而受之。’看此一事,见 圣人应接之间,义理发见,极其周密。”曰:“这般所 在,却是龟山看得子细,云:‘大夫有赐,拜而受之, 礼也;未达不敢尝,所以慎疾;必告之,直也。直而有 礼,故其直不绞。’龟山为人粘泥,故说之较密。”贺 孙。

    第十二节事君之礼。

  “君祭先饭”。寻常则主人延客祭,如世俗出生之 类。今侍食于君,君祭则臣先自吃饭,若为君尝食然, 不敢当客礼也。膳人取那饮食来,请君祭。泳 。

  问:“‘疾,君视之’,方东首。常时首当在那 边?礼记自云寝常当东首矣。平时亦欲受生气,恐不独 于疾时为然。”曰:“常时多东首,亦有随意卧时节。 如记云:‘请席何向,请衽何趾。’这见得有随意向时 节。然多是东首,故玉藻云‘居常当户,寝常东首’也 。常寝于北牖下,君问疾,则移南牖下。”贺 孙。

  问病者居北牖之义。曰:“是就北牖下安床睡。 因君来,故迁之南牖下,使以南面视己耳。”义 刚。

    第十三节交朋友之义。

  问:“‘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朋友 之馈,非祭肉不拜。’朋友之义,固当如此。后世同志 者少,而泛然交处者多,只得随其浅深厚薄,度吾力量 为之,宁可过厚,不可过薄。”曰:“朋友交游固有浅 深。若泛然之交,一一要周旋,也不可。于自家情分稍 厚,自着如此。须是情文相称,若泛泛施之,却是曲意 徇物。古人于这般所在自分明。如‘交友称其信也,执 友称其仁也’,自有许多样。又如,于‘师,吾哭诸寝 ;朋友,哭诸寝门之外;所知,哭于野’,恩义自有许 多节。”贺孙。

    第十四节容貌之变。

  问:“记云:‘若有疾风、迅雷、甚雨,虽夜必兴 ,衣服冠而坐。’看来不如此,定是不安。但有终日之 雷,终夜之雨,如何得常如此?”曰:“固当常如此, 但亦主于疾风、迅雷、甚雨。若平平底雷风雨,也不消 如此。”问:“当应接之际,无相妨否?”曰:“有事 也只得应。”贺孙。

    第十五节升车之容。

  立之说“车中不内顾”一章。曰:“‘立视五隽, 式视马尾。’盖隽是车轮一转之地,车轮高六尺,围三 径一,则阔丈八,五转则正为九丈矣。立视虽远,亦不 过此。”时举。
 
 
 

朱子语类卷第三十九

  论语二十一

   先进篇上

    先进于礼乐章

  立之问:“先进、后进,于礼乐文质何以不同?” 曰:“礼,只是一个礼,用得自不同。如升降揖逊,古 人只是诚实依许多威仪行将去,后人便自做得一般样忒 好看了。古人只是正容谨节,后人便近于巧言、令色。 乐,亦只是一个乐,亦是用处自不同。古乐不可得而见 矣。只如今人弹琴,亦自可见。如诚实底人弹,便雍容 平淡,自是好听。若弄手弄脚,撰出无限不好底声音, 只见繁碎耳。”因论乐:“
黄钟之律最长,应钟之律最短,长者声浊,短者声清 。十二律旋相为宫,宫为君,商为臣。乐中最忌臣陵君 ,故有四清声。如今响板子有十六个,十二个是正律, 四个是四清声。清声是减一律之半。如应钟为宫,其声 最短而清。或蕤宾为商,则是商声高似宫声,是为臣陵 君,不可用;遂乃用蕤宾律减半为清声以应之。虽然减 半,然只是此律,故亦自能相应也。此是通典载此一项 。徽宗朝作大晟乐,其声是一声低似一声,故其音缓散 。太祖英明不可及。当王朴造乐时,闻其声太急,便令 减下一律,其声遂平。”时举。

  问:“‘先进于礼乐’,此礼乐还说宗庙、朝廷 以至州、闾、乡、党之礼乐?”曰:“也不止是这般礼 乐。凡日用之间,一礼一乐,皆是礼乐。只管文胜去, 如何合杀!须有个变转道理。如今日事,都恁地侈靡。 某在南康时,通上位书启,只把纸封。后来做书盝,如 今尽用紫罗背盝,内用真红。事事都如此,如何合杀! ”问:“孔子又云:‘吾从周。’只是指周之前辈而言 ?”曰:“然。圣人穷而在下,所用礼乐,固是从周之 前辈。若圣人达而在上,所用礼乐,须更有损益,不止 从周之前辈。若答颜子为邦之问,则告以四代之礼乐。 ”问:“如孔子所言:‘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 易也宁戚。’又云:‘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 云,钟鼓云乎哉!’此皆欲损过就中之意。”曰:“固 是。此等语最多。”又云:“观圣人意思,因见得事事 都如此,非独礼乐。如孟子后面说许多乡原、狂狷,亦 是此意。乡原直是不好,宁可是狂底、狷底。如今人恁 地文理细密,倒未必好,宁可是白直粗疏底人。”贺 孙。

  夫子于礼乐欲从先进。今观礼书所载燕飨之礼, 品节太繁,恐亦难用。不若只如今人宴集,就中删修, 使之合义。如乡饮酒礼,向来所行,真成彊人,行之何 益!所以难久。不若只就今时宴饮之礼中删改行之,情 意却须浃洽。必大。

    从我于陈蔡章

  问“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曰:“此说当从 明道。谓此时适皆不在孔子之门,思其相从于患难,而 言其不在此耳。门人记之,因历数颜子而下十人,并目 其所长云耳。”谟。

  问:“德行,不知可兼言语、文学、政事否?” 曰:“不消如此看,自就逐项上看。如颜子之德行,固 可以备;若他人,固有德行而短于才者。”因云:“冉 伯牛闵子之德行,亦不多见。子夏子游两人成就自不同 。胡五峰说,不知集注中载否。他说子夏是循规守矩, 细密底人;子游却高朗,又欠细密工夫。荀子曰:‘第 作其冠,神谭其辞,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贱儒也; 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 儒也;偷懦惮事,无廉耻而嗜饮食,必曰:“君子固不 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如学子游之弊,只学得 许多放荡疏阔意思。”贺孙因举如“丧至乎哀而止”, “事君数,斯辱;朋友数,斯疏”,皆是子游之言。如 “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等语,皆是子夏之言。又如子 游能养而不能敬,子夏能敬而少温润之色,皆见二子气 象不同处。曰:“然。”贺孙。

  问“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之别。曰:“德 行是个兼内外、贯本末、全体底物事,那三件,各是一 物见于用者也。”

  德行,得之于心而见于行事者也。

    回也非助我者也章

  旧曾问李先生,颜子非助我者处。李先生云:“颜 子于圣人根本有默契处,不假枝叶之助也。如子夏,乃 枝叶之功。”祖道。

    南容三复白圭章

  先生令接读问目“南容三复白圭”。云:“不是一 旦读此,乃是日日读之,玩味此诗而欲谨于言行也。此 事见家语,自分明。”时举。

    颜路请子之车章

  郑问:“颜渊死,孔子既不与之车,若有钱,还亦 与之否?”曰:“有钱亦须与之,无害。”

  问:“注以为命车,何以验之?”曰:“礼记言 ,大夫赐命车。”节。

    门人厚葬章

  “门人厚葬”,是颜子之门人。“不得视犹子”, 以有二三子故也,叹不得如葬鲤之得宜。此古注说得甚 好,又简径。明作。

    季路问事鬼神章

  “事人、事鬼”,以心言;“知生、知死”,以理 言。泳。

  或问“季路问鬼神”章。曰:“事君亲尽诚敬之 心,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则‘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人受天所赋许多道理,自然完具无欠阙。须尽得这道理 无欠阙,到那死时,乃是生理已尽,安于死而无愧。” 时举。

  或问:“二气五行,聚则生,散则死;聚则不能 不散,如昼之不能不夜。故知所以生,则知所以死。苟 于事人之道未能尽,焉能事鬼哉?”曰:“不须论鬼为 已死之物。但事人须是诚敬,事鬼亦要如此。事人,如 ‘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事其所当事者。事鬼亦 然。苟非其鬼而事之,则谄矣。”去伪 。

  问:“人鬼一理。人能诚敬,则与理为一,自然 能尽事人、事鬼之道。有是理,则有是气。人气聚则生 ,气散则死,是如此否?”曰:“人且从分明处理会去 。如诚敬不至,以之事人,则必不能尽其道,况事神乎 !不能晓其所以生,则又焉能晓其所以死乎!”

  亚夫问“未知生,焉知死”。先生曰:“若曰气 聚则生,气散则死,才说破,则人便都理会得。然须知 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来,所以‘父子有 亲,君臣有义’者,须要一一尽得这生底道理,则死底 道理皆可知矣。张子所谓‘存吾顺事,没吾宁也’,是 也。”时举。

  问:“天地之化,虽生生不穷,然而有聚必有散 ,有生必有死。能原始而知其聚而生,则必知其后必散 而死。能知其生也,得于气化之日,初无精神寄寓于太 虚之中;则知其死也,无气而俱散,无复更有形象尚留 于冥漠之内。”曰:“死便是都散无了。”

  或问“季路问鬼神”章。曰:“世间无有聚而不 散,散而不聚之物。聚时是这模样,则散时也是这模样 。若道孔子说与子路,又不全与他说;若道不说,又也 只是恁地。”义刚。

  先生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曾以一时趋平 原者言之:“我于人之不当事者,不妄事,则于鬼神亦 然。所以程子云:‘能尽事人之道,则能尽事鬼之道, 一而二,二而一。’”过。

  问:“伊川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 是兼气与理言之否?”曰:“有是理,则有是气;有是 气,则有是理。气则二,理则一。”贺 孙。

  徐问:“集注云‘鬼神不外人事’,在人事中, 何以见?”曰:“鬼神只是二气屈伸往来。在人事,如 福善祸淫,亦可见鬼神道理。论语少说此般话。”曰: “动静语默,亦是此理否?”曰:“亦是。然圣人全不 曾说这般话与人,以其无形无影,固亦难说。所谓‘敬 鬼神而远之’,只如此说而已。”淳。 今集注无。

    闵子侍侧章

  问闵子訚訚,冉有子贡侃侃,二者气象。曰:“闵 子纯粹,冉有子贡便较粗了。侃侃,便有尽发见在外底 气象。闵子则较近里些子。”雄。

  问:“‘冉有子贡侃侃如也。’这‘侃侃’字, 只作刚直说,如何?”曰:“也只是刚直。闵子骞气象 便自深厚。冉有子贡便都发见在外。”

  “冉有子贡,侃侃如也。”侃侃,刚直之貌,不 必泥事迹,以二子气象观之。赐之达,求之艺,皆是有 才底人。大凡人有才,便自暴露,便自然有这般气象。 闵子纯于孝,自然有訚訚气象。端蒙。

  訚訚,是深沉底;侃侃,是发露圭角底;行行, 是发露得粗底。夔孙。

  问:“‘訚訚、行行、侃侃’,皆是刚正之意。 如冉求平日自是个退逊之人,如何也解有此意思?”曰 :“三子皆意思大同小异:求赐则微见其意,子路则全 体发在外,闵子则又全不外见,然此意思亦自在。三子 者,皆有疑必问,有怀必吐,无有遮覆含糊之意。”曰 :“岂非以卑承尊,易得入于柔佞卑谄;三子各露其情 实如此,故夫子乐之?”曰:“都无那委曲回互底意思 。”广。

  问“訚訚、行行、侃侃”。曰:“闵子于和悦中 ,却有刚正意思。仲由一于刚正。闵子深厚,仲由较表 露。”问“子路不得其死然”。曰:“‘然’者,未定 之辞。圣人虽谓其‘不得其死’,使子路能变其气习, 亦必有以处死。”贺孙。

  吴伯英讲“由也不得其死”处,问曰:“由之死 ,疑其甚不明于大义。岂有子拒父如是之逆,而可以仕 之乎?”曰:“然。仲由之死,也有些没紧要。然误处 不在致死之时,乃在于委质之始。但不知夫子既教之以 正名,而不深切言其不可仕于卫,何欤?若冉有子贡则 能问夫子为卫君与否,盖不若子路之粗率。”壮 祖。

  或问:“子路死于孔悝之难,死得是否?”曰: “非是,自是死得呆。出公岂可仕也!”又问:“若仕 于孔悝,则其死为是否?”曰:“未问死孔悝是不是, 只合下仕于卫,自不是了。况孔悝亦自是不好底人,何 足仕也。子路只见得可仕于大夫,而不知辄之国非可仕 之国也。”问:“孔门弟子多仕于列国之大夫者,何故 ?”曰:“他别无科阙,仕进者只有此一门,舍此则无 从可仕,所以颜闵宁不仕耳。”僩。

  子路死孔悝之难,未为不是;只是他当初事孔悝 时错了,到此不得其死。饶本作:“到 此只得死。”卫君不正,冉有子贡便能疑而问之, 有思量,便不去事他。若子路粗率,全不信圣人说话。 “必也正名”,亦是教子路不要事卫。他更说夫子之迂 。“若由也,不得其死!”圣人已见得他错了,但不如 鸣鼓攻之,责得求之深。虽有不得其死及正名之说,然 终不分晓痛说与他,使之知不要事孔悝。此事不可晓, 不知圣人何故不痛责之?明作。

  子路为人粗,于精微处多未达。其事孔悝,盖其 心不以出公为非故也。悝即出公之党。何以见得他如此 ?如“卫君待子为政”,夫子欲先正名,他遂以为迂, 可见他不以出公为非。故其事悝,盖自以为善而为之, 而不知其非义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章

  问:“‘师也过,商也不及。’看过与不及处,莫 只是二子知见上欠工夫?”曰:“也不独知见上欠,只 二子合下资质是这模样。子张便常要将大话盖将去,子 夏便规规谨守。看论语中所载子张说话,及夫子告子张 处,如‘多闻阙疑,多见阙殆’之类。如子张自说:‘
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拒我 ,如之何其拒人也!’此说话固是好,只是他地位未说 得这般话。这是大贤以上,圣人之事,他便把来盖人, 其疏旷多如此。孔子告子夏,如云‘无为小人儒’;又 云‘无欲速,无见小利’;如子夏自言‘可者与之,其 不可者拒之’;‘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之类,可见。 ”又问:“‘参也,竟以鲁得之。’鲁,却似有不及之 意。然曾参虽鲁,而规模志向自大,所以终能传夫子之 道。子夏合下浅狭,而不能穷究道体之大全,所以终于 不及。”曰:“鲁,自与不及不相似。鲁是质朴浑厚意 思,只是钝;不及底恰似一个物事欠了些子。”贺 孙。

  问:“伊川谓师商过、不及,其弊为杨墨。”曰 :“不似杨墨。墨氏之学,萌蘖已久,晏子时已有之矣 。师商之过、不及,与兼爱、为我不关事。”必 大。

    季氏富于周公章

  问:“以季氏之富,‘而求也为之聚敛’。”曰: “不问季氏贫富。若季氏虽富,而取于民有制,亦何害 。此必有非所当取而取之者,故夫子如此说。”义 刚。

  问:“冉求圣门高弟,亲炙圣人,不可谓无所见 。一旦仕于季氏,‘为之聚敛而附益之’。盖缘他工夫 间断,故不知不觉做到这里,岂可不时时自点检!”曰 :“固是。只缘个公私义利界分不明,所以如此。若是 常在界分内做,自然不到如此。才出界分去,则无所不 至矣。”广。

  问“季氏富于周公”一章。先生令举范氏之说, 叹美久之。云:“人最怕资质弱。若过于刚,如子路虽 不得其死,百世之下,其勇气英风,尚足以起顽立懦! 若冉有之徒,都自扶不起。如云‘可使足民’,他岂不 知爱民,而反为季氏聚敛。如范氏云:‘其心术不明。 ’惟是心术不明,到这般所在,都不自知。”又云:“ ‘以仕为急。’他只缘以仕为急,故从季氏。见他所为 如此,又拔不出,一向从其恶。”贺孙因云:“若闵子 ‘善为我辞’之意,便见得煞高。”曰:“
然。”因云:“谢氏说闵子处最好。”因令贺孙举读 全文。曰:“冉求路头错处,只在急于仕。人亦有多样 ,有一等人合下只是要求进;又有一等人心性自不要如 此,见此事自匹似闲;又有一等人虽要求进,度其不可 ,亦有退步之意。”贺孙。

    柴也愚章

  “柴也愚。”他是个谨厚底人,不曾见得道理,故 曰愚。明作。

  吴伯英问“柴也愚”,因说:“柴尝避难于卫, 不径不窦。使当时非有室可入,则柴必不免,此还合义 否?”曰:“此圣人所以言其愚也。若夫子畏于匡,微 服过宋,料须不如此。”壮祖。

  用之问高子羔不窦不径事。曰:“怕圣人须不如 此。如不径不窦,只说平安无事时节。若当有寇赋患难 ,如何专守此以残其躯,此柴之所以为愚。圣人‘微服 而过宋’。微服,是着那下贱人衣服。观这意如此,只 守不径不窦之说不得。如途中万一遇大盗贼,也须走避 ,那时如何要不由小径去得!然子羔也是守得定。若更 学到变通处,尽好,止缘他学有未尽处。”问:“学到 时,便如曾子之易箦?”曰:“易箦也只是平常时节。 ”又曰:“‘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
贼夫人之子!”’不可为政者,正缘他未能应变,他 底却自正。”问:“子路之死,与子羔事如何?”曰: “子路事更难说。”又曰:“
如圣节,就祝寿处拜四拜。张忠甫不出仕,尝曰:‘ 只怕国忌、圣节,去拜佛不得。’这也如不窦不径相似 。”因说:“国家循袭这般礼数,都晓不得。往往拜佛 之事,始于梁武帝,以私忌设斋,始思量圣节要寓臣子 之意,又未有个所在奉安。”又曰:“尊号始于唐德宗 ,后来只管循袭。若不是人主自理会得,如何说。当神 宗时,群臣上尊号,司马温公密撰不允诏书,劝上不受 ,神宗便不受。这只是神宗自见得,虽温公也要如此不 得。且如三年丧,其废如此长远,寿皇要行便行了,也 不见有甚不可行处。”贺孙。

  “参也鲁。”鲁,是鲁钝。曾子只缘鲁钝,被他 不肯放过,所以做得透。若是放过,只是鲁而已。恪 。

  读“参也鲁”一段,云:“只曾子资质自得便宜 了。盖他以迟钝之故,见得未透,只得且去理会,终要 洞达而后已。若理会不得,便放下了,如何得通透,则 是终于鲁而已。”时举。

  “参也,竟以鲁得之。”曾子鲁钝难晓,只是他 不肯放过,直是捱得到透彻了方住;不似别人,只略绰 见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样敏底见得容易,又不能坚守; 钝底捱得到略晓得处,便说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曾 子更不放舍,若这事看未透,真是捱得到尽处,所以竟 得之。僩。

  明道谓曾子“竟以鲁得之”。缘他质钝,不解便 理会得,故着工夫去看,遂看得来透彻,非他人所及。 有一等伶俐人见得虽快,然只是从皮肤上略过,所以不 如他。且莫说义理,只如人学做文章,非是只恁地读前 人文字了,便会做得似他底;亦须是下工夫,始造其妙 。观韩文公与李翊书,老苏与欧阳公书,说他学做文章 时,工夫什么细密!岂是只恁从册子上略过,便做得如 此文字也。毅略。

  “参也,竟以鲁得之。”不说须要鲁。鲁却正是 他一般病,但却尚是个好底病。就他说,却是得这个鲁 底力。义刚。

  “参也,竟以鲁得之。”鲁钝则无造作。贺 孙。

  曾子以鲁得之,只是鲁钝之人,却能守其心专一 。明达者每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专一。端 蒙。

    回也其庶乎章

  敬之问:“‘回也,其庶乎;屡空。’大意谓颜子 不以贫窭动其心,故圣人见其于道庶几。子贡不知贫富 之定命,而于贫富之间不能无留情,故圣人见其平日所 讲论者多出亿度而中。”曰:“据文势也是如此。但颜 子于道庶几,却不在此。圣人谓其如此,益见其好。子 贡不受命,也在平日,圣人亦不因其货殖而言。”贺孙 因问:“集注云,颜回,言其乐道,又能安贫。以此意 看,若颜子不处贫贱困穷之地,亦不害其为乐。”曰: “颜子不处贫贱,固自乐;到他处贫贱,只恁地更难, 所以圣人于此数数拈掇出来。”贺孙。

  颜子屡空,说作“空中”,不是。论语中只有“ 空空如也”,是说无所得,别不见说虚空处。可 学。

  问:“‘屡空’,前辈及南轩皆作空无说,以为 ‘无意、必、固、我’之‘无’。但颜子屡空,未至于 圣人之皆无而纯然天理也。及先生所解,却作屡空乏而 自乐,何也?”曰:“经意当如此。不然,则连下文子 贡作二段事。空无之说,盖自何晏有此解。晏,老氏清 净之学也。因其有此说,后来诸公见其说得新好,遂发 明之。若颜子固是意、必、固、我之屡无,只是此经意 不然。颜子不以贫乏改其乐而求其富。如此说,下文见 得子贡有优劣。”宇。

  问:“吕曰:‘货殖之学,聚所闻见以度物,可 以屡中,而不能悉中。’尝记前辈一说曰:‘自太史公 班固列子贡于货殖,下与马医、夏畦同科,谓其“所至 ,诸侯莫不分庭抗礼”,天下后世无不指子贡为竖贾之 事。子贡,孔门高弟,岂有圣人之门,而以贾竖为先乎 !屡空,无我者也,其学则自内而求。货殖,自外而入 ,非出于己之所自得也。特其才高,凡接于见闻者莫不 解悟,比之屡空者为有间矣。’”曰:“此说乃观文叶 公所作,审是集中之语,盖吕与叔之遗意也。乍看似好 ,而道理恐不如是。盖屡空者,‘空乏其身’也。货殖 ,则对屡空而言,不能不计较者是也。范氏曰:‘颜子 箪食瓢饮屡绝,而不改其乐,天下之物岂有能动其心者 !’此说为得之。”谟。

    子张问善人之道章

  问“善人之道”。曰:“‘善人之道’,只是个善 人底道理。所谓善人者,是天资浑然一个好人,他资质 至善而无恶,即‘可欲之谓善’。他所行底事,自然皆 善,不消得按本子,自不至于恶。若是常人,不依本子 ,便不能尽善流而为恶。但他既天资之善,故不必循涂 守辙,行之皆善。却缘只是如此而无学,故不能入圣人 阃室。横渠之解极好。”涂辙,犹言规 矩尺度。□。

  味道问:“善人只是好资质,全未曾学。”曰: “是。”又问:“不践迹”。曰:“是古人所做底事恁 地好。虽不曾学古人已做底事,做得来也恁地好。‘循 涂守彻’,犹言循规守矩云耳。”

  “践迹”,迹是旧迹,前人所做过了底样子,是 成法也。善人虽不曾知得前人所做样子,效他去做,但 所为亦自与暗合,但未能到圣人深处。恪 。

  施问“不践迹”。曰:“是他资质美,所为无个 不是;虽不践成法,却暗合道理。然他也自不能晓会, 只暗合而已。又却不曾学问,所以‘亦不入于室’。” 林问:“不入室,室是神化地位否?”曰:“非也。室 只是深奥处。”宇。

  问“不践迹”。曰:“善人质美,虽不学样子, 却做得是。然以其不学,是以不入室,到圣人地位不得 。”谦之。

  善人乃是天资自然有善者,不待循常迹,而自然 能有其善。然而不能加学,则亦不足以入圣人之室。震 。

  谢教问“不践迹”。曰:“资质美,只是暗合, 不依本子做。横渠说得好。然亦只是终于此而已。”淳 。

  问:“‘不践迹,亦不入于室’,莫是笃行之而 后可以入善之阃奥否?”曰:“若如此言,却是说未为 以前事。今只说善人只是一个好底资质,不必践元本子 ,亦未入于室。须是要学,方入圣贤之域。惟横渠云: ‘志于仁而无恶。’此句最尽。如乐正子,自‘可欲’ 之善人去,自可到‘美、大、圣、神’地位。”去 伪。

  问:“善人莫是天资好人否?故虽不必循守旧人 涂辙,而自不为恶。然其不知学问,故亦不能入于圣人 之室。此可见美质有限,学问无穷否?”曰:“然。” 广。

  问:“寻常解‘践迹’,犹踏故步。‘不践迹’ 者,亦有所进;‘亦不入于室’者,所进不远也。今集 注解‘践迹’,不循样辙之意,如何?”曰:“善人者 以其心善,故不假成法,而其中自能运用,故曰‘不践 迹’。据此,止说善人未有进意。”洽 。

  问:“不践迹何以为善人?”曰:“不循习前人 已试之法度,而亦可以为善,如汉文帝是也。”大 雅。

  魏才仲问“善人之道”一章。曰:“如所谓‘虽 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之类。”又问:“如太史公赞 文帝为善人,意思也是?”曰:“然。只为他截断,只 到这里,不能做向上去;所以说道不依样子,也自不为 恶,只是不能入圣人之室。”又问:“文帝好黄老,亦 不免有惨酷处。莫是才好清净,便至于法度不立,必至 惨酷而后可以服人?”曰:“自清净至惨酷,中间大有 曲折,却如此说不得。唯是自家好清净,便一付之法。 有犯罪者,都不消问自家,但看法何如。只依法行,自 家这里更不与你思量得,此所以流而为惨酷。”伯谟曰 :“黄老之教,本不为刑名,只要理会自己,亦不说要 惨酷,但用之者过耳。”曰:“缘黄老之术,凡事都先 退一着做,教人不防他。到得逼近利害,也便不让别人 ,宁可我杀了你,定不容你杀了我。他术多是如此,所 以文景用之如此。文帝犹善用之,如南越反,则卑词厚 礼以诱之;吴王不朝,赐以几杖等事。这退一着,都是 术数。到他教太子,晁错为家令。他谓太子亦好学,只 欠识术数,故以晁错傅之。到后来七国之变,弄成一场 纷乱。看文景许多慈祥岂弟处,都只是术数。然景帝用 得不好,如削之亦反,不削亦反。”贺 孙。

    子畏于匡章

  或问:“‘回何敢死’,伊川改‘死’为‘先’, 是否?”曰:“伊川此话,门人传之恐误,其间前后有 相背处。今只作‘死’字说。其曰‘吾以汝为死矣’者 ,孔子恐颜回遇害,故有此语。颜子答曰‘子在,回何 敢死’者,颜子谓孔子既得脱祸,吾可以不死矣。若使 孔子遇害,则颜子只得以死救之也。”或问:“颜路在 ,颜子许人以死,何也?”曰:“事偶至此,只得死。 此与不许友以死之意别。不许以死,在未处难以前乃可 。如此处已遇难,却如此说不得。”去 伪。
 
 
 

朱子语类卷第四十

  论语二十二

   先进篇下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章

  问:“据贺孙看来,仲由冉求气质不同,恐冉求未 必可保,仲由终是不屈。”曰:“不要论他气质。只这 君臣大义,他岂不知。圣人也是知他必可保。然死于祸 难是易事,死于不可夺之节是难事。才出门去事君,这 身己便不是自家底,所谓‘事君能致其身’是也。如做 一郡太守,一邑之宰,一尉之任,有盗贼之虞,这不成 休了!便当以死守之,亦未为难。惟卒遇君臣大变,利 害之际只争些子,这诚是难。今处草茅,说这般事,似 未为切己。看史策所载,篡易之际,直是难处。篡弑之 贼,你若不从他,他便杀了你;你从他,便不死。既是 贪生惜死,何所不至!”贺孙。

  问:“孔门弟子如由求皆仕于季氏,何也?”曰 :“只仕,便是病了。尽高底便不肯仕,如闵子曾子是 也。但当时不仕则已,仕则必出于季氏。盖当时鲁君用 舍之权,皆归于季氏也。”又问:“子路未易屈者,当 时亦仕于季氏;盖他虽不能行其道,亦稍知尊敬之。” 曰:“说道他尊敬不得。才不当仕时,便教他尊敬,也 不当仕。”次日见先生,先生又曰:“夜来说尊敬话, 这处认不得,当下便做病。而今说被他敬,去仕他。若 是个贼来尊敬自家,自家还从他不从他!但看义如何耳 。”夔孙。

  因说:“仕于季氏之门者,仲弓 为季氏宰。亦未是叛臣。只是乘鲁之弱,招权聚财 归己而已。然终不敢篡,如曹操。故昭公出许多时,季 氏卒不敢取。至于三卿分晋,亦必俟天子之命乃安。只 是当时鲁君自做不行。弱则常如此,强则为昭公。若孔 子处之,则必有道矣。如堕三都,是乘他要堕而堕之, 三都堕而三家之所恃者失矣,故其势自弱。如罗崇勋杀 牙兵,初恶其为乱,既杀之,又自弱。”璘因言:“三 家自不相能,如斗鸡之事可见。”曰:“三家,急之则 合;缓之,又自不相能。”璘。

  问:“‘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忠告而善道 之,不可则止’。张子韶解此,谓:‘当其微有不可, 则随即止之;无待其事之失,过之形,而后用力以止之 也。’”曰:“子韶之说不通,与上下文义不相贯。近 世学者多取此说,爱其新奇,而不察其不当于理。此甚 害事,不可不知也。”谟。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章

  问“何必读书,然后为学”。曰:“子路当初使子 羔为费宰,意不知如何。本不是如此,只大言来答,故 孔子恶其佞。”问:“此恐失之偏否?”曰:“亦须是 讲学,方可如此做。左传子产说‘学而后从政,未闻以 政学’一段,说得好。如子路,却是以政学者也。”淳 。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章

  读“曾皙言志”一章,曰:“此处正要理会。如子 路说:‘比及三年,可使有勇。’冉有云:‘可使足民 。’不知如何施设得便如此。曾皙意思固是高远,须是 看他如何得如此。若子细体认得这意思分明,令人消得 无限利禄鄙吝之心。须如此看,方有意味。”时 举。

  冉求公西赤言皆退让,却是见子路被哂后,计较 如此说。子路是真。此四人气象好看。升 卿。

  曾点之志,如凤凰翔于千仞之上,故其言曰:“ 异乎三子者之撰。”道夫。

  曾点是见他个道理大原了,只就眼前景致上说将 去。其行有不掩者,是他先见得大了,自然是难掩。广 。

  曾点见得事事物物上皆是天理流行。良辰美景, 与几个好朋友行乐。他看那几个说底功名事业,都不是 了。他看见日用之间,莫非天理,在在处处,莫非可乐 。他自见得那“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处,此是可乐天理。植 。

  林恭甫问浴沂事。曰:“想当时也真是去浴。但 古人上巳祓禊,只是盥濯手足,不是解衣浴也。”义 刚。

  恭甫问:“曾点‘咏而归’,意思如何?”曰: “曾点见处极高,只是工夫疏略。他狂之病处易见,却 要看他狂之好处是如何。缘他日用之间,见得天理流行 ,故他意思常恁地好。只如‘莫春浴沂’数句,也只是 略略地说将过。”又曰:“曾点意思,与庄周相似,只 不至如此跌荡。庄子见处亦高,只不合将来玩弄了。” 时举。

  敬之又问“曾点”章。曰:“都不待着力说。只 是他见得许多自然道理流行发见,眼前触处皆是,点但 举其一事而言之耳。只看他‘
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从容优裕悠然自得处, 无不是这个道理。此一段都是这意思。今人读之,只做 等闲说了。当时记者亦多少子细。曾点见子路冉有公西 华几个所对,都要着力出来做,他肚里自觉得不足为。 若以次对,当于子路对后便问他。圣人见他鼓瑟,意思 恁地自得,且问从别人上去,待都说了,却问他。”又 曰:“这道理处处都是:事父母,交朋友,都是这道理 ;接宾客,是接宾客道理;动静语默,莫非道理;天地 之运,春夏秋冬,莫非道理。人之一身,便是天地,只 缘人为人欲隔了,自看此意思不见。如曾点,却被他超 然看破这意思,夫子所以喜之。日月之盈缩,昼夜之晦 明,莫非此理。”贺孙。

  曾点之志,夫子当时见他高于三子,故与之。要 之,观夫子“不知所以裁之”之语,则夫子正欲共他理 会在。道夫。

  曾点言志,当时夫子只是见他说几句索性话,令 人快意,所以与之。其实细密工夫却多欠阙,便似庄列 。如季武子死,倚其门而歌,打曾参仆地,皆有些狂怪 。人杰。

  恭父问:“曾点说‘咏而归’一段,恐是他已前 实事,因举以见志。”曰:“他只是说出个意思要如此 。若作已前事说,亦不可知。人只见说曾点狂,看夫子 特与之之意,须是大段高。缘他资质明敏,洞然自见得 斯道之体,看天下什么事能动得他!他大纲如庄子。明 道亦称庄子云:‘有大底意思。’又云:‘庄子形容道 体,尽有好处。’邵康节晚年意思正如此,把造物世事 都做则剧看。曾点见得大意,然里面工夫却疏略。明道 亦云:‘庄子无礼,无本。’”贺孙。

  或问:“‘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待诸子以可 用对,而曾点独不答所问,夫子乃许之,何也?”曰: “曾点意思见得如此,自与诸子别。看他意思若做时, 上面煞有事在。”或问:“如何煞有事?”曰:“曾点 见得如此时,若子路冉求公西华之所为,曾点为之有余 。”又曰:“只怕曾点有庄老意思。”或问:“曾点是 实见得如此,还是偶然说着?”曰:“这也只是偶然说 得如此。他也未到得便做庄老,只怕其流入于庄老。” 又问:“东莱说‘曾点只欠“宽以居之”’,这是如何 ?”曰:“他是太宽了,却是工夫欠细密。”因举明道 说康节云:“尧夫豪杰之士,根本不贴贴地。”又曰: “今人却怕做庄老,却不怕做管商,可笑!”贺 孙。

  问:“夫子令四子言志,故三子皆言用。夫子卒 不取,而取无用之曾点,何也?”曰:“三子之志趣, 皆止于所能;而曾点气象又大,志趣又别,极其所用, 当不止此也。”又曰:“曾点虽是如此,于用工夫处亦 欠细密。”卓。

  子路冉有等言志,观其所对,只住在所做工夫上 ,故圣人与点,又以进诸子。如告子路“何足以臧”, 亦此意。端蒙。

  问四子言志。曰:“曾点与三子,只是争个粗细 。曾点与漆雕开,只是争个生熟。曾点说得惊天动地, 开较稳贴。三子在孔门岂是全不理会义理。只是较粗, 不如曾点之细。”又曰:“子路使民,非若后世之孙吴 ;冉有足民,非若后世之管商。”

  子路品格甚高,若打叠得些子过,谓 粗暴。便是曾点气象。升卿。

  曾点于道,见其远者大者,而视其近小皆不足为 。故其言超然,无一毫作为之意,唯欲乐其所乐,以终 身焉耳。道夫。

  敬之问:“曾点言志,见得天理流行,独于其间 认取这许多,作自家受用。”曰:“不用恁地说。曾点 只是见得许多都是道理发见,触处是道理,只缘这道理 本来到处都是。”贺孙。

  或问:“曾点之言如何?”曰:“公莫把曾点作 面前人看,纵说得是,也无益。须是自家做曾点,便见 得曾点之心。”学蒙。

  问:“曾点浴沂气象,与颜子乐底意思相近否? ”曰:“颜子底较恬静,无许多事。曾点是自恁说,却 也好;若不已,便成释老去,所以孟子谓之狂。颜子是 孔子称他乐,他不曾自说道我乐。大凡人自说乐时,便 已不是乐了。”淳。

  或问:“曾皙言志,既是知得此乐,便如颜子之 乐同。曾皙行又不掩,何也?”曰:“程子说:‘曾点 漆雕开已见大意。’他只是见得这大纲意思,于细密处 未必便理会得。如千兵万马,他只见得这个,其中队伍 未必知。如佛氏,不可谓他无所见,但他只见得个大浑 沦底道理;至于精细节目,则未必知。且君臣父子夫妇 兄弟,他知道理发出来。然至‘为人君,止于仁;为人 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之类,却未必知也。” 植。

  林正卿问:“曾点只从高处见破,却不是次第做 工夫来。”曰:“某以为颇与庄列之徒相似,但不恁地 跌荡耳。”又问:“‘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开却实 用工夫。”曰:“开觉得细密。”恪。

  汉卿举叔重疑问曰:“曾点‘已见大意’。或谓 点无细密工夫,或谓点曾做工夫而未至,如何?”曰: “且只理会曾点如何见得到这里。不须料度他浅深,徒 费心思也。”人杰。

  或问曾皙曰:“是他见得到日用之间,无非天理 流行。如今便是不能得恁地。充其见,便是孔子‘老者 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意思。圣贤做出,便只是 这个物事,更不用安排。如今将文字看,也说得是如此 ,只是做不能得恁地。”汉卿再请:“前所问‘必有事 焉’,蒙教曰:‘人须常常收敛此心,但不可执持太过 ,便倒塞了。然此处最难,略看差了,便是禅。’此意 如何?”曰:“这便是难言。”正淳谓云云。先生曰: “固是如此,便是难。学者固当寻向上去,只是向上去 ,便怕易差。只吾儒与禅家说话,其深处止是毫忽之争 。到得不向上寻,又只画住在浅处。须是就源头看。若 理会得,只是滔滔地去。如操舟,寻得大港水脉,便一 直溜去,不问三尺船也去得,五尺船也去得,一丈二丈 船也去得。若不就源头寻得,只三五尺船子,便只阁在 浅处,积年过代,无缘得进。”贺孙。

  先生令叔重读江西严时亨欧阳希逊问目,皆问“ 曾点言志”一段。以为学之与事,初非二致,学者要须 涵养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之地,则无事不可为也 。先生曰:“此都说得偏了。学固着学,然事亦岂可废 也!若都不就事上学,只要便如曾点样快活,将来却恐 狂了人去也。学者要须常有三子之事业,又有曾点襟怀 ,方始不偏。盖三子是就事上理会,曾点是见得大意。 曾点虽见大意,却少事上工夫;三子虽就事上学,又无 曾点底脱洒意思。若曾子之学,却与曾点全然相反。往 往曾点这般说话,曾子初间却理会不得他。但夫子说东 便去学东,说西便去学西,说南便去学南,说北便去学 北。到学来学去,一旦贯通,却自得意思也。”时 举。

  萧问“曾点言志”章,程子云云。先生曰:“集 注内载前辈之说于句下者,是解此句文义;载前辈之说 于章后者,是说一章之大旨及反覆此章之余意。今曾点 说底不曾理会得,又如何理会得后面底!”雉 。以下集注。

  所谓“天理流行”一句,须是先自尽于一心,然 后及物,则能随寓而乐。如曾点,只是他先自分内见得 个道理,如“莫春”以下是无可说,只就眼前境界,便 说出来也得。又曰:“曾点曾参父子却相背。曾点是先 见得大了,曾参却细。孔子见他着细工夫到,遂告以一 贯,那时参言下一唯,见得都实。如曾点则行有不掩。 是他先见得大了,自然是难掩。”士毅 。

  问:“集注云:‘曾点之学,有以见乎日用之间 ,莫非天理流行之妙,日用之间,皆人所共。’曾点见 处,莫是于饥食渴饮、冬裘夏葛以至男女居室之类,在 曾点见则莫非天理,在他人则只以济其嗜欲?”曰:“ 固是。同是事,是者便是天理,非者便是人欲。如视听 言动,人所同也。非礼勿视听言动,便是天理;非礼而 视听言动,便是人欲。”植曰:“即是五峰所谓‘天理 人欲,同行异情’否?”曰:“是。”植 。

  周贵卿问:“先生教人,每令就下学上用功,而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一章,乃云‘其视三子区 区于事为之末者有间矣’,如何?”曰:“三子于事为 上也见不曾透。如‘为国以礼’,他正缘见那‘为国以 礼’底道理未透,所以后来恁地。今观三子虽不可尽见 ,然大概也可知。如子路,便是那些子客气未消磨得尽 。冉求毕竟有才,要做事为底意重。公西华较细腻得些 子,但也见不透。”又问:“
曾皙似说得高远,不就事实?”曰:“某尝说,曾皙 不可学。他是偶然见得如此,夫子也是一时被他说得恁 地也快活人,故与之。今人若要学他,便会狂妄了。他 父子之学正相反。曾子是一步一步踏着实地去做,直到 那‘“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方 是。夔孙录作:“已是得了。”然 他到这里,也只是唯而已,也不曾恁地差异。从此后, 也只是稳稳帖帖恁地去。到临死,尚曰‘而今而后,吾 知免夫小子’!也依旧是战战兢兢,不曾恁地自在。夔 孙录云:“未死以前,战战兢兢,未尝少息。岂曾如此 狂妄颠蹶!”曾皙不曾见他工夫,只是天资高后自 说着。如夫子说‘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 所以裁之’,这便是狂、简。如庄列之徒,皆是他自说 得恁地好,夔孙录云:“也是他见得如 此。”所以夫子要归裁正之。若是不裁,只管听他 恁地,今日也浴沂咏归,明日也浴沂咏归,却做个什么 合杀!”义刚。夔孙略。

  夫子与点,以其无所系着,无所作为,皆天理之 流行。“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天叙有典, □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五庸哉!天命有 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即此气象 。夫子以其所见极高明了,所以与之。如今人见学者议 论拘滞,忽有一个说得索性快活,亦须喜之。然未见得 其做事时如何。若只如此忽略,恐却是病,其流即庄老 耳。如季武子之死,倚门而歌事,及家语所载芸瓜事, 虽未必然,但如此放旷,凡百事何故都当入 声。在他身上?所以孟子以之与琴张牧皮同称“狂 士”。又庄子载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事,虽是寓言未足 凭,然何故不别言一人?孔门如曾点,只见识高,未见 得其后成就如何。如曾参,却是笃实细密,工夫到。程 子论“三子言志自是实事”一段甚好,及论“夫子与点 ”一段,意却少异,所以集注两载之。必 大。

  “孔子与点,与圣人之志同”者,盖都是自然底 道理。安老、怀少、信朋友,自是天理流行。天理流行 ,触处皆是。暑往寒来,川流山峙,“父子有亲,君臣 有义”之类,无非这理。如“学而时习之”,亦是穷此 理;“孝弟仁之本”,亦是实此理。所以贵乎格物者, 是物物上皆有此理。此圣人事,点见得到。盖事事物物 ,莫非天理,初岂是安排得来!安排时,便凑合不着。 这处更有甚私意来?自是着不得私意。圣人见得,只当 闲事,曾点把作一件大事来说。他见得这天理随处发见 ,处处皆是天理,所以如此乐。植。

  植举曾点言志,明道云:“盖与圣人之志同。” 先生诘云:“曾点与圣人志同在那里?”植云:“曾点 浴沂咏归,乐而得其所,与圣人安老、怀少、信朋友, 使万物各遂其性处同。”曰:“也未凑尽得。”因座中 诸友皆不合,先生曰:“立之底只争这些子。”潘子善 以为:“点只是乐其性分而已。日用间见得天理流行, 才要着私意去安排,便不得。”曰:“他不是道我不要 着意私安排,私意自着不得。这个道理,是天生自然, 不待安排。盖道理流行,无亏无欠,是天生自然如此。 与圣人安老、怀少、信朋友底意思相似。圣人见老者合 安,便安之;朋友合信,便信之;少者合怀,便怀之。 惟曾点见得到这里,圣人做得到这里。”植 。时举略。

  问:“曾点言志,如何是有‘尧舜气象’?”曰 :“明道云:‘
万物各遂其性。’此一句正好看‘尧舜气象’。且看 莫春时物态舒畅如此,曾点情思又如此,便是各遂其性 处。尧舜之心,亦只是要万物皆如此尔。孔子之志,欲 得‘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亦是此意。” 又问:“上蔡云:‘子路冉有公西华皆未免有意、必之 心;曾点却不愿仕,故孔子与之。’此说如何?”曰: “亦是。但此意逼窄尔。”又问:“曾点之狂如何?” 曰:“他虽知此理,只是践履未至。”谟 。

  曾点之志,所谓“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程 子谓“便是尧舜气象”。为他见处大,故见得世间细小 功业,皆不足以入其心。道夫。

  问:“程子谓‘便是尧舜气象’,如何?”曰: “曾点却只是见得,未必能做得尧舜事。孟子所谓‘狂 士’,‘其行不掩焉者也’。其见到处,直是有尧舜气 象。如庄子亦见得尧舜分晓。”或问天王之用心何如, 便说到“‘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 经,云行而雨施’。以是知他见得尧舜气象出。曾点见 识尽高,见得此理洞然,只是未曾下得工夫。曾点曾参 父子正相反。以点如此高明,参却鲁钝,一向低头捱将 去,直到一贯,方始透彻。是时见识方到曾点地位,然 而规模气象又别”。宇。

  问:“集注谓曾点‘气象从容’,便是鼓瑟处; 词意洒落,便是下面答言志,‘虽尧舜事业亦优为之’ 处否?”曰:“且道尧舜是什么样事?何不说尧舜之心 ,恰限说事业,盖‘富有之谓大业’,至如‘平章百姓 ’,明目达聪,纳大麓,皆是事也。此分明说事业。缘 曾点见得道理大,所以‘尧舜事业优为之’,‘视三子 规规于事为之末’,固有间矣。是他见得圣人气象如此 ,虽超乎事物之外,而实不离乎事物之中。是个无事无 为底道理,却做有事有为底功业。天样大事也做得,针 样小事也做得,此所谓大本,所谓忠,所谓一者,是也 。点操得柄□,据着源头;诸子则从支派上做工夫。诸 子底做得小,他底高大。曾点合下便见得圣人大本是如 此,但于细微工夫却不曾做得,所以未免为狂。缘他资 禀高,见得这个大,不肯屑屑做那小底工夫。是他合下 一见便了,于细微节目工夫却有欠阙,与后世佛老近似 ,但佛老做得忒无状耳。”又云:“曾参曾点父子两人 绝不类。曾子随事上做,细微曲折,做得极烂熟了,才 得圣人指拨,一悟即了当。点则不然,合下便见得如此 ,却不曾从事曲折工夫。所以圣人但说‘吾与点’而已 ;若传道,则还曾子也。学者须是如曾子做工夫,点自 是一种天资,不可学也。伊川说‘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 ’。点则行不掩,开见此个大意了,又却要补填满足, 于‘未能信’一句上见之。此与一贯两处是大节目,当 时时经心始得。”又曰:“只看‘异乎三子者之撰’一 句,便是从容洒落处了。”又曰:“诸子之欲为国,也 是他实做得,方如此说。”明作。集注 非定本。

  吴兄问曾皙言志一段。先生曰:“何谓‘视其气 象,虽尧舜事业亦可为’?”吴兄无对。先生曰:“曾 点但开口说一句‘异乎三子者之撰’时,便自高了。盖 三子所志者虽皆是实,然未免局于一国一君之小,向上 更进不得。若曾点所见,乃是大根大本。使推而行之, 则将无所不能,虽其功用之大,如尧舜之治天下,亦可 为矣。盖言其所志者大,而不可量也。譬之于水,曾点 之所用力者,水之源也;三子之所用力者,水之流也。 用力于派分之处,则其功止于一派;用力于源,则放之 四海亦犹是也。然使点遂行其志,则恐未能掩其言,故 以为狂者也。某尝谓,曾点父子为学,每每相反。曾点 天资高明,用志远大,故能先见其本;往往于事为之间 ,有不屑用力者焉。是徒见其忠之理,而不知其恕之理 也。曾子一日三省,则随事用力,而一贯之说,必待夫 子告之而后知。是先于恕上得之,而忠之理则其初盖未 能会也。然而一唯之后,本末兼该,体用全备,故其传 道之任,不在其父,而在其子。则其虚实之分,学者其 必有以察之!”壮祖。

  问“曾点言志,虽尧舜事业亦优为之”。曰:“ 曾点为人高爽,日用之间,见得这天理流行之妙,故尧 舜事业亦不过自此做将去。然有不同处:尧舜便是实有 之,踏实做将去;曾点只是偶然绰见在。譬如一块宝珠 ,尧舜便实有在怀中,曾点只看见在,然他人亦不曾见 得。某尝谓曾点父子正相拗。曾子先未曾见得个大统体 ,只是从事上积累做将去,后来方透彻。曾点都未曾去 做,却先晓得了,更教他如曾子恁地细密做将去,何可 比也?只缘他见得快后不当事,所以只见得了便休。故 他言志,亦不是要去做事底,只是心里要恁地快活过日 而已。”又云:“学者须如曾子逐步做将去,方稳实。 ”焘。

  或问曾点气象。曰:“曾点气象,固是从容洒落 。然须见得他因甚得如此,始得。若见得此意,自然见 得他做得尧舜事业处。”铢。

  廖子晦李唐卿陈安卿共论三子言志,及颜子喟然 之叹,录其语质诸先生。先生曰:“觉见诸公都说得枝 蔓。此等处不通如此说,在人自活看方得。若云尧舜事 业非曾点所能,又逐一称说尧舜来比并,都不是如此。 曾点只是个高爽底人,他意思偶然自见得,只见得了便 休;尧舜则都见得了,又都踏着这个物事行,此其不同 处耳。要之,只说得个见得天理明,所以如此。只说得 到此住,已上说不去了,要人自见得。只管推说,已是 枝蔓。”或问:“程子云:‘子路只缘晓不得为国以礼 底道理。若晓得,便是此气象。’如公西冉求二子,语 言之间亦自谦逊,可谓达礼者矣,何故却无曾点气象? ”曰:“二子只是晓得那礼之皮肤,晓不得那里面微妙 处。他若晓得,便须见得‘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 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底自然道理 矣。曾点却有时见得这个气象,只是他见得了便休。缘 他见得快,所以不将当事。他若见得了,又从头去行, 那里得来!曾参则元来未见这个大统体,先从细微曲折 处行都透了,见得个大体。曾氏父子二人极不同。世间 自有一样人如此高洒,见得底,学不得也。学者须是学 曾子逐步做将去,方稳实。”又问:“子路气象须较开 阔如二子。”曰:“然。”又曰:“看来他们都是合下 不曾从实地做工夫去,却只是要想像包揽,说个形象如 此,所以不实。某尝说,学者只是依先儒注解,逐句逐 字与我理会,着实做将去,少间自见。最怕自立说笼罩 ,此为学者之大病。世间也只有这一个方法路径,若才 不从此去,少间便落草,不济事。只依古人所说底去做 ,少间行出来便是我底,何必别生意见。此最是学者之 大病,不可不深戒!”僩。

  问:“论语只有个颜子曾子传圣人之学,其大概 既得闻命矣。敢问:‘曾点浴沂处,注云“有尧舜气象 ”,夫子固于此与点矣;而子路‘为国以礼’处,亦注 云‘达得时便是这气象’,如何?”曰:“
子路所言底,他亦是无私意;但是不逊让时,便不是 也。曾点见处岂不曰‘与尧舜同’,但是他做不得此事 。如今人在外看屋一般,知得有许大许高,然其中间廊 庑厅馆,户牖房闼,子细曲折,却是未必看得子细也。 然看到此,也是大故难。”或曰:“程子云:‘曾点漆 雕开已见得大意’,如何?”曰:“曾点见得较高。开 只是朴实,其才虽不及点,然所见也是不苟。”或曰: “曾点既见得天理流行,胸中洒落矣,而行有不掩,何 也?”曰:“盖为他天资高,见得这物事透彻,而做工 夫却有欠阙。如一个大屋样,他只见得四面墙壁,高低 大小都定,只是里面许多间架,殊不见得。如漆雕开, 见大意则不如点,然却是他肯去做。点虽见得,却又不 肯去做到尽处。且如邵康节,只缘他见得如此,便把来 做几大作弄,更不加细密工夫。某尝谓,曾子父子正相 反。曾参初头都不会,只从头自一事一物上做去,及四 方八面都做了,却到大处。及他见得大处时,其他小处 ,一一都了也。点合下见得大处,却不肯去做小底,终 不及他儿子也。”祖道。赐录一条见“ 漆雕开”章,疑同闻。

  问:“使子路知礼,如何便得似曾皙气象?”曰 :“此亦似乎隔蓦,然亦只争个知不知、见不见耳。若 达得,则便是这气象也。曾点只缘他见得个大底意思了 。据他所说之分,只得如此说。能如此,则达而在上, 便可做得尧舜事业,随所在而得其乐矣。”又曰:“公 且更说曾点意思。”广云:“点是已见得大意,其所言 者无非天理之流行,都不为事物所累。”曰:“亦不必 说不为事物所累。只是缘他高明,自见得个大底意思。 ”曰:“既见得这意思,如何却行有不掩?”曰:“缘 他见得了,不去下工夫,所以如此。譬如人须以目见, 以足行,见得方能行得。然亦有见得了不肯行者;亦有 未见得后强力以进者。如颜子,则见与行皆到也。”又 曰:“曾点父子,学问却如此不同。曾点是未行而先见 得此意思者。曾子其初却都未能见,但一味履践将去。 到得后来真积力久,夫子知其将有所得,始告之以一贯 之说,曾子方领略得。然缘他工夫在先,故一见便了, 更无窒碍处。若是曾皙,则须是更去行处做工夫始得; 若不去做工夫,则便入于释老去也。观季武子死,曾点 倚其门而歌;他虽未是好人,然人死而歌,是甚道理! 此便有些庄老意思。程子曰:‘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 ’看得来漆雕开为人却有规矩,不肯只恁地休,故曰‘ 吾斯之未能信’。”广。

  问:“‘子路若达,便是曾点气象。’莫是子路 无曾点从容意思否?”曰:“子路见处极高,只是有些 粗。缘他勇,便粗。若不是勇,又不会变得如此快,这 勇却不曾去得。如人得这个药去病,却不曾去得药毒。 若去得尽,即达‘为国以礼’道理。”顾文蔚曰:“子 路与冉有公西华如何?”文蔚曰:“只是小大不同。” 曰:“二子终无子路所见。”问:“何以验之?”曰: “观他平日可见。”文蔚。

  陈仲亨说:“‘子路只是不达为国以礼道理’数 句,未明。”先生曰:“子路地位高,品格亦大故高, 但其病是有些子粗。缘如此,所以便有许多粗暴疏率处 。他若能消磨得这些子去,却能恁地退逊,则便是这个 气象了。盖是他资质大段高,不比冉求公西华,那二子 虽如此谦退,然却如何及得子路?譬之如一个坑,跳不 过时,只在这边;一跳过,便在那边。若达那‘为国以 礼’道理,便是这般气象,意正如此。‘求也退,故进 之。’冉求之病,乃是子路底药;子路底病,乃是冉求 底药。”义刚。

  李守约问:“‘子路达时,便是此气象。’意谓 礼是天理,子路若识得,便能为国,合得天理?”曰: “固是。只更有节奏难说。圣人只为他‘其言不让’, 故发此语。如今看来,终不成才会得让底道理,便与曾 点气象相似!似未会如此。如今且平看,若更去说程子 之说,却又是说上添说。子思言‘鸢飞鱼跃’,与孟子 言‘勿忘、勿助长’,此两处皆是吃紧为人处。但语意 各自别。后人因‘吃紧为人’一句,却只管去求他同处 ,遂至牵合。”木之。

  问:“孔子语子路‘为国以礼’,只是以子路不 逊让,故发此言。程先生云云,如何?”曰:“到‘为 国以礼’分上,便是理明,自然有曾点气象。”可 学。

  伊川谓“子路之志亚于曾点”。盖子路所言,却 是实地。二子却鉴他子路为夫子所哂,故退后说。道 夫。

  问:“再看‘浴沂’章,程子云:‘曾点,狂者 也,未必能为圣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故曰“浴乎 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言乐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 在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使万物莫不 遂其性。曾点知之。故孔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若如程子之说看,则事皆切实。若只从曾点见得个大 底意思看,恐易入于虚无。”先生曰:“此一段,唯上 蔡见得分晓。盖三子只就事上见得此道理,曾点是去自 己心性上见得那本源头道理。使曾点做三子事,未必做 得。然曾点见处,虽尧舜事业亦不过以此为之而已。程 子所说意思固好,但所录不尽其意。看得来上面须别有 说话在。必先说曾点已见此道理了,然后能如此,则体 用具备。若如今恁地说,则有用无体,便觉偏了。”因 说:“一贯之旨,忠恕之说,程先生门人中,亦只上蔡 领略得他意思,余皆未晓。‘浴沂’一章解,向来亦曾 改过,但令寻未见在。”问:“先生谓三子从事上见得 此道理,必如此说,然后见得程子所谓‘只缘子路不达 为国以礼道理,若达,则便是这气象’之说。三子皆是 去事上见得此道理,而子路之言不让,则便是不知不觉 违了这个道理处,故夫子哂之也。”曰:“然。二子亦 因夫子之哂子路,故其言愈加谦让,皆非其自然,盖有 所警也。”广。

  上蔡说“鸢飞鱼跃”,因云:“知‘勿忘,勿助 长’,则知此;知此,则知夫子与点之意。看来此一段 好,当入在集注中‘舞雩’后。”僩。 以下集义。

  问:“前辈说,‘鸢飞鱼跃’与曾点浴沂一事同 。不知曾点之事何缘与子思之说同?”曰:“曾点见日 用之间莫非天理。”问:“何以见曾点见日用之间莫非 天理?”曰:“若非见得日用之间无非天理,只恁地空 乐,也无意思。”又曰:“诸子有安排期必,至曾点, 只以平日所乐处言之。曾点不说道欲做那事,不做那事 。”又曰:“曾点以乐于今日者对,诸子以期于异日者 对。”又曰:“某今日见得又别。”节次日问:“节取 先生所注一段看,不见与昨日之说异。”曰:“前日不 曾说诸子有安排期必,至曾点无之。”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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