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克己,如红炉上一点雪!道 夫。
“克己复礼”,间不容发。无私便是仁。道 夫。
“克己复礼”,如通沟渠壅塞;仁乃水流也。可 学。
“克己复礼”,“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若 海。
克己亦别无巧法,譬如孤军猝遇强敌,只得尽力 舍死向前而已,尚何问哉!谟。
龚郯伯说:“克去己私后,却方复礼。”曰:“ ‘克己复礼’,一如将水去救火相似。又似一件事,又 似两件事。”时举。植同。
克己,则礼自复;闲邪,则诚自存。非克己外别 有复礼,闲邪外别有存诚。贺孙。此非 定说。
“克己复礼”。所以言礼者,谓有规矩则防范自 严,更不透漏。必大。
“克己复礼为仁”,与“可以为仁矣”之“为” ,如“谓之”相似;与“孝弟为仁之本”,“为仁由己 ”之“为”不同。节。
一于礼之谓仁。只是仁在内,为人欲所蔽,如一 重膜遮了。克去己私,复礼乃见仁。仁、礼非是二物。 可学。
问:“‘克己复礼’,‘如见大宾’之时,指何 者为仁?”曰:“存得心之本体。”节 。
因说克己,或曰:“若是人欲则易见。但恐自说 是天理处,却是人欲,所以为难。”曰:“固是如此。 且从易见底克去,又却理会难见底。如剥百合,须去了 一重,方始去那第二重。今且将‘义利’两字分个界限 ,紧紧走从这边来。其间细碎工夫,又一面理会。如做 屋柱一般,且去了一重粗皮,又慢慢出细。今人不曾做 得第一重,便要做第二重工夫去。如中庸说‘戒慎乎其 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 子慎其独’。此是寻常工夫都做了,故又说出向上一层 工夫,以见义理之无穷耳。不成‘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处不慎,便只去慎独!无此理也。”雉 。
元翰问:“克去己私,最是难事。如今且于日用 间每事寻个是处。只就心上验之,觉得是时,此心便安 。此莫是仁否?”曰:“此又似说义,却未见得仁。又 况做事只要靠着心。但恐己私未克时,此心亦有时解错 认了。不若日用间只就事上子细思量体认,那个是天理 ,那个是人欲。着力除去了私底,不要做,一味就理上 去做,次第渐渐见得,道理自然纯熟,仁亦可见。且如 圣贤千言万语虽不同,都只是说这道理。且将圣贤说底 看,一句如此说,一句如彼说,逐句把来凑看,次第合 得,都是这道理。”或说:“如今一等非理事,固不敢 做。只在书院中时,亦自有一般私意难识。所谓‘孜孜 为善,孜孜为利’,于善利之中,却解错认。”曰:“ 且做得一重,又做一重,大概且要得界限分明。”遂以 手画扇中间云:“这一边是善,这一边是利。认得善利 底界限了,又却就这一边体认纤悉不是处克将去。圣人 所以下个‘克’字,譬如相杀相似,定要克胜得他!大 率克己工夫,是自着力做底事,与他人殊不相干。紧紧 闭门,自就身上子细体认,觉得才有私意,便克去,故 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夫子说得大段分晓。 吕与叔克己铭却有病。他说须于与物相对时克。若此, 则是并物亦克也。己私可克,物如何克得去!己私是自 家身上事,与物未相干在。”明作。
林安卿问:“克复工夫,全在‘克’字上。盖是 就发动处克将去,必因有动,而后天理、人欲之几始分 ,方知所决择而用力也。”曰:“如此,则未动以前不 消得用力,只消动处用力便得。如此得否?且更子细。 ”次早问:“看得如何?”林举注中程子所言“‘克己 复礼’干道,主敬行恕坤道”为对。曰:“这个也只是 微有些如此分。若论敬,则自是彻头彻尾要底。如公昨 夜之说,只是发动方用克,则未发时,不成只在这里打 瞌睡蒙憧,等有私欲来时,旋捉来克!如此得否?”又 曰:“若待发见而后克,不亦晚乎!发时固是用克,未 发时也须致其精明,如烈火之不可犯,始得。”僩 。
或问:“克己之私有三:气禀,耳目鼻口之欲, 及人我是也。不知那个是夫子所指者?”:曰“三者皆 在里。然非礼勿视听言动,则耳目口鼻之欲较多。”又 问:“‘克者,胜也’,不如以克训治较稳。”曰:“ 治字缓了。且如捱得一分,也是治;捱得二分,也是治 。胜,便是打叠杀了他。”学蒙。
或曰:“克己,是胜己之私之谓克否?”曰:“
然。”曰:“如何知得是私后克将去?”曰:“随其所
知者,渐渐克去。”或曰:“
南轩作克己斋铭,不取子云之说,如何?”曰:“不
知南轩何故如此说。恐只是一时信笔写将去,殊欠商量
。”曰:“闻学中今已开石。”曰:“悔不及矣!”去
伪。
“‘克己复礼’,不可将‘理’字来训‘礼’字 。克去己私,固即能复天理。不成克己后,便都没事。 惟是克去己私了,到这里恰好着精细底工夫,故必又复 礼,方是仁。圣人却不只说克己为仁,须说‘克己复礼 为仁’。见得礼,便事事有个自然底规矩准则。”
“克己,须着复于礼”。贺孙问:“非天理,便 是人欲。克尽人欲,便是天理。如何却说克己了,又须 着复于礼?”曰:“固是克了己便是理。然亦有但知克 己而不能复于礼,故圣人对说在这里。却不只道‘克己 为仁’,须着个‘复礼’,庶几不失其则。下文云:‘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缘本来 只有此礼,所以克己是要得复此礼。若是佛家,尽有能 克己者,虽谓之无己私可也,然却不曾复得礼也。圣人 之教,所以以复礼为主。若但知克己,则下梢必堕于空 寂,如释氏之为矣。”亚夫又问。曰:“如‘坐如尸, 立如齐’,此是理;如箕踞跛倚,此是非理。去其箕踞 跛倚,宜若便是理。然未能‘如尸如齐’,尚是己私。 ”贺孙。此下三条,疑闻同录异,而植 录尤详。
亚夫问“克己复礼”章。曰:“今人但说克己, 更不说复礼。夫子言非礼勿视听言动,即是‘克己复礼 ’之目也。颜子会问,夫子会答,答得来包括得尽。‘ 己’字与‘礼’字正相对说。礼,便有规矩准绳。且以 坐立言之;己便是箕踞,礼便是‘坐如尸’;己便是跛 倚,礼便是‘立如齐’。但如此看便见。”又曰:“克 己是大做工夫,复礼是事事皆落腔窠。克己便能复礼, 步步皆合规矩准绳;非是克己之外,别有复礼工夫也。 释氏之学,只是克己,更无复礼工夫,所以不中节文, 便至以君臣为父子,父子为君臣,一齐乱了。吾儒克己 便复礼,见得工夫精细。圣人说得来本末精粗具举。下 面四个‘勿’字,便是克与复工夫皆以礼为准也。‘克 己复礼’,便是捉得病根,对证下药。仲弓主敬行恕, 是且涵养将去,是非犹未定。涵养得到,一步又进一步 ,方添得许多见识。‘克己复礼’,便刚决克除将去。 ”南升。
亚夫问:“‘克己复礼’,疑若克己后便已是仁
,不知复礼还又是一重工夫否?”曰:“己与礼对立。
克去己后,必复于礼,然后为仁。若克去己私便无一事
,则克之后,须落空去了。且如坐当如尸,立当如齐,
此礼也。坐而倨傲,立而跛倚,此己私也。克去己私,
则不容倨傲而跛倚;然必使之如尸如齐,方合礼也。故
克己者必须复此身于规矩准绳之中,乃所以为仁也。”
又问:“若以礼与己对看,当从礼说去。礼者,天理之
节文,起居动作,莫非天理。起居动作之间,莫不浑全
是礼,则是仁。若皆不合节文,便都是私意,不可谓仁
。”曰:“不必皆不合节文。但才有一处不合节文,便
是欠阙。若克去己私,而安顿不着,便是不入他腔窠。
且如父子自是父子之礼,君臣自是君臣之礼。若把君臣
做父子,父子做君臣,便不是礼。”又问“
克己复礼”与“主敬行恕”之别。曰:“仲弓方始是
养在这里,中间未见得如何。颜子‘克己复礼’,便规
模大,精粗本末,一齐该贯在这里。”又问:“‘克己
复礼’如何分精粗?”曰:“若以克去己私言之,便克
己是精底工夫,到礼之节文有所欠阙,便是粗者未尽。
然克己又只是克去私意,若未能有细密工夫,一一入他
规矩准绳之中,便未是复礼。如此,则复礼却乃是精处
。”时举因问:“夜来先生谓‘坐如尸,立如齐’是礼
,倨傲跛倚是己。有知倨傲跛倚为非礼而克之,然乃未
能‘如尸如齐’者,便是虽已克己而未能复礼也。”曰
:“跛倚倨傲,亦未必尽是私意,亦有性自坦率者。伊
川所谓‘人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乃邪心也’。佛氏
之学,超出世故,无足以累其心,不可谓之有私意。然
只见他空底,不见实理,所以都无规矩准绳。”曰:“
佛氏虽无私意,然源头是自私其身,便是有个大私意了
。”曰:“他初间也未便尽是私意,但只是见得偏了。
”时举曰:“先生向所作克斋记云:‘克己者,所以复
礼;非克己之外,别有所谓复礼之功。’是如何?”曰
:“便是当时也说得忒快了。明道谓:‘克己则私心去
,自能复礼;虽不学礼文,而礼意已得。’如此等语,
也说忒高了。孔子说‘克己复礼’,便都是实。”曰:
“如此,则‘克己复礼’,分明是两节工夫。”曰:“
也不用做两节看。但不会做工夫底,克己了,犹未能复
礼;会做工夫底,才克己,便复礼也。”先生因言:“
学者读书,须要体认。静时要体认得亲切;动时要别白
得分明。如此读书,方为有益。”时举
。
●渊问“克己复礼”。曰:“人只有天理、人欲 两途,不是天理,便是人欲。即无不属天理,又不属人 欲底一节。且如‘坐如尸’是天理,跛倚是人欲。克去 跛倚而未能如尸,即是克得未尽;却不是未能如尸之时 ,不系人欲也。须是立个界限,将那未能复礼时底都把 做人欲断定。”先生又曰:“礼是自家本有底,所以说 个‘复’,不是待克了己,方去复礼。克得那一分人欲 去,便复得这一分天理来;克得那二分己去,便复得这 二分礼来。且如箕踞非礼,自家克去箕踞,稍稍端坐, 虽未能如尸,便复得这些个来。”又问:“如磨昏镜相 似,磨得一分尘埃去,复得一分明。”曰:“便是如此 。然而世间却有能克己而不能复礼者,佛老是也。佛老 不可谓之有私欲。只是他元无这礼,克己私了,却空荡 荡地。他是见得这理元不是当。克己了,无归着处。” 又问:“所以唤做礼,而不谓之理者,莫是礼便是实了 ,有准则,有着实处?”曰:“只说理,却空去了。这 个礼,是那天理节文,教人有准则处。佛老只为元无这 礼,克来克去,空了。只如曾点见处,便见这意思。” 又问:“曾点见得了,若能如颜子实做工夫去,如何? ”曰:“曾点与颜子见处不同:曾点只是见他精英底, 却不见那粗底。颜子天资高,精粗本末一时见得透了, 便知得道合恁地下学上达去。只是被他一时见透,所以 恁做将去。曾点但只见得这向上底道理,所以胸中自在 受用处从容。”因问:“曾点资质,莫是与颜子相反? ”曰:“不是与颜子相反,却与曾参相反。他父子间为 学大不同。曾参是逐些子推将去,曾点是只见他向上底 了,便不肯做。”又问:“子路若达‘为国以礼’道理 ,如何便是这气象?”曰“若达时,事事都见得是自然 底天理。既是天理,无许多费力生受。”又问:“子路 就使达得,却只是事为之末,如何比得这个?”曰“理 会得这道理,虽事为之末,亦是道理。‘暮春者,春服 既成’,何尝不是事为来。”又问:“三子皆事为之末 ,何故子路达得便是这气象?”曰:“子路才气去得, 他虽粗暴些,才理会这道理,便就这个‘比及三年,可 使有勇且知方’上面,却是这个气象。求赤二子虽似谨 细,却只是安排来底,又更是他才气小了。子路是什么 样才气!”先生又曰:“曾点之学,无圣人为之依归, 便是佛老去。如琴张曾皙,已做出这般事来。”又曰: “其克己,往往吾儒之所不及,但只他无那礼可复。” ●再举“未能至于复礼以前,皆是己私未尽克去”。曰 :“这是旋克将去。”●因说:“夜来说‘浴乎沂’等 数句,意在言外。本为见得此数句,只是见得曾点受用 自在处,却不曾见得曾点见那道理处。须当分明先从这 数句上体究出曾点所以如此洒落,因个什么。”曰:“ 这数句,只是见得曾点从容自在处,见得道理处却不在 此,然而却当就这看出来。”又曰:“只为三子见得低 了,曾点恁地说出来,夫子所以与之。然而终不似说颜 子时。说他只说是狂者,正为只见得如此,做来却不恁 地。”又曰:“‘为国以礼’之‘礼’,却不只是繁文 末节。”●问:“莫便是那‘克己复礼’之‘礼’?” 曰:“礼是那天地自然之理。理会得时,繁文末节皆在 其中。‘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却只是这个道理。千 条万绪,贯通来只是一个道理。夫子所以说‘吾道一以 贯之’,曾子曰‘忠恕而已矣’,是也。盖为道理出来 处,只是一源。散见事物,都是一个物事做出底。一草 一木,与他夏葛冬裘,渴饮饥食,君臣父子,礼乐器数 ,都是天理流行,活泼泼地。那一件不是天理中出来! 见得透彻后,都是天理。理会不得,则一事各自是一事 ,一物各自是一物,草木各自是草木,不干自己事。倒 是庄老有这般说话。庄子云:‘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 道;言而不足,则终日言而尽物。’”●因问:“这‘ 礼’字恁地重看?”曰:“只是这个道理,有说得开朗 底,有说得细密底。‘复礼’之‘礼’,说得较细密。 ‘博文、约礼’,‘知崇、礼卑’,‘礼’字都说得细 密。知崇是见得开朗,礼卑是要确守得底。”又曰:“ 早间与亚夫说得那‘克己复礼’,是克己便是复礼,不 是克己了,方待复礼,不是做两截工夫。就这里克将去 ,这上面便复得来。明道说那‘克己则私心去,自能复 礼;虽不学礼文,而礼意已得’。这个说得不相似。” 又曰:“‘克己复礼’,是合掌说底。”植 。
孔子告颜渊,只说“克己复礼”,若是克得己, 复得礼,便自见仁分晓。如往长安,元不曾说与长安有 甚物事如何。但向说向西去,少间他到长安,自见得。 ”夔孙。
因论“克己复礼”,洽叹曰:“为学之艰,未有 如私欲之难克也!”先生曰:“有奈他不何时,有与他 做一片时。”洽。谦之录云:“有言私 欲难去。曰:‘难。有时忘了他,有时便与他为一片了 !’”
非礼即己,克己便复礼。“克己复礼”,便是仁 。“天下归仁”,天下以仁归之。闳祖 。
问:“‘克己复礼’即仁乎?”曰:“‘克己复 礼’当下便是仁,非复礼之外别有仁也。此间不容发。 无私便是仁,所以谓‘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若 真个一日打并得净洁,便是仁。如昨日病,今日愈,便 不是病。”伯羽。
一日“克己复礼”,则一日“天下归仁”;二日 “克己复礼”,则二日“天下归仁”。夔 孙。
或问“天下归仁”。曰:“‘一日克己复礼’, 使天下于此皆称其仁。”又问:“一日之间,安能如此 ?”曰:“非是一日便能如此,只是有此理。”节 。
或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何故以仁与之 ?”曰:“今一日克己复礼,天下人来点检他,一日内 都是仁底事,则天下都以仁与之;一月能克己复礼,天 下人来点检他,一月内都无不仁底事,则一月以仁与之 。若今日如此,明日不如此,便不会以仁与之也。”铢 。
问:“‘一日克己,天下归仁。’若是圣人,固 无可克;其余则虽是大贤,亦须着工夫。如何一日之间 便能如此?虽颜子亦须从事于‘四勿’。”曰:“若是 果能‘克己复礼’了,自然能如此。吕氏曰:‘一日有 是心,则一日有是德。’”广。
因问“一日克己复礼”,曰:“吕氏说得两句最 好云:‘一日有是心,则一日有是德。’盖一日真个能 克己复礼,则天下之人须道我这个是仁,始得。若一日 之内事事皆仁,安得天下不以仁归之!”雉 。祖道录云:“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
“一日存此心,则一日有此德”。“一日克己复 礼,天下归仁”,不是恁地略用工夫,便一日自能如此 ,须是积工夫到这里。若道是“一日克己复礼”,天下 便一向归其仁,也不得。若“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 归其仁;明日若不“克己复礼”,天下又不归仁。贺 孙。
问:“‘天下归仁’,先生言一日能‘克己复礼 ’,天下皆以仁之名归之,与前说不同,何也?”曰: “所以‘克己复礼’者,是先有为仁之实,而后人以仁 之名归之也。”卓。
问:“‘一日克己复礼’,如何使天下便能归仁 ?”曰:“若真能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有归仁之 理。这处亦如‘在家无怨,在邦无怨’意思。‘在家无 怨’,一家归其仁;‘在邦无怨’,一邦归其仁。就仲 弓告,止于邦家。颜子体段如此,便以其极处告之。” 又曰:“归,犹归重之意。”宇。
问“克己复礼为仁”。曰:“克去己私,复此天 理,便是仁。只‘克己复礼’,如以刀割物。刀是自己 刀,就此便割物,不须更借别人刀也。‘天下归仁’, 天下之人以仁称之也。解释经义,须是实历其事,方见 着实。如说‘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所谓诚者,必须 实能尽得此理。仁义礼智,无一些欠阙他底,如何不乐 !既无实得,乐自何而生?天下归仁之义,亦类此。既 能‘克己复礼’,岂更有人以不仁见称之理?”谟 。
或问“‘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曰:“人 能克己,则日间所行,事事皆无私意而合天理耳。”
问:“颜渊问仁,孔子对以‘克己复礼’。颜渊 请问其目,则对以‘非礼勿视听言动’。看得用力只在 ‘勿’字上。”曰:“亦须是要睹当得是礼与非礼。” 文蔚。
“‘非礼勿视’,说文谓‘勿’字似旗脚。此旗 一麾,三军尽退,工夫只在‘勿’字上。才见非礼来, 则以‘勿’字禁止之;才禁止,便克己;才克去,便能 复礼。”又云:“颜子力量大,圣人便就他一刀截断。 若仲弓,则是闭门自守,不放贼入来底,然敬恕上更好 做工夫。”明作。
或问“非礼勿视听言动”。曰:“目不视邪色, 耳不听淫声,如此类工夫却易。‘视远惟明’,才不远 ,便是不明;‘听德惟聪’,才非德,便是不聪,如此 类工夫却难。视听言动,但有些个不循道理处,便是非 礼。”
“非礼勿视,勿听”,“奸声乱色,不留聪明; 淫乐慝礼,不接心术”。非是耳无所闻,目无所视。宇 。
元翰问:“非礼勿视听言动,看来都在视上。” 曰:“不专在视上,然听亦自不好。只缘先有视听,便 引惹得言动,所以先说视听,后说言动。佛家所谓视听 ,甚无道理。且谓物虽视前,我元不曾视,与我自不相 干。如此,却是将眼光逐流入闹可也。听亦然,天下岂 有此理!”坐间举佛书亦有克己底说话。先生曰:“所 以不可行者,却无‘复礼’一段事。既克己,若不复礼 ,如何得?东坡说‘思无邪’,有数语极好,他说:‘ 才有思,便有邪;无思时,又只如死灰。却要得无思时 不如死灰,有思时却不邪。’”明作。
敬之问:“上面‘克己复礼’,是要克尽己私;
下面‘四勿’,是严立禁制,使之用力。”曰:“此一
章,圣人说只是要他‘克己复礼’。‘一日克己复礼,
则天下归仁’,是言‘克己复礼’之效。‘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是言‘克己复礼’工夫处
,在我而不在人。下面‘请问其目’,则是颜子更欲圣
人详言之耳。盖‘非礼勿视’,便是要在视上‘克己复
礼’;‘非礼勿听’,是要在听上‘克己复礼’;‘非
礼勿言’,是要在言上克己复礼;‘非礼勿动’,是要
在动上克己复礼。前后反复,只说这四个字。若如公说
,却是把做两截意思看了!”时举。
问:“颜渊问仁,子曰非礼勿视听言动。尝见南 轩云:‘“勿”字虽是禁止之辞,然中须要有主宰,始 得。不然,则将见禁止于西,而生于东;禁止于此,而 发于彼,盖有力不暇给者矣。主宰云何?敬而已矣。’ ”先生曰:“不须更添字,又是两沓了。”先生问祖道 曰:“公见南轩如何?”曰:“初学小生,何足以窥大 贤君子!”曰:“试一言之。”曰:“南轩大本完具, 资禀粹然,却恐玩索处更欠精密。”曰:“未可如此议 之。某尝论‘未发之谓“中”’字,以为在中之义,南 轩深以为不然。及某再书论之,书未至,而南轩遣书来 ,以为是。南轩见识纯粹,践行诚实,使人望而敬畏之 ,某不及也。”祖道。
问:“颜渊,孔子未告以‘克己复礼’,当如何 用工夫?”曰:“如‘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等,可见 。”又问云云。曰:“只消就‘克己复礼’上理会便了 ,只管如此说什么!”贺孙。
问:“论语颜渊问仁,与问为邦,毕竟先是问仁 ,先是问为邦?”曰:“看他自是有这‘克己复礼’底 工夫后,方做得那四代礼乐底事业。”卓 。
“颜子闻‘克己复礼’,又问其目,直是详审。 曾子一唯悟道,直是直截。如何?”曰:“颜子资质固 高于曾子。颜子问目却是初学时;曾子一唯,年老成熟 时也。”谟。
人须会问始得。砥录作“学须善 ”。圣门颜子也是会问。他问仁,曰:“克己复礼 为仁。”圣人恁地答他。若今人到这里,须问如何谓之 克己,如何谓之复礼。颜子但言请问其目。到圣人答他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他更 不再问非礼是如何,勿视是如何,勿听是如何,勿言、 勿动又是如何,但言“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这是 个答问底样子。到司马牛问得便乖。圣人答他问仁处, 他说:“‘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他心都向外 去,未必将来做切己工夫,所以问得如此。又谓“‘不 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乎?”恰似要与圣人相拗底说 话。砥录云:“却不向里思量,只管问 出外来。正明道所谓‘塔前说塔’也。”这处亦是 个不会问样子。宇。
孔门弟子如“仁”字“义”字之说,已各各自晓 得文义。但看答问中不曾问道如何是仁,只问如何行仁 ;夫子答之,亦不曾说如何是仁,只说道如何可以至仁 。如颜子之问,孔子答以“克己复礼”;仲弓之问,孔 子答以“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 施于人”;司马牛之问,孔子答以“仁者其言也讱”; 樊迟之问,孔子答以“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想 是“仁”字都自解理会得,但要如何做。贺 孙。
国秀问:“圣人言仁处,如‘克己复礼’一句, 最是言得仁之全体否?”曰:“圣人告人,如‘居处恭 ,执事敬,与人忠’之类,无非言仁。若见得时,则何 处不是全体?何尝见有半体底仁!但‘克己复礼’一句 ,却尤亲切。”时举。
曹问:“‘一日克己复礼’,便是仁否?”曰: “今日‘克己复礼’,是今日事;明日‘克己复礼’, 是明日事。‘克己复礼’有几多工夫在,须日日用工。 圣人告颜渊如此,告仲弓如此,告樊迟,又曰:‘居处 恭,执事敬,与人忠。’各随人说出来,须着究竟。然 大概则一圣人之意,千头万绪,终归一理。”
林正卿问:“夫子答颜渊‘克己复礼为仁’之问 ,说得细密。若其他弟子问,多是大纲说,如语仲弓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类。”先生大不然之,曰: “以某观之,夫子答群弟子却是细密,答颜子者却是大 纲。盖颜子纯粹,无许多病痛,所以大纲告之。至于‘ 请问其目’答以‘四勿’,亦是大纲说。使答其他弟子 者如此,必无入头处。如答司马牛以‘其言也讱’,是 随其病处使之做工夫。若能讱言,即牛之‘克己复礼’ 也。至于答樊迟,答仲弓之类,由其言以行之,皆‘克 己复礼’之功也。”人杰。
或问:“仁之全体,在克己上?”曰:“若论全
体,是处可见。且如‘其言也讱’,若于此理会得透彻
,亦见得全体。须是知得那亲切处。如‘求生以害仁,
杀身以成仁’,须理会得害个什么,成个什么。”赵师
夏云:“莫只要不失这道理,而满足此心?”先生曰:“
如‘求生以害仁’,言身虽生,已是伤坏了这个心;
‘杀身以成仁’,身虽死,这个心却自完全得在。”
孔子告颜子以“克己复礼”,语虽切,看见不似 告樊迟“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更详细。盖为樊 迟未会见得个己是甚,礼是甚,只分晓说教恁地做去。 颜子便理会得,只未敢便领略,却问其目。待说得上下 周匝了,方承当去。贺孙。
子寿言:“孔子答群弟子所问,随其材答之,不 使闻其不能行之说,故所成就多。如‘克己复礼为仁’ ,唯以分付与颜子,其余弟子不得与闻也。今教学者, 说着便令‘克己复礼’,几乎以颜子望之矣!今释子接 人,犹能分上中下三根,云:‘我则随其根器接之。’ 吾辈却无这个。”先生曰:“此说固是。如克己之说, 却缘众人皆有此病,须克之乃可进;使肯相从,却不误 他错行了路。今若教他释子辈来相问,吾人使之‘克己 复礼’,他还相从否?”子寿云:“他不从矣。”曰: “然则彼所谓根器接人者,又如何见得是与不是?解后 却错了,不可知。”大雅。
或问颜子“克己复礼”。曰:“公且未要理会颜 子如何‘克己复礼’,且要理会自家身己如何须着‘克 己复礼’。这也有时须曾思量到这里,颜子如何若死要 ‘克己复礼’?自家如何不要‘克己复礼’?如今说时 ,也自说得尽通,只是不曾关自家事。也有被别人只管 说,说来说去,无奈何去克己,少间又忘了。这里须思 量颜子如何心肯意肯要‘克己复礼’?自家因何不心肯 意肯去‘克己复礼’。这处须有病根,先要理会这路头 ,方好理会所以克之之方。须是识得这病处,须是见得 些小功名利达真个是轻,‘克己复礼’事真个是重!真 个是不恁地不得!”
梁谦问“克己复礼”。曰:“莫问颜子‘克己复 礼’,且就自家己身上说。颜子当时却不解做别事,只 恁地‘克己复礼’作甚?颜子闻一知十,又不是个不聪 明底人。而今须是独自做工夫,说要自家己身见得。便 如上蔡闻程先生之言,自然面赤汗流。却是见得他从前 不是处,而今却能迁善改过,这个便是透处。”卓 。
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向来徐诚 叟说,此是克己工夫积习有素,到得一日果能‘克己复 礼’,然后‘天下归仁’。如何?”曰:“不必如此说 ,只是一日用其力之意。”问:“有人一日之中‘克己 复礼’,安得天下便归仁?”曰:“只为不曾‘克己复 礼’。‘一日克己复礼’,即便有一日之仁。颜子‘三 月不违仁’,只是‘拳拳服膺而弗失’。‘惟圣罔念作 狂,惟狂克念作圣’。今日克念,即可作圣;明日罔念 ,即为狂矣。”曰:“到颜子地位,其德已成,恐不如 此。”曰:“颜子亦只是‘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 复行’。除是夫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方可 说此。”德明。
问:“颜子已是知非礼人,如何圣人更恁地向他 说?”曰:“也只得恁地做。”干。
黄达才问:“颜子如何尚要克己?”先生厉声曰 :“公而今去何处勘验他不用克己!既是夫子与他说时 ,便是他要这个工夫,却如何硬道他不用克己!这只是 公那象山先生好恁地说道,‘颜子不似他人样有偏处; 要克,只是心有所思’,便不是了。尝见他与某人一书 说道:‘才是要克己时,便不是了。’这正是禅家之说 ,如杲老说‘不可说,不可思’之类。他说到那险处时 ,又却不说破,却又将那虚处说起来。如某所说克己, 便是说外障;如他说,是说里障。他所以嫌某时,只缘 是某捉着他紧处。别人不晓禅,便被他谩;某却晓得禅 ,所以被某看破了。夫子分明说:‘非礼勿视,非礼勿 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子分明是‘请事斯语’ ,却如何恁地说得?”又问:“上蔡‘先从偏处克将去 ’,其说如何?”曰:“也不特恁地。夫子说非礼勿视 听言动,便尽包得了。如偏底固是要克,也有不偏而事 为有不稳当底,也当克。且如偏于严,克而就宽,那宽 中又有多少不好处要克。今看颜子说:‘夫子循循然善 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便是也要博文。博文又 是前一段事。博文须是穷究得个事理都明,方解去‘克 己复礼’。若不博文,则自家行得是与不是,皆不知。 所以大学先要致知、格物,方去正心、诚意。‘博学之 ,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前面四项,只 是理会这物事;理会得后,方去行。今若不博文,只要 撮个尖底,也不解说得亲切,也只是大概绰得,终不的 当。”又问“天下归仁”。曰:“只是天下称其仁。而 今若能‘克己复礼’,天下自是称他是仁人,这也不须 理会,只去理会那头一件。如吃饭相似,只管吃,自解 饱;若不去吃,只想个饱,也无益。”义 刚。
问:“‘天下归仁’,集注云:‘归,犹与也。 ’谓天下皆与其仁。后面却载伊川语‘天下归仁’,谓 ‘事事皆仁’,恰似两般,如何?”曰:“为其‘事事 皆仁’,所以‘天下归仁’。”文蔚。 集注。
问:“‘克己复礼为仁’,这‘为’字,便与子
路‘为仁’之‘
为’字同否?”曰:“然。”又问:“程先生云:‘
须是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恐‘是仁’字
与‘为仁’字意不相似。”曰:“克去那个,便是这个
。盖克去己私,便是天理,‘克己复礼’所以为仁也。
仁是地头,‘克己复礼’是工夫,所以到那地头底。”
又问“天下归仁”。曰:“自家既事事是仁,则天下之
人见自家事事合仁,亦皆曰是仁。若自家设有一事未是
仁,有一个人来说不是仁时,便是天下不曾皆与以仁在
。”又问:“孔子答问仁之说甚多,惟此说‘克己复礼
’,恐是僩录作“说得”。仁之
全体。”曰:“只见得破,做得彻,都是全体。若见不
破,做不彻时,便是‘克己复礼’,也是闲说。”僩
录云:“若真见得,则孔子所答无非是全体;若见不得
,虽是‘克己复礼’,也只没理会。”焘。
问:“程先生云:‘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故 曰天下归仁。’如何?”曰:“不若他更有一说云,‘ 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称其仁’为是。”大 雅。
问:“程子曰:‘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 。’一日之间,如何得事事皆仁?”曰:“‘一日克己 复礼’了,虽无一事,亦不害其为‘事事皆仁’;虽不 见一人,亦不害其为天下归仁。”植。
圣人说话甚实,不作今人谈空。故伊川说“天下 归仁”,只作天下之人以仁与之。此是微言,惟颜子足 以当之。浩。
问:“谢氏说:‘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 。’此性是气质之性否?”曰:“然。然亦无难易。凡 气质之偏处,皆须从头克去。谢氏恐人只克得里面小小 不好底气质,而忘其难者,故云然。”僩 。
问“勿者,胜私复礼之机”。曰:“主在‘勿’ 字上。才觉非礼意思萌作,便提却这‘勿’字,一刀两 段,己私便可去。私去,则能复礼而仁矣。都是自用着 力,使他人不着,故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或问:“颜子地位,有甚非礼处?何待下此‘四勿’工 夫?”曰:“只心术间微有些子非礼处,也须用净尽截 断了。他力量大,圣人便教他索性克去。譬如贼来,贼 子是进步与之冢杀。教仲弓以敬恕,是教他坚壁清野, 截断路头,不教贼来。”铢因问:“‘克己复礼’,干 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干道是健决意,坤道是确 守意?”曰:“颜子是近前与他一刀两断;仲弓是一面 自守,久而贼自遁去。此亦只是一个道理。圣人教人, 因其资之高下,故不同。要之,用功成德则一耳。”先 生因曰:“今人只争个‘勿’字。常记胡侍郎云:‘我 与颜子,只争一个“勿”字。颜子非礼便勿视,我非礼 亦视,所以不及颜子。’因举说文云,‘勿’字势似旗 。旗是挥止禁止之物。勿者,欲人挥止禁约其私欲也。 ”铢。
问伊川四箴。曰:“这个须着子细去玩味。”因 言:“工夫也只恁地做将去,也别无道理拘迫得他。譬 如做酒,只是用许多□,时日到时,便自迸酒出来。凡 看文字,只要‘温故知新’。只温个故底,便新意自出 。若舍了故底,别要讨个新意,便不得也。”时 举。
“由乎中而应乎外”,这是势之自然;“制于外 所以养其中”,这是自家做工夫处。道 夫。
“‘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上
句是说视听言动皆由中出,□录作:“
自此心形见。”下句是用功处。”□录
作:“
即是克己工夫。”问:“须是
识别得如何是礼,如何是非礼?”曰:“固是用分别得
。然紧要在‘勿’字上,不可放过。”闳
祖。□略。
读伯丰克己复礼为仁说,曰:“只克己,便是复
礼。‘克己复礼’,便似‘着诚去伪’之类。盖己私既
克,无非天理,便是礼。大凡才有些私意,便非礼。若
截为两段,中间便有空阙处。必大录此
云:“‘着诚去伪’,不彼即此。非克己之后,中间又
空一节,须用复礼也。”伊川说‘由乎中而应乎外
’,是说视听言动四者皆由此心;‘
制乎外所以养其中’,却是就视听言动上克去己私做
工夫。必大录此云:“上句言其理,下
句是工夫。”如尹彦明书四箴,却云:‘由乎中所
以应乎外。’某向见传本,上句初无‘所以’字。”□。
先生顾炎曰:“程子曰‘制于外所以养其中’, 这一句好看。”炎。
直卿问:“‘制于外所以养其中’,此是说仁之 体而不及用?”曰:“‘制于外’,便是用?”又曰: “视听自外入,言动自内出,圣人言语紧密如此。圣人 于颜子仲弓都是就纲领处说,其他则是就各人身上说。 ”道夫。
问:“‘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 ’克己工夫从内面做去,反说‘制于外’,如何?”曰 :“制却在内。”又问:“视箴何以特说心?听箴何以 特说性?”曰:“互换说,也得。然谚云:‘开眼便错 。’视所以就心上说。‘人有秉彝,本乎天性。’道理 本自好在这里,却因杂得外面言语来诱化,听所以就理 上说。”植。
“操之有要,视为之则”,只是人之视听言动,
视最在先,为操心之准则。此两句未是不好。至“蔽交
于前”,方有非礼而视;故“
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则克己而复礼也。如是工夫
无间断,则久而自从容不勉矣,故曰“久而诚矣”。端
蒙。
或问:“非礼勿视听言动,程子以为‘制之于外 ,以安其内’,却是与‘克伐怨欲不行’底相似。”曰 :“克己工夫,其初如何便得会自然!也须着禁制始得 。到养得熟后,便私意自渐渐消磨去矣。今人须要拣易 底做,却不知若不自难处入,如何得到易处。所谓‘非 礼勿’者,只要勿为耳。眼前道理,善恶是非,阿谁不 知,只是自冒然去做。若于眼前底识得分明,既不肯去 做,便却旋旋见得细密底道理。盖天下事有似是而实非 者,亦有似非而实是者,这处要得讲究。若不从眼前明 白底做将来,这个道理又如何得会自见。”时 举。
李问:“伊川云:‘制乎外以安其内。’颜子心
斋坐忘,都无私意,似更不必制于外。”曰:“颜子若
便恁地,圣人又何必向他说‘
克己复礼’!便是他也更有些私意。莫把圣人另做一
个人看,便只是这样人。‘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
吝’,若骄吝,便不是周公。‘惟圣妄念作狂’。若使
尧舜为桀纣之行,便狂去,便是桀纣!”贺
孙。
问四箴。曰:“视是将这里底引出去,所以云‘ 以安其内’;听是听得外面底来,所以云‘闲邪存诚’ 。”又问:“四者还有次第否?”曰:“视为先,听次 之。”又曰:“‘哲人知几,诚之于思’,此是动之于 心;‘志士励行,守之于为’,此是动之于身。”雉 。
问:“听箴‘人有秉彝’云云,前面亦大概说。
至后两句言‘闲邪存诚,非礼勿听’,不知可以改‘听
’字作视箴用得否?”曰:“
看他视箴说又较力。视最在先,开眼便是,所以说得
力。至于听处,却又较轻也。”宇。
问:“‘知诱物化,遂忘其正’,这个知是如何 ?”曰:“乐记云:‘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 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 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人莫不有知, 知者,所当有也。物至,则知足以知之而有好恶,这是 自然如此。到得‘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方始不 好去。”贺孙。
贺孙说“颜渊问仁”章集注之意。曰:“如此只 就上面说,又须自家肚里实理会得,始得。固是说道不 依此说,去外面生意不可。若只诵其文,而自不实晓认 得其意,亦不可。”又曰:“且依许多说话,常常讽咏 ,下梢自有得。”又曰:“四箴意思都该括得尽。四个 箴,有说多底,有说少底,多底减不得,少底添不得。 如言箴说许多,也是人口上有许多病痛。从头起,至‘ 吉凶荣辱,惟其所召’,是就身上谨;‘伤易则诞’, 至‘出悖来违’,是当谨于接物间,都说得周备。‘哲 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励行,守之于为。’这说两般 人:哲人只于思量问,便见得合做与不合做;志士便于 做出了,方见得。虽则是有两样,大抵都是顺理便安裕 ,从欲便危险。集注所录,都说得意思尽了,此外亦无 可说。只是须要自实下工夫,实见是如何。看这意思, 都说去己私。无非礼之视,无非礼之听,无非礼之言, 无非礼之动,这是什么气象!这便是浑然天理,这便是 仁,须识认得这意思。”贺孙问:“视听之间,或明知 其不当视,而自接乎目;明知其不当听,而自接乎耳, 这将如何?”曰:“视与看见不同,听与闻不同。如非 礼之色,若过目便过了,只自家不可有要视之之心;非 礼之声,若入耳也过了,只自家不可有要听之之心。然 这般所在也难。古人于这处,亦有以御之。如云:‘奸 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贺 孙。
问:“承诲,言箴自‘人心之动,因言以宣’至 ‘吉凶荣辱,惟其所召’,是谨诸己;以下是说接物许 多病痛。”曰:“上四句是就身上最紧要处须是不躁妄 ,方始静专。才不静专,自家这心自做主不成,如何去 接物!下云‘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四句,都是说谨言 底道理。下四句却说四项病:‘伤易则诞,伤烦则支’ ,己肆则物忤,出悖则来违。”贺孙问:“如今所以难 克,也是习于私欲之深。今虽知义理,而旧所好乐,未 免沉伏于方寸之间,所以外物才诱,里面便为之动,所 以要紧只在‘克’字上。克者,胜也。日用之间,只要 胜得他。天理才胜,私欲便消;私欲才长,天理便被遮 了。要紧最是胜得去。始得。”曰:“固是如此。如权 衡之设,若不低便昂,不昂便低。凡天地阴阳之消长, 日月之盈缩,莫不皆然。”又云:“这‘克己复礼’, 事体极大。非颜子之聪明刚健,不足以担当,故独以告 颜子。若其他所言,如‘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 ’,如‘仁者其言也讱’,又如‘居处恭,执事敬’, 都是克己事,都是为仁事。但且就一事说。然做得工夫 到,也一般。”问“仲弓问仁”一章。曰:“看圣人言 ,只三四句,便说得极谨密。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 如承大祭’,下面便又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都 无些阙处。寻常人说话,多是只说得半截。”问:“看 此意思,则体、用兼备。”曰:“是如此。自家身己上 常是持守,到接物又如此,则日用之间无有间隙,私意 直是何所容!可见圣人说得如此极密。”问:“集注云 :‘事斯语而有得,则固无己之可克矣。’此固分明。 下云:‘学者审己而自择焉,可也。’未审此意如何? ”曰:“看自家资质如何。夫子告颜渊之言,非大段刚 明者不足以当之。苟为不然,只且就告仲弓处着力。告 仲弓之言,只是淳和底人皆可守。这两节一似易之干, 一似易之坤。圣人于干说‘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 其诚,所以居业也’,说得煞广阔。于坤,只说‘敬以 直内,义以方外’。只缘干是纯刚健之德,坤是纯和柔 之德。”又云:“看集义聚许多说话,除程先生外,更 要拣几句在集注里,都拈不起。看诸公说,除是上蔡说 得犹似。如游杨说,直看不得!”贺孙 。
问:“‘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励行,守之 于为’,此是两般人否?”曰:“非也。只是‘诚之于 思’底,却觉得速;‘守之于为’者,及其形于事为, 早是见得迟了。此却是觉得有迟速,不可道有两般,却 两脚做工夫去。”端蒙。
尹叔问:“‘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励行, 守之于为’,四句莫有优劣否?”曰:宇 录云:“只是两项。”“思是动之微,为是动之着 。这个是该动之精粗。为处动,思处亦动;思是动于内 ,为是动于外。盖思于内,不可不诚;为于外,不可不 守。然专诚于思,而不守于为,不可;专守于为,而不 诚于思,亦不可。”又曰:“看文字须是得个骨子。诸 公且道这动箴那句是紧要?”道夫云:“‘顺理则裕’ ,莫是紧要否?”曰:“更连‘从欲则危’,两句都是 。这是生死路头!”又曰:“四者惟视为切,所以先言 视;而视箴之说,尤重于听也。”道夫 。
“程子曰:‘人能克己,则仰不愧,俯不怍,心 广体胖,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如今见得直如此 说得好!”儒用。闳祖录云:“此说极 有味。”集义。
问:“‘克己复礼’章,外书有曰:‘不能克己 ,是为杨氏之为我;不能复礼,是为墨氏之兼爱。故曰 :“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曰:“‘克己复 礼’,只是一事。外书所载,殊觉支离,此必记录之误 。向来所以别为一编,而目之曰‘外书’者,盖多类此 故也。伊川尝曰:‘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 何得仁!须是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此说 最为的确。”谟。
正淳问:“程子曰:‘礼,即理也。不是天理, 便是人欲。’尹氏曰:‘礼者,理也。去人欲,则复天 理。’或问不取尹说,以为失程子之意,何也?”曰: “某之意,不欲其只说复理而不说‘礼’字。盖说复礼 ,即说得着实;若说作理,则悬空,是个甚物事?如谢 氏曰:‘以我视,以我听,以我言,以我动。’夫子分 明说是‘非礼勿视听言动’,谢氏却以‘以我’言之, 此则自是谢氏之意,非夫子所以告颜渊者矣。又如游氏 曰:‘颜渊事斯语,至于“非礼勿动”,则不离于中, 其诚不息而可久。’将几个好字总聚在此,虽无甚病, 终不是本地头话。”问:“游氏专说‘非礼勿动’,遗 却视、听、言三事。”曰:“此却只是提此一语,以概 其余。”又问:“谢氏前篇谓‘曾点胸中无一事’,此 章乃云:‘仁者心与事一,无一忘一助之失。’”曰: “‘心与事一’,只是做此一事,则主在此一事,如此 说亦无碍。惟其‘心与事一’,故能‘胸中无一事’也 。”必大。
圣人只说做仁,如“克己复礼为仁”,是做得这 个模样,便是仁。上蔡却说“知仁”,“识仁”,煞有 病。节。
问“天下归仁”。曰:“只是天下以仁称之。” 又问:“谢说如何?”曰:“只是他见得如此。大抵谢 与范,只管就见处,却不若行上做工夫。只管扛,扛得 大,下梢直是没着处。如夫子告颜子‘非礼勿视听言动 ’,只是行上做工夫。”去伪。
“天下归仁”,言天下皆与其仁。伊川云“称其 仁”,是也。此却说得实。至杨氏以为“天下皆在吾之 度内”,则是谓见得吾仁之大如此,而天下皆囿于其中 ,则说得无形影。吕氏克己铭,如‘洞然八荒,皆在我 闼’之类同意。”端蒙。
问:“‘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南轩谓:‘克
尽己私,天理浑然,斯为仁矣。天下归仁者,无一物之
不体也。故克己铭谓“洞然八荒,皆在我闼”。’近得
先生集注却云:‘“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之人皆与
其仁。’似与诸公之意全不相似。程子曰:‘“克己复
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此意又是
如何?”曰:“
某向日也只同钦夫之说,看得来文义不然,今解却是
从伊川说。孔子直是以二帝三王之事许颜子。此是微言
,自可意会。孔子曰:‘雍也可使南面。’当其问仁,
亦以‘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告之。”浩
。
某解“颜渊问仁”章毕,先生曰:“克,是克去 己私。己私既克,天理自复。譬如尘垢既去,则镜自明 ;瓦砾既扫,则室自清。如吕与叔克己铭,则初未尝说 克去己私。大意只说物我对立,须用克之。如此,则只 是克物,非克己也。”枅。
克己铭不合以己与物对说。谟。
“吕与叔说克己,从那己、物对处克。此说虽好 ,然不是夫子与颜子说底意。夫子说底,是说未与物对 时。若与物对时方克他,却是自家己倒了几多。所谓己 ,只是自家心上不合理底便是,不待与物对方是。”又 曰:“吕与叔克己铭只说得一边。”佐 。
包详道言:“克去胜心、忌心。”先生曰:“克 己有两义:物我亦是己,私欲亦是己。吕与叔作克己铭 ,只说得一边。”方子。
问:“公便是仁否?”曰:“非公便是仁,尽得 公道所以为仁耳。求仁处,圣人说了:‘克己复礼为仁 。’须是克尽己私,以复乎礼,方是公;公,所以能仁 。”问:“克己铭:‘痒痾疾痛,举切吾身。’不知是 这道理否?”曰:“某见前辈一项论议说忒高了,不只 就身上理会,便说要与天地同其体,同其大,安有此理 !如‘初无吝骄,作我蟊贼’云云,只说得克己一边, 却不说到复礼处。须先克己私,以复于礼,则为仁。且 仁譬之水,公则譬之沟渠,要流通此水,须开浚沟渠, 然后水方流行也。”宇。
问:“或问深论克己铭之非,何也?”曰:“‘ 克己’之‘己’,未是对人物言,只是对‘公’字说, 犹曰私耳。吕与叔极口称扬,遂以‘己既不立,物我并 观’,则虽天下之大,莫不皆在于吾仁之中,说得来恁 大,故人皆喜其快。才不恁说,便不满意,殊不知未是 如此。”道夫云:“如此,则与叔之意与下文克己之目 全不干涉。此自是自修之事,未是道着外面在。”曰: “须是恁地思之。公且道,视听言动干人甚事!”又问 “天下归仁”。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是,天 下之人闻之见之,莫不皆与其为仁也。”又曰:“有几 处被前辈说得来大,今收拾不得。谓如‘君子所过者化 ’,本只言君子所居而人自化;‘所存者神’,本只言 所存主处便神妙。横渠却云:‘性性为能存神,物物为 能过化。’至上蔡便道:‘唯能“所存者神”,是以“ 所过者化”。’此等言语,人皆烂熟,以为必须如此说 。才不如此说,便不快意矣。”道夫。
林正卿问“天下归仁”。曰:“‘痒痾疾痛,举
切吾身’,只是存想‘天下归仁’。恁地,则不须克己
,只坐定存想月十日,便自‘
天下归仁’,岂有此理!”时举问程先生曰:“事事
皆仁,故曰‘天下归仁’。是如何?”曰:“‘事事皆
仁’,所以‘天下归仁’。于这事做得恁地,于那事亦
做得恁地,所以天下皆称其仁。若有一处做得不是,必
被人看破了。”时举。
林正卿问:“吕与叔云:‘痒痾疾痛,举切吾身 。’不知此语说‘天下归仁’如何?”曰:“圣人寻常 不曾有这般说话。近来人被佛家说一般大话,他便做这 般底话去敌他。此‘天下归仁’,与‘在邦无怨,在家 无怨’一般,此两句便是归仁样子。”又问:“怨,是 人怨己怨?”曰:“人怨。”恪。
问:“克己铭只说得公底意思?”曰:“克己铭 不曾说着本意。扬子云曰:‘胜己之私之谓克。’‘克 ’字本虚,如何专以‘胜己之私’为训?‘郑伯克段于 鄢’,岂亦胜己之私耶!”闳祖。
上蔡说“先难”,便生受。如伊川,便说“制之 于外,以安其内”,其说平。方。
“以我视,以我听。”若以为心先有主,则视听 不好事亦得,大不便也。方。
“以我视,以我听”,恐怕我也没理会。方 。
游定夫有论语要旨。“天下归仁”,引庞居士云 云。黄简肃亲见其手笔。闳祖。
曾天游见陈几叟,曰:“‘克己复礼’,旧晓不
得。因在京师委巷中下轿涉泥看谒,方悟有个快活处。
后举以问薛丈。薛昂,曾之外甥。薛
云:‘情尽性复,正是如此。’”陈曰:“又问薛丈做
甚?”曾又曰:“又尝以问游丈,亦以为然。”陈复曰
:“又更问那游丈。”盖定夫以“克己复礼”与释氏一
般,只存想此道理而已。旧南本游氏语解中全用佛语解
此一段,某已削之。若只以想像言克复,则与下截“非
礼勿视”四句有何干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紧接着那“出门、使 民”;“在邦无怨,在家无怨”,紧接着那“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直到这里,道理方透彻。似一片水流注 出来,到这里方住,中间也间断不得。效验到这处,方 是做得透彻,充足饱满,极道体之全而无亏欠。外内间 才有一人怨它,便是未彻。便如“天下归仁”底,才有 一个不归仁,便是有未到处。又云:“内外无怨,便是 应处。如关雎之仁,则有麟趾之应;鹊巢之仁,则有驺 虞之应。问仁者甚多,只答颜子仲弓底,说得来大。” 又曰:“颜子天资明,便能于几微之间,断制得天理人 欲了。”植。
或问“推己及物之谓恕”。曰:“‘推己及物’ ,便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工夫却在前面。‘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须是先主于敬,然后 能行其恕。”或问:“未出门、使民之前,更有工夫否 ?”曰:“未出门、使民之时,只是如此。惟是到出门 、使民时易得走失,故愈着用力也。”时 举。
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己欲为君子 ,则欲人皆为君子;己不欲为小人,则亦不欲人为小人 。”曰:“此两句亦是大纲说。如富寿康宁,人之所欲 ;死亡贫苦,人之所恶。所欲者必以同于人,所恶者不 以加于人。”必大。
先生自唐石归,曰:“路上有人问:‘“己所不 欲,勿施于人”,是恕。如以刑罚加人,岂其人之所欲 !便是不恕,始得。’且说如何。”众人各以意对。先 生曰:“皆未分明。伊川云:‘“恕”字,须兼“忠” 字说。’此说方是尽。忠是尽己也,尽己而后为恕。以 刑罚加人,其人实有罪,其心亦自以为当然,故以刑加 之,而非强之以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者,乃其外面之 私心。若其真心,既已犯罪,亦自知其当刑矣。今人只 为不理会忠,而徒为恕,其弊只是姑息。张子韶中庸有 云:‘圣人因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即此 论也。今人只为不能尽己,故谓人亦只消如此,所以泛 然亦不责人,遂至于彼此皆自恕而已。”璘 。可学录云:“‘如刑人杀人之事,己亦不欲,到其时 为之则伤恕,如何?’可学云:‘但观其事之当理,则 不欲变为欲。’曰:‘设如人自犯罪,至于死。到刑时 ,其心欲否?’诸友皆无以答。曰:‘此当合忠字看。 忠者,尽己之谓。若看得己实有是罪,则外虽不欲,而 亦知其当罪。到此,则不欲字使不着。若不看忠字,只 用一恕字,则似此等事放不过,必流而为姑息。张子韶 解中庸云:“以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因 我不会做,皆使天下之人不做,如此则相为懈怠而已。 此言最害理!’”
问:“在家、在邦之怨,是属己?属人?”曰: “如何说得做在己之怨!圣人言语,只要平看。儒者缘 要切己,故在外者,多拽入来做内说;在身上者,又拽 来就心上说。”必大。
问“在家无怨,在邦无怨”。曰:“此以效验言 。若是主敬行恕,而在家在邦皆不能无怨,则所谓‘敬 恕’者未是敬恕。”问:“怨有是有非,如何都得他无 怨?”曰:“此且说怨得是底,未说到不是底。”雉 。
问:“‘在邦无怨,在家无怨’,或以为其怨在 己,或以为其怨在人。”曰:“若以为己自无怨,却有 甚义理?此言能以敬为主而行之恕,则人自不恕也。人 不我怨,此仁之效。如孔子告颜渊克己,则言‘天下归 仁’;告仲弓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言‘在邦 无怨,在家无怨’。此皆以效言,特其效有小大之异耳 。”去伪。
希逊问夫子答颜子仲弓问仁之异。曰:“此是各 就它资质上说。然持敬行恕,便自能克己;克己,便自 能持敬行恕,亦不必大段分别。”时举 。以下通论二章。
曰:“‘克己复礼’,是刚健勇决,一上便做了 。若所以告仲弓者,是教他平稳做去,慢慢地消磨了。 譬如服药,克己者,要一服便见效;敬恕者,渐渐服药 ,磨去其病也。”人杰。
持敬行恕,虽不曾着力去“克己复礼”,然却与 “克己复礼”只一般。盖若是把这个养来养去,那私意 自是着不得。“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时,也 着那私意不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时,也着那私 意不得。义刚。
问:“克己工夫与主敬行恕如何?”曰:“‘克 己复礼’,是截然分别个天理人欲,是则行之,非则去 之。敬恕,则犹是保养在这里,未能保它无人欲在。若 将来保养得至,亦全是天理矣。‘克己复礼’,如拨乱 反正;主敬行恕,如持盈守成,二者自有优劣。”雉 。
“‘克己复礼’,如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出 门、使民’,如上策莫如自治。”问:“程先生说:‘ 学质美者,明得尽,渣滓便浑化;其次惟庄敬持养。及 其成功,一也。’此可以分颜子仲弓否?”曰:“不必 如此说。”贺孙。
仲弓“出门如见大宾”为仁,如把截江淮;颜子 “克己为仁”,便如欲复中原!焘。
“读书,须要将圣贤言语体之于身。如‘克己复 礼’与‘出门如见大宾’,须就自家身上体看我实能克 己与主敬行恕否?件件如此,方始有益。”又因晞逊问 “克己复礼”,曰:“人之私意,有知得便克去者,有 忘记去克他者,有不独是忘记去克他,却反与他为朋者 !”时举。
问朱蜚卿:“读书何所疑?”曰:“论语切要处 在言仁。言仁处多,某未识门路。日用至亲切处,觉在 告颜子一章。答仲弓又却别。集注云:‘仲弓未及颜子 ,故特告以操存之要。’不知告颜子者亦只是操存否? ”曰:“这须子细玩味。所告二人气象自不同。”顾问 贺孙:“前夜曾如何说?”贺孙举先生云:“告仲弓底 是防贼工夫,告颜渊底是杀贼工夫。”蜚卿问:“如何 ?”曰:“且子细看,大意是如此。告颜子底意思,是 本领已自坚固了,未免有些私意,须一向克除教尽。告 仲弓底意思,是本领未甚周备,只是教他防捍疆土,为 自守计。”贺孙。
问:“孔子答颜渊仲弓问仁处,旨同否?”曰: “不争多,大概也相似。只答颜子处是就心上说,工夫 较深密为难。”问:“二条在学者则当并行不悖否?” 曰:“皆当如此做。当‘克己’,则须‘克己’;当‘ 出门如见大宾’,则须‘出门如见大宾’。‘克己复礼 ’,不是克己了,又复礼。只克去己私,便是礼。有是 有非,只去了非,便是是。所以孔子只说非礼勿视听言 动。只克去那非,便是礼。”曰:“吕铭‘痒痾疾痛, 皆切吾身’句,是否?”曰:“也说得。只是不合将己 对物说,一篇意都要大同于物。克,只是克这个。孔子 当初本意,只是说克自己私欲。”淳。
伯羽问:“持敬、克己,工夫相资相成否乎?” 曰:“做处则一。但孔子告颜子仲弓,随他气质地位而 告之耳。若不敬,则此心散漫,何以能克己。若不克己 ,非礼而视听言动,安能为敬。”仲思问:“‘敬则无 己可克’,如何?”曰:“郑子上以书问此。”因示郑 书,曰:“说得也好。”郑书云:“孔 子惟颜子仲弓,实告之以为仁之事,余皆因其人而进之 。颜子地位高,担当得克己矣,故以此告之。仲弓未至 此,姑告以操存之方,涵养之要。克己之功难为,而至 仁也易;敬恕之功易操,而至仁也难。其成功则一。故 程子云‘敬则无己可克’,是也。但学者为仁,如谢氏 云‘须于性偏处胜之’,亦不可缓。特不能如颜子深于 天理人欲之际,便可至仁耳。非只敬恕他不克己也。” 又曰:“郑言学者克己处,亦好。大底告颜子底便 体、用全似仲弓底。若后人看不透,便只到归里去,做 仲弓底了,依旧用做颜子底。克己,干道也;敬恕,坤 道也。‘忠信进德’,‘修辞立诚’,表里通彻,无一 毫之不实,何更用直内。坤卦且恁地守。颜子如将百万 之兵,操纵在我,拱揖指挥如意。仲弓且守本分。敬之 至,固无己可克;克己之至,亦不消言敬。‘敬则无己 可克’者,是无所不敬,故不用克己。此是大敬,如‘ 圣敬日跻’,‘于缉熙敬止’之‘敬’也。”伯 羽。道夫略。
李时可问:“仲弓问仁,孔子告之以‘出门如见 大宾’云云。伊川只说作敬,先生便说‘敬以持己,恕 以及物’。看来须如此说,方全。”曰:“程子不是就 经上说,是偶然摘此两句,所以只说做敬。”又问:“ 伊川曰:‘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 大祭”,观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 礼”自然。’看来孔子方是教仲弓就敬上下工夫。若是 言仁,亦未到得这处。”曰:“程子也不是就经上说, 公今不消得恁地看。但且就他这二句上,看其气象是如 何。”又问:“孔子告颜渊以‘克己复礼为仁’。若不 是敬,也如何克得己,复得礼?”曰:“不必如此说。 圣人说话,随人浅深。克己工夫较难,出门、使民较易 。然工夫到后,只一般,所谓‘敬则无己可克’也。” 贺孙。集注。
程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 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 礼’。”问:“孔子告仲弓,方是持敬底事。程子如此 说,岂不有自然勉强之异乎?”曰:“程子之言,举敬 之极致而言也。”又,程子云:“‘敬以直内,义以方 外’,仁也。”问:“言敬义内外,方做工夫,而程子 又何以遽言仁也?”曰:“此亦言‘敬以直内’,则无 一毫私意,仁自在其中尔。大抵这般处要宽看,识得他 意,不可迫切求之。”端蒙。
或问:“伊川云:‘孔子言仁,只说“出门”云 云,至“中礼”,惟慎独便是守之之法。’”曰:“亦 须先见得个意思,方慎独以守之。”又曰:“此前面说 敬而不见得。此便是见得底意思,便是见得敬之气象功 效恁地。若不见得,即黑淬淬地守一个敬,也不济事。 ”贺孙。
问:“程先生说云云,‘看其气象,便须“心广 体胖”,“动容周旋中礼。”’看来也是平日用功,方 能如此。非一旦‘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便 能如此。”曰:“自这里做去,方能如此。只是常能存 得此心,便能如此。”又问:“‘克己复礼’干道;‘ 主敬行恕’坤道。”曰:“干道者是见得善恶精粗分明 ,便一刀两段斩截了。坤道便顺这一边做将去,更不犯 着那一边。”又云:“干道是创业之君,坤道是继体守 成之君。”焘。
“或问伊川:‘未出门,未使民时如何?’曰:
‘此“俨若思”时也。’圣人之言,得他恁地说,也好
。但使某答那人,则但云:‘
公且去“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因曰
:“那未出门、使民时,自是当敬。不成未出门、使民
时不敬,却待出门时,旋旋如见大宾;使民时,旋旋如
承大祭,却成甚举止!圣人所以只直说‘出门如见大宾
,使民如承大祭’,更不说那未出门、使民时如何。如
今恁地说,却较淡了。”义刚。夔孙录
云:“伊川答此问固好,足以明圣人之说,见得前面有
一段工夫。但当初正不消恁地答他,却好与他说:‘今
日就出门、使民时做去。若是出门使民时果能如见大宾
,承大祭,则未出门、使民以前,自住不得了。’”
子升问:“‘“克己复礼”,干道也。’此莫是 知至已后工夫否?”曰:“也不必如此说。只见得一事 ,且就一事上克去,便是克己。终不成说道我知未至, 便未下工夫!若以大学之序言之,诚意固在知至之后, 然亦须随事修为,终不成说知未至,便不用诚意、正心 !但知至已后,自不待勉强耳。”木之 。
袁子节问:“‘克己复礼’,何以谓之干道?‘
主敬行恕’,何以谓之坤道?”曰:“干道奋发而有为
,坤道静重而持守。”一作“
有守”。时举。
或问:“‘克己复礼’者干道,庄敬持守者坤道 ,如何分别?”曰:“干道奋发而有为,如‘庸言之信 ,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之类是也。‘忠信,所 以进德;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坤道静重而持守, 如‘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类是也。观夫子告二子气 象,各有所类。”洽。
或问:“颜冉之学,何以有干道、坤道之别?” 曰:“颜子是奋发而有为,冉子是谦退而持守。颜子高 明强毅,夫子故就其资质而教以‘克己复礼’之学。冉 子温厚静重,故以持敬行恕教之。”必 大。
问:“‘“克己复礼”,干道;主教行恕,坤道 ’,如何?”曰:“仲弓资质温粹,颜子资质刚明。‘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子 之于仁,刚健果决,如天旋地转,雷动风行做将去!仲 弓则敛藏严谨做将去。颜子如创业之君,仲弓如守成之 君。颜子如汉高祖,仲弓如汉文帝。伊川曰:‘质美者 明得尽,渣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以持 养。’颜子则是明得尽者也,仲弓则是庄敬以持养之者 也,及其成功一也。”潜夫曰:“旧曾闻先生说:‘颜 冉二子之于仁,譬如捉贼,颜子便赤手擒那贼出!仲弓 则先去外面关防,然后方敢下手去捉他。’”广 。
周贵卿问“‘克己复礼’干道,‘持敬行恕’坤
道”。曰:“干道是‘见群龙无首吉’。既变则成坤,
故‘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坤
则都无头,但‘利牝马之贞’而已。所以干卦自‘君子
进德修业’,以至于‘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
,可与存义也’,从知处说来。如坤,则但说‘敬以直
内,义以方外’,只就持守处说,只说得一截。如颜子
‘克己复礼’工夫,却是从头做起来,是先要见得后却
做去,大要着手脚。仲弓却只是据见成本子做,只是依
本画葫芦,都不问着那前一截了。仲弓也是和粹,但精
神有所不及。颜子是大故通晓。向时陆子静尝说,颜子
不如仲弓。而今看着,似乎是‘克己复礼’底较不如那
‘持敬行恕’底较无事,但‘
克己复礼’工夫较大。颜子似创业之君,仲弓似守成
之君。仲弓不解做得那前一截,只据见在底道理持守将
去。”又一条云:“‘克己复礼’,是
要见得天理后,方做将去。仲弓却只是据见在持将去。
”又问:“‘仲弓宽洪简重’,如何见得?”曰:
“也只想得是恁地。夫子许他南面,非如此不可。如‘
不佞’等处,也见得他简重。而今观他说‘居敬行简’
之类,见得仁工夫也大故细密。”义刚
。夔孙录云:“坤是个无头底。其繇辞曰:‘利牝马之
贞,先迷后得。’干爻皆变而之坤,其辞曰:‘见群龙
无首吉。’干便从知处说起,故云:‘
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坤只是从
持守处说,故云:‘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克己复
礼’,也是有知底工夫在前。主敬行恕,只是据见定依
本分做将去。或说仲弓胜似颜渊,谓‘出门如见大宾,
使民如承大祭’,胜如克己底费脚手。然而颜子譬如创
业底,仲弓是守成底。颜子极聪明警悟,仲弓尽和粹。
”
问:“颜子问仁与仲弓问仁处,看来仲弓才质胜 似颜子。”曰:“陆子静向来也道仲弓胜似颜子,然却 不是。盖‘克己复礼’,干道也,是吃一服药便效。主 敬行恕,坤道也,是服药调护,渐渐消磨去。公看颜子 多少大力量,一‘克己复礼’便了!仲弓只是循循做将 去底,如何有颜子之勇!”祖道曰:“虽是如此,然仲 弓好做中人一个准绳。至如颜子,学者力量打不到,不 如且学仲弓。”曰:“不可如此立志,推第一等与别人 做。颜子虽是勇,然其着力下手处也可做。”因举释氏 云,有一屠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底事。或曰:“如‘ 不迁、不贰’,却是学者难做底。”曰:“重处不在怒 与过,只在‘迁’与‘贰’字上看。今不必论怒与过之 大小,只看‘不迁、不贰’是甚模样。”又云:“贰, 不是一二之‘二’,是长贰之‘贰’。盖一个边又添一 个,此谓之贰。”又问:“‘守之也,非化之也’,如 何?”曰:“圣人则却无这个。颜子则疑于迁贰与不迁 贰之间。”又问:“先生适说:‘“克己复礼”,是吃 一服药便效。’可以着力下手处,更望力为开发。”曰 :“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处,便是克己。盖人 只有天理人欲。日间行住坐卧,无不有此二者,但须自 当省察。譬如‘坐如尸,立如斋’,此是天理当如此。 若坐欲纵肆,立欲跛倚,此是人欲了。至如一语一默, 一饮一食,尽是也。其去复礼,只争这些子。所以礼谓 之‘天理之节文’者,盖天下皆有当然之理。今复礼, 便是天理。但此理无形无影,故作此礼文,画出一个天 理与人看,教有规矩可以凭据,故谓之‘天理之节文’ 。有君臣,便有事君底节文;有父子,便有事父底节文 ;夫妇长幼朋友,莫不皆然,其实皆天理也。天理人欲 ,其间甚微。于其发处,子细认取那个是天理,那个是 人欲。知其为天理,便知其为人欲。既知其为人欲,则 人欲便不行。譬如路然,一条上去,一条下去,一条上 下之间。知上底是路,便行;下底差了,便不行。此其 所操岂不甚约,言之岂不甚易!却是行之甚难。学者且 恁地做将去,久久自然安泰。人既不随私意,则此理是 本来自有底物,但为后来添得人欲一段。如‘孩提之童 ,无不知爱其亲;及长,无不知敬其兄’,岂不是本来 底。却是后来人欲肆时,孝敬之心便失了。然而岂真失 了?于静处一思念道,我今日于父兄面上孝敬之心颇亏 ,则此本来底心便复了也。只于此处牢把定其功,积久 便不可及。”祖道。
问:“‘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伊川 谓:‘大宾、大祭,只是敬也。’今若专主于大宾、大 祭之心,而不容其私欲之害,亦可为仁否?”曰:“下 一节所谓‘不欲、勿施’与‘无怨’,此乃以接物而言 。敬是此心,接物亦以此心。”佐。集 义。
问“仲弓问仁”。曰:“能敬能恕,则仁在其中 。”问:“吕氏之说却是仁在外?”曰:“说得未是。 ”又问:“只用敬否?”曰:“世有敬而不能恕底人, 便只理会自守,却无温厚爱人气象。若恕而无敬,则无 以行其恕。”问:“‘在家、在邦无怨’,诸说不同。 ”曰:“觉得语脉不是。”又问:“伊川谓怨在己。却 是自家心中之怨?”曰:“只是处己既能敬,而接人又 能恕,自然是在邦、在家人皆无得而怨之。此是为仁之 验,便如‘天下归仁’处一般。”□。
宜久问“仁者其言也讱”。曰:“仁者心常醒在 ,见个事来,便知道须要做得合个道理,不可轻易;便 是知得道‘为之难’,故自不敢轻言。若不仁底人,心 常如睡底相似,都不曾见个事理,便天来大事,也敢轻 轻做一两句说了。”时举。
仲蔚问:“‘仁者其言也讱’,只是‘讷于言’ 意思否?”曰:“‘讷于言而敏于行’。是怕人说得多 后,行不逮其言也。讱,是说持守得那心定后,说出来 自是有斟酌,恰似肚里先商量了方说底模样。而今人只 是信口说,方说时,它心里也自不知得。”义 刚。
仁者之人,言自然讱。在学仁者,则当自谨言语 中,以操持此心。且如而今人爱胡乱说话,轻易言语者 ,是他此心不在,奔驰四出,如何有仁!明 作。
“仁者其言也讱”。这是司马牛身上一病。去得 此病,方好将息充养耳。道夫。
“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心存,则自是不敢 胡乱说话。大率说得容易底,便是他心放了,是实未尝 为之也。若不敢胡乱做者,必不敢容易说,然亦是存得 这心在。”或曰:“言行常相表里。”又曰:“人到得 少说话时,也自是心细了。”焘。僩录 略。
问:“圣人答司马牛‘其言也讱’,此句通上下
言否?”曰:“
就他身上说,又较亲切。人谨得言语不妄发,即求仁
之端。此心不放,便存得道理在这里。”
学者千章万句,只是理会一个心。且如“仁者其 言也讱”,察其言,便可知其本心之存与不存,天理人 欲之胜负。端蒙。
或问:“颜子仲弓司马牛问仁,虽若各不同,然 克己工夫,也是主敬;‘其言也讱’,也是主敬。”曰 :“司马牛如何做得颜子仲弓底工夫。须是逐人自理会 。仁譬之屋,克己是大门,打透便入来;主敬行恕是第 二门;言讱是个小门。虽皆可通,然小门便迂回得些, 是它病在这里。如‘先难后获’,亦是随它病处说。” 铢。
为学须先寻得一个路迳,然后可以进步,可以观
书。不然,则书自书,人自人。且如孔子说“内省不疚
,夫何忧何惧”!须观所以“
不忧不惧”,由“内省不疚”。学者又须观所以“内
省不疚”如何得来。可学。
“富贵在天”,非我所与,如有一人为之主宰然 。升卿。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子夏之意,只说是 死生是禀于有生之初,不可得而移;富贵是眼下有时适 然遇着,非我所能必。若推其极,固是都禀于有生之初 。”因问伊川横渠命、遇之说。曰:“所谓命者,如天 子命我作甚官,其官之闲易繁难,甚处做得,甚处做不 得,便都是一时命了,自家只得去做。故孟子只说‘莫 非命也’,却有个正与不正。所谓正命者,盖天之始初 命我,如事君忠,事父孝,便有许多条贯在里。至于有 厚薄浅深,这却是气禀了;然不谓之命不得,只不是正 命。如‘桎梏而死’,唤做非命不得。盖缘它当时禀得 个乖戾之气,便有此,然谓之‘正命’不得。故君子战 兢,如临深履薄,盖欲‘顺受其正’者,而不受其不正 者。且如说当死于水火,不成便自赴水火而死!而今只 恁地看,不必去生枝节,说命说遇,说同说异也。”夔 孙。
问“敬而无失”。曰:“把捉不定,便是失。” 雉。
或言:“司马牛所忧,人当兄弟如此,也是处不 得。”曰:“只是如子夏说‘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 ’。若大段着力不得,也不奈何。若未然底可谏,尚可 着力;做了时,也不奈何得。”明作。
问:“‘四海皆兄弟’,胡氏谓‘意圆语滞’, 以其近于二本否?”曰:“子夏当初之意,只谓在我者 ‘敬而无失’,与人又‘恭而有礼’,如此则四海之内 皆亲爱之,何患乎无兄弟!要去开广司马牛之意。只不 合下个‘皆兄弟’字,便成无差等了。”淳 。
或问:“‘肤受之愬’,‘切近梨也’。若他父 兄有急难,其事不可缓,来愬时,便用周他。若待我审 究得实,已失事了,此当如何?”曰:“不然。所以说 明,又说远,须是眼里识个真伪始得。若不识个真伪, 安得谓之明远!这里自有道理,见得过他真伪,却来瞒 我不得。譬识药材,或将假药来卖,我识得过;任他说 千言万语,我既见破伪了,看如何说也不买。此所以谓 之明远。只是这些子。”明作。
问:“浸润、肤受之说,想得子张是个过高底资 质,于此等处有不察,故夫子语之否?”曰:“然。” 广。
问:“‘民无信不立’,是民自不立,是国不可 立?”曰:“是民自不立。民不立,则国亦不能以立矣 。”问:“民如何是不立?”曰:“有信则相守而死。 无信,则相欺相诈,臣弃其君,子弃其父,各自求生路 去。”淳。
问:“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古注只作一句 说,先生作两句说,如何?”曰:“若作一句说,则‘ 惜乎’二字无着落。”广。
问:“‘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犹犬 羊之□。’如何以文观人?”曰:“无世间许多礼法, 如何辨得君子小人?如老庄之徒,绝灭礼法,则都打个 没理会去。但子贡之言似少差别耳,如孔子说‘礼与其 奢也宁俭’,‘与其不逊也宁固’,便说得好。”雉 。
棘子成全说质,固未尽善;子贡全说文以矫子成 ,又错。若虎皮、羊皮,虽除了毛,毕竟自别,事体不 同。使一个君子与一个屠贩之人相对坐,并不以文见, 毕竟两人好恶自别。大率固不可无文,亦当以质为本, 如“宁俭、宁戚”之意。明作。
问“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曰:“‘未有府库 财非其财者也。’百姓既足,不成坐视其君不足,亦无 此理。盖‘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财’。若百姓不足, 君虽厚敛,亦不济事。”雉。
或问有若对哀公“盍彻乎”之说云云。曰:“今
之州郡,尽是于正法之外,非泛诛取。且如州郡倍契一
项钱,此是何名色 !然而州县无这个,便做不行。当初
经、总制钱,本是朝廷去赖取百姓底,州郡又去瞒经、
总制钱,都不成模样!然不如此,又便做不行。”或曰
:“今州郡有三项请受,最可畏:宗室、归正、添差使
臣也。”曰:“
然。归正人今却渐少,宗室则日盛,可畏。小使臣犹
不见得,更有那班里换受底大使臣,这个最可畏,每人
一月自用四五百千结裹它!”僩。
“主忠信”是札脚处,“徙义”是进步处。渐渐 进去,则德自崇矣。方子。
问:“易只言‘忠信所以进德’,而孔子答子张
崇德之问,又及于‘徙义’者,是使学者于所存、所行
处两下都做工夫否?”曰:“
忠信是个基本,‘徙义’又是进处。无基本,徙进不
得;有基本矣,不‘徙义’,亦无缘得进。”广
。
问:“子张问‘崇德、辨惑’,孔子既答之矣, 末又引‘我行其野’之诗以结之。‘诚不以富,亦祗以 异。’伊川言:‘此二句当冠之“齐景公有马千驷”之 上,后之传者因齐景公问政而误之耳。’至范氏则以为 人之成德不以富,亦祗以行异于野人而已。此二说如何 ?”曰:“如范氏说,则是牵合。如伊川说,则是以‘ 富’言‘千驷’,‘异’言夷齐也。今只得如此说。” 谟。
问:“‘齐景公问政’与‘待孔子’二章,想是 一时说话。观此两段,见得景公是个年老志衰,苟且度 日,不复有远虑底人。”曰:“景公平日自是个无能为 底人,不待老也。”广。
问“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曰:“若是有头无 尾底人,便是忠也不久,所以孔子先将个无倦逼截它。 ”贺孙。
问“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曰:“所居,是自 己事,要终始如一。‘行之以忠’,是对人言之,谓应 接时恐有不诚处。”必大。
子张是个有锐气底人。它作事初头乘些锐气去做 ,少间做到下梢,多无杀合,故告以“居之无倦”。又 且不朴实,故告之以“行之以忠”,欲其尽心力也。焘 。
亚夫问:“‘居,谓存诸心;无倦,谓始终如一 。行,谓施诸事;以忠,谓表里如一。’此固分明。然 行固是行其所居,但不知居是居个甚物事?”曰:“常 常恁地提省在这里,若有顷刻放倒,便不得。”贺 孙。
周问闻、达之别。曰:“达,是退一步底;闻, 是近前一步做底。退一步底卑逊笃实,不求人知,一旦 工夫至到,却自然会达。闻是近前一步做,惟恐人不知 ,故矜张夸大,一时若可喜,其实无足取者。”雉 。
问“达”字之义。曰:“此是闻达之‘达’,非 明达之‘达’。但闻只是求闻于人,达却有实,实方能 达。”□。
达者,实有而不居;闻者,却是要做这模样。端 蒙。
“质直而好义”,便有个触突人底意思。到得“ 察言观色,虑以下人”,便又和顺底细,不至触突人矣 。虑,谓思之详审,常常如此思虑,恐有所不觉知也。 圣人言语,都如此周遍详密。僩。
问“察言而观色”。曰:“此是实要做工夫。盖 察人之言,观人之色,乃是要验吾之言是与不是。今有 人自任己意说将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它,还不信受 它?如此,则只是自高,更不能谦下于人,实去做工夫 也。大抵人之为学,须是自低下做将去;才自高了,便 不济事。”时举。
问:“‘察言观色’,想是子张躐等,为大贤‘ 于人何所不容’之事,于人不辨别邪正与贤不肖,故夫 子言此以箴之。”曰:“子张是做个大底意思包他人。 ”至之问:“‘堂堂乎张也’,它是有个忽略底意思否 ?”曰:“他做个大底意思包人,便是忽略。”时 举。
“色取仁而行违”,这是占外面地位阔了,里面 填不足。植。
问子张问达与闻一章。曰:“达者,是自家实去 做,而收敛近里底。如‘质直好义’,便是自去做。‘ 察言观色’,便是察人辞色而与之言。又‘虑以下人’ ,惟恐其不收敛也。若是只据自家意只管说去,更不问 人听与不听,便是不‘察言观色’。然而能如此,则德 修于己,而自孚于人,所行自无窒碍矣,故曰达。闻者 ,是个做作底,专务放出,外求人知而已。如‘色取仁 而行违’,便是不务实而专务外。‘居之不疑’,便是 放出外而收敛不得,只得自担当不放退。盖才放退,则 连前面都坏,只得大拍头居之不疑,此其所以驾虚而无 实行也。某向来未晓‘闻达’二字。因见乡中有人,其 传扬说好者甚众,以至传扬于外,莫不皆然。及细观其 所为,皆不诚实。以此方见得圣人分达与闻之别意思, 如此段形容得达与闻极精。”又云:“‘色取仁而行违 ’,不惟是虚有爱怜之态,如‘正颜色’而不‘近信’ ,‘色厉而内荏’,皆‘色取仁而行违’也。”焘 。
问:“子张问闻与达一章,达是躬行实践做出来 底,闻是沽名要誉底。”曰:“然。达是常自贬损,不 求名而名自达者。闻是向前求名底。”又云:“‘虑以 下人’,虑是子细思量,谓如做一事,便思量惟恐有触 突人处。”又云:“‘质直好义’,是质直好底。有那 质直粗底,又不好义。”焘。
质,是质实。直又自是一字。质,就性资上说; 直,渐就事上说。到得好义,又多在事上。直,固是一 直做去,然至于好义,则事事区处要得其宜。这一项都 是详细收敛工夫。如“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这 只是粗谩将去。世上有此等人,专以大意气加人。子张 平日是这般人,故孔子正救其病。此章大意,不出一个 是名,一个是实。贺孙。
问:“‘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 在家必闻’,与乡原如何?”曰:“却不同。那‘在邦 必闻,在家必闻’底,是大拍头做,要压倒人。乡原却 是不做声,不做气,阴沈做罪过底人。”义刚言:“二 者皆是要誉,而天理都不存了。”曰:“固是如此。但 一个是向前去做,一个是退来做。”义 刚。
问:“子张以闻为达,伊川以为明达之‘达’, 上蔡以为令闻四达之‘达’,尹氏以为‘充于内而发于 外为达’。三说如何?”曰:“此所谓达者,只是言所 行要无窒碍。如事君必得乎上,治民必得乎下,而无所 不行,无所不通,与子张问行大抵相似。吕氏谓‘德孚 于人者必达,矫行求名者必闻’,此说却是好。”去 伪。集注。
杨问:“‘质直而好义’,质直是质性之直,或 作两件说。”曰:“质与直是两件。”“‘察言观色’ ,龟山说:‘察言故不失口于人,观色故不失色于人。 ’如何?”曰:“自家色如何观得?只是察人言,观人 色。若照管不及,未必不以辞气加人。此只做自家工夫 ,不要人知。既有工夫,以之事亲则得乎亲,以之事君 则得乎君,以之交朋友而朋友信,‘虽蛮貊之邦行矣’ 。此是在邦、在家必达之理。子张只去闻处着力,圣人 此语正中其膏肓。‘质直好义’等处,专是就实;‘色 取仁而行违’,专是从虚。”宇。
问:“‘质直而好义’,和靖谓‘立志质直’,
如何?”曰:“
这个莫不须说立志质直,但只是无华伪。质是朴实,
直是无遍由,而所行又合宜。观人之言而察人之色,审
于接物,虑以下人,只是一个谦。如此便做得去。达是
做得去。”又问:“仁如何以颜色取?”曰:“此处与
前说相反,只是颜色虽做仁者举止,而所行又却不如此
。此恐是就子张身上说。”骧。
陈希真问“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曰:“今人 做事,未论此事当做不当做,且先计较此事有甚功效。 既有计较之心,便是专为利而做,不复知事之当为矣。 德者,理之得于吾心者也。凡人若能知所当为,而无为 利之心,这意思便自高远。才为些小利害,讨些小便宜 ,这意思便卑下了。所谓崇者,谓德自此而愈高起也。 ”时举。
问“先事后得”。曰:“但做自家合做底事,不 必望他功效。今做一件好事,便望他功效,则心便两歧 了。非惟是功效不见,连那所做底事都坏了。而今一向 做将去,不望他功效,则德何缘不崇!”时 举。
论“先事后得”,曰:“正如韩信背水阵,都忘 了反顾之心,战必胜矣。”又云:“当思‘先事后得’ ,如何可以崇德。”盖不可有二心。一心在事,则德自 崇矣。”方子。
亚夫问:“‘先难而后获’,‘先事后得’,莫 是因樊迟有计较功利之心,故如此告之?”曰:“此是 后面道理。而今且要知‘先事后得’如何可以崇德。盖 做合做底事,便纯是天理。才有一毫计较之心,便是人 欲。若只循个天理做将去,德便自崇。才有人欲,便这 里做得一两分,却那里缺了一两分,这德便消削了,如 何得会崇。圣人千言万语,正要人来这里看得破。”时 举。
“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须是截断了外面它人 过恶,只自检点,方能自攻其恶。若才去检点它人,自 家这里便疏,心便粗了。僩。
问:“子张樊迟‘崇德、辨惑’之问,何故答之
不同?”曰:“
子张是矜张不实底人,故夫子于崇德,则告之以‘主
忠信,徙义’,欲收敛着实做工夫。常人之情,好人恶
人,只是好之恶之而已,未至于必欲其生,必欲其死处
。必是子张平日于喜怒之间用心过当,故又告之以此。
樊迟为人虽无所考,以学稼、学圃及夫子答问观之,必
是个鄙俗粗暴底人,故夫子告之以‘先难后获’,此又
以‘先事后得’告之。盖鄙俗则有近利之意,粗暴则有
因忿忘身之患,皆因其失而救之也。”雉
。
樊迟问仁,孔子答以“爱人”;问知,答以“知 人”。有甚难晓处?樊迟因甚未达?盖爱人则无所不爱 ,知人则便有分别,两个意思自相反,故疑之,只有曾 吉甫说得好:“‘举直错诸枉’,便是知人;‘能使枉 者直’,便是爱人。”曾解一部论语,只晓得这一段。
每常说:“仁知,一个是慈爱,一个是辨别,各 自向一路。惟是‘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方见得 仁知合一处,仁里面有知,知里面有仁。”僩 。
“爱人、知人”,自相为用。若不论直与枉,一 例爱他,也不得。大抵惟先知了,方能顿放得个仁也。 圣人只此两句,自包上下。后来再与子夏所言,皆不出 此两句意,所以为圣人之言。时举。
文振说“樊迟问仁,曰:‘爱人’”一节。先生 曰:“爱人、知人,是仁、知之用。圣人何故但以仁、 知之用告樊迟,却不告之以仁、知之体?”文振云:“ 圣人说用,则体在其中。”曰:“固是。盖寻这用,便 可以知其体,盖用即是体中流出也。”时 举。
或问:“爱人者,仁之用;知人者,知之用。孔 子何故不以仁知之体告之?乃独举其用以为说。莫是仁 知之体难言,而樊迟未足以当之,姑举其用,使自思其 体?”曰:“‘体’与‘用’虽是二字,本未尝相离, 用即体之所以流行。”贺孙。
问:“‘不仁者远矣’,谓不仁者皆为仁,则不 仁之事无矣。”曰:“是。”雉。
问:“‘樊迟问仁、知’一章,焘看来,不惟治 天下国家如此。而今学者若在一家一乡而处置得合义时 ,如此。”如“不仁者远矣”之类。曰 :“这‘仁、知’两字相须。但辨别得分晓,举错得是 当,便是仁之事。且如人在乡曲处置得事是当,教一乡 之人不至于争斗,即所以仁之也。”焘 。
问“忠告善道”。曰:“‘善道’,是以善道之
。如有人虽敢忠言,未必皆合道理者,则是未善也。”
时举。
问:“‘劳之’恐是以言语劝勉他?”曰:“如 此说,不尽得为政之理。若以言语劝勉它,亦不甚要紧 ,亦是浅近事。圣人自不用说,亦不见得无倦底意。劳 是勤于事,勤于事时,便有倦底意,所以教它劳。东坡 下‘行’字与‘事’字,最好。”或问:“‘爱之能勿 劳乎’,有两个劳字?”曰:“这个‘劳’,是使它劳 。”谦之。
文振问:“注云:‘凡民之事,以身先之,则虽 劳不怨。’如何?”曰:“凡是以劳苦之事役使人,自 家须一面与它做,方可率得它。如劝课农桑等事,也须 是自家不惮勤劳,亲履畎亩,广录作“ 循行阡陌”。与他勾当,方得。”贺 孙。集注。
问:“苏说‘劳’字未甚明。”曰:“先,是率 他;劳,是为他勤劳。”铢。
问:“‘先之,劳之’,诸说孰长?”曰:“横 渠云。‘必身为之倡,且不爱其劳,而又益之以不倦。 ’此说好。”又问:“以身为之倡者果劳乎?”曰:“ 非是之谓也。既以身为之倡,又更不爱其劳,而终之以 无倦,此是三节事。”去伪。集义。
问:“程子曰:‘便见仲弓与圣人用心之大小。 推此义,一心可以兴邦,一心可以丧邦,只在公私之间 。’所谓公私者,岂非仲弓必欲人材皆由己举,圣人则 使人各得而举之否?”曰:“仲弓只是见不到。才见不 到,便陷于私。学者见程子说‘兴邦、丧邦’,说得甚 险,故多疑于此,然程子亦曰推其义尔。”必 大。集注。
问:“程子谓:‘观仲弓与圣人,便见其用心之 小大。’以此知‘乐取诸人以为善’,所以为舜之圣, 而凡事必欲出乎己者,真成小人之私矣。”曰:“于此 可见圣贤用心之大小。仲弓只缘见识未极其开阔,故如 此。人之心量本自大,缘私故小。蔽固之极,则可以丧 邦矣。”广。
问:“‘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各是一事 。苏氏杨氏乃相须而言之。”曰:“论语中有一二处, 如‘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虽各是一事,然有相须之理。”必大 。集义。
文振问:“何以谓之‘事不成则礼乐不兴’?”
曰:“‘事不成’,以事言;‘礼乐不兴’,以理言。
盖事不成,则事上都无道理了,说甚礼乐!”亚夫问:
“此是礼乐之实,还是礼乐之文?”曰:“
实与文原相离不得。譬如影便有形,要离那形说影不
得。”时举。
“事不成”,是粗说那事做不成。“礼乐不兴” ,是和这理也没了。事,只是说他做出底;礼乐,却是 那事底理。礼乐只是一件物事。安顿得齐齐整整,有次 序,便是礼;无那乖争底意思,便是乐。植 。
或问:“如何是事不成后礼乐便不兴?礼乐不兴 后却如何便刑罚不中?”曰:“大凡事须要节之以礼, 和之以乐。事若不成,则礼乐无安顿处。礼乐不兴,则 无序不和。如此,则用刑罚者安得不颠倒错乱?诸家说 各有所长,可会而观之。”去伪。
杨问:“注谓:‘言不顺,则无以考实而事不成 。’此句未晓。”曰:“实,即事也。”又问:“言与 事,似乎不相涉。”曰:“如何是不相涉?如一人被火 ,急讨水来救始得,却教它讨火来,此便是‘言不顺’ ,如何济得事。又如人捉贼,走东去,合从东去捉,却 教它走从西去,如何捉得。皆言不顺做事不成。若就卫 论之,辄,子也,蒯聩是父。今也,以兵拒父,是以父 为贼,多少不顺!其何以为国,何以临民?事既不成, 则颠沛乖乱,礼乐如何会兴,刑罚如何会中?明道所谓 ‘一事苟,其余皆苟’,正谓此也。”又问:“子路之 死于卫,其义如何?”曰:“子路只见得下一截道理, 不见上一截道理。孔悝之事,它知道是‘食焉不避其难 ’,却不知食出公之食为不义。东坡尝论及此。”问: “如此,是它当初仕卫便不是?”曰:“然。”宇 。集注。总论。
问:“卫君欲召孔子为政,而孔子欲先正名。孔 子既为之臣,复欲去出公,亦岂人情?”曰:“惟孔子 而后可。”问:“灵公既逐蒯聩,公子郢辞不立,卫人 立辄以拒蒯聩。论理,辄合下便不当立,不待拒蒯聩而 后为不当立也。”曰:“固是。辄既立,蒯聩来争必矣 。”僩。
“‘必也正名乎’!孔子若仕卫,必先正其君臣 父子之名。如蒯聩不当立,辄亦不当立,当去辄而别立 君以拒蒯聩。晋赵鞅欲立蒯聩。圣人出时,必须大与他 剖判一番,教它知个是与不是。”亚夫问:“论道理, 固是去辄,使国人自拒蒯聩。以事情论之,晋人正主蒯 聩,势足以压卫,圣人如何请于天子,请于方伯?天子 既自不奈何,方伯又是晋自做,如何得?”曰:“道理 自是合如此了。圣人出来,须自能使晋不为蒯聩。”贺 孙因问:“如请讨陈常之事,也只是据道理,不论事情 。”曰:“如这一两件大事,可惜圣人做不透。若做得 透,使三纲五常既坏而复兴,千条万目自此而更新。圣 人年七八十岁,拳拳之心,终做不成。”贺 孙。
吴伯英问:“若使夫子为卫政,不知果能使出公 出从蒯聩否?”曰:“圣人行事,只问义之合与不合, 不问其能与不能也。若使每事只管计较其能与不能,则 岂不惑于常情利害之私乎?此在学者尤宜用力,而况圣 人乎!”壮祖。
问:“夫子得政于卫,须有所废立否?”曰:“ 亦只是说与他,令自为去就,亦难为迫逐之。”必 大。
胡文定说辄事,极看得好。可学 。
问:“胡氏之说,只是论孔子为政正名,事理合 如此。设若卫君用孔子,孔子既为之臣而为政,则此说 亦可通否?”曰:“圣人必不肯北面无父之人。若辄有 意改过迁善,则孔子须先与断约,如此方与他做。以姚 崇犹先以十事与明皇约,然后为之相,而况孔子乎!若 辄不能然,则孔子决不为之臣矣。”淳 。
问:“胡氏云云。使孔子得政,则是出公用之也 ,如何做得此等事?”曰:“据事理言之,合当如此做 耳。使孔子仕卫,亦必以此事告之出公。若其不听,则 去之耳。”广。
“蒯聩与辄,若有一人识道理,各相避就去了。 今蒯聩欲入卫,辄不动,则所以处其事者当如何?后世 议者皆以为当立郢,不知郢不肯做。郢之不立,盖知其 必有纷争也。若使夫子为政,则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 ,拔郢而立之,斯为得正。然夫子固不欲与其事也。” 或谓:“春秋书‘晋赵鞅纳世子蒯聩于戚’。称‘世子 ’者,谓其当立。”曰:“若不如此书,当如何书之? 说春秋者多穿凿,往往类此。”人杰。
叔器问:“子郢不肯立,也似不是。”曰:“只 立辄时,只是蒯聩一个来争。若立它时,则又添一个来 争,愈见事多。人以千乘之国让之而不肯受,它毕竟是 看得来惹手难做后,不敢做。”义刚。
问:“卫公子荆,夫子止称其居室之善,如何? ”曰:“此亦姑举其一事之善而称之,又安知其他无所 长乎?”必大。
衣食不足,则不暇治礼义;而饱暖无教,则又近 于禽兽,故既富而教之。焘。
“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圣人做时,须 一切将许多不好底撤换了,方做自家底。所以伊川云, 纪纲布置,必三年方可有成也。贺孙。
问:“‘善人为邦百年’,又‘教民七年’,又 ‘必世后仁’,与‘可也,三年有成’之义,如何?” 曰:“此须有圣人作用,方得如此。今大概亦自可见。 惟明道文集中一策答得甚详,与今人答策专是谩策题者 甚别。试读之,可见。”去伪。
近者悦而远者来,则大小强弱,非所论矣。焘 。
问“虽之夷狄不可弃”。曰:“上三句散着,下 一句方闩得紧。”谦之。
亚夫问:“如何‘虽之夷狄不可弃’?”曰:“ ‘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须是无间断方得。若有 间断,此心便死了。在中国是这个道理,在夷狄也只是 这个道理。”子善云:“若‘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 ’时,私心更无着处。”曰:“若无私心,当体便是道 理。”南升。
或问:“‘樊迟问仁’一段,圣人以是告之,不 知樊迟果能尽此否?”曰:“此段须反求诸己,方有工 夫。若去樊迟身上讨,则与我不相干矣。必当思之曰, 居处恭乎?执事敬乎?与人忠乎?不必求诸樊迟能尽此 与否也。又须思‘居处恭’时如何,不恭时如何;‘执 事敬’时如何,不敬时如何;‘与人忠’时如何,不忠 时如何,方知须用恭敬与忠也。今人处于中国,饱食暖 衣,未至于夷狄,犹且与之相忘,而不知其不可弃,而 况之夷狄,临之以白刃,而能不自弃者乎!”履 孙。
大凡读书,须是要自家日用躬行处着力,方可。 且如“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与那“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 ,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此二事须是日日粘放心 头,不可有些亏欠处。此最是为人日下急切处,切宜体 之!椿。
亚夫问“居处恭,执事敬”一章。曰:“这个道 理,须要到处皆在,使生意无少间断,方好。譬之木然 ,一枝一叶,无非生意。才有一毫间断,便枝叶有不茂 处。”时举云:“看来此三句,动静出处,待人接物, 无所不该,便私意自无容处。”因兼“仲弓问仁”一章 说曰:“大抵学问只要得个门户子入。若入得门了,便 只要理会个仁。其初入底门户,不必只说道如何如何。 若才得个门户子入,须便要入去。若只在外面说道如何 ,也不济事。”时举。
或问:“胡氏谓:‘樊迟问仁者三:此最先,“
先难”次之,“
爱人”其最后乎!’何以知其然?”曰:“虽无明证
,看得来是如此。若未尝告之以恭敬忠之说,则所谓‘
先难’者,将从何下手?至于‘爱人’,则又以发于外
者言之矣。”广。
“宗族称孝,乡党称弟”,是能守一夫之私行, 而不能广其固有之良心。贺孙。
文振举程子曰:“子贡欲为皎皎之行闻于人者, 夫子告之皆笃实自得之事。”谓子贡发问节次正如此。 曰:“子贡平日虽有此意思,然这一章却是他大段平实 了。盖渠见‘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是些小事,故 又问其次。至‘宗族称孝,乡党称弟’,他亦未敢自信 ,故又问其次。凡此节次,皆是他要放平实去做工夫, 故每问皆下。到下面问‘今之从政者何如’,却是问错 了。圣人便云‘何足算也’,乃是为他截断了也。此处 更宜细看。”时举。
子贡问士,都是退后说。子贡看见都不是易事, 又问其次。子贡是着实见得那说底也难,故所以再问其 次。这便是伊川所谓“子贡欲为皎皎之行,夫子告之皆 笃实自得之事”底意。植。
或说某人可奉使。云:“子贡问士,孔子告之云
云。伊川云‘笃实自得之事’。谓如有耻不辱,其次常
行,又其次虽小人亦可,只是退步意思。如‘使乎使乎
’意,则是深厚足有为者。又如行三军,‘
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此八字极有意。然言之谦谦
气象,正如出军之‘忧心悄悄’也。若轩然自表于众人
之上,安可为将!如孔明用兵如此,然未尝谓精。又如
曹公赏谏乌桓者。至如徐禧云‘左萦右拂,直前刺之,
一步三人’,则其死可见矣。狄青杀伐,败之而已。‘
至于太原’,出境而止。段颖则不然。”方
。
问“不得中行而与之”一段。曰:“谨厚者虽是 好人,无益于事,故有取于狂狷。然狂狷者又各堕于一 偏。中道之人,有狂者之志,而所为精密;有狷者之节 ,又不至于过激;此极难得。”时举。
人须是气魄大,刚健有立底人,方做得事成。而 今见面前人都恁地衰,做善都做不力;便做恶,也做不 得那大恶,所以事事不成。故孔子叹“不得中行而与之 ,必也狂狷乎”!人须有些狂狷,方可望。僩 。
圣人不得中行而与之,必求狂狷者,以狂狷者尚 可为。若乡原,则无说矣。今之人,才说这人不识时之 类,便须有些好处;才说这人圆熟识体之类,便无可观 矣。杨。
问“狂狷”集注,云:“善人胡为亦不及狷者? ”曰:“善人只循循自守,据见定,不会勇猛精进;循 规蹈矩则有余,责之以任道则不足。淳 录下云:“故无可望。”狷者虽非中道,然这般人 终是有筋骨。淳录作“骨肋”。其 志孤介,知善之可为而为之,知不善之不可为而不为, 直是有节操。狂者志气激昂。圣人本欲得中道而与之, 晚年磨来磨去,难得这般恰好底人,如狂狷,尚可因其 有为之资,裁而归之中道。道夫录云: “得圣人裁抑之,则狂者不狂,狷者不狷矣。”淳录云 :“末年无柰何,方思得此等人,可见道之穷矣。问: ‘何谓狷?’曰:‘介然有守也。’”且如孔门只 一个颜子如此纯粹。道夫录作:“合下 天资纯粹。”到曾子,道夫录有 “气质”字。便过于刚,与孟子相似。世衰道微, 人欲横流,若不是刚介有脚跟底人,定立不住。汉文帝 谓之善人,武帝却有狂气象。陆子静省试策:‘世谓文 帝过武帝,愚谓武帝胜文帝。’其论虽偏,容有此理。 文帝天资虽美,然止此而已。道夫录云 :“若责之以行圣人之道,则必不能,盖他自安于此。 观其言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行也。’”武 帝多有病痛,然天资高,足以有为。使合下得真儒辅佐 它,岂不大可观!惜乎辅非其人,不能胜其多欲之私, 做从那边去了。末年天下虚耗,其去亡秦无几。然它自 追悔,亦其天资高也。如与卫青言:‘若后世又为朕所 为,是袭亡秦之迹。太子厚重好静,欲求守文之主,安 有贤于太子者乎!’见得它知过处。胡氏谓:‘武帝能 以仲舒为相,汲黯为御史大夫,岂不善乎?’”宇 。道夫录、淳录同。
或问“或承之羞”。曰:“承,如奉承之‘承’ ,如人送羞辱与之也。”焘。
立之问:“‘君子和而不同’,如温公与范蜀公 议论不相下之类。不知‘小人同而不和’,却如谁之类 ?”曰:“如吕吉甫王荆公是也。盖君子之心,是大家 只理会这一个公当底道理,故常和而不可以苟同。小人 是做个私意,故虽相与阿比,然两人相聚也便分个彼己 了;故有些小利害,便至纷争而不和也。”时 举。
仁之为物难说,只是个恻隐、羞恶未发处。这个 物事,能为恻隐、羞恶,能为恭敬、是非。刚毅木讷, 只是质朴厚重,守得此物,故曰“近仁”。震 。
问:“胡氏说:‘切切,恳到也;偲偲,详勉也 。’如何是恳到详勉意思?”曰:“古人多下联字去形 容那事,亦难大段解说,想当时人必是晓得这般字。今 人只是想像其声音,度其意是如此耳。‘切切偲偲’, 胡氏说为当。恳到,有苦切之意。然一向如此苦切,而 无浸灌意思,亦不可。又须着详细相勉,方有相亲之意 。”宇。
问:“孔子云:‘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晋文公自始入国至僖公二十七年,教民以信,以义 ,以礼,仅得四年,遂能一战而霸。此岂文公加善人一 等也耶?”曰:“大抵霸者尚权谲,要功利,此与圣人 教民不同。若圣人教民,则须是七年。”谟 。
问:“集注先只云:‘教民者,教之孝悌忠信。 ’后又添入‘务农讲武之法’。”曰:“古人政事,大 率本末兼具。”因说,向来此间有盗贼之害,尝与储宰 议起保伍,彼时也商量做一个计划。后来贼散,亦不成 行。后来思之,若成行,亦有害。盖才行此,便着教他 习武事。然这里人已是杀人底,莫更教得他会越要杀人 。如司马温公尝行保伍之法,春秋教习,以民为兵。后 来所教之人归,更不去理会农务生事之属,只管在家作 闹,要酒物吃,其害亦不浅。古人兵出于民,却是先教 之以孝悌忠信,而后驱之于此,所以无后来之害。焘 。
问:“‘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诸家只 解下一脚尔,上一句却不曾说着。此言‘邦有道谷,邦 无道谷’,而继之以耻也者,岂非为世之知进不知退者 设耶?”曰:“‘谷’之一字,要人玩味。谷有食禄之 义。言有道无道,只会食禄,略无建明,岂不可深耻! ”谟。
“克伐怨欲不行”,只是遏杀得住。此心不问存 亡,须是克己。祖道。
“克伐怨欲不行”,所以未得为仁者,如面前有 一事相触,虽能遏其怒,毕竟胸中有怒在,所以未得为 仁。盖卿。
晞逊问:“‘克伐怨欲不行’,如何?”曰:“ 此譬如停贼在家,岂不为害。若便赶将出去,则祸根绝 矣。今人非是不能克去此害,却有与它打做一片者。” 人杰。
问:“‘克代怨欲不行’,孔子不大段与原宪。 学者用工夫,且于此不行焉亦可。”曰:“须是克己, 涵养以敬,于其方萌即绝之。若但欲不行,只是遏得住 ,一旦决裂,大可忧!”可学。
问“可以为难矣”。曰:“这个也是他去做功夫 ,只是用功浅在。”焘。
问“克伐怨欲不行”。曰:“不行,只是遏在胸 中不行耳,毕竟是有这物在里。才说无,便是合下埽去 ,不容它在里。譬如一株草,□去而留其根,与连其根 □去,此个意思如何?而今人于身上有不好处,须是合 下便□去。若只是在人面前不行,而此个根苗常留在里 ,便不得。”又问:“而今觉得身上病痛,闲时自谓都 无之,才感物时便自发出,如何除得?”曰:“闲时如 何会发?只是感物便发。当其发时,便□除去,莫令发 便了。”又问:“而今欲到无欲田地,莫只是□除熟后 ,自会如此否?”曰:“也只是□除熟。而今人于身上 不好处,只是常□去之。才发便□,自到熟处。”夔 孙。
问:“‘克伐怨欲不行’,此是禁制之,未能绝 去根苗也。”曰:“说也只是恁地说。但要见得那绝去 根苗底是如何用功,这禁制底是如何用功,分别这两般 功夫是如何。”又问:“恐绝去根苗底,如颜子克己否 ?”曰:“如‘勿’字,也是禁止之。公更去子细思量 。只恁地如做时文样底说,不济事。”焘 。
问:“‘克伐怨欲’须要无。先生前日令只看大 底道理,这许多病自无。今看来莫是见得人己一体,则 求胜之心自无;见得事事皆己当为,则矜伐之心自无; 见得‘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则忿怨贪欲之心自无否 ?”曰:“固是如此,这已是第二着了。”问:“莫是 见得天地同然公共底道理否?”曰:“这亦是如此,亦 是第二着。若见得本来道理,亦不待说与人公共、不公 共。见得本来道理只自家身己上,不是个什么?是伐个 什么?是怨、欲个什么?所以夫子告颜子,只是教他‘ 克己复礼’。能恁地,则许多病痛一齐退听。‘出门如 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这是防贼工夫。‘克己复礼 ’,这是杀贼工夫。”贺孙。
“克己”底是一刀两段,而无‘克伐怨欲’了。 ‘克伐怨欲不行’底,则是忍着在内,但不放出耳。焘 。
“克伐怨欲不行”,只是禁止不使之行;其要行 之心,未尝忘也。“克己复礼”,便和那要行之心都除 却。此“克己”与“克伐怨欲不行”,所以气象迥别也 。枅。
问:“‘克伐怨欲不行’,何以未足为仁?必‘ 克己复礼’乃得为仁?”曰:“‘克己’者,一似家中 捉出个贼,打杀了便没事。若有‘克伐怨欲’而但禁制 之,使不发出来,犹关闭所谓贼者在家中;只是不放出 去外头作过,毕竟窝藏。”必大。
问“克己”与“克伐怨欲不行”。曰:“‘克己 ’是拔去病根,‘不行’是捺在这里,且教莫出,然这 病根在这里。譬如捉贼,‘克己’便是开门赶出去,索 性与他打杀了,便是一头事了。‘不行’是闭了门,藏 在里面,教它且不得出来作过。”谦之 。
“克己”,如誓不与贼俱生;“克伐怨欲不行” ,如“薄伐玁狁,至于太原”,但逐出境而已。僩 。
安卿说“克伐怨欲不行”。先生问曰:“这个禁 止不行,与那非礼勿视听言动底‘勿’字,也只一般。 何故那个便是为仁?这个禁止却不得为仁?必有些子异 处,试说看。”安卿对曰:“非礼勿视听言动底是于天 理人欲之几,既晓然判别得了,便行从天理上去。‘克 伐怨欲不行’底,只是禁止不行这个人欲,却不知于天 理上用功,所以不同。”曰:“它本文不曾有此意。公 何据辄如此说?”久之,曰:“有一譬喻:如一个人要 打人,一人止之曰:‘你不得打!才打他一拳,我便解 你去官里治你。’又一人曰:‘你未要打它。’此二者 便是‘克己’与‘不行’之分。‘克己’是教它不得打 底,便是从根源上与它说定不得打。未要打底是这里未 要打,及出门去,则有时而打之矣。观此,可见‘克己 ’者是从根源上一刀两断,便斩绝了,更不复萌;‘不 行’底只是禁制它不要出来,它那欲为之心未尝忘也。 且如怨个人,却只禁止说,莫要怨它,及至此心欲动, 又如此禁止。虽禁止得住,其怨之之心则未尝忘也。如 自家饥,见刍豢在前,心中要吃,却忍得不吃。虽强忍 住,然其欲吃之心未尝忘。‘克己’底,则和那欲吃之 心也打叠杀了。”僩。
李闳祖问目中有“‘克伐怨欲不行’及‘非礼勿 视听言动’一段。先生问德明云:“谓之‘勿’,则与 ‘不行’者亦未有异,何以得仁?”德明对曰:“‘勿 ’者,禁止之词。颜子工夫只是积渐克将去,人欲渐少 ,天理渐多;久之则私意剥尽,天理复全,方是仁。” 曰:“虽如是,终是‘勿’底意犹在,安得谓之仁?” 再三请益。曰:“到此说不得。只合实下工夫,自然私 意留不住。”德明。
问:“‘克伐’与‘克复’,只是一个‘克’字 ,用各不同。窃谓‘克己’是以公胜私,‘克伐’是有 意去胜人。”曰:“只是个出入意。‘克己’是入来胜 己,‘克伐’是出去胜人。”问:“杨敬仲说:‘“克 ”字训能。此己,元不是不好底。“为仁由己”,何尝 不好。“克己复礼”,是能以此己去复礼也’。”曰: “艾轩亦训是作能,谓能自主宰。此说虽未善,然犹是 着工夫。若敬仲之言,是谓无己可克也。”德 明。
问:“‘克伐怨欲’章,不知原宪是合下见得如 此,还是他气昏力弱,没柰何如此?”曰:“是他从来 只把这个做好了,只要得不行便了,此所以学者须要穷 理。只缘他见得道理未尽,只把这个做仁。然较之世之 沉迷私欲者,他一切不行,已是多少好。惟圣道广大, 只恁地不济事,须着进向上去。‘克伐怨欲’,须要无 始得。若藏蓄在这里,只是做病。”问:“原宪本也不 是要藏蓄在这里。”曰:“这也未见他要藏蓄在。只是 据他说,便不是了。公不消如此看。只那个是是,那个 是不是。圣人分明说这个不是仁,公今只看合要无,合 要有了不行。若必定要无,下梢犹恐未能尽去。若合下 只要不行便了,道如何?”问:“孔子既云‘不知其仁 ’,原宪却不问仁,何也?”曰:“这便是他失问。这 也是他从来把自见做好了如此。明道亦说:‘原宪承当 不得,所以不复问。’他非独是这句失问,如‘邦有道 谷,邦无道谷,耻也’,也失问。邦无道,固不当受禄 ;若有道,如何也不可受禄?当时未见得意思,也须着 较量。盖邦无道而受禄,固不可;有道而苟禄,亦不可 。”问:“原宪也不是个气昏力弱底人,何故如此?” 曰:“他直是有力。看他孤洁节介,卒未易及,只是见 识自如此。若子路见识较高,他问时须问到底。然教原 宪去为宰从政,未必如子路冉求之徒。若教子路冉求做 原宪许多孤介处,也做不得。孟子曰:‘人有不为也, 而后可以有为。’原宪却似只要不为,却不理会有为一 节。如今看道理,也恁地渐渐看将去。不可说道无所见 ,无所得,便放倒休了;也不可道有些小所见,有些小 所得,便自喜道:‘只消如此。’这道理直是无穷!” 贺孙。
问:“原宪强制‘克伐怨欲’,使之不行,是去 半路上做工夫,意思与告子相似。观其辞所合得之粟, 亦是此意。”曰:“宪是个狷者。传中说宪介狷处亦多 。”广。
或说:“宪问仁,是原宪有所感。”曰:“不必 如此说。凡观书,且论此一处文义如何,不必它说。” 可学。
问:“如何见得以禹稷比夫子?”曰:“旧说如 此。观夫子不答,恐有此意,但问得鹘突。盖适意善而 言拙,拟人非其伦尔。太史公亦以盗跖与伯夷并说。伯 夷传乃史迁自道之意。”必大。
问:“明道谓适以禹稷比夫子,故夫子不答。上 蔡以为首肯之意,非直不答也。龟山以为禹稷有天下不 止躬稼,夫子未尽然其言,故不答。三说孰是?”曰: “适之言亦不为不是,问得也疏。禹稷是好人,羿奡自 是不好底人,何消恁地比并说。夫子也只是不答,缘问 得騃。正如仲尼贤如盗跖,这般说话,岂不是騃!然它 意思却好,所以出而圣人称美之曰:‘君子哉若人!尚 德哉若人!’如孟子所谓‘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云 云;‘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云云,这般言语多少精 密!适之问如何似得这般话。”举似某人诗云云:“何 似仲尼道最良。张僧范寇知何物?却与宣尼较短长!” 宇。
问:“夫子不答南宫适之问,似有深意。”曰: “如何?”过谓:“禹稷之有天下,羿奡不得其死,固 是如此,亦有德如禹稷而不有天下者,孔子终身为旅人 是也;亦有恶如羿奡而得其终者,盗跖老死于牖下是也 。凡事应之必然,有时而或不然。惟夫子之圣,所以能 不答。君子之心,亦为其所当为,而不计其效之在彼。 ”蜀录云:“必然之中,或有不然者存 。学者之心,惟知为善而已,他不计也。夫子不答,固 有深意,非圣人不能如是。”曰:“此意思较好。 ”过。
问此章。曰:“君子譬如纯白底物事,虽有一点 黑,是照管不到处。小人譬如纯黑底物事,虽有一点白 处,却当不得白也。”焘。
“‘问管仲,曰:“人也。”’范杨皆以为尽人
道,集注以为‘
犹云,此人也’,如何?”曰:“古本如此说,犹诗
所谓‘伊人’,庄子所谓‘之人也’。若作尽人道说,
除管仲是个人,他人便都不是人!更管仲也未尽得人道
在,‘夺伯氏骈邑’,正谓夺为己有。”问:“集注言
管仲子产之才德。使二人从事于圣人之学,则才德可以
兼全否?”曰:“若工夫做到极处,也会兼全。”宇
。
问:“孔子所称管仲夺伯氏邑,‘没齿无怨言’ ,此最难,恐不但是威力做得。”曰:“固是。虽然, 亦只是霸者事。”问:“武侯于廖立李平是如何?”曰 :“看武侯事迹,尽有驳杂去处;然事虽未纯,却是王 者之心。管仲连那心都不好。程先生称武侯‘有王佐之 才’,亦即其心而言之,事迹间有不纯也。然其要分兵 攻魏,先主将一军入斜谷,关羽将荆州之众北向,则魏 首尾必不相应,事必集矣。蜀人材难得,都是武侯逐旋 招致许多人,不似高祖光武时云合响应也。”贺 孙。
问:“集注云:‘管仲之德,不胜其才;子产之 才,不胜其德,其于圣人之道,概乎其未有闻也。’若 据二子所成之事迹,则诚未知圣人之学。然观管仲‘非 鬼神通之,精神之极也’之语,与子产论伯有事,其精 思察理如此,恐亦未可谓全不知圣人之学。”曰:“大 处他不知,如此等事,他自知之。且使子路为郑国,必 须强似子产。观其自谓三年为国,‘可使有勇,且知方 也’,则必不为强国所服属矣。”广。
“贫而无怨”,不及于“贫而乐”者,又胜似“ 无谄”者。
至之问“子路问成人”一章。曰:“有知而不能 不欲,则无以守其知;能不欲而不能勇,则无以决其为 知。不欲且勇矣,而于艺不足,则于天下之事有不能者 矣。然有是四者,而又‘文之以礼乐’,兹其所以为成 人也。”又问:“若圣人之尽人道,则何以加此?”曰 :“圣人天理浑全,不待如此逐项说矣。”时 举。
或问“文之以礼乐”。曰:“此一句最重。上面 四人所长,且把做个朴素子,唯‘文之以礼乐’,始能 取四子之所长,而去四子之所短。然此圣人方以为‘亦 可以为成人’,则犹未至于践形之域也。”时 举。
亚夫问“子路成人”章。曰:“这一章,最重在 ‘文之以礼乐’一句上。‘今之成人者’以下,胡氏以 为是子路之言,恐此说却是,盖圣人不应只说向下去。 且‘见利思义’至‘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三句,自是子 路已了得底事,亦不应只恁地说。盖子路以其所能而自 言,故胡氏以为‘有“终身诵之”之固’也。”亚夫云 :“若如此,夫子安得无言以继之?”曰:“恐是他退 后说,也未可知。”时举。
杨尹叔问:“‘今之成人’以下,是孔子言,抑 子路言?”曰:“做子路说方顺。此言亦似子路模样。 然子路因甚如此说?毕竟亦未见得。”又问:“公绰不 欲等,可以事证否?”曰:“亦不必证。此只是集众善 而为之,兼体用、本末而言。”淳。
问“子问公叔文子”章。曰:“且说这三个‘不 厌’字意思看。”或云:“缘它‘时然后言’,‘时然 后笑’,‘时然后取’,所以人不厌之。”曰:“惟其 人不厌之,所以有‘不言、不笑、不取’之称也。盖其 言合节拍,所以虽言而人不厌之,虽言而实若不言也。 这‘不厌’字意,正如孟子所谓‘文王之囿,方七十里 ,民犹以为小’相似。”僩。
魏才仲问:“‘子问公叔文子’一段,当时亦未 必是夸。”曰:“若不是夸,便是错说了。只当时人称 之已过当,及夫子问之,而贾所言又愈甚,故夫子不信 。”可学。
“如‘不言,不笑,不取’,似乎难,却小。若 真能如此,只是一偏之行。然公明贾却说‘以告者过也 ’。‘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似乎易,却 说得大了。盖能如此,则是‘时中’之行也。”焘 。
问:“晋文‘谲而不正’,诸家多把召王为晋文
之谲。集注谓‘
伐卫以致楚师,而阴谋以取胜’,这说为通。”曰:
“晋文举事,多是恁地,不肯就正做去。吕伯恭博议论
此一段甚好,然其说忒巧。逐节看来,却都是如此。晋
文用兵,便是战国孙吴气习。”宇。
东莱博议中论桓文正谲甚详,然说亦有过处。又 曰:“桓公虽谲,却是直拔行将去,其谲易知。如晋文 ,都是藏头没尾,也是跷踦。”骧。
江彝叟问:“管仲,‘如其仁’,颜漕说作管仲 之仁如召忽,是否?”曰:“圣人于上面,岂曾许召忽 仁来。圣人分明直许管仲云:‘九合诸侯,不以兵车, 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者,谁得似他这仁 !”又云:“公且仔细看他是许管仲,不是许管仲?圣 人上面既说得管仲如此大了,后面却如何只恁地小结杀 得?且如公做文字,上面说几句重了,下面如何恁地轻 去得?”江兄又问:“颜漕之意,以召忽之死为仁,而 管仲似之。”曰:“圣人于上面已自说‘自经于沟渎’ 一项,已结之矣,岂得更如此?”先生因说:“扬雄言 :‘爰变丹青,如其智!’这句便是不许他底说话。且 如易中所谓‘又谁咎也’,自有三个,而其义则有两样 :如‘不节之嗟’与‘自我致寇’言之,则谓咎皆由己 ,不可咎诸人。如‘出门同人’言之,则谓人谁有咎之 者矣。以此见古人立言,有用字虽同而其义则不同。” 卓。贺孙疑同闻别出。
江问:“‘如其仁’,或说如召忽之仁。”曰: “公且道此是许管仲,是不许管仲?看上面如此说,如 何唤做不许他。上面说得如此大了,下面岂是轻轻说过 。旧见人做时文,多做似仁说,看上文是不如此。公且 道自做数句文字,上面意如此,下面意合如何?圣人当 时举他许多功,故云谁如得他底仁!终不成便与许颜子 底意相似。管仲莫说要他‘三月不违仁’,若要他三日 ,也不会如此。若子贡冉求诸人,岂不强得管仲!”贺 孙。
亚夫问:“管仲之心既已不仁,何以有仁者之功 ?”曰:“如汉高祖唐太宗,未可谓之仁人。然自周室 之衰,更春秋战国以至暴秦,其祸极矣!高祖一旦出来 平定天下,至文景时几致刑措。自东汉以下,更六朝五 胡以至于隋,虽曰统一,然炀帝继之,残虐尤甚,太宗 一旦埽除以致贞观之治。此二君者,岂非是仁者之功耶 !若以其心言之,本自做不得这个功业。然谓之非仁者 之功,可乎?管仲之功,亦犹是也。”时 举。
才仲问:“南轩解子路子贡问管仲,疑其‘未仁 ’,‘非仁’,故举其功以告之。若二子问‘管仲仁乎 ’,则所以告之者异。此说如何?”先生良久曰:“此 说却当。”可学。
问:“集注说:‘子路疑管仲忘君事雠,忍心害 理,不得为仁。’此忍心之‘忍’,是残忍之‘忍’否 ?方天理流行时,遽遏绝之使不得行,便是忍心害理矣 。”曰:“伤其恻隐之心,便是忍心,如所谓‘无求生 以害仁’,害仁便是忍心也。故谢子说‘三仁’云:‘ 三子之行,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此说甚好。”广 。
问:“集解云:‘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 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后有功,则不以相掩可也。’其视 程子说,固平实矣。然人之大节已失,其余莫不足观否 ?”曰:“虽是大节已失,毕竟他若有功时,只得道他 是有功,始得。”广。
管仲不死子纠,圣人无说,见得不当死。后又有 功可称,不是后功可以偿前不死之罪也。伊川有此意, 亦恐看得不曾仔细。魏郑公则是前仕建成矣,不当更仕 太宗,后却有功。温公论嵇绍王裒,谓绍后有死节之功 ,须还前不是。后既策名委质,只得死也,不可以后功 掩前过。王魏二公谓功可以补过,犹可。管仲则前无过 而后有功也。杨。
“管仲,孔子自有说他过处,自有说他功处,过 不能以掩功。如唐之王魏亦然。”或问:“设有弑父弑 君不可赎之罪,虽有功,亦在所不说矣。”曰:“如此 ,则无可言者。”文蔚。
问:“圣人分明是大管仲之功,而孟子硬以为卑 ,如何?”曰:“孟子是不肯做他底,是见他做得那规 模来低。”因云:“若仲辅其君,使佐周室以令天下, 俾诸侯朝聘贡赋皆归于王室,而尽正名分,致周之命令 复行于天下,己乃退就藩臣之列,如此乃是。今仲纠合 诸侯,虽也是尊王室,然朝聘贡赋皆是归己,而命令皆 由己出。我要如此便如此,初不禀命于天子。不过只是 要自成霸业而已,便是不是。”义刚。
问:“‘陈成子弑简公’章云:‘三子有无君之 心,夫子所以警之。’”曰:“须先看得圣人本意。夫 子初告时,真个是欲讨成子,未有此意。后人自流溯源 ,知圣人之言可以警三子无君之心,非是圣人托讨成子 以警三子。圣人心术,不如此枉曲。”雉 。
徐问:“‘勿欺也,而犯之。’子路岂欺君者? 莫只是他勇,便解恁地否?”曰:“是恁地。子路性勇 ,凡言于人君,要他听,或至于说得太过,则近乎欺。 如唐人谏敬宗游骊山,谓骊山不可行,若行必有大祸。 夫骊山固是不可行,然以为有大祸,则近于欺矣。要之 ,其实虽不失为爱君,而其言则欺矣。”
问:“如何是欺?”曰:“有意瞒人,便是欺。 ”曰:“看得子路不是瞒人底人。”曰:“‘无臣而为 有臣’,乃欺也。”广。
问:“注云:‘君子循天理,故日进乎高明;小 人徇人欲,故日究乎污下。’‘究’字之义如何?”曰 :“究者,究竟之义,言究竟至于极也。此段本横渠吕 与叔之言,将来凑说,语意方备。小人徇人欲,只管被 它坠下去,只见沈了,如人坠水相似。”因又言究竟之 义:“今人多是如此。初间只是差些子,少间究竟将去 ,越见差得多。如说道理亦是如此。初间错些子,少间 只管去救,救来救去,越弄得大。无不如此。如人相讼 ,初间本是至没紧要底事,吃不过,胡乱去下一纸状。 少间公吏追呼,出入搔扰,末梢计其所费,或数十倍于 所争之多。今人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不肯当下觉 悟便改,却只管去救其失,少间救得过失越大。无不是 如此。”僩。
问“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曰:“伊川之说为 至,其次则吕氏得之。达,只是透向上去。君子只管进 向上,小人只管向下。横渠说亦是。尹氏之所谓达,却 只是说得‘君子喻于义’之意,却只是喻晓之义。杨氏 之说舜跖,却是伊川之意。谢氏之说大段远了,不干事 。范氏之说,初是喻于义利,次是达于上下,其末愈上 愈下,却有伊川之意。大抵范氏说多如此,其人最好编 类文字,观书多匆遽,不仔细。好学而首章,说得乱董 董地,觉得他理会这物事不下。大抵范氏为人宏博纯粹 ,却不会研穷透彻。如唐鉴,只是大体好,不甚精密; 议论之间,多有说那人不尽。如孙之翰唐论虽浅,到理 会一事,直穷到底,教他更无转侧处。”□。
问:“伊川云:‘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 欲见知于人也。’后又云:‘“古之学者为己”,其终 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己。’两说 不同,何也?”曰:“此两段意思自别,前段是低底为 人,后段是好底为人。前为人,只是欲见知于人而已。 后为人,却是真个要为人。然不曾先去自家身己上做得 工夫,非唯是为那人不得,末后和己也丧了!”雉 。
李公晦问“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曰:“只是消 融了,无固滞。”盖卿。
或问:“‘不逆诈,不亿不信’,如何又以先觉
为贤?”曰:“
聪明底人,便自觉得。如目动言肆,便见得是将诱我
。燕王告霍光反,汉昭帝便知得霍光不反。燕在远,如
何知得?便是它聪明见得,岂非贤乎!若当时便将霍光
杀了,安得为贤!”铢。
才仲问:“南轩解‘不逆诈’一段,引孔注:‘ 先觉人情者,是能为贤乎!’此说如何?”曰:“不然 。人有诈、不信,吾之明足以知之,是之谓‘先觉’。 彼未必诈,而逆以诈待之;彼未必不信,而先亿度其不 信,此则不可。周子曰:‘明则不疑。’凡事之多疑, 皆生于不明。如以察为明,皆至暗也,唐高宗之流是也 。如放齐称‘胤子朱启明’,而尧知其嚚,尧之明是以 知之,是先觉也。凡‘抑’字,皆是挑转言语。旧见南 轩用‘抑’字,多未安。”可学。
“以直报怨”,则无怨矣。“以德报怨”,亦是 私。璘。
问“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曰:“圣人答得极 好。‘以德报怨’,怨乃过德。以怨报德,岂是人情? ‘以直报怨’,则于彼合为则为,是无怨也,与孟子‘ 三反’及‘不校’同。礼记云:‘以德报怨,宽身之仁 也。’言如此亦是宽身,终不是中道。”可学问:“礼 记注改‘仁’作‘人’。”曰:“亦不必改。”通老问 :“在官遇故旧,有公事,如何?”曰:“亦权其轻重 ,只看此心。其事小,亦可周旋;若事大,只且依公。 ”某问:“苏章夜与故人饮,明日按之,此莫太不是? ”曰:“此是甚人?只是以故人为货!如往时秦桧当国 ,一日招胡明仲饮极欢;归则章疏下,又送路费甚厚, 殷勤手简。秦桧有数事,往日亲闻之胡侍郎及籍溪先生 :‘太上在河北为虏骑所逐,祷于崔府君庙,归而立其 祠于郊坛之旁。’桧一日奏事,因奏:‘北使将来,若 见此祠而问,将何以对?’遽命移于湖上。”可 学。
问“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曰:“‘以德报德 ’,盖它有德于我,自是着饶润它些子。所谓公法行于 上,私义伸于下也。‘以直报怨’,当赏则赏之,当罚 则罚之,当生则生之,当死则死之,怨无与焉。不说自 家与它有怨,便增损于其间。”问:“如此,所以‘怨 有不雠,德无不报’。”曰:“然。”又云:“‘以德 报怨’,是着意要饶他。如吕晦叔为贾昌朝无礼,捕其 家人坐狱。后吕为相,适值朝廷治贾事,吕乃乞宽贾之 罪,‘恐渠以为臣与有私怨’。后贾竟以此得减其罪。 此‘以德报怨’也。然不济事,于大义都背了。盖赏罚 出于朝廷之公,岂可以己意行乎其间?”又问:“‘以 德报怨,宽身之仁也;以怨报怨,刑戮之民也。’此有 病否?”曰:“此也似说得好。‘以德报怨’,自家能 饶人,则免得人只管求怨自家,故曰‘宽身之仁也’。 如‘以怨报怨’,则日日相捶斗打,几时是了?故曰‘ 刑戮之民也’。”焘。
问:“‘以德报怨’章,注谓‘旨意曲折反覆, 微妙无穷’,何也?”曰:“‘以德报怨’本老氏语。 ‘以德报怨’,于怨者厚矣,而无物可以报德,则于德 者不亦薄乎!吕申公为相,曾与贾种民有怨,却与之郡 职,可谓‘以德报怨’,厚于此人矣,然那里人多少被 其害!贾素无行,元丰中在大理为蔡确鹰犬,申公亦被 诬构。及公为相,而贾得罪,公复为请知通利军。‘以 直报怨’则不然,如此人旧与吾有怨,今果贤邪,则引 之荐之;果不肖邪,则弃之绝之,是盖未尝有怨矣。老 氏之言死定了。孔子之言意思活,移来移去都得。设若 不肖者后能改而贤,则吾又引荐之矣。”淳 。
问“莫我知也夫”。曰:“夫子忽然说这一句做
甚?必有个着落处。当时不特门人知孔子是圣人,其它
亦有知之者,但其知处不及门人知得较亲切。然孔子当
是时说这话,他人亦莫知着落。惟是子贡便知得这话必
有意思在,于是问说:‘是人皆知夫子是圣人,何为说
道莫之知?’夫子于是说出三句,大抵都是退后底说话
,这个不唤不响。在这里但说是‘不怨天’,于天无所
怨;‘不尤人’,于人无所忤。‘下学而上达’,自在
这里做,自理会得。如水无石,如木无风,贴贴地在这
里,人亦无缘知得。而今人所以知于人者,都是两边作
得来张眉弩眼,大惊小怪。‘知我者其天乎’!便是人
不及知,但有天知而已,以其与天相合也。此与对叶公
之语略相似,都是放退一步说。大概圣人说话平易。若
孟子,便早自不同。”夔孙。义刚录云
:“
子曰:‘莫我知也夫!’当时不惟
门人知夫子,别人也知道是圣人。今夫子却恁地说,是
如何?如子贡之聪明,想见也大故知圣人。但尚有知未
尽处,故如此说。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贡
说是他不为不知夫子,所以怪而问之。夫子便说下面三
句。这三句,便似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处样,皆是退后一
步说。‘不怨天’,是于天无所逆;‘不尤人’,是于
人无所违忤。‘下学’,是只恁地去做;‘上达’,是
做后自理会得。这个不响不唤,如水之无石,木之无风
,只帖帖地在这里,宜其人不能知。若似其他人撑眉弩
眼,恁地叫唤去做,时人却便知。但圣人却不恁地,只
是就平易去做。只这平易,便是人不能及处。便如‘发
愤忘食,乐以忘忧’,看着只是恁地平说,但是人自不
可及。人既不能知,则只有天知。所以只有天知者,是
道理与天相似也。”
问:“‘不怨天,不尤人。’此二句,体之于身
,觉见‘不尤人’易,‘不怨天’难。何以能‘不怨天
’?”曰:“此是就二句上生出意。看了且未论恁地,
且先看孔子此段本意,理会得本意便了。此段最难看。
若须要解如何是‘不怨天’,如何是‘不尤人’,如何
是‘下学’,如何是‘上达’,便粘滞了。天又无心无
肠,如何知得。孔子须是看得脱洒,始得。此段只浑沦
一意。宇录云:“此段语意自是零乱星
散,难捉摸,只浑沦一意。”盖孔子当初叹无有知
我者,子贡因问:‘何为莫知子?’夫子所答辞只是解
‘何为莫知子’一句。大凡不得乎天,则怨天;不得乎
人,则尤人。我不得乎天,亦不怨天;不得乎人,亦不
尤人,与世都不相干涉。方其下学人事之卑,与众人所
共,宇录云:“毕竟是寻常事,人所能
共。”又无奇特耸动人处。及其上达天理之妙,忽
然上达去,人又捉摸不着,如何能知得我。知我者毕竟
只是天理与我默契耳。以此见孔子浑是天理。”伯
羽录云:“所谓下学人事者,又不异常人,而无所得知
,至上达天理处,而人又不能知。以此两头蹉过了,故
人终不知,独有个天理与圣人相契耳。彼天毕竟知之。
”久之,又曰:“圣人直是如此潇洒,正如久病得
汗,引箭在手,忽然破的也。又曰:“孔子当初说这般
话与子贡时,必是子贡有堪语这道理模样。然孔子说了
,子贡又无以承之,毕竟也未晓得。宇
录云:“问:‘集注言:“惜乎子贡犹有所未达也。”
若子贡能达之,如何?’曰:‘他若达之,必须有说,
惜乎见夫子如此说,便自住了。圣门自颜曾以下,惟子
贡尽晓得圣人,多是将这般话与子贡说。他若未晓,圣
人岂肯说与,但他只知得个头耳。’”若晓得,亦
必有语。如‘予欲无言’,‘予一以贯之’,也只如此
住了。如曾子闻‘一贯’语,便曰‘唯’。是他晓得。
”童问:宇录作“
宇问”。伯羽录作“仲思问”。“
子贡后来闻性与天道,如何?”曰:“亦只是方闻得,
毕竟也未见得透彻。”又曰:“‘不怨天,不尤人,下
学而上达’这三句,与‘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
之将至’三句,以为夫子自誉,则又似自贬;以为自贬
,则又似自誉。”淳。寓录、伯羽录少
异。饶录殊略。
问:“‘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 其天乎!’知,恐是与天契合,不是真有个知觉否?” 先生曰:“又似知觉,又不似知觉,这里也难说。‘不 怨天,不尤人’,圣人都不与己相干。圣人只是理会下 学,而自然上达。下学是立脚只在这里,上达是见识自 然超诣。到得后来,上达便只是这下学,元不相离。下 学者,下学此事;上达者,上达此理。”问:“圣人亦 有下学,如何?”曰:“圣人虽是生知,亦何尝不学。 如‘入太庙,每事问’,‘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便是 学也。”铢。
“下学而上达”,每学必自下学去。泳 。
未到上达,只有下学。芝。
下学、上达,虽是二事,只是一理。若下学得透 ,上达便在这里。道夫。
下学者,事也;上达者,理也。理只在事中。若 真能尽得下学之事,则上达之理便在此。道 夫。
下学只是事,上达便是理。下学、上达,只要于 事物上见理,使邪正是非各有其辨。若非仔细省察,则 所谓理者,何从而见之。谟。
下学是低心下意做。到那做得超越,便是上达。 佐。
道理都在我时,是上达。譬如写字,初习时是下 学,及写得熟,一点一画都合法度,是上达。明 作。
问“下学而上达”。曰:“学之至,即能上达, 但看着力不着力。十五而志乎学,下学也;能立,则是 上达矣。又自立而学,能不惑,则上达矣。层层级级达 将去,自然日进乎高明。”洽。
问:“‘下学上达’,圣人恐不自下学中来。” 曰:“不要说高了圣人。高了,学者如何企及?越说得 圣人低,越有意思。”季札。
蔡问:“有一节之上达,有全体之上达。”曰: “不是全体。只是这一件理会得透,那一件又理会得透 ,积累多,便会贯通。不是别有一个大底上达,又不是 下学中便有上达。须是下学,方能上达。今之学者于下 学便要求玄妙,则不可。‘洒扫应对,从此可到形而上 ,未便是形而上’,谢氏说过了。”郑曰:“今之学者 ,多说文章中有性天道。南轩亦如此说。”曰:“他太 聪敏,便说过了。”淳。
须是下学,方能上达。然人亦有下学而不能上达 者,只缘下学得不是当。若下学得是当,未有不能上达 。释氏只说上达,更不理会下学。然不理会下学,如何 上达!道夫。
问“不怨天”一段。曰:“如此,故天知。”可 学。
问:“‘知我者其天乎!’只是孔子自知否?” 曰:“固然。只是这一个道理。”广。
问“莫我知也夫”一节。曰:“此语乃是提撕子 贡。‘不怨天,不尤人,下学’处,圣人无异于众人; 到那‘上达’处不同,所以众人却莫能知得,惟是天知 。”又曰:“中庸:‘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 能知之!’古注云:‘惟圣人能知圣人。’此语自好。 所谓天知者,但只是他理一般而已。乐天,便是‘不怨 天’;安土,便是‘不尤人’。人事、天理间,便是那 下学、上达底。”植。
先生顾义刚云:“公前日看‘知我者,其天乎’ ,说得也未分晓。这个只管去思量不得,须时复把起来 看。若不晓,又且放下。只管恁地,久后自解晓得。这 须是自晓,也十分着说不得。”义刚。
问:“‘莫我知也夫’与‘予欲无言’二段,子 贡皆不能复问,想是不晓圣人之意。”曰:“非是不晓 圣人语意,只是无默契合处。不曾有默地省悟,触动他 那意思处。若有所默契,须发露出来,不但已也。”僩 。
问:“‘方其为学,虽上智不容于不下;及其为 达,虽下愚不容于不上。’此与‘上智下愚不移’,不 相梗否?”曰:“不干那事。若恁地比并理会,将间都 没理会了。且看此处本意。方其学时,虽圣人亦须下学 。如孔子问礼,问官名,未识须问,问了也须记。及到 达处,虽下愚也会达,便不愚了。某以学者多不肯下学 ,故下此语。”问:“何谓达?”曰:“只是下学了, 意思见识,便透过上面去。”淳。
问:“明道言:‘“下学而上达”,意在言表。 ’”曰:“‘意在言表’,如下学只是下学,如何便会 上达?自是言语形容不得。下学、上达虽是两件理,会 得透彻冢合,只一件。下学是事,上达是理。理在事中 ,事不在理外。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见得个 理,便是上达,如‘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 谓神’。然亦不离乎人伦日用之中,但恐人不能尽所谓 学耳。果能学,安有不能上达者!”宇 。
“程子曰‘“下学上达”,意在言表’,何也? ”曰:“因其言以知其意,便是‘下学上达’。”淳 。
问:“‘意在言表’是如何?”曰:“此亦无可 说。说那‘下学上达’,便是‘意在言表’了。”广 。
圣人不自言命。凡言命者,皆为众人言也。“道 之将行也与?命也。”为公伯寮愬子路言也。“天生德 于予”,亦是门人促之使行,谓可以速矣,故有是说。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亦是对众人言。焘 。
问:“吕氏曰:‘道出乎天,非圣人不兴,无圣 人,则废而已。故孔子以道之废兴付之命,以文之得丧 任诸己。’”曰:“道,只是有废兴,却丧不得。文, 如三代礼乐制度,若丧,便扫地。”□。
“‘贤者辟世’,浩然长往而不来,举世弃之而 不顾,所谓‘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者也。”问:“沮溺 荷蓧之徒,可以当此否?”曰:“可以当之。”或云: “集注以太公伊尹之徒当之,恐非沮溺之徒可比也。” 曰:“也可以当,只是沮溺之徒偏耳。伊吕平正。”僩 。
问:“荷蒉闻磬声,如何便知夫子之心不忘天下 ?”曰:“他那个人煞高,如古人于琴声中知有杀心者 耳。”因说,泉州医僧妙智大师后来都不切脉,只见其 人,便知得他有甚病。又后来虽不见其人,只教人来说 ,因其说,便自知得。此如‘他心通’相似。盖其精诚 笃至,所以能知。又问:“‘硁硁乎’是指磬声而言否 ?”曰:“大约是如此。”广。
问“子击磬于卫”一章。曰:“荷蒉亦是出乎世 俗数等底人,在郑子产晏平仲之上。”或问:“如蘧伯 玉,又知学。”或曰:“蘧伯玉恐未为知道。”曰:“ 谓之知道之全,亦不可;谓之全不知道,亦不可。”焘 。
或问:“荷蒉沮溺之徒,贤于世俗之人远矣!不 知比蘧伯玉如何?”曰:“荷蒉之徒,高于子产晏平仲 辈,而不及伯玉,盖伯玉知为学者也。”僩 。
陈仲卿问“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 姓”。曰:“须看‘敬以直内’气象。敬时内面一齐直 ,彻上彻下,更无些子私曲。若不敬,则内面百般计较 ,做出来皆是私心。欲利甲,必害乙;利乙,必害丙, 如何得安!”
或问:“修己如何能安人?”曰:“且以一家言 之,一人不修己,看一家人安不安!”节 。
“惟上下一于恭敬”,这却是上之人有以感发兴 起之。“体信”是忠,“达顺”是恕。“体信”是无一 毫之伪,“达顺”是发而皆中节,无一物不得其所。“ 聪明睿智皆由此出”,这是自诚而明。砺 。贺孙录云:“是自诚而明意思。‘体信’是真实无妄 ,‘达顺’是使万物各得其所。”集注。
因问“上下一于恭敬”。上之人 、下之人也。“同寅协恭”出。“圣人之敬熏天炙 地,不是独修于九重,而天下之人侮慢自若也,如汉广 之化可见。”方。
问“体信达顺”。曰:“‘体信’,是实体此道 于身;‘达顺’,是发而中节,推之天下而无所不通也 。”焘。
问:“‘体信’是体其理之实,‘达顺’是行其 理之宜否?”曰:“如‘忠、恕’二字之义。”广 。
问“体信达顺”。曰:“信,只是实理;顺,只 是和气。‘体信’是致中底意思,‘达顺’是致和底意 思。焘录云:“‘体信达顺’,如‘致 中和’之谓。”此是礼记中语言,能恭敬则能‘体 信达顺’。‘聪明睿智由此出’者,言能恭敬,自然心 便开明。”铢。
问:“如何是‘体信达顺’?”曰:“‘体信’ 只尽这至诚道理,顺即自此发出,所谓‘和者天下之达 道’。‘体信达顺’即是‘主忠行恕’。”问:“‘聪 明睿智皆由是出’,是由恭敬出否?”曰:“是心常恭 敬,则常光明。”先生又赞言:“‘修己以敬’一句, 须是如此。这处差,便见颠倒错乱。诗称成汤‘圣敬日 跻’。圣人所以为圣人,皆由这处来。这处做得工夫, 直是有功。”宇。道夫录略。
亚夫问:“程先生说‘修己以敬’,因及‘聪明 睿知皆由此出’,不知如何。”曰:“且看敬则如何不 会聪明!敬则自是聪明。人之所以不聪不明,止缘身心 惰慢,便昏塞了。敬则虚静,自然通达。”贺孙因问: “周子云‘静虚则明,明则通’,是此意否?”曰:“ 意亦相似。”贺孙。
“体信”是体这诚信,“达顺”是通行顺道。“ 聪明睿智皆由是出”者,皆由敬出。“以此事天飨帝” ,“此”,即敬也。植。
程子曰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 ”,至“以此事天享帝”,此语上下不难晓。惟中间忽 云“聪明睿智皆由此出”,则非容易道得,是他曾因此 出些聪明睿智来。夔孙。
杨至之问:“如何程氏说到‘事天享帝’了,方 说‘聪明睿智皆由此出’?”曰:“如此问,乃见公全 然不用工夫。‘聪明睿智’如何不由敬出!且以一国之 君看之:此心才不专静,则奸声佞辞杂进而不察,何以 为聪?乱色谀说之容交蔽而莫辨,何以为明?睿知皆出 于心。心既无主,则应事接物之间,其何以思虑而得其 宜?所以此心常要肃然虚明,然后物不能蔽。”又云: “‘敬’字,不可只把做一个‘敬’字说过,须于日用 间体认是如何。此心常卓然公正,无有私意,便是敬; 有些子计较,有些子放慢意思,便是不敬。故曰‘敬以 直内’,要得无些子偏邪。”又与文振说:“平日须提 掇精神,莫令颓塌放倒,方可看得义理分明。看公多恁 地困漫漫地,‘则不敬莫大乎是’!”贺 孙。
问:“原壤登木而歌,夫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 ,待之自好。及其夷俟,则以杖叩胫,近于太过。”曰 :“这里说得却差。如原壤之歌,乃是大恶,若要理会 ,不可但已,且只得休。至于夷俟之时,不可教诲,故 直责之,复叩其胫,自当如此。若如正淳之说,则是不 要管他,却非朋友之道矣。”人杰。
周问:“‘固穷’有二义,不知孰长?”曰:“ 固守其穷,古人多如此说。但以上文观之,则恐圣人一 时答问之辞,未遽及此。盖子路方问:‘君子亦有穷乎 ?’圣人答之曰:‘君子固是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 滥尔。’以‘固’字答上面‘有’字,文势乃相应。” 雉。
问“子贡一贯”章。曰:“圣人也不是不理会博 学多识。只是圣人之所以圣,却不在博学多识,而在‘ 一以贯之’。今人有博学多识而不能至于圣者,只是无 ‘一以贯之’。然只是‘一以贯之’,而不博学多识, 则又无物可贯。”夔孙。
问“子贡一贯”章。曰:“‘一以贯之’,固是 以心鉴照万物而不遗。然也须‘多学而识之’始得,未 有不学而自能一贯者也。”时举。
夫子谓子贡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 曰:“然。非与?”圣人说此一句,不是且恁地虚说。 故某尝谓,子贡曰:“然。非与?”“然”字也是,“ 非与”也是。而今只管悬想说道“一贯”,却不知贯个 什么。圣人直是事事理会得,如云“好古敏以求之”, 不是蓦直恁地去贯得它。如曾子问许多曲折,它思量一 一问过,而夫子一一告之,末云:“吾闻诸老聃云。” 是圣人当初都曾事事理会过。如天下之圣说道事亲,事 亲中间有多少事;说道事君,事君中间有多少事。而今 正患不能一一见个恰好处,如何便说“一贯”?近见永 嘉有一两相识,只管去考制度,却都不曾理会个根本。 一旦临利害,那个都未有用处,却都不将事。吕伯恭向 来教人亦云:“论语皆虚言,不如论实事。”便要去考 史。如陆子静又只说个虚静,云:“全无许多事。颜子 不会学,‘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勿失’。善则一矣 ,何用更择?‘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一 闻之外,何用再闻?”便都与禅家说话一般了。圣人道 理,都不恁地,直是周遍。夔孙。
问:“谢氏谓‘如天之于众形,非物刻而雕之’ ,是如何?”曰:“天只是一气流行,万物自生自长, 自形自色,岂是逐一妆点得如此!圣人只是一个大本大 原里发出,视自然明,听自然聪,色自然温,貌自然恭 ,在父子则为仁,在君臣则为义,从大本中流出,便成 许多道理。只是这个一,便贯将去。所主是忠,发出去 无非是恕。”宇。淳同。
问:“谢氏解云:‘圣人岂务博者哉!如天之于 众形,匪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贯之。”“‘ 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 矣!”’所以引此诗者,莫只是赞其理之密否?”曰: “固是。到此则无可得说了。然此须是去涵泳,只恁地 说过,亦不济事。‘多学而识之’,亦不是不是。故子 贡先曰‘然’,又曰‘非与’。学者固有当‘多学而识 之’者,然又自有个一贯底道理。但‘多学而识之’, 则可说;到‘一以贯之’,则不可说矣。”广 。
问“行笃敬”。曰:“笃者,有重厚深沉之意。 敬而不笃,则恐有拘迫之患。”时举。
忠信笃敬,“立则见其参前,在舆则见其倚衡” ,如此念念不忘。伊川谓:“只此是学。”铢 。
至之问:“‘学要鞭辟近里’,‘鞭辟’如何? ”曰:“此是洛中语,一处说作‘鞭约’,大抵是要鞭 督面里去。今人皆不是鞭督向里,心都向外。明道此段 下云‘“切问近思”,“言忠信,行笃敬”’云云,何 尝有一句说做外面去。学要博,志须要笃。志笃,问便 切,思便近,只就身上理会。伊川言:‘“仁在其中” ,即此是学。’元不曾在外,这个便是‘近里着己’。 今人皆就外面做工夫,恰似一只船覆在水中,须是去翻 将转来,便好,便得使。吾辈须勇猛着力覆将转!”先 生转身而言曰:“须是翻将转来,始得。”宇 。集注。
杨问:“‘学要鞭辟近里’,何谓‘鞭辟’?” 曰:“辟,如驱辟一般。”又问:“‘质美者明得尽, 渣滓便浑化,与天地同体’,是如何?”曰:“明得透 彻,渣滓自然浑化。”又问:“渣滓是什么?”曰:“ 渣滓是私意人欲。天地同体处,如义理之精英。渣滓是 私意人欲之未消者。人与天地本一体,只缘渣滓未去, 所以有间隔。若无渣滓,便与天地同体。‘克己复礼为 仁’,己是渣滓,复礼便是天地同体处。‘有不善未尝 不知’,不善处是渣滓。颜子‘三月不违仁’,既有限 ,此外便未可知。如曾子‘为人谋而不忠,与朋友交而 不信,传而不习’,是曾子渣滓处。漆雕开言‘吾斯之 未能信’,皆是有些渣滓处。只是质美者,也见得透彻 ,那渣滓处都尽化了。若未到此,须当庄敬持养,旋旋 磨擦去教尽。”宇。
问:“‘学要鞭辟近里’,至‘庄敬持养’。窃
谓如颜子‘克己复礼’,天理人欲便截然两断,此所谓
‘明得尽,渣滓便浑化’。如仲弓‘出门如见大宾,使
民如承大祭’,便且是‘庄敬持养’。”曰:“然。颜
子‘克己复礼’,不是盲然做,却是他生见得分晓了。
便是圣人说话浑然。今‘克己复礼’一句,近下人亦用
得。不成自家未见得分晓,便不克己!只得克将去。只
是颜子事与此别。”又曰:“
知得后,只是一件事。如适间说‘博学笃志,切问近
思’,亦只是本体上事。又如‘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亦是本体上事。只缘其初未得,须用如此做工夫;及
其既得,又只便是这个。”文蔚曰:“且如‘博学于文
’,人心自合要无所不知。只为而今未能如此,须用博
之以文。”曰:“人心固是无所不知,若未能如此,却
只是想像。且如释氏说心,亦自谓无所不知。他大故将
做一个光明莹彻底物事看,及其问他,他便有不知处。
如程先生说穷理,却谓‘不必尽穷天下之理,只是理会
得多后,自然贯通去’。某尝因当官,见两家争产,各
将文字出拖照。其间亦有失却一两纸文字,只将他见在
文字推究,便自互换见得出。若是都无文字,只臆度说
,两家所竞须有一曲一直,便不得。元不曾穷理,想像
说我这心也自无所不知,便是如此。”文
蔚。
“学要鞭辟近里”一段。明得尽者,一见便都明 了,更无渣滓。其次惟是庄敬持养,以消去其渣滓而已 。所谓持养,亦非是作意去穿凿以求其明。但只此心常 敬,则久久自明矣。广。
因欧兄问“质美者明得尽,渣滓便浑化”,洽曰
:“尹和靖以‘
渣滓’二字不当有,如何?”曰:“和靖议论每如此
。所谓渣滓者,私意也。质美者明得尽,所以渣滓一齐
浑化无了。”洽。
问:“程子曰:‘质美者明得尽,渣滓便浑化, 与天地同体。’求之古人,谁可当之?颜子孔门高第, 犹或有违仁时,不知已上别有人否?”曰:“想须有之 。”曰:“汤武如何?”先生却问:“汤武与颜子孰优 ?”未及对。先生徐曰:“吕与叔云:‘论成德,颜子 不若汤武之广大;论学,则汤武不若颜子之细密。’汤 武功夫诚恐不若颜子细密。如汤‘圣敬日跻’,犹是密 切处。至武王,并不见其切己事。”必 大。
余正叔谓:“杀身者,只是要成这仁。”曰:“ 若说要成这仁,却不是,只是行所当行而已。”文 蔚。
问:“‘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一章, 思之,死生是大关节,要之,工夫却不全在那一节上。 学者须是于日用之间,不问事之大小,皆欲即于义理之 安,然后临死生之际,庶几不差。若平常应事,义理合 如此处都放过,到临大节,未有不可夺也。”曰:“然 。”贺孙。
曾见人解“杀身成仁”,言杀身者,所以全性命 之理。人当杀身时,何暇更思量我是全性命之理!只为 死便是,生便不是,不过就一个是,故伊川说“生不安 于死”。至于全其性命之理,乃是旁人看他说底话,非 是其人杀身时有此意也。直卿云:“若 如此,则是经德不回,所以干禄也!”方子。
问:“子贡问为仁,何以答以‘事其大夫之贤者 ,友其士之仁者’?”曰:“也是个入德之方。”又问 :“事与友孰重?”曰:“友为亲切。贤,只是统言; 友,径指仁上说。”铢。
才仲问“行夏之时”。曰:“夏时,人正也。此 时方有人,向上人犹芒昧。子时,天正也。此时天方开 。丑时,地正也,言地方萌。夫子以寅月人可施功,故 从其时,此亦是后来自推度如此。如历家说,则以为子 起于黄钟,寅起于太簇。”又问“辂”注云:“礼文有 异。”曰:“有制度,与车不同。以前只谓之车,今南 郊五辂,见说极高大。”问:“何不作车与行事官乘? 着法服骑马亦不好看。”曰:“在中原时,亦有乘车者 。若旧制,亦有着法服骑马,如散骑常侍在于辂之左右 是也。”因举上蔡论语举王介甫云:“‘事衰世之大夫 ,友薄俗之士,听淫乐,视慝礼,皦然不惑于先王之道 ,难矣哉!’此言甚好。”杨通老问:“既如此言,后 来何故却相背?”曰:“只是把做文章做,不曾反己求 之。璘录云:“介甫此语,只是做文字 说去,不曾行之于身。闻其身上极不整齐,所以明道对 神宗‘王安石圣人’之问,引‘赤舄几几’。”见 说平日亦脱冠露顶地卧,然当初不如此。观曾子固送黄 生序,以其威仪似介卿,介卿,渠旧字也,故名其序曰 ‘喜似’。渠怪诞如此,何似之有!璘 录云:“恐介甫后生时不如此。恐是后来学佛了,礼法 一时扫去。”渠少年亦不喜释老。晚年大喜,不惟 错说了经书,和佛经亦错解了。‘揭谛揭谛,波罗僧揭 谛’,此胡语也。渠注云:‘揭真谛之道以示人。’大 可笑!”可学。璘录略。
问“行夏之时”。曰:“前辈说多不同,有说三 代皆建寅,又说只是建子与寅,无建丑者。刘和夫书解 又说自五帝以来,便迭建三正,不止于三代,其引证甚 详。据皇极经世亦起于子。他以几万几千年为一会,第 一会起于子,第二会起于丑,第三会起于寅,至寅上方 始注一‘开物’字。恐是天气肇于子,至丑上第二会处 ,地气方凝结;至寅上第三会,人物始生耳。盖十一月 斗指于子,至十二月斗虽指于丑,而日月乃会于子,故 商正、周正皆取于此。然以人事言之,终不若夏正之为 善也。”雉。
杨尹叔问:“‘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 ’,如何?”曰:“康节说,一元统十二会,前面虚却 子丑两位,至寅位始纪人物,云人是寅年寅月寅时生。 以意推之,必是先有天,方有地,有天地交感,方始生 出人物来。”淳。“夏时”注。
问“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曰:“ 此是皇极经世中说,今不可知。他只以数推得是如此。 他说寅上生物,是到寅上方有人物也,有三元、十二会 、三十运、十二世。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岁月日 时,元会运世,皆自十二而三十,自三十而十二。至尧 时会在巳、午之间,今则及未矣。至戌上说闭物,到那 里则不复有人物矣。”问:“不知人物消靡尽时,天地 坏也不坏?”曰:“也须一场鹘突。既有形气,如何得 不坏?但一个坏了,又有一个。”广。
至之问:“康节说‘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
于寅’,是否?”曰:“模样也是如此。经世书以元统
会,十二会为一元,一万八百年为一会,初间一万八百
年而天始开,又一万八百年而地始成,又一万八百年而
人始生。初间未有物,只是气塞。及天开些子后,便有
一块渣滓在其中,初则溶软,后渐坚实。今山形自高而
下,便似□义刚作“倾泻”。出
来模样。”淳曰:“每常见山形如水漾沙之势,想初间
地未成质之时,只是水。后来渐渐凝结,势自如此。凡
物皆然。如鸡子壳之类,自气而水,水而质,尤分晓。
”曰:“是。”淳问:“
天有质否?抑只是气?”曰:“只似个旋风,下面软
,上面硬,道家谓之‘刚风’。世说天九重,分九处为
号,非也。只是旋有九重,上转较急,下面气浊,较暗
。上面至高处,至清且明,与天相接。”淳问:“晋志
论浑天,以为天外是水,所以浮天而载地,是否?”曰
:“天外无水,地下是水载。某五六岁时,心便烦恼个
天体是如何?外面是何物?”淳。义刚
同。
周问:“三正之建不同,如何?”曰:“‘天开 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盖至子始有天,故曰‘ 天正’;至丑始有地,故曰:‘地正’;至寅始有人, 故曰‘人正’。康节分十二会,言到子上方有天,未有 地;到丑上方有地,未有人;到寅上方始有人。子、丑 、寅皆天地人之始,故三代即其始处建以为正。康节十 二会以尧舜时在午,今在未,至戌则人物消尽。”铢 。
问:“颜子问为邦,孔子止告之以四代之礼乐, 却不及治国平天下之道。莫是此事颜子平日讲究有素, 不待夫子再言否?”曰:“固是如此。只是他那‘克己 复礼’,陋巷箪瓢,便只是这事。穷时是恁地着衣吃饭 ,达时亦只是恁着衣吃饭。他日用间是理会甚事,想每 日讲论甚熟。三代制度却是不甚会说处,却是生处。如 尧舜禹却只是就事上理会,及到举大事,却提起那本领 处说。”谓“精一执中”等语。又 问:“圣人就四代中各举一事,亦只是立一个则例,教 人以意推之,都要如此否?”曰:“固是。凡事皆要放 此。”文蔚。
问“颜渊问为邦”。曰:“颜子于道理上不消说 ,只恐它这制度尚有欠阙,故夫子只与说这个。他这个 问得大,答得大,皆是大经大法。庄周说颜子‘坐忘’ ,是他乱说。”又曰:“颜子着力做将去,如‘克己复 礼’,非礼勿视听言动,在它人看见是没紧要言语,它 做出来多少大一件事!”植。
问“颜渊问为邦”。曰:“颜渊为政,其他如‘ 敬事而信,节用爱人’,与夫‘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之类,更不用说,所以斟酌礼乐而告之也。”时 举。
亚夫问“颜渊问为邦”。曰:“颜子事事了得了
,只欠这些子,故圣人斟酌礼乐而告之。近有学者欲主
张司马迁,谓渠作汉高祖赞‘
黄屋左纛,朝以十月’,是他惜高祖之不能行夏之时
,乘商之辂;谓他见识直到这里,与孔子答颜渊之意同
。某谓汉高祖若行夏之时,乘商之辂,也只做得汉高祖
,却如何及得颜子!颜子平日是多少工夫!今却道汉高
祖只欠这一节,是都不论其本矣。”时
举。
恭父问:“‘颜渊问为邦’,此事甚大,不知使
其得邦家时,与圣人如何?”曰:“终胜得孟子,但不
及孔子些。”问:“莫有‘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底意
思否?”曰:“亦须渐有这意思。”又问:“‘文武之
道,未坠于地’,此是孔子自承当处否?”曰:“固是
。惟是孔子便做得,它人无这本领,当不得。且如四代
之礼乐,惟颜子有这本领,方做得。若无这本领,礼乐
安所用哉!所谓‘行夏时,乘商辂,服周冕,舞韶舞’
,亦言其大略耳。”恪。贺孙录又问以
下不同,云:“正卿问:‘颜子涵养之功多,曾子省察
之功多。’曰:‘
固不可如此说。然颜子资禀极聪明
,凡是涵养得来都易。如“闻一知十”,如“于吾言无
所不说”,如“亦足以发”,如“问为邦”,一时将许
多大事分付与他,是他大段了得。看问为邦,而孔子便
以四代礼乐告之,想是所谓“夏时、商辂、周冕、韶舞
”当“博我以文”之时都理会得。’”
或问:“孔子答颜渊之问,欲用四代礼乐。至论 ‘郁郁乎文’,则曰‘吾从周’,何故?”曰:“此正 适来说,心小则物物皆病。贤心中只着得上一句,不着 得下一句。”可学。
赐问:“‘颜渊问为邦’章,程子谓发此以为之 兆。”曰:“兆,犹言准则也,非谓为邦之道,尽于此 四者。略说四件事做一个准则,则余事皆可依仿此而推 行之耳。”雉。
或问“君子义以为质”一章。曰:“义,只是合 宜。义有刚决意思,然不可直撞去。礼有节文度数,故 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是用‘和为贵’。义 不和,用‘礼以行之’,己自和。然礼又严,故‘孙以 出之’,使从容不迫。信是朴实头做,无信则义礼孙皆 是伪。”甘吉父问:“行与出何别?”曰:“行,是当 恁地行;出,是做处。”贺孙。
问:“‘君子义以为质’一章,看来有义以为本
,必有下面三者,方始成就得。”曰:“然。‘义以为
质’,是应事处。”又问:“
以敬为主,则义为用;以义为本,则下面三者为用。
”曰:“然。”焘。
周贵卿问:“义是就事上说。盖义则裁断果决, 若不行之以节文,出之以退逊,则恐有忤于物。”‘信 以成之’,这一句是缴上三句,言若不诚实,则义必不 能尽,礼必不能行,而所谓孙,特是诈伪耳。”曰:“ 也是恁地。”义刚。
问:“礼行孙出,何以别?”曰:“行是安排恁 地行,出是从此发出。礼而不逊,则不免矫世以威严加 人。”拱焘。
问:“‘义以为质’至‘信以成之’章,如孔子 之对阳货,孟子之不与王欢言,莫全得此理否?”曰: “然。”问:“行与出如何分?”曰:“行,是大纲行 时;出,则始自此出去也。人固有行之合礼,而出之不 逊者。”广。
至之问:“明道谓:‘君子“敬以直内”,则“
义以方外”;“
义以为质”,则“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
。’”曰:“只是一个义。‘义以为质’,便是自‘义
以方外’处说起来。若无‘敬以直内’,也不知义之所
在。”时举。
或问:“‘不矜细行’,与‘矜而不争’之‘矜 ’,如何?”曰:“相似是个珍惜持守之意。”人 杰。
问:“可以终身行之之恕,恐推到极处,便是‘ 以己及物为仁’否?”曰:“这未说那一边,只说推在 。”焘。
问:“‘终身行之,其恕乎!’洁矩之道,是恕 之端否?”曰:“洁矩正是恕。”浩。
问:“‘终身行之,其恕乎!’如何只说恕,不 说忠?看得‘忠’字尤为紧要。”曰:“分言忠恕,有 忠而后恕;独言恕,则忠在其中。若不能恕,则其无忠 可知。恕是忠之发处,若无忠,便自做恕不出。”问: “忠恕,看来也是动静底道理。如静是主处,动是用处 ,不知是否?”曰:“圣人每就用处教人,亦不是先有 静而后有动。”问:“看来主静是做工夫处。”曰:“ 虽说主静,亦不是弃事物以求静。既为人,亦须着事君 亲,交朋友,绥妻子,御僮仆。不成捐弃了,闭门静坐 ,事物来时也不去应接,云:‘且待我去静坐,不要应 。’又不可只茫茫随他事物中走。二者中须有个商量倒 断,始得。这处正要着力做工夫,不可皮肤说过去。” 又曰:“动静亦不是截然动,截然静。动时,静便在这 里。如人来相问,自家去答他,便是动。才答了,便静 。这里既静,到事物来便着去应接。不是静坐时守在这 里,到应接时便散乱了去。然动静不出是一个理。知这 事当做,便顺理做去,便见动而静底意思,故曰‘知止 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事物之来,若不顺理而应, 则虽块然不交于物,心亦不能得静。惟动时能顺理,则 无事时始能静;静而能存养,则应接处始得力。须动时 做工夫,静时也做工夫。两莫相靠,莫使工夫间断,始 得。若无间断,静时固静,动时心亦不动。若无工夫, 动时固动,静时虽欲求静,亦不可得而静矣。动静恰似 船一般,须随他潮去始得。浪头恁地高,船也随他上; 浪头恁地低,船也随他下。动静只是随他去,当静还他 静,当动还他动。又如与两人同事相似,这人做得不是 ,那人便着救他;那人做得不是,这人便着去救他。终 不成两人相推,这人做不是,却推说不干我事,是那人 做得如此;那人做不是,推说不干我事,是他做得如此 ,便不是相为底道理。”又曰:“所以程子言‘未有致 知而不在敬者’,又言‘涵养当用敬,进学则在致知’ 。若不能以敬养在这里,如何会去致得知。若不能致知 ,又如何成得这敬。”宇。
先生忽问王子合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 ?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 而行也。’寻常作如何说?”子合对曰:“三代之时, 公道行,不妄毁誉人。如有毁誉,须先试得其实,方言 之。”曰:“便是看错了。下面只言‘如有所誉者,其 有所试’,如何不说‘如有所毁’?须知道是非与毁誉 不同,方说得。盖当其实曰是非,过其实曰毁誉。当时 公道行,是言是,非言非,而无是过其实者。然以忠厚 褒借而誉者,容或有之,然亦已试其实矣。其过实而毁 者,必无也。”浩。
先生说“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数句。季通
在坐,证曰:“
‘雍也可使南面’之类是也。”先生然之。过
。
“圣人之言,与后世别。如‘斯民也,三代之所 以直道而行也’,有合上底字,无,乃便不成文,此句 全在‘所以’上。言三代之直道行于斯民也。古亦此民 ,今亦此民,三代能行之耳。‘谁毁谁誉’者,凡人未 至于恶而恶之,故谓之毁;未至于善而善之,故谓之誉 。圣人于下又曰:“如有所誉,其有所试矣。”此一句 却去了毁。盖以不得已而誉,亦尝试之。此乃‘善人之 意长,恶人之意短’之意。”可学问:“若到于合好恶 处,却不用此二字。”先生曰:“然。”可 学。
伯丰问三代直道而行。曰:“此紧要在‘所以’
字上。民是指今日之民,即三代之民。三代盖是以直道
行之于民,今亦当以直道行之于民。直是无枉,不特不
枉毁,虽称誉亦不枉也。旧尝有此意。因读班固作景帝
赞引此数语起头,以明‘秦汉不易民而化’之意,曰:‘
孔子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信哉!
’其意盖谓,民无古今,周秦网密文峻,故奸轨不胜;
到文景恭俭,民便醇厚。只是此民,在所施何如耳,此
政得之。”□。
问“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斯民 ,是指当时之人言之。言三代所以直道而行,只是此民 。言毁人固不可过实,誉人亦不可过实。言吾所以不敢 妄加毁誉之民,只是三代行直道之民。班固举此赞汉景 帝,甚好。”人杰。
问“斯民”。“是今此之民,即三代之时所以为
善之民,如说‘
高皇帝天下’相似。尝怪景帝赞引此一句,不晓他意
。盖是说周秦虽网密文峻,而不胜其弊。到文景黎民醇
厚,亦只是此民也。圣人说一句话,便是恁地阔,便是
从头说下来。”义刚。
问:“‘所以’字本虚,然意味乃在此。如云, 斯民也,三代尝以此行直道矣。”“圣人知毁誉之非正 ,于人无所毁,而犹有所誉,盖将以试其人。所以见圣 人至公之道,又以见圣人进人之为善也。”璘 。
亚夫问三代直道而行。曰:“此民也是三代时直 道而行之民。我今若有所毁誉,亦不得迂曲而枉其是非 之实。”且举汉景帝赞所引处,云:“意却似不同。” 时举。
问:“‘小不忍’,如妇人之仁,匹夫之勇,似 是两意,皆说得。妇人之仁是姑息,匹夫之勇是不能涵 容。”曰:“只是一意。妇人之仁,不能忍于爱;匹夫 之勇,不能忍于忿,皆能乱大谋,如项羽是也。”夔 孙。闳祖录略。
问“人能弘道”。先生以扇喻曰:“道如扇,人 如手。手能摇扇,扇如何摇手?”夔孙 。
“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 学也。”某注云:“盖劳心以必求,不如逊志而自得。 ”思,是硬要自去做底;学是依这本子去做,便要小着 心,随顺个事理去做。而今人都是硬去做,要必得,所 以更做不成。须是软着心,贴就它去做。孟子所谓“以 意逆志”,极好。逆,是推迎它底意思。僩 。
问:“注云‘逊志而自得’,如何是逊志?”曰 :“逊志,是卑逊其志,放退一着,宽广以求之;不忒 恁地迫窄,便要一思而必得。”雉。
学固不为谋禄,然未必不得禄;如耕固不求馁, 然未必得食。虽是如此,然君子之心却只见道不见禄。 如“先难后获”,“正义不谋利”,睹当不到那里。闳 祖。
论语凡言“在其中矣”,当以“馁”字推之。盖 言不必在其中而在焉者矣。方。
因言:“近来稍信得命及。孔子说:‘君子谋道
不谋食,忧道不忧贫。’观此一段,则穷达当付之分定
,所当谋者惟道尔。”曰:“
此一段,不专为有命,盖专为学者当谋道而设。只说
一句,则似缓而不切,故又反覆推明,以至‘忧道不忧
贫’而止。且君子之所急当先义语义,则命在其中。如
‘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此只说义
。若不恤义,惟命是恃,则命可以有得,虽万钟,有‘
不辨礼义而受之’矣。义有可取,如为养亲,于义合取
而有不得,则当归之命尔。如‘泽无水,困’,则不可
以有为,只得‘致命遂志’,然后付之命可也。”大
雅。
亚夫问:“‘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一章,上下 文势相牵合不来相似。”曰:“‘知及之,仁能守之’ ,是明德工夫;下面是新民工夫。”亚夫云:“‘克己 复礼为仁’,到仁便是极了。今却又有‘庄以莅之’与 ‘动之以礼’底工夫,是如何?”曰:“今自有此心纯 粹,更不走失,而于接物应事时,少些庄严底意思,阘 阘翣翣底,自不足以使人敬他,此便是未善处。”宜久 问:“此便是要本末工夫兼备否?”曰:“固是。但须 先有‘知及之,仁能守之’做个根本了,却方好生去点 检其余,便无处无事不善。若根本不立,又有何可点检 处。”时举。
“知及之”,如大学“知至”;“仁守之”,如 “意诚”;莅不庄,动不以礼,如所谓“不得其正”, 与所谓“敖惰而辟”之类。到仁处,大本已好,但小节 略略有些未善。如一个好物,只是安顿得略倾侧,少正 之则好矣,不大故费力也。夔孙。
问“知及之”一章。曰:“‘庄以莅之’,是自 家去临民。‘动之不以礼’,这‘动’字,不是感动之 ‘动’,是使民底意思。谓如使民去做这件事,亦有礼 ,是使之以礼,下梢‘礼’字归在民身上。”又问:“ 是使他做事,要他做得来合节拍否?”曰:“然。”又 问:“是合礼底事,便以使之;不合礼底事,便不以使 之?”曰:“然。看那‘动之’字,便是指那民说。使 他向善,便是‘以礼’;不使他向善,便是‘不以礼’ 。如古所谓‘搜苗狝狩’,就其中教之少长有序之事, 便是使之以礼。盖是使他以此事,此事有礼存也。”焘 。
或问此章。曰:“此一章当以仁为主。所谓‘知 及之,所以求吾仁;莅之,动之,所以持养吾仁’者, 得之矣。”谟。
或问:“‘不庄以莅之’一章,下两句,集注以 为气质之小疵。”曰:“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专主气 质,盖亦有学底。”焘。
子善问:“直卿云:‘“当仁”,只似适当为仁 之事。’集注似以‘当’为担当之意。”曰:“如公说 ‘当’字,谓值为仁则不让。如此,恐不值处煞多,所 以觉得做‘任’字说是。恐这‘仁’字是指大处、难做 处说。这般处须着担当,不可说道自家做不得,是师长 可做底事。”贺孙。
“‘谅’字,论语有三个:‘匹夫之谅’,‘贞
而不谅’,是不好;‘友谅’却是好。以贞对谅,则谅
为不好。若是友,与其友无信之人,又却不如友谅也。
谅,信之小者。孟子所谓‘亮’,恐当训‘
明’字。”广。
问:“集注,颛臾‘在鲁地七百里之中’,从孟
子‘百里’之说,则鲁安得七百里之地?”曰:“七百
里是礼记如此说,封周公曲阜之地七百里。如左传也有
一同之说,某每常疑此处。若是百里,无此间龙溪漳浦
县地,又如何做得侯国,如何又容得颛臾在其中?所谓‘
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其势必不止于百里。然此处
亦难考究,只得且依礼记恁地说。”宇
。砥录云:“周礼国语皆说五百里。礼记说七百里。若
如孟子说百里,则未若今之一邑,何以为国?又如何容
得一个颛臾在肚里?”
问:“诸家多把‘虎兕’喻季氏,‘龟玉’喻公 室,是否?”曰:“文义未有此意。且是答他‘二臣者 皆不欲’之意。虎在山上,龟玉在他处,不干典守者事 。今在柙中走了,在椟中毁了,便是典守者之过。上面 冉求分疏,言‘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 责他,以比典守者之过。此伐颛臾,实二子与谋之过。 答问间方且随话恁地说,未说到季氏、公室处,不必又 生枝蔓。”仲思问:“独责求,何也?”曰:“想他与 谋较多,一向倒在他身上去,亦可知也。”宇 。
问:“‘萧墙’,‘萧’字为义如何?”曰:“ 也不曾考究。但据旧说云,诸侯至屏内,当有肃敬之意 ,亦未知是否。”焘。
味道问“损者三乐”。曰:“惟宴乐最可畏,所 谓‘宴安酖毒’是也。”时举。
问:“‘三者损益相反’。‘佚游则傲惰而恶闻
善’,如何与‘
乐道人之善’相反?”曰:“‘乐道人之善’,则心
常汲汲于好善。若是佚游,则是放荡闲过了日子,虽所
损稍轻,亦非是小害。”又问:“‘乐道人之害’,则
有勉思企及之意。佚游,则一向懒惰,无向善之心。此
所以见其相反。”曰:“三者如骄乐,只是放恣侈靡最
害事。到得宴乐,便须狎近小人,疏远君子。”贺
孙。
问注引范氏说血气、志气之辨。曰:“到老而不 屈者,此是志气。”时举。
问:“‘君子有三戒’章,谢曰:‘箪食豆羹, 呼尔而与之,有所不就;蹴尔而与之,有所不屑。此非 义心胜,血气壮故也。’恐是义心之胜,非血气之壮。 谢又曰:‘万钟与不得则死,远矣。有不辨礼义而受之 者,血气衰故也。’恐是不辨礼义则受,奚必血气之衰 ?”曰:“谢说只是伤急,阙三数字。当云:‘此非特 义心自胜,亦血气之壮故也。’盖血气助得义心起来。 人之血气衰时,则义心亦从而衰。夫子三戒,正为血气 而言。”又问:“谢氏以血气为气质。”曰:“气,只 是一个气。便浩然之气,也只是这个气,但只是以道义 充养起来。及养得浩然,却又能配助义与道也。”必 大。
问:“‘大人’,是指有位者言之否?”曰:“ 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齿、有德者,皆谓之‘大人 ’。”问:“此三句,要紧都在‘畏天命’上。”曰: “然。才畏天命,自是于大人、圣言皆畏之。”问:“ 固是当先畏天命,但要紧又须是知得天命。天命即是天 理。若不先知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此小 人所以无忌惮。”曰:“要紧全在知上。才知得,便自 不容不畏。”问:“知有浅深。大抵才知些道理,到得 做事有少差错,心也便惕然。这便见得不容于不畏。” 曰:“知固有浅深。然就他浅深中,各自有天然不容已 者。且如一件事是合如此,是不合如此,本自分晓。到 临事又却不如此,道如此也不妨,如此也无害,又自做 将去。这个是虽知之而不能行。然亦是知之未尽,知之 未至,所以如此。圣人教人,于大学中劈初头便说一个 格物、致知。‘物格而后知至’,最是要知得至。人有 知不善之不当为,及临事又为之,只是知之未至。人知 乌喙之杀人不可食,断然不食,是真知之也。知不善之 不当为,而犹或为之,是特未能真知之也。所以未能真 知者,缘于道理上只就外面理会得许多,里面却未理会 得十分莹净,所以有此一点黑。这不是外面理会不得, 只是里面骨子有些见未破。所以大学之教,使人即事即 物,就外面看许多一一教周遍;又须就自家里面理会体 验,教十分精切也。”贺孙。洛录云: “味道问:‘“畏天命”是个总头否?’曰:‘固是。 人若不畏这个道理,以下事无缘会做得。’又问:‘若 不知得这个道理,如何会畏?’曰:‘须是先知得,方 会畏。但知得有浅深,工夫便随深浅做去。事事物物皆 有个天命。若知得尽,自是无所不畏,惟恐走失了。’ ”
或问“君子有九思”。曰:“公且道,色与貌, 可以要得他温,要得他恭。若是视听,如何要得他聪明 ?”曰:“这只是意诚了,自会如此。”曰:“若如公 说,都没些事了,便是圣人教人意思不如此。有物必有 则。只一个物,自各家有个道理。况耳目之聪明得之于 天,本来自合如此,只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圣人教人 ,不是理会一件,其余自会好。须是逐一做工夫,更反 复就心上看,方知得外面许多费整顿,元来病根都在这 里。这见圣人教人,内外夹持起来,恁地积累成熟,便 会无些子渗漏。如公所说意诚,便都无事。今有人自道 心正了,外面任其箕踞无礼,是得不得?亦有人心下已 自近正,外面视听举止自大段有病痛,公道如何视会明 ,听会聪?也只是就视听上理会。‘视远惟明,听德惟 聪’。如有一件可喜底物事在眼前,便要看他,这便被 他蔽了。到这时节,须便知得有个义理,在所可喜,此 物在所不当视。这便是见得道理,便是见得远,不蔽于 眼前近底,故曰‘视远惟明’。有无益之言,无稽之言 ,与夫谄谀甘美之言;有仁义忠信之言。仁义忠信之言 ,须是将耳常常听着;那许多不好说话,须莫教他入耳 ,故曰‘听德惟聪’。”贺孙。
问:“程子曰:‘九者各专其一。’”曰:“专 一者,非杂然而思也。”或曰:“是‘主一’之义否? ”曰:“然。”又云:“‘忿思难。’如‘一朝之忿, 忘其身,及其亲’,此不思难之故也。”焘 。
问:“‘行义以达其道’,莫是所行合宜否?” 曰:“志,是守所达之道;道,是行所求之志。隐居以 求之,使其道充足。行义,是得时得位,而行其所当为 。臣之事君,行其所当为而已。行所当为,以达其所求 之志。”又问:“如孔明,可以当此否?”曰:“也是 。如‘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是‘隐君 以求其志’。及幡然而起,‘使是君为尧舜之君,使是 民为尧舜之民’,是‘行义以达其道’。”蜚卿曰:“ 如漆雕开之未能自信,莫是求其志否?”曰:“所以未 能信者,但以‘求其志’,未说‘行义以达其道’。” 又曰:“须是笃信。如读圣人之书,自朝至暮,及行事 无一些是,则曰:‘圣人且如此说耳!’这却是不能笃 信。笃信者,见得是如此,便决然如此做。孔子曰:‘ 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学者须是笃信。”骧曰:“见 若卤莽,便不能笃信。”曰:“是如此,须是一下头见 得是。然笃信又须好学,若笃信而不好学,是非不辨, 其害却不小。既已好学,然后能守死以善其道。”又问 :“如下文所言,莫是笃信之力否?”曰:“既是信得 过,危邦便不入,乱邦便不居;天下有道便不隐,天下 无道便不见,决然是恁地做。”骧。
问:“‘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上一截 是进德之事,下一截是成德之事。兼出处有非人力所能 为者,故曰‘未见其人’。”曰:“公只管要妆两句恁 地好,做什么?这段紧要却不在‘吾见其人’,‘未见 其人’上。若将‘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与‘ 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这几句意思涵泳,是有 多少意思!公看文字有个病,不只就文字里面看,却要 去别生闲意。大抵看文字,须是只就他里面看,尽有意 思。公今未见得本意是如何,却将一两句好言语,裹了 一重没理会在里面,此是读书之大病。须是且就他本文 逐字剔碎了,见这道理直透过,无些子窒碍,如此,两 段浅深自易见。”贺孙。
问:“杨氏引‘达可行于天下’解‘隐居以求其
志,行义以达其道’,或问以为未稳,何也?”曰:“
解经当取易晓底句语解难晓底句,不当反取难晓底解易
晓者。‘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此两句本自
易理会。今引‘达可行于天下’解之,则所引之句反为
难晓。‘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横渠
所谓:‘必德覆生民而后出,伊吕是也。’若只是泽被
一国,道行一乡,此人亦不轻。出谓之天民者,盖谓不
是寻常之人,乃天之民耳。天民之云,亦犹曰‘天下之
善士’云尔,与‘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者又
不同。”必大。
亚夫问:“扬子云谓孔子于阳货,‘敬所不敬’ ,为‘诎身以信道’,不知渠何以见圣人为诎身处?” 曰:“阳货是恶人,本不可见,孔子乃见之,亦近于诎 身。却不知圣人是理合去见他,不为诎矣。到与他说话 时,只把一两字答他,辞气温厚而不自失,非圣人断不 能如此也。”时举。
问:“‘性相近’,是本然之性,是气质之性? ”曰:“是气质之性。本然之性一般,无相近。程子曰 :‘性与圣,不可一概论。’”节。
“性相近”,唤做“近”,便是两个物事,这便 是说气质之性。若是“降衷”底,便是没那相近了,个 个都只一般。佐。
“性相近”,是通善恶智愚说;“上智、下愚” ,是就中摘出悬绝者说。僩。
问:“‘性相近,习相远。’‘惟上智与下愚不
移。’书中谓‘
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又有移得者,如何
?”曰:“上智、下愚不移。如狂作圣,则有之。既是
圣人,决不到得作狂。此只是言其人不可不学。”又问
:“或言:‘人自不移耳。’此说如何?”曰:“此亦
未是。有一般下愚底人,直有不可移者。”问:“‘虽
愚必明’,又是如何?”曰:“那个是做甚次第工夫:
‘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去
伪。
问此章。曰:“此所谓性,亦指气质之性而言。 ‘性习远近’与‘上智下愚’本是一章。‘子曰’二字 ,衍文也。盖习与性成而至于相远,则固有不移之理。 然人性本善,虽至恶之人,一日而能从善,则为一日之 善人,夫岂有终不可移之理!当从伊川之说,所谓‘虽 强戾如商辛之人,亦有可移之理’是也。”谟 。
先生问木之:“前日所说气质之性,理会得未? ”对曰:“虽知其说,终是胸中未见得通透。兼集注‘ 上智下愚’章,先生与程子说,未理会得合处。”曰: “便是莫要只管求其合,且看圣人所说之意。圣人所言 ,各有地头。孔子说‘相近’至‘不移’,便定是不移 了。人之气质,实是有如此者,如何必说道变得!所以 谓之下愚。而其所以至此下愚者,是怎生?这便是气质 之性。孔子说得都浑成;伊川那一段,却只说到七分, 不说到底;孟子却只说得性善:其所言地头各自不同。 正如今吃茶相似,有吃得尽底,有吃得多底、少底。必 要去牵合,便成穿凿去。”木之。
问:“集注谓‘气质相近之中,又有一定而不可 易者’,复举程子‘无不可移’之说,似不合。”曰: “且看孔子说底。如今却自有不移底人,如尧舜之不可 为桀纣,桀纣之不可使为尧舜。夫子说底只如此,伊川 却又推其说,须知其异而不害其为同。”因说:“气化 有不可晓之事。但终未理会得透,不能无疑。释氏之学 ,只是定静,少间亦自有明识处。”或问:“他有灵怪 处,是如何?”曰:“多是真伪相杂。人都贪财好色, 都重死生。却被他不贪财,不好色,不重死生,这般处 也可以降服得鬼神。如六祖衣钵,说移不动底,这只是 胡说。果然如此,何不鸣鼓集众,白昼发去?却夜间发 去做什么?”曰:“如今贤者都信他向上底说,下愚人 都信他祸福之说。”曰:“最苦是世间所谓聪明之人, 却去推演其说,说到神妙处。如王介甫苏东坡,一世所 尊尚,且为之推波助澜多矣。今若得士大夫间把得论定 ,犹可耳。”木之。
问:“‘吾其为东周乎!’使圣人得行其志,只
是就齐鲁东方做起否?”曰:“也只得就这里做。”又
问:“其如周何?”曰:“这般处难说,只看挨到临时
事势如何。若使天命人心有个响合处,也自不由圣人了
。使周家修其礼物,作宾于王家,岂不贤于赧王之自献
其邑而灭亡乎!”问:“孔子犹说着周,至孟子则都不
说了。”曰:“
然。只是当时六国如此强盛,各自抬举得个身己如此
大了,势均力敌,如何地做!不知孟子柰何得下,柰何
不下?想得也须减一两个,方做得。看来六国若不是秦
始皇出来从头打叠一番,做甚合杀!”问:“王者虽曰
不‘杀一不辜,行一不义’,事势到不得已处,也只得
如此做。”曰:“然。汤东征西怨,南征北怨,武王灭
国五十,便是如此。只是也不唤做‘杀不辜,行不义’
。我这里方行仁义之师,救民于水火之中,你却抗拒不
服,如何不伐得。圣人做处如此,到得后来,都不如此
了。如刘先主不取刘琮而取刘璋,更不成举措。当初刘
琮孱弱,为曹操夺而取之。若乘此时,明刘琮之孱弱,
将为曹操所图,起而取之,岂不正当!到得临了,却淬
淬地去取刘璋,全不光明了。当初孔明便是教他先取荆
州,他却不从。”或曰:“终是先主规模不大,索性或
进或退,所以终做事不成。”曰:“然。”又曰:“唐
太宗杀诸盗,如窦建德,犹自得而杀之。惟不杀王世充
,后却密使人杀之,便不成举措。盖当初王世充立越王
于东都,高祖立代王于关中,皆是叛炀帝,立少主以辅
之。事体一般,故高祖负愧而不敢明杀世充也。此最好
笑!负些子曲了,更抬头不起。”又曰:“汉高祖之起
,与唐太宗之起不同,高祖是起自匹夫取秦,所以无愧
;唐却是为隋之官,因其资而取之,所以负愧也。要之
,自秦汉而下,须用作两节看。如太宗,都莫看他初起
一节,只取他济世安民之志,他这意思又却多。若要检
点他初起时事,更不通看。”或曰:“若以义理看太宗
,更无三两分人!”曰:“然。”僩。
问:“诸家皆言不为东周。集注却言‘兴周道于 东方’,何如?”曰:“这是古注如此说。‘其’字, ‘乎’字,只是闲字。只是有用我者,我便也要做些小 事,如释氏言‘竿木随身,逢场作戏’相似。那处是有 不为东周底意?这与‘二十年之后,吴其为沼乎’辞语 一般,亦何必要如此翻转?文字须宽看,仔细玩味,方 见得圣人语言。如‘小人之中庸’,分明这一句是解上 文。人见他偶然脱一个‘反’字,便恁地硬说去,小人 中庸做小人自为中庸,下面文势且直解两句。未有那自 以为中庸底意,亦何必恁地翻转。”宇 。
问:“公山弗扰果能用夫子,夫子果往从之,亦
不过劝得他改过自新,舍逆从顺而已,亦如何能兴得周
道?”曰:“便是理会不得。”良久,却曰:“圣人自
不可测。且是时名分亦未定,若谓公山弗扰既为季氏臣
,不当畔季氏,所谓‘改过’者,不过令其臣顺季氏而
已。此只是常法,圣人须别有措置。”问:“如此,则
必大有所更张否?”曰:“圣人做时,须惊天动地。然
卒于不往者,亦料其做不得尔。夫子为鲁司寇,齐人来
归女乐,夫子便行。以人情论之,夫子何不略说令分晓
?却只默默而去,此亦不可晓处。且说齐人归女乐,夫
子所以便行者,何也?说论语者谓,受女乐则必怠于政
事。然以史记观之,又以夫子惧其谗毁而去,如曰:‘
彼妇之口,可以出走!’是以鲁仲连论帝秦之害,亦曰
:‘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处梁之宫,梁君
安得晏然而已乎!’想当时列国多此等事,夫子不得不
星夜急走。”又曰:“夫子堕三都,亦是瞒着三家了做
。如季氏已堕术中,及围成,公敛处父不肯,曰:‘若
无成,是无孟氏也!’遂连季氏唤醒,夫子亦便休。且
说圣人处事,何故亦有做不成者?”必大以“夫子之得
邦家”为对。曰:“有土有民,便伸缩在我。若靠他人
,则只是羇旅之臣。若不见信用,便只得缩手而退。”
又曰:“阳虎云:‘吾欲张公室也。’人曰:‘家臣而
欲张公室,罪莫大焉!’”“
此是当时一种议论。”必大。人杰
录颇异,别出。
伯丰问:“夫子欲从公山之召,而曰:‘如有用
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如何?”曰:“理会不得,便
是不可测度处。”人杰问:“
堕三都事,费郈已堕,而成不可堕,是不用夫子至于
此否?”曰:“
既不用,却何故围成?当时夫子行事,季孙三月不违
,则费郈之堕,出于不意。及公敛处父不肯堕成,次第
唤醒了叔季二家,便做这事不成。又齐人以女乐归之,
遂行。不然,当别有处置也。”问:“女乐既归,三日
不朝,夫子自可明言于君相之前,讨个分晓然后去,亦
未晚。何必匆遽如此?”曰:“此亦难晓。然据史记之
说,却是夫子恐其害己,故其去如此之速。鲁仲连所谓
‘秦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则当时列国盖有是
事也。”又云:“夫子能堕费郈,而不能堕成,虽圣人
亦有做不成底事。”伯丰谓:“如‘夫子之得邦家者,
所谓“立之斯立”’云云。”曰:“固是。须是有土有
民,方能做得。若羇旅之臣,靠着他人,便有所牵制,
做事不成。”又问:“是时三家衰微,陪臣执命,故阳
虎奔齐,有‘吾欲张公室’之语。或谓‘家臣而欲张公
室,罪莫大焉’!”曰:“便是当时有此一种议论,视
大夫专命,以为固然。”又问:“旧见人议论子产叔向
辈之贤,其议论远过先轸舅犯之徒,然事实全不及他。
”曰:“如元佑诸臣爱说一般道理相似。”又云:“卫
灵公最无道,夫子何故恋恋其国,有欲扶持之意?更不
可晓。”人杰。
或问“信则人任焉”。曰:“任,是人靠得自家 。如谓任侠者,是能为人担当事也。”焘 。
任,是堪倚靠。僩。
夫子于佛肸之召,但谓其不能浼我而已。于公山 之召,却真个要去做。必大。
味道问:“佛肸与公山弗扰召孔子,孔子欲往, 此意如何?”曰:“此是二子一时善意,圣人之心适与 之契,所以欲往。然更思之,则不往矣。盖二子暂时有 尊贤向善之诚心,故感得圣人欲往之意。然违道叛逆, 终不能改,故圣人亦终不往也。譬如重阴之时,忽略开 霁,有些小光明,又被重阴遮闭了。”曰:“阳货欲见 孔子,却终不许他,是如何?”曰:“阳货全无善意, 来时便已不好了,故亦不能略感圣人也。”时 举。贺孙录详,别出。
“圣人见万物不得其所,皆陷于涂炭,岂不为深
忧,思欲出而救之。但时也要,出不得,亦只得且住。
圣人于斯世,固不是苟且枉道以徇人。然世俗一种说话
,便谓圣人泊然不以入其心,这亦不然。如孔子云:‘
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这个是十分要做不得,亦有
不能自已之意。如说圣人无忧世之心,固不可。谓圣人
视一世未治,常恁戚戚忧愁无聊过日,亦非也。但要出
做不得,又且放下。其忧世之心要出仕者,圣人爱物之
仁。至于天命未至,亦无如之何。如云:‘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若
说‘道之不行,已知之矣’上看,恰似一向没理会,明
知不可以行道,且漫去做看,这便不得。须看‘行其义
也’,便自是去就。出处之大义,亦在这里。”贺孙因
举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而终不往者,度得是时终不可
为,其人终不可与有为。如南轩云:“守身之常法,体
道之大权。”又云:“欲往者,爱物之仁;终不往者,
知人之智。”这处说得分明。曰:“然。但圣人欲往之
时,是当他召圣人之时,有这些好意来接圣人。圣人当
时亦接他这些好意思,所以欲往。然他这个人终是不好
底人,圣人待得重理会过一番,他许多不好又只在,所
以终于不可去。如阴雨蔽翳,重结不解,忽然有一处略
略开霁,云收雾敛,见得青天白日,这处自是好。”贺
孙。
杨问:“‘好信不好学’,何故便到贼害于物处 ?”曰:“圣人此等语,多有相类,如‘恭而无礼则劳 ’处一般。此皆是就子路失处正之。昔刘大谏从温公学 ,温公教之诚,谓‘自不妄语始’。刘公笃守其说。及 调洛州司法时,运使吴守礼至州,欲按一司户赃,以问 刘公。公对以不知,吴遂去。而公常心自不足,谓此人 实有赃,而我不以诚告,其违温公教乎!后因读杨子‘ 避碍通诸理’,始悟那处有碍,合避以通之。若只‘好 信不好学’,固守‘不妄语’之说,直说那人有赃,其 人因此得罪,岂不是伤害于物?”李谓 :“亦有自贼之理。”淳。道夫录云:“问:‘“好信 不好学”,如何便至于相贼害?’曰:‘“其父攘羊而 子证之”是也。昔刘忠定云云。’”
“六言、六蔽、五美”等话,虽其意亦是,然皆 不与圣人常时言语一样。家语此样话亦多。大抵论语后 数篇间不类以前诸篇。淳。
问:“集注云:‘刚者,勇之体;勇者,刚之发 。’”曰:“春秋传云:‘使勇而无刚者尝寇’,则勇 者,发见于外者也。”人杰谓:“以五常揆之,则专言 勇者,勇属于义;言刚柔,则刚属于仁。”曰:“便是 这个物事,看他用处如何,不可以一定名之。扬子云说 :‘君子于仁也柔,于义也刚’,亦只是一说。”人杰 谓:“以仁为柔,以义为刚,止说得个情状体段耳。” 曰:“然。”人杰。
亚夫问“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曰 :“不知所以修身齐家,则不待出门,便已动不得了。 所以谓之‘正墙面’者,谓其至近之地亦行不得故也。 ”时举。
问“正墙面而立”。曰:“修身齐家,自家最近 底事,不待出门,便有这事。去这个上理会不得,便似 那当墙立时,眼既无所见,要动也行不去。”植 。
问:“先生解‘正墙面而立’,曰:‘言即其至 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人若不知修身 齐家,则自然推不去,是‘一步不可行’也。如何是‘ 一物无所见’?”曰:“自家一身一家,已自都理会不 得,又况其远者乎!”问:“此可见知与行相须之义否 ?”曰:“然。”广。
明道谓:“二南,人伦之本,王化之基。苟不为 之,‘其犹正墙面而立’。”是才出门,便不知,便错 了。士毅。
“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窬之类。”又云: “里面是如此,外面却不如此;外面恁地,里面却不恁 地。”焘。
或问:“乡原引荀子愿悫之说,何也?”曰:“ 乡原无甚见识。其所谓愿,亦未必真愿,乃卑陋而随俗 之人耳。”
义刚云:“去冬请问乡原比老子如何,蒙赐教谓 :‘老子害伦理,乡原却只是个无见识底人。’今春又 问‘色取仁而行违’比乡原如何,蒙赐教谓:‘“色取 仁而行违”底是大拍头挥人,乡原是不做声,不做气, 做罪过底人。’深玩二说,微似不同。”先生笑云:“ 便是世间有这一般半间不界底人,无见识,不顾理之是 非,一味谩人。看时也似是个好人,然背地里却乖,却 做罪过。”义刚。
敬之问“乡原德之贼”。曰:“乡原者,为他做 得好,使人皆称之,而不知其有无穷之祸。如五代冯道 者,此真乡原也。本朝范质,人谓其好宰相,只是欠为 世宗一死尔。如范质之徒,却最敬冯道辈,虽苏子由议 论亦未免此。本朝忠义之风,却是自范文正公作成起来 也。”时举。
问“乡原”一章。曰:“此章‘贼’字、‘弃’ 字,说得重而有力。盖乡原只知偷合苟容,似是而非, 而人皆称之,故曰‘德之贼’。道听涂说者才听来便说 了,更不能蓄。既不能有之于心,不能行之于身,是弃 其德也,故曰‘德之弃’。”必大。
紫近黑色,盖过了那朱。既为紫了,便做朱不得 ,便是夺了。元只是一个色做出来,紫是过则个。郑、 雅也只是一个乐,雅较平淡,郑便过而为淫哇。盖过了 那雅,便是“乱雅”。植。
问:“范氏谓:‘天下之理,正而胜者常少,不 正而胜者常多。’”曰:“此当以时运言之。譬如一日 与人一生,能有几多好底时节!”广。
先生问林择之:“‘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
生焉’,此三句何句较好?”对曰:“‘四时行,百物
生’二句好。”先生因说:“
择之看得是。只‘四时行,百物生’,所谓‘天何言
哉’,已在其中矣。”德。
问尹氏之说。曰:“尹氏自说得不紧要了。又辨 其不紧要话,愈更不紧要矣。”必大。
问:“‘宰我问三年之丧’,为自居丧时问,或 为大纲问也?”曰:“必是他居丧时。”问“成布”。 曰:“成布,是稍细成布,初来未成布也。”问“縓缘 ”。曰:“縓,今浅绛色。小祥以縓为缘。看古人小祥 ,縓缘者不入,谓縓礼有‘四入’之说,亦是渐渐加深 色耳。然古人亦不专把素色为凶。盖古人常用皮弁,皮 弁纯白,自今言之,则为大凶矣。”刘问布升数。曰: “八十缕为一升。古尺一幅只阔二尺二寸,算来斩衰三 升,如今网一般。”又云:“如今漆布一般,所以未为 成布也。如深衣十五升布,似如今极细绢一般,这处升 数又晓未得。古尺大短于今尺,若尽一十二百缕,须是 一幅阔不止二尺二寸,方得如此。所谓‘布帛精粗不中 数,不粥于市’,又如何自要阔得?这处亦不可晓。” 宇。
亚夫问宰我问短丧处。曰:“此处圣人责之至严 。植录云:“圣人寻常未尝轻许人以仁 ,亦未尝绝人以不仁。”所谓‘予之不仁’者,便 谓他之良心已死了也。前辈多以他无隐于圣人而取之。 盖无隐于圣人,固是他好处,然却不可以此而掩其不仁 之罪也。”时举。
问:“殷有‘三仁’。”曰:“而今也难看。或 是孔子当时见他事实。”
问:“或去,或奴,或谏不同,如何同归于仁? ”曰:“三子皆诣其至理,故谓之仁。如箕子亦是谏, 谏至于极有所不行,故若此也。”一之 。
“三仁”,且只据他去就、死生论之。然以此一 事推及其他,则其所为之当理无私,亦可知矣。闳 祖。
问:“‘三仁’,不知易地而施,皆能遂其本心 否?”曰:“都自各就他分上做。自今观之,‘微子去 之’,尚在活地上;如箕子之囚,比干之死,便是在死 地上了,较之尤难!箕子虽不死,然便死却又到了。唯 是被囚不死不活,这地位如何处?直是难!看‘三仁’ 惓惓忧国之心,直是念念不断。若如避世之徒,一齐割 断,高举远引,这却无难。故孔子曰:‘果哉!末之难 矣。’若果于忘世,是不难。”贺孙。
问:“‘三仁’之事,必不可偏废否?”曰:“ 也不必如此看。只是微子是商之元子,商亡在旦暮,必 着去之以存宗祀。若箕子比干则自当谏。其死与奴,特 适然耳。”又问:“当时若只有微子一人,当如何?” 曰:“亦自着去。”吴仁甫问:“夷齐之事,如伯夷已 逃去,叔齐以父命与宗社之重,亦自可立否?”曰:“ 叔齐却难处。”子升问:“使当时无中子可立,国祀当 如何?”曰:“亦须自有宗室等人。”子升问:“令尹 子文陈文子之事,集注云:‘未知其心果出于天理,而 无人欲之私。’又其他行事多悖于道理,但许其忠清, 而不许其仁。若其心果出于天理之公,而行事又不悖于 道,则可以谓之仁否?”曰:“若果能如此,亦可以谓 之仁。”子升又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则原其心 而不与其仁;至管仲,则以其功而许其仁,若有可疑。 ”曰:“管仲之功自不可泯没,圣人自许其有仁者之功 。且圣人论人,功过自不相掩,功自还功,过自还过。 所谓彼善于此,则有之矣。若以管仲比伊周,固不可同 日语;若以当时大夫比之,则在所当取。当是之时,楚 之势骎骎可畏,治之少缓,则中国皆为夷狄,故曰:‘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如本朝赵韩王,若论他自 身,煞有不是处。只辅佐太祖,区处天下,收许多藩镇 之权,立国家二百年之安,岂不是仁者之功!使圣人当 时说管仲无‘克、伐、怨、欲’,而一纯于天理之仁, 则不可。今亦不过称其‘九合诸侯,一正天下’之事耳 。”因说:“看文字,不要般递来说。方说这一事未了 ,又取那一事来比并说。般来愈多,愈理会不得。少间 便撰出新奇说话来说将去,元不是真实道理,最不要如 此。”木之。
问:“‘三仁’皆出于至诚恻怛之公。若箕子不 死而为之奴,何以见恻怛之心?”曰:“箕子与比干心 只一般。箕子也尝谏纣,偶不逢纣大怒,不杀他。也不 是要为奴,只被纣囚系在此,因徉狂为奴。然亦不须必 死于事。盖比干既死,若更死谏也无益,适足长纣杀谏 臣之罪,故因得徉狂。然他处此最难,微子去却易,比 干则索性死。他在半上半下处,最是难。所以易中特说 ‘箕子之明夷’;‘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 志。’外虽徉狂,而心却守得定。”淳 。寓录云:“宇问:‘注言:“三子之行不同,而同出 于至诚恻怛之意。”微子之去,欲存宗祀;比干之死, 欲纣改行;可见其至诚恻怛处。不知箕子至诚恻怛何以 见?’曰:‘箕子比干都是一样心。箕子偶然不冲着纣 之怒,自不杀他。然他见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谏,无益 于国,徒使人君有杀谏臣之名。就他处此最难,微子去 却易,比干一向谏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 是难处。被他监系在那里,不免徉狂。所以易中特说‘ 箕子之明夷’,可见其难处。故曰:‘利艰贞,晦其明 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外虽狂,心则定也 。”
或问:“‘比干不止是一事之仁’,先生尝有此 语。莫是它分上大节目处有得,见做得彻头彻尾,与一 时一事之仁不同,但未可望圣人之全仁耳。”曰:“箕 子微子夷齐之仁,亦是此类。各随它分上,或去,或奴 ,或让底,亦皆可见其终身大体处。”又曰:“诸子之 仁虽如此,料得缜密工夫,纯粹体段,未如颜子之仁是 从实地上做来。”又曰:“曾子启手足易箦时底心,见 得时,便是曾子之仁。更以求仁、害仁处参之,便见‘ 三仁’、夷齐所以全其心德者。而尧卿所问管仲之事, 亦可见矣。”
观凤一羽,则知五色之备。“三 仁”。僩。
亚夫问柳下惠三黜。曰:“柳下惠莹然处,皆与 伯夷一般。伯夷如一颗宝珠,只常要在水里。柳下惠亦 如一宝珠,在水里也得,在泥里也得。”时 举。
问:“柳下惠‘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 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虽可以见其‘必以其道 而不失焉者’,然亦便有个不恭底意思,故记者以孔子 两事序于其后。观孔子之事,则知柳下惠之事亦未得为 中道。”曰:“也是如此。惟是孟子说得好,曰:‘圣 人之行,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 下惠之行,虽不比圣人合于中道,然‘归洁其身’则有 余矣。”问:“‘或远或近’,是相去之远近否?”曰 :“不然。谓其去人有远近。若伯夷则直是去人远矣! ”广。
问:“史记载:‘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 吾可以止。’设若致膰,则夫子果止否?”曰:“也须 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别讨一事故去。且如致膰,亦 不是大段失礼处,圣人但因此且求去尔。”宇 。
问:“今欲出来作事,亦须成败有命,无必成之 理。”曰:“固是。且如孔子所作,亦须见有必成处。 但有小人沮之,则不可乃是天。孔子当时在鲁,全属季 桓子。其堕三都,乃是乘其机而为之,亦是难。女乐事 ,论语所载与史记异。若如论语所载,似太匆遽。鲁是 父母之国,君、大夫,岂得不直告之?告之不从而行, 亦未晚,今乃去得如此其急。此事未易轻议,当阙。” 可学。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义,便有进退去就 在里。如丈人,直是截断,只见一边。闳 祖。
亚夫问:“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曰:“这 时虽大纲做,行不行亦自有小小从违处,所谓义也。如 孟子‘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之 意,不如长沮桀溺之徒,才见大纲行不得,便去了。” 植。
问:“集注云:‘仕所以行君臣之义,故虽知道 之不行,而不可废。’末云:‘亦非忘义徇禄也。’此 ‘义’字,似有两意。”曰:“如何是有两意?只是一 意。才说义,便是捴去、就都说。道合则从,不合则去 ,即此是义,非但只说要出仕为义。然道合则从,不合 则去,唯是出仕方见得。‘不仕无义’,才说不仕,便 都无了这义。圣人忧世之心,固是急欲得君行道。到得 灵公问陈,‘明日遂行’;景公‘“以季孟之间待之。 ”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季桓子受女 乐,‘孔子行’,无一而非义。”贺孙 。
亚夫问:“集注云:‘谓之义,则事之可否,身 之去就,诚有不苟然者。’”曰:“旧时人说此段,只 说道合出仕才仕,便是义。殊不知所谓仕,不是埋头一 向只要仕。如孟子说‘所就三,所去三’,与‘孔子有 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虽是未尝不 欲仕,亦未尝不顾其义之如何。”贺孙 。
执德须弘,不可道已得此道理,不信更有道理。 须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已理会,又理会。若只理会 得三二分,便谓只消恁地也得;如此者,非是无,只是 不弘。故子张云:“焉能为有,焉能为亡?”弘,便知 道理尽有,自家心下尽有地步,宽阔着得在!□。
“执德不弘”,弘是深潜玩味之意,不弘是着不
得。明道云:“
所贵者资。便儇皎厉兮,去道远而!”此说甚好。可
学。
亚夫问:“如何是‘执德不弘’底样子?”曰:
“子贡若只执‘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之德,而不闻夫子乐与好礼之
说;子路若只执不耻缊袍之德,而不闻夫子‘何足以臧
’之说,则其志皆未免止于此。盖义理无穷,心体无限
。”贺孙。
信道笃。如何得他信得笃?须是你自去理会始得 。而今人固有与他说,他信不笃者。须要你自信始得。 僩。
魏才仲问“执德不弘,信道不笃”。曰:“此须 着下两句。此两句似若相反。盖弘是广大之意,若‘信 道不笃’,则容受太广后,随人走作,反不能守正理。 信道笃而不弘,则是确信其一说,而或至于不通,故须 着下两句。弘笃,犹言弘毅相似。”璘 。
问:“‘执德不弘,信道不笃’一章,还合看得 否?”曰:“各自是一个病。世固有自执其小善者,然 不害其为信道之笃;亦有信道不笃,然却有兼取众善之 意者,自不相害也。”时举。
问:“焉能为有,焉能为亡?”曰:“有此人亦 不当去声。得是有,无此人亦不 当得是无,言皆不足为轻重。”淳。
小道易行,易见效。汉文尚黄老。本朝李文靖便 是以释氏之学致治。孔孟之道规模大,若有理会得者, 其致治又当如何!广。
问:“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曰:“‘ 知其所亡’,便是一日之间知得所未知;‘月无忘其所 能’,便是长远后也记得在这里。而今学者,今日知得 ,过几日又忘了。若不真在此做工夫,如何会到一月后 记得!”谦之。
周问:“‘月无忘其所能’,还是温故否?”曰 :“此章与‘温故知新’意却不同。‘温故知新’是温 故之中而得新底道理,此却是因新知而带得温故。”雉 。
问:“‘月无忘其所能’,积累多,则如何温习 ?”曰:“也须渐渐温习。如‘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 弗失之矣’;‘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若 是如此,则子路只做得一件事,颜子只着得一件事。” 节问:“既恁地,却如何?”曰:“且思量。”节 。
子夏学煞高,自曾子外说他。看他答问处,如“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如“日知其所亡,月无忘 其所能”等处可见。泳。
问:“‘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 仁在其中’?”曰:“此四事只是为学功夫,未是为仁 。必如夫子所以语颜冉者,乃正言为仁耳。然人能‘博 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则心不放逸,天理可存,故 曰‘仁在其中’。”必大。节录云:“ 心存理得。”
元昭问:“‘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 言‘仁在其中’?”曰:“只是为学工夫,反求之己。 必如‘克己复礼’,乃正言为仁。论语言‘在其中’, 只是言其可至耳,明道云:‘学要鞭辟近里。’”可 学。
杨至之问“博学笃志”章。曰:“明道常说:‘ 学只要鞭辟近里着己而已。’若能如此,便是心在,已 有七八分仁了。”南升。
问:“‘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如何谓之 仁?”曰:“非是便为仁。大抵圣人说‘在其中矣’之 辞,如‘禄在其中’,‘直在其中’意。言行寡尤悔, 非所以干禄,而禄在其中;父子相为隐,非所以为直, 而直在其中。‘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虽非所以 为仁,然学者用力于此,仁亦在其中矣。”去 伪。
问:“如何‘切问近思’,则仁便在其中?”曰
:“这有四事:博学,笃志,切问,近思。四者俱至;
本止是讲学,未是如‘克己复礼’,然求仁而仁已在其
中。凡论语言‘在其中’,皆是反说。如‘
耕也’,则‘馁在其中’;耕非能馁也,然有旱干水
溢,则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学非干禄也,
然学则禄在其中。‘父为子隐,子为父隐’,本非直也
,而直已在其中。若此类,皆是反说。”骧
。
问:“明道谓:‘学者须当思而得之,了此便是 彻上彻下底道理。’莫便是先生所谓‘从事于此,则心 不外驰,而所存自熟’之意?”曰:“然。于是四者中 见得个仁底道理,便是彻上彻下道理也。”
问:“‘“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 矣”。了此便是彻上彻下道理’。此是深说也恁地,浅 说也恁地否?”先生首肯,曰:“是。彻上彻下,只是 这个道理,深说浅说都恁地。”淳。
蜚卿问:“伊川谓:‘近思,只是以类推去。’ ”曰:“程子说得‘推’字极好。”问:“比类,莫是 比这一个意思推去否?”曰:“固是。如为子则当止于 孝,为臣当止于忠,自此节节推去。然只一‘爱’字虽 出于孝,毕竟千头万绪,皆当推去须得。”骧 。
有问伊川曰:“如何是近思?”曰:“以类而推 。”今人不曾以类而推,盖谓不曾先理会得一件,却理 会一件。若理会得一件,逐件件推将去,相次亦不难, 须是劈初头要理会教分晓透彻。且如煮物事,合下便用 熳火养,便似煮肉,却煮得顽了,越不能得软。政如义 理,只理会得三二分,便道只恁地得了,却不知前面撞 头搕脑。人心里若是思索得到时,遇事自不难。须是将 心来一如鏖战一番,见行陈,便自然向前得去,如何不 教心经履这辛苦。若是经一番,便自知得许多路道,方 透彻。□。
杨问:“程子曰:‘近思,以类而推。’何谓类
推?”曰:“此语道得好。不要跳越望远,亦不是纵横
陡顿,只是就这里近傍那晓得处挨将去。如这一件事理
会得透了,又因这件事推去做那一件事,知得亦是恁地
。如识得这灯有许多光,便因这灯推将去,识得那烛亦
恁地光。如升阶,升第一级了,便因这一级进到第二级
,又因第三级进到四级。只管恁地挨将去,只管见易,
不见其难,前面远处只管会近。若第一级便要跳到第三
级,举步阔了便费力,只管见难,只管见远。如要去建
宁,须从第一铺,便去到柳营江,柳营江便去到鱼峬驿
。只管恁地去,这处进得一程,那处又减得一程。如此
,虽长安亦可到矣。不然,只要一日便到,如何得。如
读书,读第一段了,便到第二段,第二段了,便到第三
段。只管挨将去,次第都能理会得。若开卷便要猎一过
,如何得?”直卿问:“是理会得孝,便推去理会得弟
否?”曰:“只是傍易晓底挨将去。如理会得亲亲,便
推类去仁民,仁民是亲亲之类。理会得仁民,便推类去
爱物,爱物是仁民之类。如‘
刑于寡妻’,便推类去‘至于兄弟’;‘至于兄弟’
,便推类去‘御于家邦’。如修身,便推去齐家;齐家
,便推去治国。只是一步了,又一步。学记谓:‘善问
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此说甚好。且
如中央一块坚硬,四边软,不先就四边攻其软,便要去
中央攻那硬处,宇录云:“其中坚硬,
被那软处抨在这里。”如何攻得。枉费了气力,那
坚硬底又只在。须是先就四边旋旋抉了软处,中央硬底
自走不得。兵书所谓‘攻瑕则坚者瑕,攻坚则瑕者坚’
,亦是此意。”宇录云:“不会问底人
,先去节目处理会。枉费了工夫,这个坚又只在。”问
:“博学与近思,亦不相妨否?”曰:“博学是都要理
会过,近思是注心着力处。博学是个大规模,近思是渐
进工夫。如‘明明德于天下’是大规模,其中‘格物、
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等便是次序。宇
录云:“格物、正心、修身、齐家等,循次序都着学。
岂可道是理会得一件,其他皆不去理会!然亦须理会一
件了,又去理会一件。博学亦岂是一旦硬要都学得了?
”如博学,亦岂一日便都学得了?亦是渐渐学去。
”问:“笃志,未说到行处否?”曰:“笃志,只是至
诚恳切以求之,不是理会不得又掉了。若只管泛泛地外
面去博学,更无恳切之志,反看这里,便成放不知求底
心,便成顽麻不仁底死汉了,那得仁!惟笃志,又切问
近思,便有归宿处,这心便不泛滥走作,只在这坎窠里
不放了,仁便在其中。横渠云:‘
读书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德性有懈。’”
淳。寓录同。道夫录略。
问:“‘以类而推’,是如何?”曰:“只是就 近推将去。”曰:“如何是‘就近推去’?”曰:“且 如十五志学,至四十不惑,学者尚可以意会。若自知命 以上,则虽苦思力索,终摸索不着。纵然说得,亦只是 臆度。除是自近而推,渐渐看将去,则自然见得矣。” 广。
问:“‘百工居肆’,二说合如何看?”曰:“ 君子不学,固不足以致道,然亦有学而不知道者多矣。 此二说要合为一,又不欲掩先辈之名,故姑载尹氏之本 文。”雉。
“小德出入可也”,此自是“可与权”之事。谓 之出入,则似有不得已之意,非德盛者不能。如“嫂溺 不援,是豺狼也”!嫂溺,是所当援也,更着“可也” 字不得,所以吴氏谓此章有弊。道夫。
问“大德、小德”。曰:“大德、小德,犹言‘ 大节、小节’。大节既定,小节有差,亦所不免。然吴 氏谓此章不能无弊,学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为 无害,则于大节必将有枉寻而直尺者矣!”谟 。
问:“伊川谓小德如援溺之事,更推广之。吴氏 谓此章不能无弊,如何?”曰:“恁地推广,援溺事却 是大处。‘嫂溺不援是豺狼’,这处是当做,更有什么 出入!随他们说,如汤武征伐,‘三分天下有其二’, 都将做可以出入。恁地却是大处,非圣人不能为,岂得 谓之小德?乃是道之权也。子夏之意,只为大节既是了 ,小小处虽未尽善,亦不妨。然小处放过,只是力做不 彻,不当道是‘可也’。”宇。
“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如横渠之说“ 时中”,却是一串说。如“小德出入”,亦把做好了。 若是“时中”,却是合当如此,如何却只云“可也”? 只是且恁地也得之意。且如“嫂溺援之以手”,亦是合 当如此,却说道“可也”不得。大抵子夏之说自有病, 只是他力量有行不及处。然既是有力不及处,不免有些 小事放过者,已是不是,岂可谓之“可也”!却是垂训 于人,教人如此则甚不可耳。盖子夏为人不及,其质亦 弱,夫子亦每捉他,如“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无欲速,无见小利”之类。子夏亦自知之,故每亦要 做夹细工夫。只这子细,便是他病处。徐彦章以子夏为 狷介,只是把论交处说。子夏岂是狷介?只是弱耳。□。
君子之道,孰以末为先而可传?孰以本为后而倦 教?盖学者之质不同,如草木之区别耳。德 明。
问“子夏门人洒扫应对进退”一段。曰:“人只 是将上达意思压在头上,故不明子夏之意。但云君子之 道孰为当先而可传?孰为可后而倦不传?‘譬诸草木, 区以别矣’,只是分别其小大耳。小子之学但当如此, 非无本末之辨。”祖道。
古人初学,只是教他“洒扫应对进退”而已,未 便说到天理处。子夏之教门人,专以此,子游便要插一 本在里面。“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是要他行 矣而着,习矣而察,自理会得。须是“匡之,直之,辅 之,翼之,使自得之,然后从而振德之”。今教小儿, 若不匡,不直,不辅,不翼,便要振德,只是撮那尖利 底教人,非教人之法。淳。
问:“‘有始有卒’,乃竭两端之教否?”曰: “此不是说圣人教人事,乃是圣人分上事。惟圣人道头 便知尾,下学便上达。若教学者,则须循其序也。”必 大。
“子夏门人小子”一章,明道说是。集 注第一条。区是分限,自然有大小。自有分限,也 不必言人去畦分之。方。集注。
问:“子夏之门人小子洒扫应对进退”章。曰: “某少时都看不出,将谓无本末,无大小。虽如此看, 又自疑文义不是如此。后来在同安作簿时,因睡不着, 忽然思得,乃知却是有本末小大。然不得明道说‘君子 教人有序’四五句,也无缘看得出。圣人‘有始有卒’ 者,不是自始做到终,乃是合下便始终皆备。‘洒扫应 对’,‘精义入神’便都在这里了。若学者便须从始做 去方得,圣人则不待如此做也。”时举 。
问“洒扫应对”章程子四条。曰:“此最难看。 少年只管不理会得‘理无大小’是如何。此句与上条教 人有序,都相反了。多问之前辈,亦只似谢氏说得高妙 ,更无捉摸处。因在同安时,一日差入山中检视,夜间 忽思量得不如此。其曰‘理无小大’,无乎不在,本末 精粗,皆要从头做去,不可拣择,此所以为教人有序也 。非是谓‘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更不用做其 他事也。”雉。
亚夫问:“伊川云:‘“洒扫应对”,便是形而
上者,理无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慎独。’又曰:‘圣
人之道,更无精粗。从“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
贯通只一理。虽“洒扫应对”,只看所以然如何。’”
曰:“某向来费无限思量,理会此段不得。如伊川门人
,都说差了。且是不敢把他底做不是,只管就他底解说
;解来解去,只见与子夏之说相反,常以为疑。子夏正
说有本有末,如何诸公都说成末即是本?后在同安,出
往外邑定验公事,路上只管思量,方思量得透。当时说
与同官某人,某人亦正思量此话起,颇同所疑。今看伊
川许多说话时,复又说错了。所谓‘“洒扫应对”与“
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虽“洒扫应对”,只看所以
然如何’。此言‘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是一样道
理。‘洒扫应对’必有所以然,‘精义入神’亦必有所
以然。其曰‘通贯只一理’,言二者之理只一般,非谓‘
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固是‘精义入神’有
形而上之理,即‘洒扫应对’亦有形而上之理。”亚夫
问:“集注云:‘始终本末,一以贯之,惟圣人为然。
’此解得已分明。但圣人事是什么样子?”曰:“如云
‘下学而上达’,当其下学时,便上达天理,是也。”
贺孙。
齐卿问:“程子云云‘故君子只在慎独’,何也
?”曰:“事有小大,理却无小大。合当理会处,便用
与他理会,故君子只在慎独。不问大事小事,精粗巨细
,尽用照管,尽用理会。不可说个是粗底事不理会,只
理会那精底。既是合用做底事,便用做去。又不可说‘
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洒扫应对’只是粗底
,‘精义入神’自是精底。然道理都一般,须是从粗底
小底理会起,方渐而至于精者大者。所以明道曰:‘君
子教人有序,先传以近者小者,而后教以大者远者。非
先传以近小,而后不教以远大也。’”或云:“‘洒扫
应对’非道之全体,只是道中之一节。”曰:“合起来
便是道之全体,非大底是全体,小底不是全体也。”问
:“伊川言:‘凡物有本末,不可分作两段。’”曰:
“须是就事上理会道理,非事何以识理?‘
洒扫应对’,末也;‘精义入神’,本也。不可说这
个是末,不足理会,只理会那本,这便不得。又不可说
这末便是本,但学其末,则本便在此也。”僩
。
“洒扫应对”,“精义入神”,事有大小,而理 无大小。池录作“精粗”,下同。事 有大小,故其教有等而不可躐;理无大小,故随所处而 皆不可不尽。池录作:“故唯其所在, 而皆不可不用其极。”谢氏所谓“不着此心如何做 得”者,失之矣。道夫。
问:“程子曰:‘“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者 。理无大小,故君子只在慎独。’此只是独处少有不慎 ,则形而上下便相间断否?”曰:“亦是。盖不能慎独 ,只管理会大处,小小底事便照管不到。理无小大,大 处小处都是理。小处不到,理便不周匝。”淳 。
问:“‘“洒扫应对”即是“精义入神”之理’ ,此句如何?”曰:“皆是此理,其为上下大小不同, 而其理则一也。”问:“莫只是尽此心而推之,自小以 至大否?”曰:“谢显道却说要着心。此自是说理之大 小不同,未可以心言也。‘洒扫应对’是此理,而其‘ 精义入神’亦是此理。‘洒扫应对’是小学事,‘精义 入神’是大学事。精究其义以入神,正大学用功以至于 极致处也。若子夏之门人,止当为‘洒扫应对’而已, 以上又未暇也。”因问:“‘“洒扫应对”是其然,必 有所以然者’,如何?”曰:“所以然者,亦只是理也 。惟穷理,则自知其皆一致。此理惟延平之说在 或问“格物”中。与伊川差合,虽不显言其穷理, 而皆体此意。”后先生一番说伊川“是其然”,为伊川 只举得一边在此,“是其然”。“洒扫应对”与“精义 入神”,皆是“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洒扫应对” 与“精义入神”,皆有所以然之理。宇 。
问:“‘“洒扫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 所以然者是如何?”曰:“若无诚意,如何‘洒扫应对 ’!”节。
“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治心修身是本,“洒 扫应对”是末,皆其然之事也。至于所以然,则理也。 理无精粗本末,皆是一贯。升卿。
义刚呈问目云:“子游知有本,而欲弃其末。子 夏则以本末有先后之序。程子则合本末以为一而言之。 详味先生之说,则所谓‘洒扫应对’,固便是‘精义入 神’事。只知于‘洒扫应对’上做工夫,而不复深究‘ 精义入神’底事,则亦不能通贯而至于浑融也。惟是下 学之既至,而上达益加审焉,则本末透彻而无遗矣。” 曰:“这是说洒扫应对,也是这道理;若要精义入神, 须是从这里理会将去。如公说,则似理会了‘洒扫应对 ’了,又须是去理会‘精义入神’,却不得。程子说又 便是子夏之说。”义刚。
“先传后倦”,明道说最好,伊川与上蔡说,须 先理会得子夏意,方看得。闳祖。集义 。
伯丰问:“程子曰‘“洒扫应对”与佛家默然处 合’,何也?”曰:“默然处只是都无作用。非是取其 说,但借彼明此。‘洒扫应对’即‘无声无臭’之理也 。”□。
问:“‘洒扫应对’与‘尽性至命’,是一统底 事,无有本末精粗。在理固无本末精粗,而事须有本末 精粗否?”曰:“是。”淳。
一日夜坐,闻子规声。先生曰:“旧为同安簿时 ,下乡宿僧寺中,衾薄不能寐。是时正思量‘子夏之门 人小子’章,闻子规声甚切。文蔚录云 :“思量此章,理会不得。横解竖解,更解不行,又被 杜鹃叫不住声。”今才闻子规啼,便记得是时。” 当时亦不能问。泳续检寻集注此章,乃 是程子诸说,多是明精粗本末,分虽殊而理则一;似若 无本末,无小大。独明道说“君子教人有序”等句分晓 。乃是有本末小大,在学者则须由下学乃能上达,惟圣 人合下始终皆备耳。此是一大统会,当时必大有所省, 所恨愚闇不足以发师诲耳。胡泳。
问“仕而优则学”。曰:“此为世族子弟而设。 有少年而仕者,元不曾大,故学,故职事之暇可以学。 时举录云:“到职事了办后,也着去学 。”‘学而优则仕’,无可说者。”谦 之。
问“仕而优则学”。曰:“有一乡人作县尉,请 教于太守沈公云:‘某欲修学,先读何书?’沈答云: ‘公且去做了县尉,归家去款款读书。’此说乱道!居 官岂无闲暇时可读书?且如轿中亦可看册子,但不可以 读书而废居官之事耳。”雉。
问:“孟庄子之孝,当然事,何以为难能?”曰 :“为是人多不能,所以为难。然若用人立政未是,又 不可以不改。”铢。
问:“孟庄子,何以谓之‘难能’?”曰:“这 个便是难能处。人固有用父之臣者,然稍拂他私意,便 自容不得。亦有行父之政者,于私欲稍有不便处,自行 不得。古今似此者甚多:如唐太宗为高宗择许多人,如 长孙无忌、褚遂良之徒,高宗因立武昭仪事,便不能用 。又,季文子相三君,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到季 武子便不如此,便是不能行父之政。以此知孟庄子岂不 为难能!”和之因问:“唐太宗当初若立魏王泰时如何 ?魏王泰当时也自英武。”曰:“他当初却有心倾太子 承干,只此心便不好,然亦未知果是贤与不贤。且看隋 炀帝劈初如何?下梢又如何?”问:“‘为天下得人谓 之仁’,又有嫡长之说,此事不知如何处。”曰:“所 谓‘可与立,未可与权’,此事最要权轻重,若是圣贤 便处得。须是见他嫡长真是不贤,庶真贤,方得。大贤 以上,方了得此事,如太王立王季之事是也。如他人见 不到,不如且守嫡长之说。如晋献公溺于骊姬,要去申 生,汉高祖溺于戚姬,要立赵王如意,岂是真见得他贤 否!”倪录云:“倪曰:‘若嫡长不贤 ,便只得付之命。’先生曰:‘是。’”先生又云 :“两汉而下,多有英武之资,为用事者所忌,如清河 王是也。”时举。倪同。
“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大者如周 礼所载,皆礼之大纲领是也。小者如国语所载,则只是 零碎条目是也。焘。
或问:“‘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夫
子之道高远,故不得其门而入也。”曰:“不然。颜子
得入,故能‘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至于‘在前在后
,如有所立,卓尔’。曾子得入,故能言‘
夫子之道忠恕’。子贡得入,故能言‘性与天道不可
得闻,文章可得而闻’。他人自不能入耳,非高远也。
七十子之徒,几人入得?譬如与两人说话,一人理会得
,一人理会不得;会得者便是入得,会不得者便是入不
得。且孔子之教众人,与教颜子何异?颜子自入得,众
人自入不得,多少分明!”大雅。
杨问:“‘简在帝心’,何谓简?”曰:“如天 检点数过一般。善与罪,天皆知之。尔之有善,也在帝 心;我之有罪,也在帝心。”宇。
问:“‘虽有周亲’,注:‘纣之至亲虽多。’ 他众叛亲离,那里有至亲?”曰:“纣之至亲岂不多, 唯其众叛亲离,所以不济事。故书谓‘纣有亿兆夷人, 离心离德’,是也。”宇。
问:“‘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何以在四恶
之数?”曰:“
此一恶比上三恶似轻,然亦极害事。盖此人乃是个多
猜嫌疑虑之人,赏不赏,罚不罚,疑吝不决,正如唐德
宗是也。”大雅。
“‘犹之’,犹均之也。均之,犹言一等是如此 。史家多有此般字。”问:“‘出纳之吝’是不好,所 以谓之恶。”曰:“此‘吝’字说得来又广,只是戒人 迟疑不决底意思。当赏便用赏,当做便用做。若迟疑怠 忽之间,涩缩靳惜,便误事机。如李绛劝唐宪宗速赏魏 博将士,曰:‘若待其来请而后赏之,则恩不归上矣! ’正是此意。如唐家藩镇之患,新帅当立,朝廷不即命 之,却待军中自请而后命之,故人不怀恩,反致败事。 若是有司出纳之间,吝惜而不敢自专,却是本职当然。 只是人君为政大体,则凡事皆不可如此。当为处,便果 决为之。”僩。
“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此圣人之大赏; “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此圣人之大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