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一

  孟子十一

   尽心下

    尽信书章

  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者,只缘当时恁地战斗 残戮,恐当时人以此为口实,故说此。然“血流漂杵” ,看上文自说“前徒倒戈,攻其后以北”,不是武王杀 他,乃纣之人自蹂践相杀。荀子云:“所以杀之者,非 周人也,商人也。”贺孙。

    舜之饭糗茹草章

  或问:“‘二女果’,赵氏以‘果’为‘侍’,有 所据否?”曰:“某常推究此。广韵从‘女’从‘果’ 者,亦曰‘侍也’。”去伪。

    好名之人章

  好名之人,只是偶然能如此。苟非其人,苟非真能 让之人,则箪食豆羹,反见于色。想见孟子亦少了几个 字。“其人”者,指真能让底人言。子 蒙。

  让千乘之国,惟贤人能之。然好名之人,亦有时 而能之。然若不是真个能让之人,则于小处不觉发见矣 。盖好名之人本非真能让国也,徒出一时之慕名而勉强 为之耳。然这边虽能让千乘之国,那边箪食豆羹必见于 色。东坡所谓“人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不失声于破釜 ”,正此意也。“苟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让国者,非 指好名之人也。僩。

  徐孟宝问“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曰:“会 得东坡说‘能碎千金之璧,不能不失声于破釜’否?” 曰:“如此,则‘能让千乘之国’,只是好名;至‘箪 食豆羹见于色’,却是实情也。”曰:“然。”曰:“ 如此说时,好名大故未是好事在。”曰:“只李守约之 祖光祖删定曾如此说来。某尝把此一段对‘向为身死而 不受’一段为义。盖前段是好名之人大处打得过,小处 漏绽也;动于万钟者,是小处遮掩得过,大处发露也。 ”大雅。

    民为贵章

  “伊川云:‘勾龙配食于社,弃配食于稷。始以其 有功于水土,故祀之;今以其水旱,故易之。’夫二神 之功,万世所赖;旱干水溢,一时之灾。以一时之灾, 而遽忘万世之功,可乎?”曰:“‘变置社稷’,非是 易其人而祀之也。伊川之说也,盖言迁社稷坛场于他处 耳。”谟。

    仁也者人也章

  或问“仁者人也”。曰:“仁是仁,不可说。故以 人为说者,是就人性上说。”节。

  “仁者,人也。”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有此而 已。一心之间,浑然天理,动容周旋,造次颠沛,不可 违也。一违,则私欲间乎其间,为不仁矣。虽曰二物, 其实一理。盖仁即心也,不是心外别有仁也。椿 。

  “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此是说此仁 是人底道理,就人身上体认出来。又就人身上说,合而 言之便是道也。□。

  “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只仁与人, 合而言之,便是道。犹言“公而以人体之便是仁”也。 子蒙。

  “仁者,人也”,非是以人训仁。且如君臣之义 ,君臣便是人,义便是仁;尽君臣之义即是道,所谓“ 合而言之”者也。履孙。

  “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则 不见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则人不过是一块血肉耳 。必合而言之,方见得道理出来。”因言:“仁字最难 形容,是个柔软有知觉、相酬接之意,此须是自去体认 。‘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广 。

  问“合而言之,道也”。曰:“只说仁不说人, 则此道理安顿何处?只说人不说仁,则人者特一块血肉 耳。必合将来说,乃是道也。”必大。

  问:“先生谓外国本下更有云云者,何所据?” 曰:“向见尤延之说,高丽本如此。”广 。

  问“仁也者人也”。曰:“此‘仁’字不是别物 ,即是这人底道理。将这仁与人合,便是道。程子谓此 犹‘率性之谓道’也。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对‘义 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之。‘仁’ 字有生意,是言人之生道也。中庸说‘仁’字又密。止 言‘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便说‘仁者人也’,是切 己言之。孟子是统而言之。”徐问:“礼记:‘仁者右 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义也。’”曰:“这般 话,理会作甚!”淳。

    貉稽曰章

  或问:“‘肆不殄厥愠,亦不殒厥问’,此绵之八 章,孟子以是称文王,无足怪。‘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此邶柏舟之诗,何与孔子?而以此称孔子,何也? ”曰:“此不必疑。如见毁于叔孙,几害于桓魋,皆‘ 愠于群小’也。辞则卫诗,意似孔子之事,故孟子以此 言孔子。至于绵诗‘肆不殄厥愠’之语,注谓说文王。 以诗考之,上文正说太王,下文岂得便言文王如此?意 其间须有阙文。若以为太王事,则下又却有‘虞芮质厥 成’之语。某尝作诗解,至此亦曾有说。”集 传今有定说。去伪。

    口之于味也章

  孟子亦言气质之性,如“口之于味也”之类是也。 节。

  徐震问:“‘口之于味’,以至‘四肢之于安佚 ’,是性否?”曰:“岂不是性?然以此求性不可,故 曰:‘君子不谓性也。’”人杰。

  敬之问:“‘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有命 焉’,乃是圣人要人全其正性。”曰:“不然。此分明 说‘君子不谓性’,这‘性’字便不全是就理上说。夫 口之欲食,目之欲色,耳之欲声,鼻之欲臭,四肢之欲 安逸,如何自会恁地?这固是天理之自然。然理附于气 ,这许多却从血气躯壳上发出来。故君子不当以此为主 ,而以天命之理为主,都不把那个当事,但看这理合如 何。‘有命焉,有性焉’,此‘命’字与‘性’字,是 就理上说。‘性也,君子不谓性也;命也,君子不谓命 也’,此‘性’字与‘命’字,是就气上说。”贺 孙。

  “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宾主,智之 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此“命”字有两说,一以所禀言之,一以所值言之 。集注之说是以所禀言之。清而厚,则仁之于父子也至 ,若鼓瞍之于舜,则薄于仁矣;义之于君臣也尽,若桀 纣之于逢干,则薄于义矣。礼薄而至于宾主之失其欢, 智薄而至于贤者之不能尽知其极。至于圣人之天道,有 “性之、反之”之不同。如尧舜之盛德固备于天道,若 “禹入圣域而不优”,则亦其禀之有未纯处,是皆所谓 命也。人杰。

  或问:“‘圣人之于天道’,文势与上文一否? ”曰:“与上文一。‘尧舜性之’,则尽矣;‘汤武身 之’,则未也。”履孙。

  “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命也,有性焉, 君子不谓命。”是因甚有两样?闳祖。

  “性也,有命焉”,“性”字兼气禀而言。“命 也,有性焉”,此“性”字专言其理。伯 羽。

  问“性也,有命焉”。曰:“此‘性’字兼物欲 而言,说得缓而阔。如下文‘有性焉’之‘性’,则说 得紧。两个‘命’字亦不同。”焘。

  “性也,有命焉”,此性是气禀之性,命则是限 制人心者。“命也,有性焉”,此命是气禀有清浊,性 则是道心者。方子。

  直卿云:“‘不谓性命’章,两‘性’字,两‘ 命’字,都不同。上面‘性’字是人心;下面‘性’字 是道心。上面‘命’字是气,论贫富贵贱;下面‘命’ 字是理,论智愚贤不肖。”学蒙。

  区兄问“有性焉,有命焉”一段。先生甚喜,以 谓“某四十岁,方看透此段意思。上云‘性也’,是气 禀之性;‘有命焉’,是断制人心,欲其不敢过也。下 云‘命也’,盖其所受气禀亦有厚薄之不齐;‘有性焉 ’,是限则道心,欲其无不及也”。盖 卿。震录云:“区兄以‘性也’之‘性’为气禀之性, ‘有性焉’之‘性’为天命之性。先生云:‘某四十岁 方得此说。不易公思量得!’”

  或问“君子不谓性命”。曰:“论来‘口之于味 ,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 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赋予之命。‘仁之于父子,义之 于君臣,礼之于宾主,智之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 固是命;然亦便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 只见得一边,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说‘人 心惟危,道心惟微’。论来只有一个心,那得有两样? 只就他所主而言,那个便唤做‘人心’,那个便唤做‘ 道心’。人心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 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若以为性所当然,一向惟意 所欲,却不可。盖有命存焉,须着安于定分,不敢少过 ,始得。道心如‘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宾 主,智之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若以为命已前定, 任其如何,更不尽心,却不可。盖有性存焉,须着尽此 心以求合乎理,始得。”又曰:“‘口之于味,目之于 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这虽说道 性,其实这已不是性之本原。惟性中有此理,故口必欲 味,耳必欲声,目必欲色,鼻必欲臭,四肢必欲安佚, 自然发出如此。若本无此理,口自不欲味,耳自不欲声 ,目自不欲色,鼻自不欲臭,四肢自不欲安佚。”贺 孙。

  或问“命”字之义。曰:“命,谓天之付与,所 谓天令之谓命也。然命有两般:有以气言者,厚薄清浊 之禀不同也,如所谓‘道之将行、将废,命也’,‘得 之不得曰有命’,是也;有以理言者,天道流行,付而 在人,则为仁义礼智之性,如所谓‘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之谓性’,是也。二者皆天所付与,故皆曰命。 ”又问:“孟子谓‘性也,有命焉’,此‘性’所指谓 何?”曰:“此‘性’字指气质而言,如‘性相近’之 类;此‘命’字却合理与气而言。盖五者之欲,固是人 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 可谓我分可以得,而必极其欲。如贫贱不能如愿,此固 分也;富贵之极,可以无所不为,然亦有限制裁节,又 当安之于理。如纣之酒池肉林,却是富贵之极而不知限 节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无不可为,但道理却恁地不 得。今人只说得一边,不知合而言之,未尝不同也。‘ 命也,有性焉’,此‘命’字专指气而言,此‘性’字 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气数。然舜惟尽事 亲之道,期于底豫,此所谓尽性。大凡清浊厚薄之禀, 皆命也。所造之有浅有深,所遇之有应有不应,皆由厚 薄清浊之分不同。且如圣人之于天道,如尧舜则是性之 ,汤武则是身之,禹则‘入圣域而不优’,此是合下所 禀有清浊,而所造有浅深不同。‘仁之于父子’,如舜 之遇瞽瞍;‘义之于君臣’,如文王在羑里,孔子不得 位;‘礼之于宾主’,如子敖以孟子为简;‘智之于贤 者’,如晏婴智矣,而不知孔子,此是合下来所禀有厚 薄,而所遇有应不应。但其命虽如此,又有性焉,故当 尽性。大抵孟子此语是各就其所重言之,所以伸此而抑 彼,如论语所说审富贵而安贫贱之意。张子所谓‘养则 付命于天,道则责成于己’,是也。然又自要看得活。 道理不是死底物,在人自着力也。”“ 仁之于父子”以下,与集注不同,读者详之。铢。

  问:“‘命矣夫!’这只是说他一身气数止于此 否?”曰:“是它禀受得来只恁地。这命,便似向来说 人心相似,是有两般命,却不是有两个命。有兼气血说 底,有全说理底。如‘有命焉’,‘君子不谓命也’, 只是这一个命。前面说底是一般,后面说底是一般。如‘
口之于味,耳之于声,性之’,这便是人心。然不成 无后也要恁地!所以说‘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这 命,便是指理而言。若是‘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 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这命,便是兼气血而 言。其实只是这一个理,就气禀论则不同。且如‘义之 于君臣’,亦有未事君时,先怀一个不忠底心者;子之 于父,亦有常常怀不孝底心者。不成不管他,只听他自 恁地!须着区处教不恁地,始得。”蔡仲默问:“‘相 近’,也是指气质而言否?”曰:“是。若孟子,便直 说曰:‘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说至此,高声云:“只是这个道理!尧舜三王治天 下,只是理会这个。千百年来无人晓得,后都黑了。到 程先生后,说得方分明。”义刚。

  尧卿谓:“‘君子不谓性命’章,前段说性是物 欲之性,命是命分;后段说性是仁义礼智之性,命是禀 赋之命,似各不同。”曰:“
只是一般,此亦不难解,有什么玄妙?只将自家身看 ,便见。且如耆刍豢而厌藜藿,是性如此。然刍豢分无 可得,只得且吃藜藿。如父子有亲,有相爱底,亦有不 相爱底;有相爱深底,亦有相爱浅底,此便是命。然在 我有薄处,便当勉强以至其厚;在彼有薄处,吾当致厚 ,感他得他亦厚。如瞽瞍之顽,舜便能使‘烝烝乂,不 格奸’。”叔器问:“瞽瞍之恶彰彰于天下后世,舜何 以谓之‘大孝’?”曰:“公且自与他画策。瞽瞍顽嚚 ,天知地闻,舜如何掩得!且说今遇瞽瞍之父,公便要 如何?”淳。

  “‘君子不谓性命’一章,只要遏人欲,长天理 。前一节,人以为性我所有,须要必得;后一节,人以 为命则在天,多委之而不修。所以孟子到人说性处,却 曰‘有命’;人说命处,却曰‘有性’。”或曰:“先 生尝言:‘前段要轻看,后段要重看。’”曰:“固有 此理,想曾言之。”谟。

  问:“‘智之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集注尚 存两说。”曰:“两说皆通,前章又似周密。”问:“ 贤者必智,何为却有浅深?天道必在圣人,何为却有厚 薄?”曰:“圣贤固有等差。如汤武之于尧舜,武王之 于文王,便自可见。”谟。

  或问:“伊川曰:‘口目鼻耳四肢之欲,性也; 然有分焉,不可谓我须要得,是有命也。’又曰:‘“ 仁之于父子”,至“圣人之于天道”,谓之命者,以其 本受有厚薄故也。然其性善可学而尽,故谓之性。’夫 人之分量固有厚薄,所以其口目耳鼻四肢之欲,不可以 言性,伊川前说是矣。仁义礼智天道,此天之所以命于 人,所谓‘本然之性’者也。今曰命有厚薄,则是本然 之性有两般也。若曰伊川以厚薄言人气质禀受于阴阳五 行者如此,孟子不应言命。若以气质厚薄言命,则是天 之降才为有殊矣。又如言仁则曰‘仁之于父子’,言义 则曰‘义之于君臣’,言礼言智亦然。至言天道,则曰 ‘圣人之于天道’,文势至是当少变邪,抑自有意邪? ”曰:“孟子言‘降才’,且如此说。若命则诚有两般 ,以禀受有厚薄也,又不可谓禀受为非命也。大抵天命 流行,物各有得,不谓之命不可也。命,如人有富贵贫 贱,岂不是有厚薄?‘知之于贤者’,则有小大。‘圣 人之于天道’,亦有尽不尽处。只如‘尧舜性之’,则 是尽得天道:‘汤武身之’,则是于天道未能尽也。此 固是命,然不可不求之于性。”去伪。

  问:“‘智之于贤者’,或云:‘吾既有智,则 贤者必见之。’此说如何?”曰:“如此解,似语势倒 而不顺。须从横渠说:‘晏婴之智而不知仲尼,岂非命 欤?’然此‘命’字,恐作两般看。若作所禀之命,则 是婴禀得智之浅者。若作命分之命,则晏子偶然蔽于此 ,遂不识夫子。此是作两般看。”赐。

  刘问:“孟子‘性也,有命焉;命也,有性焉’ ,将性、命做两件。子思‘天命之谓性’,又合性命为 一。如何?”曰:“须随圣贤文意看。孟子所谓命,是 兼气禀而言;子思专以天所赋而言。”又问:“易言‘ 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如何?”先生不答。少顷,曰:“
不要如此看文字。游定夫初见伊川,问‘阴阳不测之 谓神’。伊川曰:‘贤是疑了问,只拣难底问?’后来 人便道游将难底问。大意要且将圣贤言语次第看,看得 分晓,自然知得。伊川易传序云:‘求言必自近。易于 近者,非知言者也。’此伊川吃紧为人处。”宇 。

  或问“圣人之于天道”一段,以示诸友。祖道曰 :“伯丰举钱文季之说,大概言命处,只将为所禀之命 ,莫是偏了?”曰:“此说亦是。如集注中举横渠说云 ,以晏子之贤而不识孔子,岂非命也?已有此意了。如 伯丰见识所立,亦甚难得。”祖道。

    浩生不害问曰章

  “可欲之谓善。”可欲,只是说这人可爱也。淳 。

  问“可欲之善”。曰:“为君仁,为臣敬,为父 慈,为子孝是也。外是而求,则非。”大 雅。

  问:“‘可欲之谓善’,若作人去欲他,恐与‘ 有诸己之谓信’不相协。盖‘有诸己’是说乐正子身上 事,‘可欲’却做人说,恐未安。”曰:“此便是他有 可欲处,人便欲他,岂不是渠身上事?与下句非不相协 。”时举。

  善人能无恶矣,然未必能不失也。必真知其善之 当然,而实有于己,然后能不失。信者,实有于己而不 失之谓。端蒙。

  问“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 。曰:“善人只是资质好底人,孔子所谓‘不践迹,亦 不入于室’者是也。是个都无恶底人,亦不知得如何是 善,只是自是个好人而已。‘有诸己之谓信’,是都知 得了,实是如此做。此是就心上说,心里都理会得。‘ 充实之谓美’,是就行上说,事事都行得尽,充满积实 ,美在其中,而无待于外。如公等说话,都是去外面旋 讨个善来栽培放这里,都是有待于外。如仁,我本有这 仁,却不曾知得;却去旋讨个仁来注解了,方晓得这是 仁,方坚执之而不失。如义,我元有这义,却不曾知得 ;却旋去讨个义来注解了,方晓得这是义,坚守之而勿 失。这都是有待于外。无待于外底,他善都是里面流出 来。韩文公所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是也。有 待于外底,如伊川所谓富人多宝贫子借看之喻,是也。 ”又曰:“‘可欲之谓善’,如人有百万贯钱,世界他 都不知得,只认有钱使,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着而已 。‘有诸己之谓信’,则知得我有许多田地,有许多步 亩,有许多金银珠玉,是如何营运,是从那里来,尽得 知了。”僩。

  问“可欲之谓善”,至“圣而不可知之谓神”。 曰:“善,浑全底好人,无可恶之恶,有可喜可欲之善 。‘有诸己之谓信’,真个有此善。若不有诸己,则若 存若亡,不可谓之信。自此而下,虽一节深如一节,却 易理会。充实,谓积累。光辉,谓发见于外。化,则化 其大之之迹,圣而不可知处便是神也。所以明道言:‘ 仲尼无迹,颜子微有迹,孟子其迹着。’”或问颜子之 微有迹处。曰:“如‘愿无伐善,无施劳’,皆是。若 孔子有迹,只是人捉摸不着。”去伪。

  古人用“圣”字有两样:“大而化之之谓圣”, 是一般;如“知、仁、圣、义”之“圣”,只通明亦谓 之圣。可学。

  “乐正子,二之中”,是知好善而未能有诸己, 故有从子敖之失。人杰。□录云:“‘ 二之中,四之下’,未必皆实有诸己者,故不免有失错 处。”

  “可欲之谓善。”人之所同爱而目为好人者,谓 之善人。盖善者人所同欲,恶者人所同恶。其为人也, 有可欲而无可恶,则可谓之善人也。横渠曰:“志仁无 恶之谓善,诚善于身之谓信。”人杰。 集注。

  问“可欲之谓善”。曰:“横渠说,善人者志于 仁而无恶。盖可欲底便是善,可恶底便是恶。若是好善 又好恶,却如何得有诸己?此语脉亦不必深求,只是指 人说,只是说善人信人。”又问:“至‘大而化之’, 皆是指人否?”曰:“皆是。”又问:“只自善推去否 ?”曰:“固是。然须是有个善,方推得。譬如合一药 ,须先有真药材,然后和合罗碾得来成药。若是药材不 真,虽百般罗碾,毕竟不是。大凡诸人解义理,只知求 向上去,不肯平实放下去求。惟程子说得平实,然平实 中其义自深远。如中庸中解‘动则变,变则化’,只是 就外面说。其他人解得太高。盖义理本平易,却被人求 得深了。只如‘
明则诚矣,诚则明矣’,横渠皆说在里面。若用都收 入里面,里面却没许多节次,安着不得。若要强安排, 便须百端撰合,都没是处。”□。

  或问:“‘可欲之谓善’,伊川云:‘善与“元 者善之长”同理。’又曰:‘善便有个元底意思。’横 渠云:‘求仁必求于未恻隐之前,明善必明于可欲之际 。’二先生言善,皆是极本穷源之论,发明‘善’字而 已。至于可欲之义,则未有说也。近世学者多要于‘可 欲’上留意。有曰:‘一性之真,其未发也,无思无为 ,难以欲言。无欲,则无可无不可。及其感而遂通,则 虽圣人未免有欲;有欲,则可不可形焉。可者,天理也 ;不可者,人欲也。可者欲之,不可者不欲,非善己乎 ?’不知此说是否?曰:“不须如此说。善人只是浑全 一个好人,都可爱可欲,更无些憎嫌处。”问:“如是 ,则惟已到善人地位者乃可当之。若学者,可欲为善, 当如何用工?”曰:“可欲,只是都无可憎恶处。学者 必欲于‘善’字上求用工处,但莫做可憎可恶事便了。 ”问:“‘充实之谓美’,充实云者,始信有是善而已 。今乃充而实之,非美乎?易曰‘美在其中,而畅于四 肢’,此之谓也。‘充实而有光辉’云者,和顺积于中 ,英华发于外,故此有所形见,彼有所观睹,非大乎? 孟子曰‘大人正己而物正’,此之谓也。横渠谓‘充内 形外之谓美,塞乎天地之间,则有光辉之意’。不知此 说然乎?”曰:“横渠之言非是。”又问:“‘“大而 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非是圣上别有一般 神人,但圣人有不可知处,便是神也。’又以上竿弄瓶 ,习化其高为喻,则其说亦既明矣。但大而化之之圣, 此句各有一说,未知其意同否?伊川曰:‘“大而化之 ”,只是理与己一。其未化者,如人操尺度量物,用之 尚不免有差。至于化,则己便是尺度,尺度便是己。’ 横渠云:‘大能成性谓之圣。’近又闻先生云:‘化其 大之迹谓圣。’窃尝玩味三者之言,恐是一意,不知是 否?”曰:“然。”谟。集义。

  程子曰:“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焉;坤 ,贤人之分也,有诸己之信属焉。一个是自然,一个是 做工夫积习而至。”又曰:“
善、信、美、大、圣、神是六等人。‘可欲之谓善’ ,是说资禀好。可欲,是别人以为可欲。‘有诸己之谓 信’,是说学。”又曰:“‘
直方大’,直方然后大。积习而至,然后能‘不习无 不利’。”闳祖。

  令思“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焉;坤,贤 人之分也,有诸己之信属焉”。对曰:“干者,纯阳之 卦,阳气之始也,始无不善。圣人之心纯乎天理,一念 之发,无非至善,故曰‘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 焉’。坤者,纯阴之卦,阴气之终,所以成始者也。贤 人学而后复其初,欲有诸己,必积习而后至,故曰‘坤 ,贤人之分也,有诸己之信属焉’。”先生曰:“只是 一个是自然,一个是做工夫。‘可欲之谓善’,是说资 禀可欲,是别人以为可欲。‘有诸己之谓信’,是说学 。”

  干九二,圣人之学,“可欲之善属焉”。可欲之 善,是自然道理,未到修为,故曰圣人之学。坤六二, 贤人之学,“有诸己之信属焉”。有诸己,便欲执持保 守,依文按本做,故曰贤人之学。“忠信进德,修辞立 诚”,干道也;是流行发用,朴实头便做将去,是健之 义。“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坤道也;便只简静循守 ,是顺之义。大率干是做,坤是守,干如活龙相似,有 猛烈底气象,故九五曰“飞龙在天”,文言说得活泼泼 地。到坤,便善了,六五只说“黄裳元吉”,文言中不 过说“黄中通理,正位居体”而已。看易,记取“阴阳 ”二字;看干坤,记取“健顺”二字,便不错了。□。

    逃墨必归于杨章

  或问:“孟子云‘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 ,盖谓墨氏不及杨氏远矣。韩子却云:‘孔墨必相为用 。’如此,墨氏之学比之杨朱又在可取。”曰:“昌黎 之言有甚凭据?且如原道一篇虽则大意好,终是疏。其 引大学只到‘诚意’处便住了。正如子由古史引孟子自 ‘在下位不获乎上’,只到‘反诸身不诚’处便住。又 如温公作通鉴,引孟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却去了‘居天下之广居’,皆是掐却一个头,三事 正相类也。”文蔚。

    盆成括仕于齐章

  盆成括恃才妄作,谓不循理了,硬要胡做。僩 。

    人皆有所不忍章

  叔器问“充无受尔汝之实”。曰“‘恶不仁者,其 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恶不仁,而不能使不 仁者不加乎其身,便是不能充无受尔汝之实。”义 刚。

  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窬之类。又云:“里 面是如此,外面却不如此;外面恁地,里面却不恁地。 ”焘。

  问:“此章前面双关说仁义,后面却专说义,如 何?”曰:“前一截是众人所共晓,到这后又较细密难 晓,故详说之。”又问:“莫有浅深否?”曰:“后面 也是说得渐渐较密。”道夫。

  问:“‘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集注云:‘实 ,诚也。人不肯受尔汝之实者,羞恶之诚也。’须是自 治其身无不谨,然后无尔汝之称否?”曰:“这些子, 注中解得不分晓。记得旧时解得好,却因后来改来改去 ,不分晓了。看来‘实’字对‘名’字说。不欲人以尔 汝之称加诸我,是恶尔汝之名也。然反之于身,而去其 无可尔汝之行,是能充其无受尔汝之实也。若我自有未 是处,则虽恶人以尔汝相称,亦自有所愧矣。”又问: “‘餂者,探取之意’,犹言探试之‘探’否?”曰: “餂,是钩致之意。如本不必说,自家却强说几句,要 去动人,要去悦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当与他说 ,却不说,须故为要难,使他来问我,‘是以不言餂之 也’。”又问:“政使当言而言,苟有悦人之意,是亦 穿窬之类否?”曰:“固是。这穿窬之心,便是那受尔 汝之实。”又问:“此章首言仁义,而后专言义者,何 也?”曰:“仁只是一路,不过只是个不忍之心,苟能 充此心便了。义却头项多。”又问:“‘人能充无穿窬 之心’,是就至粗处说?‘未可以言而言’与‘可以言 而不言’,是说入至细处否?”曰:“然。‘能充无受 尔汝之实’处,工夫却甚大了。到这田地,功夫大段周 密了。所以说‘无所往而不为义也’。使行己有一毫未 尽,便不能‘无受尔汝之实’矣。达者,推也,是展去 充填满也,填塞教满。”又曰:“此段最好看。”僩 。

  问“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曰:“某旧说恐未 然。看来人皆恶尔汝之名。须是充此心,使无受尔汝之 实。”又曰:“须是就这恶其名处,充到那‘无受尔汝 之实’处,则无所往而不为义矣。如今面前恶穿窬之名 ,而背后却为穿窬,便有穿窬之实。须是无穿窬之实, 始得。”庄仲问:“伊川为东坡所玩侮,是如何?”曰 :“公是倒看了‘充无受尔汝之实’。孔子之伐木削迹 ,不成也是有‘受尔汝之实’!”子蒙 。

    言近而指远章

  说“言近指远,守约施博”,“四方八面皆看得见 。此理本是远近博约如一,而行之则自近约始。道理只 是一,但随许多头面去说,又不可不逐头面理会也。” 方。

  时可问:“‘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 ‘不下带’,或作心说。”曰:“所谓心者,是指个潜 天潜地底说,还只是中间一块肉厎是?若作心说,恐未 是。”时举。

    尧舜性者也章

  “汤武反之”,其反之虽同,然细看来,武王终是 疏略,成汤却孜孜向进。如其伐桀,所以称桀之罪,只 平说过。又放桀之后,“惟有惭德”。武王数纣,至于 极其过恶,于此可见矣。人杰。

  汤武固皆反之。但细观其书,汤反之之工,恐更 精密。又如汤誓与牧誓数桀纣之罪,词气亦不同。史记 但书汤放桀而死;武王遂斩纣头,悬之白旗。又曰:“ 汤‘有惭德’,如武王恐亦未必有此意也。”儒 用。

  或问:“‘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信言语以正 行,莫无害否?”曰:“言语在所当信。若有意以此而 正行,便是有所为而然也。”焘。

  圣人是人与法为一,己与天为一。学者是人未与 法为一,己未与天为一,固须“行法以俟命”也。道 夫。

  注云:“无意而安行,性也。”“性”下合添“ 之者”二字。僩。

    说大人则藐之章

  敬之问“说大人则藐之”章。曰:“这为世上有人 把大人许多崇高富贵当事,有言不敢出口,故孟子云尔 。集注说自分明。论语说:‘畏大人’,此却说‘藐大 人’。大人固当畏,而所谓‘藐’者,乃不是藐他,只 是藐他许多‘堂高数仞,榱题数尺’之类。”贺 孙。

    养心莫善于寡欲章

  问“养心莫善于寡欲”。曰:“紧要在‘寡’字‘ 多’字。看那事又要,这事又要,便是多欲。”子 蒙。

  “养心莫善于寡欲。”欲是好欲,不是不好底欲 ,不好底欲不当言寡。振。

  “孟子曰,其为人也寡欲”章,只是言天理、人 欲相为消长分数。“其为人也寡欲”,则人欲分数少, 故“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焉寡,则天理分数多也 。“其为人也多欲”,则人欲分数多,故“
虽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则是天理分数少也。 端蒙。

  敬之问:“‘养心莫善于寡欲’,养心也只是中 虚。”曰:“固是。若眼前事事要时,这心便一齐走出 了。未是说无,只减少,便可渐存得此心。若事事贪, 要这个,又要那个,未必便说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 眼前底事,才多欲,便将本心都纷杂了。且如秀才要读 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那一件,又要学写字,又要学 作诗,这心一齐都出外去。所以伊川教人,直是都不去 他处用其心,也不要人学写字,也不要人学作文章。这 不是僻,道理是合如此。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 去!若只管去闲处用了心,到得合用处,于这本来底都 不得力。且看从古作为文章之士,可以传之不朽者,今 看来那个唤做知道?也是此初心下只趋向那边,都是做 外去了。只是要得寡欲存这心,最是难。以汤武圣人, 孟子犹说‘汤武反之也’。反,复也,反复得这本心。 如‘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只为要存此心。观旅獒之 书,一个獒,受了有甚大事,而反覆切谏。以此见欲之 可畏,无小大,皆不可忽。”贺孙。

  敬之问“寡欲”。曰:“未说到事,只是才有意 在上面,便是欲,便是动自家心。东坡云:‘君子可以 寓意于物,不可以留意于物。’这说得不是。才说寓意 ,便不得。人好写字,见壁间有碑轴,便须要看别是非 ;好画,见挂画轴,便须要识美恶,这都是欲,这皆足 以为心病。某前日病中闲坐无可看,偶中堂挂几轴画, 才开眼,便要看他,心下便走出来在那上。因思与其将 心在他上,何似闭着眼坐得此心宁静?”子善问:“如 夏葛冬裘,渴饮饥食,此理所当然。才是葛必欲精细, 食必求饱美,这便是欲。”曰:“孟子说‘寡欲’。如 今且要得寡,渐至于无。”贺孙。

  集注云:“多而不节,未有不失其本心者。”“ 多”字对“寡”字说。才要多些子,便是欲。僩 。

    曾皙嗜羊枣章

  羊枣,只是北边小枣,如羊矢大者。义 刚。

    万章问孔子在陈章

  “乡原”,“原”与“愿”同。荀子“原□”,注 读作“愿”,是也。观孟子意,是言好,不是言不好。 然此一等人只是如此了,自是不可进了。

  问“乡原”之义。曰:“‘原’字与‘愿’字同 义。以其务为谨愿,不欲忤俗以取容,专务徇俗,欲使 人无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 说好,更不理会自己所见所得,与天理之是非。彼狂者 嘐嘐然以古人为志,虽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远矣。狷 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为不善。二者皆能不顾流俗污世 之是非,虽是不得中道,却都是为己,不为他人。彼乡 原便反非笑之,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 言,则言古之人’,此是乡原笑狂者也。‘
行何为踽踽叙叙?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 ,此是乡原笑狷者也。彼其实所向,则是‘阉然媚于世 ’而已。孔子以他心一向外驰,更不反已,故以为德之 贼。而孟子又以为不可与入尧舜之道。”又问:“孔门 狂者如琴张曾皙辈是也。如子路子夏辈,亦可谓之狷者 乎?”曰:“孔门亦有狂不成狂,狷不成狷,如冉求之 类是也。至于曾皙,诚狂者也,只争一撮地,便流为庄 周之徒。”大雅。

  狂狷是个有骨肋底人。乡原是个无骨肋底人,东 倒西擂,东边去取奉人,西边去周全人,看人眉头眼尾 ,周遮掩蔽,惟恐伤触了人。“君子反经而已矣。”所 谓反经,去其不善,为其善者而已。僩 。

  敬之问:“‘经正则庶民兴’,这个‘经正’, 还当只是躬行,亦及政事否?”曰:“这个不通分做两 件说。如尧舜虽是端拱无为,只政事便从这里做出,那 曾恁地便了!有禹汤之德,便有禹汤之业;有伊周之德 ,便有伊周之业。终不如万石君不言而躬行,凡事一切 不理会。有一家便当理会一家之事,有一国便当理会一 国之事。”又曰:“孟子当杨墨塞道,其害非细。孟子 若不明白说破,只理会躬行,教他自化,如何得化!” 贺孙问。“此即大学明德新民之至否?”曰:“然。新 民必本于明德,而明德所以为新民也。”贺 孙。

  集义:“反经,经者天下之大经,如‘父子有亲 ,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又 如大学中说“止于仁,止于敬”之类,是提起大纲。然 而天下之事,虽至纤悉,举不出于此理,非集义不可。 人杰。集义。

  问:“集义‘反经’之说如何?”曰:“经便是 大经,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者。若便集义 ,且先复此大经。天下事未有出此五者,其间却煞有曲 折。如大学亦先指此五者为言。使大纲既正,则其他节 目皆可举。若不先此大纲,则其他细碎工夫如何做!谓 如造屋先有柱脚,然后窗牖有安顿处。”□。

    由尧舜至于汤章

  问“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曰:“惟三 山林少颖向某说得最好。‘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汤则 闻而知之。’盖曰若非前面见而知得,后之人如何闻而 知之也。孟子去孔子之世如此其未远,近圣人之居如此 其近,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则五百岁之后,又岂复 有闻而知之者乎!”去伪。

  蒋端夫问:“闻知、见知,所知者何事?”曰: “只是这道理,物物各具一理。”又问:“此道理如何 求?谓见之于心,或求之于事物?”曰:“不知所求者 何物。若不以心,于何求之?求之于事物,亦是以心。 ”震。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二

  中庸一

   纲领

  中庸一书,枝枝相对,叶叶相当,不知怎生做得一 个文字齐整!方子。

  中庸,初学者未当理会。升卿。

  中庸之书难看。中间说鬼说神,都无理会。学者 须是见得个道理了,方可看此书,将来印证。赐 。夔孙录云“中庸之书,如个卦影相似,中间”云云。

  问中庸。曰:“而今都难恁理会。某说个读书之 序,须是且着力去看大学,又着力去看论语,又着力去 看孟子。看得三书了,这中庸半截都了,不用问人,只 略略恁看过。不可掉了易底,却先去攻那难底。中庸多 说无形影,如鬼神,如‘天地参’等类,说得高;说下 学处少,说上达处多。若且理会文义,则可矣。”问: “中庸精粗本末无不兼备否?”曰:“固是如此。然未 到精粗本末无不备处。”淳。

  问中庸大学之别。曰:“如读中庸求义理,只是 致知功夫;如慎独修省,亦只是诚意。”问:“只是中 庸直说到‘圣而不可知’处。”曰:“如大学里也有如 ‘前王不忘’,便是‘笃恭而天下平’底事。”胡 泳。

  读书先须看大纲,又看几多间架。如“天命之谓 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此是大纲。夫妇所知 所能,与圣人不知不能处,此类是间架。譬人看屋,先 看他大纲,次看几多间,间内又有小间,然后方得贯通 。”铢。

  问:“中庸名篇之义,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 及之名。兼此二义,包括方尽。就道理上看,固是有未 发之中;就经文上看,亦先言‘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 ,又言‘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先生曰:“ 他所以名篇者,本是取‘时中’之‘中’。然所以能时 中者,盖有那未发之中在。所以先开说未发之中,然后 又说‘君子之时中’。”至。以下论名 篇之义。

  至之问:“‘中’含二义,有未发之中,有随时 之中。”曰:“
中庸一书,本只是说随时之中。然本其所以有此随时 之中,缘是有那未发之中,后面方说‘时中’去。”至 之又问:“‘随时之中,犹日中之中’,何意?”曰: “本意只是说昨日看得是中,今日看得又不是中。然譬 喻不相似,亦未稳在。”直卿云:“在 中之中,与在事之中,只是一事。此是体,彼是尾。” 方子。与上条盖同闻。

  “‘中庸’之‘中’,本是无过无不及之中,大 旨在时中上。若推其中,则自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而为 ‘时中’之‘中’。未发之中是体,‘时中’之‘中’ 是用,‘中’字兼中和言之。”直卿云:“
如‘仁义’二字,若兼义,则仁是体,义是用;若独 说仁,则义、礼、智皆在其中,自兼体用言之。”盖 卿。

  “‘中庸’之‘中’,是兼已发而中节、无过不 及者得名。故周子曰:‘惟中者,和也,中节也,天下 之达道也。’若不识得此理,则周子之言更解不得。所 以伊川谓‘中者,天下之正道’。中庸章句以‘中庸’ 之‘中’,实兼‘中和’之义,论语集注以‘中者,不 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皆此意也。”人 杰。

  “‘中庸’之‘中’,兼不倚之中?”曰:“便 是那不倚之中流从里出来。”炎。

  问:“明道以‘不易’为庸,先生以‘常’为庸 ,二说不同?”曰:“言常,则不易在其中矣。惟其常 也,所以不易。但‘不易’二字,则是事之已然者。自 后观之,则见此理之不可易。若庸,则日用常行者便是 。”僩。

  或问:“‘中庸’二字,伊川以庸为定理,先生 易以为平常。据‘中’之一字大段精微,若以平常释‘ 庸’字,则两字大不相粘。”曰:“若看得不相粘,便 是相粘了。如今说这物白,这物黑,便是相粘了。”广 因云:“若不相粘,则自不须相对言得。”曰:“便是 此理难说。前日与季通说话终日,惜乎不来听。东之与 西,上之与下,以至于寒暑昼夜生死,皆是相反而相对 也。天地间物未尝无相对者,故程先生尝曰:‘天地万 物之理,无独必有对,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每中 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看得来真个好 笑!”广。

  “惟其平常,故不可易;若非常,则不得久矣。 譬如饮食,如五谷是常,自不可易。若是珍羞异味不常 得之物,则暂一食之可也,焉能久乎!庸,固是定理, 若以为定理,则却不见那平常底意思。今以平常言,则 不易之定理自在其中矣。”广因举释子偈有云:“世间 万事不如常,又不惊人又久长。”曰:“便是他那道理 也有极相似处,只是说得来别。故某于中庸章句序中着 语云:‘至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须是 看得他那‘弥近理而大乱真’处,始得。”广云:“程 子‘自私’二字恐得其要领,但人看得此二字浅近了。 ”曰:“便是向日王顺伯曾有书与陆子静辨此二字云: ‘佛氏割截身体,犹自不顾,如何却谓之自私得!’” 味道因举明道答横渠书云:“
大抵人患在自私而用智。”曰:“此却是说大凡人之 任私意耳。”因举下文“豁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曰:“此亦是对说。‘豁然而大公’,便是不自私;‘ 物来而顺应’,便是不用智。后面说治怒处曰:‘但于 怒时遽忘其怒,反观理之是非,则于道思过半矣。’‘ 忘其怒’,便是大公;‘反观理之是非’,便是顺应, 都是对说。盖其理自如此。”广因云:“太极一判,便 有阴阳相对。”曰:“然。”广。

  “惟其平常,故不可易,如饮食之有五谷,衣服 之有布帛。若是奇羞异味,锦绮组绣,不久便须厌了。 庸固是定理,若直解为定理,却不见得平常意思。今以 平常言,然定理自在其中矣。”公晦问:“
‘中庸’二字,旧说依程子‘不偏不易’之语。今说 得是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似以不偏不倚无 过不及说中,乃是精密切至之语;而以平常说庸,恰似 不相粘着。”曰:“此其所以粘着。盖缘处得极精极密 ,只是如此平常。若有些子吒异,便不是极精极密,便 不是中庸。凡事无不相反以相成;东便与西对,南便与 北对,无一事一物不然。明道所以云:‘天下之物,无 独必有对,终夜思之,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直 是可观,事事如此。”贺孙。与广录盖 闻同。

  问:“中庸不是截然为二,庸只是中底常然而不 易否?”曰:“
是。”淳。

  问:“明道曰:‘惟中不足以尽之,故曰“中庸 ”。’庸乃中之常理,中自已尽矣。”曰:“中亦要得 常,此是一经一纬,不可阙。”可学。

  蜚卿问:“‘中庸之为德。’程云:‘不偏之谓 “中”,不易之谓“庸”。’”曰:“中则直上直下, 庸是平常不差异。中如一物竖置之,常如一物横置之。 唯中而后常,不中则不能常。”因问曰:“
不惟不中则不能常,然不常亦不能为中。”曰:“亦 是如此。中而后能常,此以自然之理而言;常而后能有 中,此以人而言。”问:“龟山言:‘高明则中庸也。 高明者,中庸之体;中庸者,高明之用。’不知将体用 对说如何?”曰:“只就‘中庸’字上说,自分晓,不 须如此说亦可。”又举荆公“高明处己,中庸处人”之 语为非是。因言:“龟山有功于学者。然就他说,据他 自有做工夫处。高明,释氏诚有之,只缘其无‘道中庸 ’一截。又一般人宗族称其孝,乡党称其弟,故十项事 其八九可称。若一向拘挛,又做得甚事!要知中庸、高 明二者皆不可废。”宇。

  或问:“中与诚意如何?”曰:“中是道理之模 样,诚是道理之实处,中即诚矣。”又问:“智仁勇于 诚如何?”曰:“智仁勇是做底事,诚是行此三者都要 实。”又问“中、庸”。曰:“中、庸只是一事,就那 头看是中,就这头看是庸。譬如山与岭,只是一物。方 其山,即是谓之山;行着岭路,则谓之岭,非二物也。 方子录云:“问:‘中庸既曰“中”, 又曰“诚”,何如?’曰:‘此古诗所谓“横看成岭侧 成峰”也。’”中、庸只是一个道理,以其不偏不 倚,故谓之‘中’;以其不差异可常行,故谓之‘庸’ 。未有中而不庸者,亦未有庸而不中者。惟中,故平常 。尧授舜,舜授禹,都是当其时合如此做,做得来恰好 ,所谓中也。中,即平常也,不如此,便非中,便不是 平常。以至汤武之事亦然。又如当盛夏极暑时,须用饮 冷,就叙处,衣葛,挥扇,此便是中,便是平常。当隆 冬盛寒时,须用饮汤,就密室,重裘,拥火,此便是中 ,便是平常。若极暑时重裘拥火,盛寒时衣葛挥扇,便 是差异,便是失其中矣。”

  问:“‘中庸’之‘庸’,平常也。所谓平常者 ,事理当然而无诡异也。或问言:‘既曰当然,则自君 臣父子日用之常,以至尧舜之禅授,汤武之放伐,无适 而非平常矣。’窃谓尧舜禅授,汤武放伐,皆圣人非常 之变,而谓之平常,何也?”曰:“尧舜禅授,汤武放 伐,虽事异常,然皆是合当如此,便只是常事。如伊川 说‘经、权’字,‘合权处,即便是经’。”铢曰:“ 程易说大过,以为‘大过者,常事之大者耳,非有过于 理也。圣人尽人道,非过于理’。是此意否?”曰:“ 正是如此。”铢。

  问道之常变。举中庸或问说曰:“守常底固是是 。然到守不得处只着变,而硬守定则不得。至变得来合 理,断然着如此做,依旧是常。”又问:“前日说经权 云:‘常自是着还他一个常,变自是着还他一个变。’ 如或问举‘尧舜之禅授,汤武之放伐,其变无穷,无适 而非常’,却又皆以为平常,是如何?”曰:“是他到 不得已处,只得变。变得是,仍旧是平常,然依旧着存 一个变。”焘。

  有中必有庸,有庸必有中,两个少不得。赐 。

  中必有庸,庸必有中,能究此而后可以发诸运用 。季札。

  中庸该得中和之义。庸是见于事,和是发于心, 庸该得和。僩。

  问:“‘中庸’二字孰重?”曰:“庸是定理, 有中而后有庸。”问:“或问中言:‘中立而无依,则 必至于倚。’如何是无依?”曰:“中立最难。譬如一 物植立于此,中间无所依着,久之必倒去。”问:“若 要植立得住,须用强矫?”曰:“大故要强立。”德 明。

  “向见刘致中说,今世传明道中庸义是与叔初本 ,后为博士演为讲义。”先生又云:“尚恐今解是初着 ,后掇其要为解也。”方。诸家解。

  吕中庸,文滂沛,意浃洽。方。

  李先生说:“陈几叟辈皆以杨氏中庸不如吕氏。 ”先生曰:“吕氏饱满充实。”方。

  龟山门人自言龟山中庸枯燥,不如与叔浃洽。先 生曰:“与叔却似行到,他人如登高望远。”方 。

  游杨吕侯诸先生解中庸,只说他所见一面道理, 却不将圣人言语折衷,所以多失。

  游杨诸公解中庸,引书语皆失本意。

  “理学最难。可惜许多印行文字,其间无道理底 甚多,虽伊洛门人亦不免如此。如解中庸,正说得数句 好,下面便有几句走作无道理了,不知是如何。旧尝看 栾城集,见他文势甚好,近日看,全无道理。如与刘原 父书说藏巧若拙处,前面说得尽好,后面却说怕人来磨 我,且恁地鹘突去,要他不来,便不成说话。又如苏东 坡忠厚之至论说‘举而归之于仁’,便是不柰他何,只 恁地做个鹘突了。二苏说话,多是如此。此题目全在‘ 疑’字上。谓如有人似有功,又似无功,不分晓,只是 从其功处重之。有人似有罪,又似无罪,不分晓,只得 从其罪处轻之。若是功罪分明,定是行赏罚不可毫发轻 重。而今说‘举而归之于仁’,更无理会。”或举老苏 五经论,先生曰:“说得圣人都是用术了!”明 作。

  游丈开问:“中庸编集得如何?”曰:“便是难 说。缘前辈诸公说得多了,其间尽有差舛处,又不欲尽 驳难他底,所以难下手,不比大学都未曾有人说。”雉 。

  先生以中庸或问见授,云:“亦有未满意处,如 评论程子、诸子说处,尚多粗。”□。

  问:“赵书记欲以先生中庸解锓木,如何?”先 生曰:“公归时,烦说与,切不可!某为人迟钝,旋见 得旋改,一年之内改了数遍不可知。”又自笑云:“那 得个人如此著述!”浩。

   章句序

  问:“先生说,人心是‘形气之私’,形气则是口 耳鼻目四肢之属。”曰:“固是。”问:“如此,则未 可便谓之私?”曰:“但此数件物事属自家体段上,便 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故上面便有个私底根本 。且如危,亦未便是不好,只是有个不好底根本。”士 毅。

  问“或生于形气之私”。曰:“如饥饱寒暖之类 ,皆生于吾身血气形体,而他人无与,所谓私也。亦未 能便是不好,但不可一向□之耳。”植 。

  问:“人心本无不善,发于思虑,方始有不善。 今先生指人心对道心而言,谓人心‘生于形气之私’, 不知是有形气便有这个人心否?”曰:“有恁地分别说 底,有不恁地说底。如单说人心,则都是好。对道心说 着,便是劳攘物事,会生病痛底。”夔 孙。

  季通以书问中庸序所云“人心形气”。先生曰: “形气非皆不善,只是靠不得。季通云:‘形气亦皆有 善。’不知形气之有善,皆自道心出。由道心,则形气 善;不由道心,一付于形气,则为恶。形气犹船也,道 心犹柁也。船无柁,纵之行,有时入于波涛,有时入于 安流,不可一定。惟有一柁以运之,则虽入波涛无害。 故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物乃形气,则乃理也 。渠云‘天地中也,万物过不及’,亦不是。万物岂无 中?渠又云:‘浩然之气,天地之正气也。’此乃伊川 说,然皆为养气言。养得则为浩然之气,不养则为恶气 ,卒徒理不得。且如今日说夜气是甚大事,专靠夜气, 济得甚事!”可学云:“以前看夜气,多略了‘足以’ 两字,故然。”先生曰:“只是一理。存是存此,养是 养此,识得更无走作。”舜功问:“天理人欲,毕竟须 为分别,勿令交关。”先生曰:“五峰云:‘性犹水, 善犹水之下也,情犹澜也,欲犹水之波浪也。’波浪与 澜,只争大小,欲岂可带于情!”某问:“五峰云‘天 理人欲,同行而异情’却是。”先生曰:“是。同行者 ,谓二人同行于天理中,一人日从天理,一人专徇人欲 ,是异情。下云‘同体而异用’,则大错!”因举知言 多有不是处。“‘性无善恶’,此乃欲尊性,不知却鹘 突了它。胡氏论性,大抵如此,自文定以下皆然。如曰 :‘性,善恶也。性、情、才相接。’此乃说着气,非 说着性。向吕伯恭初读知言,以为只有二段是,其后却 云:‘极妙,过于正蒙!’”可学。

  问:“既云上智,何以更有人心?”曰:“掐着 痛,抓着痒,此非人心而何?人自有人心、道心,一个 生于血气,一个生于义理。饥寒痛痒,此人心也;恻隐 、羞恶、是非、辞逊,此道心也。虽上智亦同。一则危 殆而难安,一则微妙而难见。‘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 ,而人心每听命焉’,乃善也。”僩。

  “因郑子上书来问人心、道心,先生曰:‘此心 之灵,其觉于理者,道心也;其觉于欲者,人心也。’ 可学窃寻中庸序,以人心出于形气,道心本于性命。盖 觉于理谓性命,觉于欲谓形气云云。可学近观中庸序所 谓‘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又知前日 之失。向来专以人可以有道心,而不可以有人心,今方 知其不然。人心出于形气,如何去得!然人于性命之理 不明,而专为形气所使,则流于人欲矣。如其达性命之 理,则虽人心之用,而无非道心,孟子所以指形色为天 性者以此。若不明践形之义,则与告子‘食、色’之言 又何以异?‘操之则存,舍之则亡’,心安有存亡?此 正人心、道心交界之辨,而孟子特指以示学者。可学以 为必有道心,而后可以用人心,而于人心之中,又当识 道心。若专用人心而不知道心,则固流入于放僻邪侈之 域;若只守道心,而欲屏去人心,则是判性命为二物, 而所谓道心者,空虚无有,将流于释老之学,而非虞书 之所指者。未知然否?”大雅云:“前辈多云,道心是 天性之心,人心是人欲之心。今如此交互取之,当否? ”曰:“既是人心如此不好,则须绝灭此身,而后道心 始明。且舜何不先说道心,后说人心?”大雅云:“如 此,则人心生于血气,道心生于天理;人心可以为善, 可以为不善,而道心则全是天理矣。”曰:“人心是此 身有知觉,有嗜欲者,如所谓‘我欲仁’,‘从心所欲 ’,‘性之欲也,感于物而动’,此岂能无!但为物诱 而至于陷溺,则为害尔。故圣人以为此人心,有知觉嗜 欲,然无所主宰,则流而忘反,不可据以为安,故曰危 。道心则是义理之心,可以为人心之主宰,而人心据以 为准者也。且以饮食言之,凡饥渴而欲得饮食以充其饱 且足者,皆人心也。然必有义理存焉,有可以食,有不 可以食。如子路食于孔悝之类,此不可食者。又如父之 慈其子,子之孝其父,常人亦能之,此道心之正也。苟 父一虐其子,则子必狠然以悖其父,此人心之所以危也 。惟舜则不然,虽其父欲杀之,而舜之孝则未尝替,此 道心也。故当使人心每听道心之区处,方可。然此道心 却杂出于人心之间,微而难见,故必须精之一之,而后 中可执。然此又非有两心也,只是义理、人欲之辨尔。 陆子静亦自说得是,云:‘舜若以人心为全不好,则须 说不好,使人去之。今止说危者,不可据以为安耳。言 精者,欲其精察而不为所杂也。’此言亦自是。今郑子 上之言都是,但于道心下,却一向说是个空虚无有之物 ,将流为释老之学。然则彼释迦是空虚之魁,饥能不欲 食乎?寒能不假衣乎?能令无生人之所欲者乎?虽欲灭 之,终不可得而灭也。”大雅。

   章句

  问中庸“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 云云。曰:“
如何说晓得一理了,万事都在里面?天下万事万物都 要你逐一理会过,方得。所谓‘中散为万事’,便是中 庸。近世如龟山之论,便是如此,以为‘反身而诚’, 则天下万物之理皆备于我。万物之理,须你逐一去看, 理会过方可。如何会反身而诚了,天下万物之理便自然 备于我?成个什么?”又曰:“所谓‘中散为万事’, 便是中庸中所说许多事,如智仁勇,许多为学底道理, 与‘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与祭祀鬼神许多事。圣人经 书所以好看,中间无些子罅隙,句句是实理,无些子空 缺处。”僩。

  问:“中庸始合为一理,“天命 之谓性。”末复合为一理。”
无声无臭。”“始合而开,其 开也有渐;末后开而复合,其合也亦有渐。”赐 。夔孙录同。

   第一章

  “天命之谓性”,是专言理,虽气亦包在其中,然 说理意较多。若云兼言气,便说“率性之谓道”不去。 如太极虽不离乎阴阳,而亦不杂乎阴阳。道 夫。

  用之问:“‘天命之谓性。’以其流行而付与万 物者谓之命,以人物禀受者谓之性。然人物禀受,以其 具仁义礼智而谓之性,以贫贱寿夭而言谓之命,是人又 兼有性命。”曰:“命虽是恁地说,然亦是兼付与而言 。”贺孙。

  问:“‘天命之谓性’,此只是从原头说否?” 曰:“万物皆只同这一个原头。圣人所以尽己之性,则 能尽人之性,尽物之性,由其同一原故也。若非同此一 原,则人自人之性,物自物之性,如何尽得?”又问: “以健顺五常言物之性,如‘健顺’字亦恐有碍否?” 曰:“如牛之性顺,马之性健,即健顺之性。虎狼之仁 ,蝼蚁之义,即五常之性。但只禀得来少,不似人禀得 来全耳。”焘。

  问:“‘天命之谓性’,章句云‘健顺五常之德 ’,何故添却‘
健顺’二字?”曰:“五行,乃五常也。‘健顺’乃 ‘阴阳’二字。某旧解未尝有此,后来思量,既有阴阳 ,须添此二字始得。”枅。

  问:“‘木之神为仁,火之神为礼’,如何见得 ?”曰:“‘神’字,犹云意思也。且如一枝柴,却如 何见得他是仁?只是他意思却是仁。火那里见得是礼? 却是他意思是礼。”僩。古注。

  “率性之谓道”,郑氏以金木水火土,从“天命 之谓性”说来,要顺从气说来方可。泳 。

  “率性之谓道”,“率”字轻。方 子。

  “率”字只是“循”字,循此理便是道。伊川所 以谓便是“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率性之谓道”,“率”是呼唤字,盖曰循万物 自然之性之谓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伊川谓“合 而言之道也”,是此义。□。

  安卿问“率性”。曰:“率,非人率之也。伊川 解‘率’字,亦只训循。到吕与叔说‘循性而行,则谓 之道’,伊川却便以为非是。至其自言,则曰:‘循牛 之性,则不为马之性;循马之性,则不为牛之性。’乃 知循性是循其理之自然尔。”伯羽。

  “率,循也。不是人去循之,吕说未是。程子谓 :‘通人物而言,马则为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则 为牛之性,又不做马底性。’物物各有个理,即此便是 道。”曰:“总而言之,又只是一个理否?”曰:“是 。”淳。

  “率性之谓道”,只是随性去,皆是道。吕氏说 以人行道。若然,则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淳 。

  问:“‘“率性之谓道”,率,循也。’此‘循 ’字是就道上说,还是就行道人上说?”曰:“诸家多 作行道人上说,以率性便作修为,非也。率性者,只是 说循吾本然之性,便自有许多道理。性是个浑沦底物, 道是个性中分派条理。循性之所有,其许多分派条理即 道也。‘性’字通人物而言。但人物气禀有异,不可道 物无此理。程子曰:‘循性者,牛则为牛之性,又不做 马底性;马则为马底性,又不做牛底性。’物物各有这 理,只为气禀遮蔽,故所通有偏正不同。然随他性之所 通,道亦无所不在也。”铢。

  问:“率性通人物而言,则此‘性’字似‘生之 谓性’之‘性’,兼气禀言之否?”曰:“‘天命之谓 性’,这性亦离气禀不得。‘
率,循也。’此‘循’字是就道上说,不是就行道人 说。性善只一般,但人物气禀有异,不可道物无此理。 性是个浑沦物,道是性中分派条理,随分派条理去,皆 是道。穿牛鼻,络马首,皆是随他所通处。仁义礼智, 物岂不有,但偏耳。随他性之所通处,道皆无所不在。 ”曰:“此‘性’字亦是以理言否?”曰:“是。”又 问:“鸢有鸢之性,鱼有鱼之性,其飞其跃,天机自完 ,便是天理流行发见之妙处,故子思姑举此一二以明道 之无所不在否?”曰:“是。”淳。

  孟子说“性善”,全是说理。若中庸“天命之谓 性”,已自是兼带人物而言。“率性之谓道”,性是一 个浑沦底物,道是支脉。恁地物,便有恁地道。率人之 性,则为人之道,率牛之性,则为牛之道,非谓以人循 之。若谓以人循之而后谓之道,则人未循之前,谓之无 道,可乎!砥。

  “天命之谓性”,指迥然孤独而言。“率性之谓 道”,指着于事物之间而言。又云:“天命之性,指理 言;率性之道,指人物所行言。或以率性为顺性命之理 ,则谓之道。如此,却是道因人做,方始有也!”夔 孙。

  万物禀受,莫非至善者,性;率性而行,各得其 分者,道。端蒙。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性与道相对,则 性是体,道是用。又曰:“道,便是在里面做出底道。 ”义刚。

  问:“‘天命之为性,率性之谓道’,伊川谓通 人物而言。如此,却与告子所谓人物之性同。”曰:“ 据伊川之意,人与物之本性同,及至禀赋则异。盖本性 理也,而禀赋之性则气也。性本自然,及至生赋,无气 则乘载不去,故必顿此性于气上,而后可以生。及至已 生,则物自禀物之气,人自禀人之气。气最难看。而其 可验者,如四时之间,寒暑得宜,此气之正。当寒而暑 ,当暑而寒,乃气不得正。气正则为善,气不正则为不 善。又如同是此人,有至昏愚者,是其禀得此浊气太深 。”又问:“明道云:‘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 性,不明。’”曰:“论性不论气,孟子也;不备,但 少欠耳。论气不论性,荀扬也;不明,则大害事!”可 学问:“孟子何不言气?”曰:“孟子只是教人勇于为 善,前更无阻碍。自学者而言,则不可不去其窒碍。正 如将百万之兵,前有数万兵,韩白为之,不过鼓勇而进 ;至他人,则须先去此碍后可。”吴宜之问:“学者治 此气,正如人之治病。”曰:“亦不同。须是明天理, 天理明,则去。通书‘刚柔’一段,亦须着且先易其恶 ,既易其恶,则致其中在人。”问:“恶安得谓之刚? ”曰:“此本是刚出来。”语毕,先生又曰:“‘生之 谓性’,伊川以为生质之性,然告子此语亦未是。”再 三请益,曰:“
且就伊川此意理会,亦自好。”可 学。

  问“‘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皆是人物之 所同得。天命之性,人受其全,则其心具乎仁义礼智之 全体;物受其偏,则随其品类各有得焉,而不能通贯乎 全体。‘率性之谓道’,若自人而言之,则循其仁义礼 智之性而言之,固莫非道;自物而言之,飞潜动植之类 各正其性,则亦各循其性于天地之间,莫非道也。如中 庸或问所说‘马首之可络,牛鼻之可穿’等数句,恐说 未尽。所举或问,非今本。盖物 之自循其性,多有与人初无干涉。多有人所不识之物, 无不各循其性于天地之间,此莫非道也。如或问中所说 ,恐包未尽。”曰:“说话难。若说得阔,则人将来又 只认‘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 ’等做性;却不认‘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 宾主,智之于贤者,圣人之于天道’底是性。”因言: “解经立言,须要得实。如前辈说‘伊尹耕于有莘之野 而乐尧舜之道’,是饥食渴饮,夏葛冬裘,为乐尧舜之 道。若如此说,则全身已浸在尧舜之道中,何用更说‘ 岂若吾身亲见之哉’?如前辈说‘文武之道未坠于地’ ,以为文武之道常昭然在日用之间,一似常有一物昭然 在目前,不会□下去一般,此皆是说得不实。所以‘未 坠于地’者,只言周衰之时,文武之典章,人尚传诵得 在,未至沦没。”先生既而又曰:“某晓得公说底。盖 马首可络,牛鼻可穿,皆是就人看物处说。圣人‘修道 之谓教’,皆就这样处。如适间所说,却也见得一个大 体。”至。方子录云:“至之问:‘“ 率性之谓道”,或问只言“马首之可络,牛鼻之可穿” ,都是说以人看物底。若论飞潜动植,各正其性,与人 不相干涉者,何莫非道?恐如此看方是。’先生曰:‘ 物物固皆是道。如蝼蚁之微,甚时胎,甚时卵,亦是道 。但立言甚难,须是说得实。如龟山说“尧舜之道”, 只夏葛冬裘、饥食渴饮处便是。如此,则全身浸在尧舜 之道里,又何必言“岂若吾身亲见之哉”?’黄丈云: ‘若如此说,则人心、道心皆是道去。’先生曰:‘相 似“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 性也”底,却认做道;“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 之于宾主,智之于贤者,有性焉”底,却认不得。如“ 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李光祖乃曰:“日用之间 ,昭然在是。”如此,则只是说古今公共底,何必指文 武?孔子盖是言周家典章文物未至沦没,非是指十方常 住者而言也。’久之,复曰:‘至之却亦看得一个大体 。’”盖卿同。

  问:“伊川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此亦通人物而言;“修道之谓教”,此专言人事。’ ”曰:“是如此。人与物之性皆同,故循人之性则为人 道,循马牛之性则为马牛之道。若不循其性,令马耕牛 驰,则失其性,而非马牛之道矣,故曰‘通人物而言’ 。”璘。

  问:“‘率性之谓道’,通人物而言,则‘修道 之谓教’,亦通人物。如‘服牛乘马’,‘不杀胎,不 夭夭’,‘斧斤以时入山林’,此是圣人教化不特在人 伦上,品节防范而及于物否?”曰:“也是如此,所以 谓之‘尽物之性’。但于人较详,于物较略;人上较多 ,物上较少。”砥。

  问:“集解中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通 人物而言。‘修道之谓教’,是专就人事上言否?”曰 :“道理固是如此。然‘修道之谓教’,就物上亦有个 品节。先生所以咸若草木鸟兽,使庶类蕃殖,如周礼掌 兽、掌山泽各有官,如周公驱虎豹犀象龙蛇,如‘草木 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之类,各有个品 节,使万物各得其所,亦所谓教也。”德 明。

  问“修道之谓教”。曰:“游杨说好,谓修者只 是品节之也。明道之说自各有意。”去 伪。

  问:“明道曰:‘道即性也。若道外寻性,性外 寻道,便不是。’如此,即性是自然之理,不容加工。 扬雄言:‘学者,所以修性。’故伊川谓扬雄为不识性 。中庸却言‘修道之谓教’,如何?”曰:“性不容修 ,修是揠苗。道亦是自然之理,圣人于中为之品节以教 人耳,谁能便于道上行!”浩。

  “修道之谓教”一句,如今人要合后面“自明诚 ”谓之教却说作自修。盖“天命谓性”之“性”与“自 诚明”之性,“修道谓教”之“教”与“自明诚”之教 ,各自不同。诚明之性,“尧舜性之”之“
性”;明诚之教,由教而入者也。木 之。

  问:“中庸旧本不曾解‘可离非道’一句。今先 生说云‘瞬息不存,便是邪妄’,方悟本章可离与不可 离,道与非道,各相对待而言。离了仁便不仁,离了义 便不义。公私善利皆然。向来从龟山说,只谓道自不可 离,而先生旧亦不曾为学者说破。”曰:“向来亦是看 得太高。”今按:“可离非道”,云“ 瞬息不存,便是邪妄”,与章句、或问说不合,更详之 。德明。

  黻问:“中庸曰‘道不可须臾离’,伊川却云‘ 存无不在道之心,便是助长’,何也?”曰:“中庸所 言是日用常行合做底道理,如‘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 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 信’,皆是不可已者。伊川此言,是为辟释氏而发。盖 释氏不理会常行之道,只要空守着这一个物事,便唤做 道,与中庸自不同。”说毕又曰:“辟异端说话,未要 理会,且理会取自家事。自家事既明,那个自然见得。 ”与立。

  杨通老问:“中庸或问引杨氏所谓‘无适非道’ 之云,则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所未尽。盖衣食作息,视 听举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义理准则,乃道也。” 曰:“衣食动作只是物,物之理乃道也。将物便唤做道 ,则不可。且如这个椅子有四只脚,可以坐,此椅之理 也。若除去一只脚,坐不得,便失其椅之理矣。‘形而 上为道,形而下为器。’说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有那 形而上之道。若便将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则不可 。且如这个扇子,此物也,便有个扇子底道理。扇子是 如此做,合当如此用,此便是形而上之理。天地中间, 上是天,下是地,中间有许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 物禽兽,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 各自有个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谓格物,便是要 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如何便将 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理得!饥而食,渴而饮,‘日 出而作,日入而息’,其所以饮食作息者,皆道之所在 也。若便谓食饮作息者是道,则不可,与庞居士‘神通 妙用,运水搬柴’之颂一般,亦是此病。如‘徐行后长 ’与‘疾行先长’,都一般是行。只是徐行后长方是道 ,若疾行先长便不是道,岂可说只认行底便是道!‘神 通妙用,运水搬柴’,须是运得水,搬得柴是,方是神 通妙用。若运得不是,搬得不是,如何是神通妙用!佛 家所谓‘作用是性’,便是如此。他都不理会是和非, 只认得那衣食作息,视听举履,便是道。说我这个会说 话底,会作用底,叫着便应底,便是神通妙用,更不问 道理如何。儒家则须是就这上寻讨个道理方是道。禅老 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在汝等诸人面门上出入 ’云云。他便是只认得这个,把来作弄。”或问:“告 子之学便是如此?”曰:“佛家底又高。告子底死杀了 ,不如佛家底活。而今学者就故纸上理会,也解说得去 ,只是都无那快活和乐底意思,便是和这佛家底也不曾 见得。似他佛家者虽是无道理,然他却一生受用,一生 快活,便是他就这形而下者之中,理会得似那形而上者 。而今学者看来,须是先晓得这一层,却去理会那上面 一层方好。而今都是和这下面一层也不曾见得,所以和 那下面一层也理会不得。”又曰:“天地中间,物物上 有这个道理,虽至没紧要底物事,也有这道理。盖‘天 命之谓性’,这道理却无形,无安顿处。只那日用事物 上,道理便在上面。这两个元不相离,凡有一物,便有 一理,所以君子贵‘博学于文’。看来博学似个没紧要 物事,然那许多道理便都在这上,都从那源头上来。所 以无精粗小大,都一齐用理会过,盖非外物也。都一齐 理会,方无所不尽,方周遍无疏缺处。”又曰:“‘道 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所谓不可离者,谓道也。 若便以日用之间举止动作便是道,则无所适而非道,无 时而非道,然则君子何用恐惧戒慎?何用更学道为?为 其不可离,所以须是依道而行。如人说话,不成便以说 话者为道,须是有个仁义礼智始得。若便以举止动作为 道,何用更说不可离得?”又曰:“大学所以说格物, 却不说穷理。盖说穷理,则似悬空无捉摸处。只说格物 ,则只就那形而下之器上,便寻那形而上之道,便见得 这个元不相离,所以只说‘格物’。‘天生蒸民,有物 有则。’所谓道者是如此,何尝说物便是则!龟山便只 指那物做则,只是就这物上分精粗为物则。如云目是物 也,目之视乃则也;耳物也,耳之听乃则也。殊不知目 视耳听,依旧是物;其视之明,听之聪,方是则也。龟 山又云:‘伊尹之耕于莘野,此农夫田父之所日用者, 而乐在是。’如此,则世间伊尹甚多矣!龟山说话,大 概有此病。”僩。

  问:“‘道不可离’,只言我不可离这道,亦还 是有不能离底意思否?”曰:“道是不能离底。纯说是 不能离,不成错行也是道!”时举录云 :“叔重问:‘“道不可离”,自家固不可离,然他也 有不能离底意。’曰:‘当参之于心,可离、不能离之 间。纯说不能离,也不得,不成错行了也是道!’”因 问:“龟山言:‘饥食渴饮,手持足行,便是道。’窃 谓手持足履未是道,‘手容恭,足容重’,乃是道也; 目视耳听未是道,视明听聪乃道也。或谓不然,其说云 :‘
手之不可履,犹足之不可持,此是天职。“率性之谓 道”,只循此自然之理耳。’不审如何?”曰:“不然 。桀纣亦会手持足履,目视耳听,如何便唤做道!若便 以为道,是认欲为理也。伊川云:‘夏葛冬裘,饥食渴 饮,若着些私吝心,便是废天职。’须看‘着些私吝心 ’字。”铢。时举录云:“夜来与先之 论此。先之云‘手之不可履’云云,先生曰云云。”

  此道无时无之,然体之则合,背之则离也。一有 离之,则当此之时,失此之道矣,故曰:“不可须臾离 ”。君子所以“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则不敢以须臾 离也。端蒙。

  “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即是道不可须臾离处 。履孙。

  问:“日用间如何是不闻不见处?人之耳目闻见 常自若,莫只是念虑未起,未有意于闻见否?”曰:“ 所不闻,所不见,不是合眼掩耳,只是喜怒哀乐未发时 。凡万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慎恐惧,常要提起 此心,常在这里,便是防于未然,不见是图底意思。” 徐问:“讲求义理时,此心如何?”曰:“思虑是心之 发了。伊川谓:‘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可,求中 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不可。’”淳。 寓录云:“问:‘讲求义理,便是此心在否?’曰:‘ 讲求义理,属思虑,心自动了,是已发之心。’”

  刘黻问:“不知无事时如何戒慎恐惧?若只管如 此,又恐执持太过;若不如此,又恐都忘了。”曰:“ 也有什么矜持?只不要昏了他,便是戒惧。”与 立。

  “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这处难 言。大段着意,又却生病,只恁地略约住。道着戒慎恐 惧,已是剩语,然又不得不如此说。贺 孙。

  “戒慎恐惧是未发,然只做未发也不得,便是所 以养其未发。只是耸然提起在这里,这个未发底便常在 ,何曾发?”或问:“恐惧是已思否?”曰:“思又别 。思是思索了,戒慎恐惧,正是防闲其未发。”或问: “即是持敬否?”曰:“亦是。伊川曰:‘敬不是中, 只敬而无失即所以中。’‘敬而无失’,便是常敬,这 中底便常在。”淳。

  问:“戒慎恐惧,以此涵养,固善。然推之于事 ,所谓‘开物成务之几’,又当如何?”曰:“此却在 博文。此事独脚做不得,须是读书穷理。”又曰:“只 是源头正,发处自正。只是这路子上来往。”德 明。

  问:“中庸所谓‘戒慎恐惧’,大学所谓‘格物 致知’,皆是为学知、利行以下底说否?”曰:“固然 。然圣人亦未尝不戒慎恐惧。‘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 念作圣。’但圣人所谓念者,自然之念;狂者之念,则 勉强之念耳。”闳祖。

  所谓“不睹不闻”者,乃是从那尽处说来,非谓 于所睹所闻处不慎也。如曰“道在瓦砾”,便不成不在 金玉!义刚。

  问:“‘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与‘莫见乎隐’ 两段,分明极有条理,何为前辈都作一段滚说去?”曰 :“此分明是两节事。前段有‘是故’字,后段有‘故 ’字。圣贤不是要作文,只是逐节次说出许多道理。若 作一段说,亦成是何文字!所以前辈诸公解此段繁杂无 伦,都不分明。”铢。

  用之问:“戒惧不睹不闻,是起头处,至‘莫见 乎隐,莫显乎微’,又用紧一紧。”曰:“不可如此说 。戒慎恐惧是普说,言道理逼塞都是,无时而不戒慎恐 惧。到得隐微之间,人所易忽,又更用慎,这个却是唤 起说。戒惧无个起头处,只是普遍都用。如卓子有四角 头,一齐用着工夫,更无空缺处。若说是起头,又遗了 尾头;说是尾头,又遗了起头;若说属中间,又遗了两 头。不用如此说。只是无时而不戒慎恐惧,只自做工夫 ,便自见得。曾子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 冰!’不成到临死之时,方如此战战兢兢。他是一生战 战兢兢,到死时方了!”僩。

  问:“旧看‘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两句,只谓 人有所愧歉于中,则必见于颜色之间,而不可掩。昨闻 先生云‘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处’,自然见得愈是分晓 。如做得是时,别人未见得是,自家先见得是;做得不 是时,别人未见得非,自家先见得非。如此说时,觉得 又亲切。”曰:“事之是与非,众人皆未见得,自家自 是先见得分明。”问:“‘复小而辨于物。’善端虽是 方萌,只是昭昭灵灵地别,此便是那不可掩处?”曰: “是如此。只是明一明了,不能接续得这意思去,又暗 了。”胡泳。

  问:“‘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程子举弹琴杀 心事,是就人知处言。吕游杨氏所说,是就己自知处言 。章句只说己自知,或疑是合二者而言否?”曰:“有 动于中,己固先自知,亦不能掩人之知,所谓诚之不可 掩也。”铢。

  问:“伊川以鬼神凭依语言为‘莫见乎隐,莫显 乎微’,如何?”曰:“隐微之事,在人心不可得而知 ,却被他说出来,岂非‘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盖鬼 神只是气,心中实有是事,则感于气者,自然发见昭著 如此。”文蔚问:“今人隐微之中,有不善者甚多,岂 能一一如此?”曰:“此亦非常之事,所谓事之变者。 ”文蔚曰:“且如人生积累愆咎,感召不祥,致有日月 薄蚀,山崩川竭,水旱凶荒之变,便只是此类否?”曰 :“固是如此。”文蔚。

  戒慎恐惧乎其所不睹不闻,是从见闻处戒慎恐惧 到那不睹不闻处。这不睹不闻处是工夫尽头。所以慎独 ,则是专指独处而言。如“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是 慎独紧切处。焘。

  黄灏谓:“戒惧是统体做工夫,慎独是又于其中 紧切处加工夫,犹一经一纬而成帛。”先生以为然。僩 。

  问“慎独”。曰:“是从见闻处至不睹不闻处皆 戒慎了,又就其中于独处更加慎也。是无所不慎,而慎 上更加慎也。”焘。

  问:“‘不睹不闻’者,己之所不睹不闻也;‘ 独’者,人之所不睹不闻也。如此看,便见得此章分两 节事分明。先生曰:‘其所不睹不闻’,‘其’之一字 ,便见得是说己不睹不闻处,只是诸家看得自不仔细耳 。”又问:“如此分两节工夫,则致中、致和工夫方各 有着落,而‘天地位,万物育’亦各有归着。”曰:“ 是。”铢。

  “戒慎”一节,当分为两事,“戒慎不睹,恐惧 不闻”,如言“
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是防之于未然,以全其体; “慎独”,是察之于将然,以审其几。端 蒙。

  问:“‘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与‘慎独’两段 事,广思之,便是‘惟精惟一’底工夫。戒慎恐惧,持 守而不失,便是惟一底工夫;慎独,则于善恶之几,察 之愈精愈密,便是惟精底工夫。但中庸论‘
道不可离’,则先其戒慎,而后其慎独;舜论人心、 道心,则先其惟精,而后其惟一。”曰:“两事皆少不 得‘惟精惟一’底工夫。不睹不闻时固当持守,然不可 不察;慎独时固当致察,然不可不持守。”广 。人杰录云:“汉卿问云云。先生曰:‘不必分“惟精 惟一”于两段上。但凡事察之贵精,守之贵一。如戒慎 恐惧,是事之未形处;慎独,几之将然处。不可不精察 而慎守之也。’”

  问:“‘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与‘慎独’虽不 同,若下工夫皆是敬否?”曰:“敬只是常惺惺法。所 谓静中有个觉处,只是常惺惺在这里,静不是睡着了。 ”贺孙。

  问:“‘不睹不闻’与‘慎独’何别?”曰:“ 上一节说存天理之本然,下一节说遏人欲于将萌。”又 问:“能存天理了,则下面慎独,似多了一截。”曰: “虽是存得天理,临发时也须点检,这便是他密处。若 只说存天理了,更不慎独,却是只用致中,不用致和了 。”又问:“致中是未动之前,然谓之戒惧,却是动了 。”曰:“公莫看得戒慎恐惧太重了,此只是略省一省 ,不是恁惊惶震惧,略是个敬模样如此。然道着‘敬’ 字,已是重了。只略略收拾来,便在这里。伊川所谓‘ 道个“敬”字,也不大段用得力’。孟子曰:‘操则存 。’操亦不是着力把持,只是操一操,便在这里。如人 之气,才呼便出,吸便入。”赐。

  问“中庸戒惧慎独,学问辨行,用工之终始”。 曰:“只是一个道理,说着要贴出来,便有许多说话。 ”又问:“是敬否?”曰:“
说着‘敬’,已多了一字。但略略收拾来,便在这里 。”夔孙。

  问:“‘不闻不睹’与‘慎独’如何?”曰:“ ‘独’字又有个形迹在这里可慎。不闻不见,全然无形 迹,暗昧不可得知。只于此时便戒慎了,便不敢。”卓 才。

  问:“‘慎独’是念虑初萌处否?”曰:“此是 通说,不止念虑初萌,只自家自知处。如小可没紧要处 ,只胡乱去,便是不慎。慎独是己思虑,己有些小事, 已接物了。‘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是 未有事时;在‘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不动而 敬,不言而信’之时,‘慎独’,便已有形迹了。‘潜 虽伏矣,亦孔之昭!’诗人言语,只是大纲说。子思又 就里面剔出这话来教人,又较紧密。大抵前圣所说底, 后人只管就里面发得精细。如程子横渠所说,多有孔孟 所未说底。伏羲画卦,只就阴阳以下,孔子又就阴阳上 发出太极,康节又道:‘须信画前元有易。’濂溪太极 图又有许多详备。”问:“气化形化,男女之生是气化 否?”曰:“凝结成个男女,因甚得如此?都是阴阳。 无物不是阴阳。”问:“天地未判时,下面许多都已有 否?”曰:“事物虽未有。其理则具。”宇 。可学录云:“慎独已见于用。孔子言语只是混合说。 子思恐人不晓,又为之分别。大凡古人说话,一节开一 节。如伏羲易只就阴阳以下,至孔子又推本于太极,然 只曰‘易有太极’而已。至濂溪乃画出一图,康节又论 画前之易。”

  问:“‘慎独’,莫只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处,也与那闇室不欺时一般否?”先生是之。又云: “这独也又不是恁地独时,如与众人对坐,自心中发一 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独处。”椿。

  问:“‘慎独’章:‘迹虽未形,几则已动。人 虽不知,己独知之。’上两句是程子意,下两句是游氏 意,先生则合而论之,是否?”曰:“然。两事只是一 理。几既动,则己必知之;己既知,则人必知之。故程 子论杨震四知曰:‘“天知、地知”,只是一个知。’ ”广。

  问:“‘迹虽未形,几则已动。’看‘莫见、莫 显’,则已是先形了,如何却说‘迹未形,几先动’? ”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这是大纲说。”贺 孙。

  “吕子约书来,争‘“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只管滚作一段看’。某答它书,江西诸人将去看,颇以 其说为然。彭子寿却看得好,云:‘前段不可须臾离, 且是大体说。到慎独处,尤见于接物得力。’”先生又 云:“吕家之学,重于守旧,更不论理。”德明问:“‘
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是言道之体段如此;‘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亦然。下面君子戒慎恐惧,君 子必慎其独,方是做工夫。皆以‘是故’二字发之,如 何滚作一段看?”曰:“‘道不可须臾离’,言道之至 广至大者;‘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言道之至精至极 者。”德明。

  “戒慎不睹,恐惧不闻”,非谓于睹闻之时不戒 惧也。言虽不睹不闻之际,亦致其慎,则睹闻之际,其 慎可知。此乃统同说,承上“
道不可须臾离”,则是无时不戒惧也。然下文慎独既 专就已发上说,则此段正是未发时工夫,只得说“不睹 不闻”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必慎其独。 ”上既统同说了,此又就中有一念萌动处,虽至隐微, 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尤当致慎。如一片止水,中间忽 有一点动处,此最紧要着工夫处!闳祖 。

  问:“‘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以下是存养工夫 ,‘莫见乎隐’以下是检察工夫否?”曰:“说‘道不 可须臾离’,是说不可不存。‘是故’以下,却是教人 恐惧戒慎,做存养工夫。说‘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是说不可不慎意。‘故君子’以下,却是教人慎独,察 其私意起处防之。只看两个‘故’字,便是方说入身上 来做工夫也。圣人教人,只此两端。”大 雅。

  问:“‘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或问中引‘听于无声,视于无形’,如何?”曰:“不 呼唤时不见,时常准备着。”德明指坐合问曰:“此处 便是耳目所睹闻,隔窗便是不睹也。”曰:“不然。只 谓照管所不到,念虑所不及处。正如防贼相似,须尽塞 其来路。”次日再问:“‘不睹不闻’,终未莹。”曰 :“此须意会。如或问中引‘不见是图’,既是不见, 安得有图?只是要于未有兆朕、无可睹闻时而戒惧耳。 ”又曰:“‘不睹不闻’是提其大纲说,‘
慎独’乃审其微细。方不闻不睹之时,不惟人所不知 ,自家亦未有所知。若所谓‘独’,即人所不知而己所 独知,极是要戒惧。自来人说‘不睹不闻’与‘慎独’ ,只是一意,无分别,便不是。”德明 。

  问:“林子武以慎独为后,以戒惧为先。慎独以 发处言,觉得也是在后。”曰:“分得也好。”又问: “余国秀谓戒惧是保守天理,慎独是检防人欲。”曰: “也得。”又问:“觉得戒慎恐惧与慎独也难分动静。 静时固戒慎恐惧,动时又岂可不戒慎恐惧?”曰:“上 言‘道不可须臾离’,此言‘戒惧其所不睹不闻’与‘ 慎独’,皆是不可离。”又问:“泳欲谓戒惧是其常, 慎独是慎其所发。”曰:“如此说也好。”又曰:“言 ‘道不可须臾离’,故言‘戒慎恐惧其所不睹不闻’; 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言‘慎独’。”又曰:“
‘戒慎恐惧’是由外言之以尽于内,‘慎独’是由内 言之以及于外。”问:“自所睹所闻以至于不睹不闻, 自发于心以至见于事,如此方说得‘不可须臾离’出。 ”曰:“然。”胡泳。

  问:“中庸工夫只在‘戒慎恐惧’与‘慎独’。 但二者工夫,其头脑又在道不可离处。若能识得全体、 大用皆具于心,则二者工夫不待勉强,自然进进不已矣 。”曰:“便是有个头脑。如‘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 道,修道之谓教’。古人因甚冠之章首?盖头脑如此。 若识得此理,则便是勉强,亦有个着落矣。”又问:“ ‘费隐’一章云:‘夫妇之愚,可以与知能行;及其至 也,虽圣人有所不知不能。’先生尝云:‘此处难看。 ’近思之,颇看得透。侯氏说夫子问礼,问官,与夫子 不得位,尧舜病博施,为不知不能之事,说得亦粗。止 是寻得一二事如此,元不曾说着‘及其至也’之意。此 是圣人看得彻底,故于此理亦有未肯自居处。如‘所求 乎子以事父未能’之类,真是圣人有未能处。又如说: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是 圣人不敢自以为知。‘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 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此是圣人不敢以 为能处。”曰:“夫妇之与知能行是万分中有一分,圣 人不知不能是万分中欠得一分。”又问:“以实事言之 ,亦有可言者,但恐非立教之道。”先生问:“如何? ”曰:“夫子谓‘事君尽礼,人以为谄。’相定公时甚 好,及其受女乐,则不免于行,是事君之道犹有未孚于 人者。又如原壤登木而歌,‘夫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 ,待之自好。及其夷俟,则以杖叩胫,近于太过。”曰 :“这里说得却差。如原壤之歌,乃是大恶,若要理会 ,不可但已,且只得休。至于夷俟之时,不可教诲,故 直责之,复叩其胫,自当如此。若如正淳说,则是不要 管他,却非朋友之道矣。”人杰。

  共父问“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 和”。曰:“‘
中’字是状性之体。性具于心,发而中节,则是性自 心中发出来也,是之谓情。”时举。以 下中和。

  答徐彦章问“中和”,云:“喜怒哀乐未发,如 处室中,东西南北未有定向,所谓中也。及其既发,如 已出门,东者不复能西,南者不复能北。然各因其事, 无所乖逆,所谓和也。”升卿。

  问:“喜怒哀乐之未发,不偏不倚,固其寂然之 本体。及其酬酢万变,亦在是焉,故曰‘天下之大本’ 。发而皆中节,则事得其宜,不相凌夺,固感而遂通之 和也。然十中其九,一不中节,则为不知,便自有碍, 不可谓之达道矣。”曰:“然。”又问:“于学者如何 皆得中节?”曰:“学者安得便一一恁地!也须且逐件 使之中节,方得。此所以贵于‘博学,审问,慎思,明 辨’。无一事之不学,无一时而不学,无一处而不学, 各求其中节,此所以为难也。”道夫。

  自“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至“天地位焉,万物 育焉”,道怎生地?这个心才有这事,便有这个事影见 ;才有那事,便有那个事影见?这个本自虚灵,常在这 里。“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须 恁地,方能中节。只恁地黑淬淬地在这里,如何要得发 必中节!贺孙。

  中和亦是承上两节说。闳祖。

  中,性之德;和,情之德。

  喜怒是阴阳。发各有中节,不中节,又是四象。 □。

  “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未是论圣人,只是泛论众 人亦有此,与圣人都一般。”或曰:“恐众人未发,与 圣人异否?”曰:“未发只做得未发。不然,是无大本 ,道理绝了。”或曰:“恐众人于未发昏了否?”曰: “这里未有昏明,须是还他做未发。若论原头,未发都 一般。只论圣人动静,则全别;动亦定,静亦定。自其 未感,全是未发之中;自其感物而动,全是中节之和。 众人有未发时,只是他不曾主静看,不曾知得。”淳 。

  问:“恻隐羞恶,喜怒哀乐,固是心之发,晓然 易见处。如未恻隐羞恶,喜怒哀乐之前,便是寂然而静 时,然岂得皆块然如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闻见, 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举动,不审此时唤作如何?”宇 录云:“不知此处是已发未发?”曰:“喜怒哀乐 未发,只是这心未发耳。其手足运动,自是形体如此。 ”淳。寓录云:“其形体之行动则自若 。”

  未发之前,万理备具。才涉思,即是已发动;而 应事接物,虽万变不同,能省察得皆合于理处。盖是吾 心本具此理,皆是合做底事,不容外面旋安排也。今说 为臣必忠、为子必孝之类,皆是已发。然所以合做此事 ,实具此理,乃未发也。人杰。

  “‘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只是思虑未萌,无 纤毫私欲,自然无所偏倚。所谓‘寂然不动’,此之谓 中。然不是截然作二截,如僧家块然之谓。只是这个心 自有那未发时节,自有那已发时节。谓如此事未萌于思 虑要做时,须便是中是体;及发于思了,如此做而得其 当时,便是和是用,只管夹杂相滚。若以为截然有一时 是未发时,一时是已发时,亦不成道理。今学者或谓每 日将半日来静做工夫,即是有此病也。”曰:“喜怒哀 乐未发而不中者如何?”曰:“此却是气质昏浊,为私 欲所胜,客来为主。其未发时,只是块然如顽石相似, 劈斫不开;发来便只是那乖底。”曰:“如此,则昏时 是他不察,如何?”曰:“言察,便是吕氏求中,却是 已发。如伊川云:‘只平日涵养便是。’”又曰:“看 来人逐日未发时少,已发时多。”曰:“然。”端 蒙。

  已发未发,只是说心有已发时,有未发时。方其 未有事时,便是未发;才有所感,便是已发,却不要泥 着。慎独是从戒慎恐惧处,无时无处不用力,到此处又 须慎独。只是一体事,不是两节。炎。

  大本用涵养,中节则须穷理之功。方 。

  问:“‘发而皆中节’,是无时而不戒慎恐惧而 然否?”曰:“
是他合下把捉,方能发而中节。若信口说去,信脚行 去,如何会中节!”焘。

  问:“中庸一篇,学者求其门而入,固在于‘慎 独’。至下文言中之已发未发者,此正根本处。未发之 时,难以加毫末之功。当发之际,欲其中节,不知若何 而用工?得非即其所谓‘戒慎恐惧’,‘莫见乎隐’之 心而乃底于中节否?”曰:“慎独是结上文一节之意。 下文又自是一节,发明中与常行之道。欲其中节,正当 加慎于欲发之际。”佐。

  问:“‘浑然在中’,恐是喜怒哀乐未发,此心 至虚,都无偏倚,停停当当,恰在中间。章句所谓‘独 立而不近四傍,心之体,地之中也’。”曰:“在中者 ,未动时恰好处;时中者,已动时恰好处。才发时,不 偏于喜,则偏于怒,不得谓之在中矣。然只要就所偏倚 一事,处之得恰好,则无过、不及矣。盖无过、不及, 乃无偏倚者之所为;而无偏倚者,是所以能无过、不及 也。”铢。

  问“浑然不待勉强而自中乎当然之节”。曰:“ 事事有个恰好处。因言荥阳王哀乐过人,以其哀时直是 哀,才过而乐,亦直是乐。情性之变如此之易,‘不恒 其德’故也。”焘。

  问:“未发之中,寂然不动,如何见得是中?” 曰:“已发之中,即时中也,中节之谓也,却易见。未 发更如何分别?某旧有一说,谓已发之中,是已施去者 ;未发是方来不穷者,意思大故猛。要之,却是伊川说 ‘未发是在中之义’,最好。”大雅。

  问:“伊川言‘未发之中是在中之义’,如何? ”曰:“是言在里面底道理,非以‘在中’释‘中’字 。”问:“伊川又云:‘只喜怒哀乐不发,便是。’如 何说‘不发’?”曰:“是言不曾发时。”德 明。

  伊川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也者 ,言‘寂然不动’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喜怒 哀乐未发,无所偏倚,此之谓中。中,性也;“寂然不 动”,言其体则然也。大本,则以其无不该遍,而万事 万物之理,莫不由是出焉。“‘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达道’。 ”喜怒哀乐之发,无所乖戾,此之谓“和”。和,情也 ;“感而遂通”,言其事则然也。达道,则以其自然流 行,而理之由是而出者,无不通焉。先 生后来说达道,意不如此。端蒙。

  喜怒哀乐未发,程子“敬而无失”之说甚好。闳 祖。

  “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程子云:“敬不可谓 之中,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未说到义理涵养处。” 大抵未发已发,只是一项工夫,未发固要存养,已发亦 要审察。遇事时时复提起,不可自怠,生放过底心。无 时不存养,无事不省察。人杰。

  因论吕与叔说“中”字,大本差了。曰:“他底 固不是,自家亦要见得他不是处。”文蔚曰:“喜怒哀 乐未发之中,乃在中之义。他引虞书‘允执厥中’之‘ 中’,是不知‘无过、不及之中’,与‘在中’之义本 自不同。又以为‘赤子之心’,又以为‘心为甚’,不 知中乃喜怒哀乐未发而赤子之心已发。‘心为甚’,孟 子盖谓心欲审轻重,度长短,甚于权度。他便谓凡言心 者,便能度轻重长短,权度有所不及,尤非孟子之意, 即此便是差了。”曰:“如今点检他过处都是,自家却 自要识中。”文蔚曰:“伊川云:‘涵养于喜怒哀乐未 发之前,则发自中节矣。’今学者能戒慎恐惧于不睹不 闻之中,而慎独于隐微之际,则中可得矣。”曰:“固 是如此,亦要识得。且如今在此坐,卓然端正,不侧东 ,不侧西,便是中底气象。然人说中,亦只是大纲如此 说,比之大段不中者,亦可谓之中,非能极其中。如人 射箭,期于中红心,射在贴上亦可谓中,终不若他射中 红心者。至如和,亦有大纲唤做和者,比之大段乖戾者 ,谓之和则可,非能极其和。且如喜怒,合喜三分,自 家喜了四分;合怒三分,自家怒了四分,便非和矣。” 文蔚。

  问:“吕氏言:‘中则性也。’或谓此与‘性即 理也’语意似同。铢疑不然。”先生曰:“公意如何? ”铢曰:“理者,万事万物之道理,性皆有之而无不具 者也。故谓性即理则可。中者,又所以言此理之不偏倚 、无过不及者,故伊川只说‘状性之体段’。”曰:“‘
中’是虚字,‘理’是实字,故中所以状性之体段。 ”铢曰:“然则谓性中可乎?”曰:“此处定有脱误, 性中亦说得未尽。”铢因言:“或问中,此等处尚多, 略为说破亦好。”先生曰:“如何解一一嚼饭与人吃! ”铢。

  吕氏“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说得亦好。 德明录云:“伊川不破此说。”淳。

  问:“吕与叔云:‘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 已发乃心之用。’南轩辨昭昭为已发,恐太过否?”曰 :“这辨得亦没意思。敬夫太聪明,看道理不子细。伊 川所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吕氏只是辨此一 句。伊川后来又救前说曰:‘“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 言”,此语固未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 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惟观其 所见如何。’此语甚圆,无病。大抵圣贤之言,多是略 发个萌芽,更在后人推究,演而伸,触而长,然亦须得 圣贤本意。不得其意,则从那处推得出来?”问:“心 本是个动物,不审未发之前,全是寂然而静,还是静中 有动意?”曰:“不是静中有动意。周子谓‘静无而动 有’。静不是无,以其未形而谓之无;非因动而后有, 以其可见而谓之有耳。横渠‘心统性情’之说甚善。性 是静,情是动。心则兼动静而言,或指体,或指用,随 人所看。方其静时,动之理只在。伊川谓:‘当中时, 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及动时,又只 是这静底。’”淳举伊川以动之端为天地之心。曰:“ 动亦不是天地之心,只是见天地之心。如十月岂得无天 地之心?天地之心流行只自若。‘元亨利贞’,元是萌 芽初出时,亨是长枝叶时,利是成遂时,贞是结实归宿 处。下梢若无这归宿处,便也无这元了。惟有这归宿处 ,元又从此起。元了又贞,贞了又元,万古只如此,循 环无穷,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说已尽了。十 月万物收敛,寂无踪迹,到一阳动处,生物之心始可见 。”曰:“一阳之复,在人言之,只是善端萌处否?” 曰:“以善言之,是善端方萌处;以德言之,昏迷中有 悔悟向善意,便是复。如睡到忽然醒觉处,亦是复底气 象。又如人之沉滞,道不得行,到极处,忽少亨达,虽 未大行,已有可行之兆,亦是复。这道理千变万化,随 所在无不浑沦。”淳。

  先生问铢曰:“伊川说:‘善观者,却于已发之 时观之。’寻常看得此语如何?”铢曰:“此语有病。 若只于已发处观之,恐无未发时存养工夫。”先生曰: “杨吕诸公说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伊川又说于已 发处观,如此则是全无未发时放下底。今且四平着地放 下,要得平帖,湛然无一毫思虑。及至事物来时,随宜 应接,当喜则喜,当怒则怒,当哀乐则哀乐。喜怒哀乐 过了,此心湛然者,还与未发时一般,方是两下工夫。 若只于已发处观,则是已发了,又去已发,展转多了一 层,却是反鉴。看来此语只说得圣人之止,如君止于仁 ,臣止于敬,是就事物上说理,却不曾说得未发时心, 后来伊川亦自以为未当。”铢曰:“此须是动静两下用 工,而主静为本。静而存养,方始动而精明。”曰:“ 只为诸公不曾说得静中未发工夫。如胡氏兄弟说得已发 事大猛了。”铢曰:“先生中和旧说,已发其义。”先 生因言当时所见次第云云。铢。

  龟山说“喜怒哀乐未发”,似求中于喜怒哀乐未 发之前。方。

  □以所论湖南问答呈先生。先生曰:“已发未发 ,不必大泥。只是既涵养,又省察,无时不涵养省察。 若戒惧不睹不闻,便是通贯动静,只此便是工夫。至于 慎独,又是或恐私意有萌处,又加紧切。若谓已发了更 不须省察,则亦不可。如曾子三省,亦是已发后省察。 今湖南诸说,却是未发时安排如何涵养,已发时旋安排 如何省察。”必大录云:“存养省察, 是通贯乎已发未发功夫。未发时固要存养,已发时亦要 存养。未发时固要省察,已发时亦要省察。只是要无时 不做功夫。若谓已发后不当省察,不成便都不照管他。 胡季随谓譬如射者失傅弦上始欲求中,则其不中也必矣 。某谓‘内志正,外体直’,觑梁取亲所以可中,岂有 便闭目放箭之理!”□□/FONT>

  再论湖南问答,曰:“未发已发,只是一件工夫 ,无时不涵养,无时不省察耳。谓如水长长地流,到高 处又略起伏则个。如恐惧戒慎,是长长地做;到慎独, 是又提起一起。如水然,只是要不辍地做。又如骑马, 自家常常提掇,及至遇险处,便加些提控。不成谓是大 路,便更都不管他,恁地自去之理!”正淳曰:“未发 时当以理义涵养。”曰:“未发时着理义不得,才知有 理有义,便是已发。当此时有理义之原,未有理义条件 。只一个主宰严肃,便有涵养工夫。伊川曰:‘敬而无 失便是,然不可谓之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 ”正淳又曰:“平日无涵养者,临事必不能强勉省察。 ”曰:“有涵养者固要省察,不曾涵养者亦当省察。不 可道我无涵养工夫后,于已发处更不管他。若于发处能 点检,亦可知得是与不是。今言涵养,则曰不先知理义 底涵养不得;言省察,则曰无涵养,省察不得。二者相 捱,却成担阁。”又曰:“如涵养熟者,固是自然中节 。便做圣贤,于发处亦须审其是非而行。涵养不熟底, 虽未必能中节,亦须直要中节可也。要知二者可以交相 助,不可交相待。”□。

  论中:○五峰与曾书。○吕书。○朱中庸说。○ 易传说“感物而动”,不可无“动”字,自是有动有静 。○据伊川言:“中者,寂然不动。”已分明。○未发 意,亦与戒慎恐惧相连,然似更提起自言。此大本虽庸 、圣皆同,但庸则愦愦,圣则湛然。某初言此者,亦未 尝杂人欲而说庸也。○如说性之用是情,心即是贯动静 ,却不可言性之用。○“在中”,只言喜怒哀乐未发是 在中。如言一个理之本,后方就时上事上说过与不及之 中。吕当初便说“在中”为此“时中”,所以异也。方 。

  “在中”之义,大本在此,此言 包得也。至如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亦有不 偏倚气象。方。

  问:“中庸或问曰:‘若未发时,纯一无伪,又 不足以名之。’此是无形影,不可见否?”曰:“未发 时,伪不伪皆不可见。不特赤子如此,大人亦如此。” 淳曰:“只是大人有主宰,赤子则未有主宰。”曰:“ 然。”淳。

  问:“中庸或问说,未发时耳目当亦精明而不可 乱。如平常着衣吃饭,是已发,是未发?”曰:“只心 有所主着,便是发。如着衣吃饭,亦有些事了。只有所 思量,要恁地,便是已发。”淳。义刚 同。

  问:“或问中‘坤卦纯阴不为无阳’之说,如何 ?”曰:“虽十月为坤,十一月为复,然自小雪后,其 下面一画,便有三十分之一分阳生,至冬至,方足得一 爻成尔。故十月谓之‘阳月’,盖嫌于无阳也。自姤至 坤亦然。”曰:“然则阳毕竟有尽时矣。”曰:“剥尽 于上,则复生于下,其间不容息也。”广 。

  问“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曰:“喜怒哀乐如 东西南北,不倚于一方,只是在中间。”又问“和”。 曰:“只是合当喜,合当怒。如这事合喜五分,自家喜 七八分,便是过其节;喜三四分,便是不及其节。”又 问:“‘达’字,旧作‘感而遂通’字看,而今见得是 古今共由意思。”曰:“也是通底意思。如喜怒不中节 ,便行不得了。而今喜,天下以为合当喜;怒,天下以 为合当怒,只是这个道理,便是通达意。‘大本、达道 ’,而今不必说得张皇,只将动静看。静时这个便在这 里,动时便无不是那底。在人工夫却在‘致中和’上。 ”又问“致”字。曰:“而今略略地中和,也唤做中和 。‘致’字是要得十分中、十分和。”又问:“看见工 夫先须致中?”曰:“这个也大段着脚手不得。若大段 着脚手,便是已发了。子思说‘戒慎不睹,恐惧不闻’ ,已自是多了,但不得不恁地说,要人会得。只是略略 地约住在这里。”又问:“发须中节,亦是倚于一偏否 ?”曰:“固是。”因说:“周子云:‘中也者,和也 ,天下之达道也。’别人也不敢恁地说。‘君子而时中 ’,便是恁地看。”夔孙。以下“致中 和”。

  “致中和”,须兼表里而言。致中,欲其无少偏 倚,而又能守之不失;致和,则欲其无少差缪,而又能 无适不然。铢。

  “致中和。”所谓致和者,谓凡事皆欲中节。若 致中工夫,如何便到?其始也不能一一常在十字上立地 ,须有偏过四旁时。但久久纯熟,自别。孟子所谓“存 心、养性”,“收其放心”,“操则存”,此等处乃致 中也。至于充广其仁义之心等处,乃致和也。人 杰。

  周朴纯仁问“致中和”字。曰:“‘致’字是只 管挨排去之义。且如此暖合,人皆以火炉为中,亦是须 要去火炉中寻个至中处,方是的当。又如射箭,才上红 心,便道是中,亦未是。须是射中红心之中,方是。如 ‘致和’之‘致’,亦同此义。‘致’字工夫极精密也 。”自修。

  问:“未发之中是浑沦底,发而中节是浑沦底散 开。‘致中和’,注云:‘致者,推而至其极。’‘致 中和’,想也别无用工夫处,只是上戒慎恐惧乎不睹不 闻,与慎其独,便是致中和底工夫否?”曰:“‘致中 和’,只是无些子偏倚,无些子乖戾。若大段用倚靠, 大段有乖戾底,固不是;有些子倚靠,有些子乖戾,亦 未为是。须无些子倚靠,无些子乖戾,方是‘致中和’ 。”至。

  存养是静工夫。静时是中,以其无过不及,无所 偏倚也。省察是动工夫。动时是和。才有思为,便是动 。发而中节无所乖戾,乃和也。其静时,思虑未萌,知 觉不昧,乃复所谓“见天地之心”,静中之动也。其动 时,发皆中节,止于其则,乃艮之“不获其身,不见其 人”,动中之静也。穷理读书,皆是动中工夫。祖 道。

  问:“中有二义:不偏不倚,在中之义也;无过 不及,随时取中也。无所偏倚,则无所用力矣。如吕氏 之所谓‘执’,杨氏之所谓‘
验’、所谓‘体’,是皆欲致力于不偏不倚之时,故 先生于或问中辨之最详。然而经文所谓‘致中和,则天 地位焉,万物育焉’,‘致’之一字,岂全无所用其力 耶?”曰:“致者,推至其极之谓。凡言‘
致’字,皆此意。如大学之‘致知’,论语‘学以致 其道’,是也。致其中,如射相似,有中贴者,有中垛 者,有中红心之边晕者,皆是未致。须是到那中心,方 始为致。致和亦然,更无毫厘丝忽不尽,如何便不用力 得!”问:“先生云:‘自戒慎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 中,无所偏倚,而其守不失,则天地可位。’所谓‘约 ’者,固异于吕杨所谓‘执’、所谓‘验’、所谓‘体 ’矣,莫亦只是不放失之意否?”曰:“固是不放失, 只是要存得。”问:“孟子所谓‘存其心,养其性’, 是此意否?”曰:“然。伊川所谓‘只平日涵养底便是 也’。”枅。僩录云:“问‘致’字之 义。曰‘致者,推至其极之谓’云云。问:‘吕氏所谓 “执”,杨氏所谓“验”、所谓“体”,或问辨之已详 。延平却云:“默坐澄心,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时气 象为如何。”“验”字莫亦有吕杨之失否?’曰:‘它 只是要于平日间知得这个,又不是昏昏地都不管也。’ ”

  或问:“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与喜怒哀乐 不相干,恐非实理流行处。”曰:“公何故如此看文字 !世间何事不系在喜怒哀乐上?如人君喜一人而赏之, 而千万人劝;怒一人而罚之,而千万人惧;以至哀矜鳏 寡,乐育英才,这是万物育不是?以至君臣、父子、夫 妇、兄弟、朋友、长幼相处相接,无不是这个。即这喜 怒中节处,便是实理流行,更去那处寻实理流行!”子 蒙。

  问:“‘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只‘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分定,便是天地位否?” 曰:“有地不得其平,天不得其成时。”问:“如此, 则须专就人主身上说,方有此功用?”曰:“规模自是 如此。然人各随一个地位去做,不道人主致中和,士大 夫便不致中和!”学之为王者事。问 :“向见南轩上殿文字,多是要扶持人主心术。”曰: “也要在下人心术是当,方可扶持得。”问:“
今日士风如此,何时是太平?”曰:“即这身心,亦 未见有太平之时。”三公燮理阴阳,须 是先有个胸中始得。德明。

  “天地位,万物育”,便是“裁成辅相”,“以 左右民”底工夫。若不能“致中和”,则山崩川竭者有 矣,天地安得而位!胎夭失所者有矣,万物安得而育! 升卿。

  元思问:“‘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此指 在上者而言。孔子如何?”曰:“孔子已到此地位。” 可学。

  问:“‘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此以有位 者言。如一介之士,如何得如此?”曰:“若致得一身 中和,便充塞一身;致得一家中和,便充塞一家;若致 得天下中和,便充塞天下。有此理便有此事,有此事便 有此理。如‘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如何一日克 己于家,便得天下以仁归之?为有此理故也。”赐 。

  “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便是形和气和, 则天地之和应。今人不肯恁地说,须要说入高妙处。不 知这个极高妙,如何做得到这处。汉儒这几句本未有病 ,只为说得迫切了,他便说做其事即有此应,这便致得 人不信处。佐。

  问:“‘静时无一息之不中,则阴阳动静各止其 所,而天地于此乎位矣。’言阴阳动静何也?”曰:“ 天高地下,万物散殊,各有定所,此未有物相感也,和 则交感而万物育矣。”问:“未能致中和,则天地不得 而位,只是日食星陨、地震山崩之类否?”曰:“天变 见乎上,地变动乎下,便是天地不位。”德 明。

  问:“‘善恶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 。彼达而在上者既日有以病之,则夫梨异之变,又岂穷 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如此,则前所谓‘力’者,是 力分之‘力’也。”曰:“然。”又问:“
‘但能致中和于一身,则天下虽乱,而吾身之天地万 物不害为安泰。’且以孔子之事言之,如何是天地万物 安泰处?”曰:“在圣人之身,则天地万物自然安泰。 ”曰:“此莫是以理言之否?”曰:“然。一家一国, 莫不如是。”广。

  问:“或问所谓‘吾身之天地万物’,如何?” 曰:“尊卑上下之大分,即吾身之天地也;应变曲折之 万端,即吾身之万物也。”铢。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三

  中庸二

   第二章

  或问“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曰:“君子 只是说个好人,时中只是说做得个恰好底事。”义 刚。

  问“时中”。曰:“自古来圣贤讲学,只是要寻 讨这个物事。”语讫,若有所思然。他日又问,先生曰 :“从来也只有六七个圣人把得定。”炎 。

  “君子而时中”,与易传中所谓“中重于正,正 者未必中”之意同。正者且是分别个善恶,中则是恰好 处。夔孙。

  问:“诸家所说‘时中’之义,惟横渠说所以能 时中者,其说得之。‘时中’之义甚大,须精义入神, 始得‘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此方真是义理也。行 其典礼而不达会通,则有时而不中者矣。君子要‘多识 前言往行,以蓄其德’者,以其看前言往行熟,则自能 见得时中,此是穷理致知功夫。惟如此,乃能‘择乎中 庸’否?”曰:“此说亦是。横渠行状述其言云:‘吾 学既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 失,吾乃沛然精义入神者,豫而已矣。’他意谓须先说 得分明,然后方行得分明。今人见得不明,故说得自儱 侗,如何到行处分明!”铢。

  问:“‘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处中’,盖 君子而能择善者。”曰:“有君子之德,而不能随时以 处中,则不免为贤知之过。故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 以处中,方是到恰好处。”又问:“然则小人而犹知忌 惮,还可似得愚不肖之不及否?”曰:“小人固是愚, 所为固是不肖,然毕竟大抵是不好了。其有忌惮、无忌 惮,只争个大胆小胆耳。然他本领不好,犹知忌惮,则 为恶犹轻得些。程先生曰:‘
语恶有浅深则可,谓之中庸则不可也。’以此知王肃 本作‘小人反中庸’为是,所以程先生亦取其说。”铢 。

  问:“如何是‘君子之德’与‘小人之心’?” 曰:“为善者君子之德,为恶者小人之心。君子而处不 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于无忌惮者亦有之。惟其反中 庸,则方是其无忌惮也。”广。

  至之疑先生所解“有君子之德,又能随时以得中 ”。曰:“当看‘而’字,既是君子,又要时中;既是 小人,又无忌惮。”过。

  以性情言之,谓之中和;以礼义言之,谓之中庸 ,其实一也。以中对和而言,则中者体,和者用,此是 指已发、未发而言。以中对庸而言,则又折转来,庸是 体,中是用。如伊川云“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 定理”是也。此“中”却是“时中”、“执中”之“中 ”。以中和对中庸而言,则中和又是体,中庸又是用。 端蒙。

  或问子思称夫子为仲尼。曰:“古人未尝讳其字 。明道尝云:‘
予年十四五,从周茂叔。’本朝先辈尚如此。伊川亦 尝呼明道表德。如唐人尚不讳其名,杜甫诗云:‘白也 诗无敌。’李白诗云:‘饭颗山头逢杜甫。’”卓 。

  近看仪礼,见古人祭祀,皆称其祖为“伯某甫” ,可以释所疑子思不字仲尼之说。灏。

   第四章

  问“道之不明、不行”。曰:“今人都说得差了。 此正分明交互说,知者恃其见之高,而以道为不足行, 此道所以不行;贤者恃其行之过,而以道为不足知,此 道之所以不明。如舜之大知,则知之不过而道所以行; 如回之贤,则行之不过而道所以明。”舜 圣矣而好问,好察迩言,则非知者之过;执两端,用其 中,则非愚者之不及。回贤矣而能择乎中庸,非贤者之 过;服膺勿失,则非不肖者之不及。铢

  问:“知者如何却说‘不行’?贤者如何却说‘ 不明’?”曰:“知者缘他见得过高,便不肯行,故曰 ‘不行’;贤者资质既好,便不去讲学,故云‘不明’ 。知如佛老皆是,贤如一种天资好人皆是。”炎 。

  子武问:“‘道之不行也’一章,这受病处只是 知有不至,所以后面说‘鲜能知味’。”曰:“这个各 有一般受病处。今若说‘道之不明也,智者过之,愚者 不及也;道之不行也,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恁 地便说得顺。今却恁地跷说时,缘是智者过于明,他只 去穷高极远后,只要见得便了,都不理会行。如佛氏之 属,他便只是要见得。未见得时是恁地,及见得后也只 恁地,都不去行。又有一般人,却只要苦行,后都不去 明。如老子之属,他便只是说不要明,只要守得自家底 便了,此道之所以不明也。”义刚。

  问:“杨氏以极高明而不道中庸,为贤知之过; 道中庸而不极高明,为愚不肖之不及。”曰:“贤者过 之与知者过之,自是两般。愚者之不及与不肖者之不及 ,又自是两般。且先理会此四项,令有着落。又与极高 明、道中庸之义全不相关。况道中庸最难,若能道中庸 ,即非不及也。”必大。

   第六章

  舜固是聪明睿知,然又能“好问而好察迩言,乐取 诸人以为善”,并合将来,所以谓之大知。若只据一己 所有,便有穷尽。广。贺孙同。

  问“隐恶而扬善”。曰:“其言之善者播扬之, 不善者隐而不宣,则善者愈乐告以善,而不善者亦无所 愧而不复言也。若其言不善,我又扬之于人,说他底不 是,则其人愧耻,不复敢以言来告矣。此其求善之心广 大如此,人安得不尽以其言来告?而吾亦安有不尽闻之 言乎?盖舜本自知,能合天下之知为一人之知,而不自 用其知,此其知之所以愈大。若愚者既愚矣,又不能求 人之知而自任其愚,此其所以愈愚。惟其知也,所以能 因其知以求人之知而知愈大;惟其愚也,故自用其愚, 而不复求人之知而愈愚也。”僩。

  “执其两端”之“执”,如俗语谓把其两头。节 。

  “执其两端”,是摺转来取中。节 。愚按:定说在后。

  或问“执其两端而用其中”。曰:“如天下事, 一个人说东,一个说西。自家便把东西来斟酌,看中在 那里?”焘。

  两端如厚薄轻重。“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 非谓只于二者之间取中。当厚而厚,即厚上是中;当薄 而薄,即薄上是中。轻重亦然。闳祖。

  两端不专是中间。如轻重,或轻处是中,或重处 是中。炎。

  两端未是不中。且如赏一人,或谓当重,或谓当 轻,于此执此两端,而求其恰好道理而用之。若以两端 为不中,则是无商量了,何用更说“执两端”!义 刚。

  问:“‘执两端而量度以取中’,当厚则厚,当 薄则薄,为中否?”曰:“旧见钦夫亦要恁地说。某谓 此句只是将两端来量度取一个恰好处。如此人合与之百 钱,若与之二百钱则过,与之五十则少,只是百钱便恰 好。若当厚则厚,自有恰好处,上面更过厚则不中。而 今这里便说当厚则厚为中,却是躐等之语。”或问:“ 伊川曰:‘执,谓执持使不得行。’如何?某说此‘执 ’字,只是把此两端来量度取中。”曰:“此‘执’字 只是把来量度。”至。

  问:“注云:‘两端是众论不同之极致。’”曰 :“两端是两端尽处。如要赏一人,或言万金,或言千 金,或言百金,或言十金。自家须从十金审量至万金, 酌中看当赏他几金。”赐。

  才卿问:“‘两端,谓众论不同之极致。’且如 众论有十分厚者,有一分薄者,取极厚极薄之二说而中 折之,则此为中矣。”曰:“
不然,此乃‘子莫执中’也,安得谓之中?两端只是 个‘起止’二字,犹云起这头至那头也。自极厚以至极 薄,自极大以至极小,自极重以至极轻,于此厚薄、大 小、轻重之中,择其说之是者而用之,是乃所谓中也。 若但以极厚极薄为两端,而中折其中间以为中,则其中 间如何见得便是中?盖或极厚者说得是,则用极厚之说 ;极薄之说是,则用极薄之说;厚薄之中者说得是,则 用厚薄之中者之说。至于轻重大小,莫不皆然。盖惟其 说之是者用之,不是弃其两头不用,而但取两头之中者 以用之也。且如人有功当赏,或说合赏万金,或说合赏 千金,或有说当赏百金,或又有说合赏十金。万金者, 其至厚也;十金,其至薄也。则把其两头自至厚以至至 薄,而精权其轻重之中。若合赏万金便赏万金,合赏十 金也只得赏十金,合赏千金便赏千金,合赏百金便赏百 金。不是弃万金十金至厚至薄之说,而折取其中以赏之 也。若但欲去其两头,而只取中间,则或这头重,那头 轻,这头偏多,那头偏少,是乃所谓不中矣,安得谓之 中!”才卿云:“或问中却说‘当众论不同之际,未知 其孰为过孰为不及而孰为中也。故必兼总众说,以执其 不同之极处而半折之,然后可以见夫上一端之为过,下 一端之为不及,而两者之间之为中’。如先生今说,则 或问‘半折’之说亦当改。”曰:“便是某之说未精, 以此见作文字难。意中见得了了,及至笔下依旧不分明 。只差些子,便意思都错了。合改云‘故必兼总众说, 以执其不同之极处而审度之,然后可以识夫中之所在, 而上一端之为过,下一端之为不及’云云。如此,语方 无病。”或曰:“孔子所谓‘我叩其两端’,与此同否 ?”曰:“然。竭其两端,是自精至粗,自大至小,自 上至下,都与他说,无一毫之不尽。舜之‘
执两端’,是取之于人者,自精至粗,自大至小,总 括包尽,无一善之或遗。”僩。一作: “才卿问:‘或问以程子执把两端,使民不行为非。而 先生所谓“半折之”,上一端为过,下一端为不及,而 两者之间为中,悉无以异于程说。’曰:‘非是如此。 隐恶扬善,恶底固不问了,就众说善者之中,执其不同 之极处以量度之。如一人云长八尺,一人云长九尺,又 一人云长十尺,皆长也,又皆不同也。不可便以八尺为 不及,十尺为过,而以九尺为中也。盖中处或在十尺上 ,或在八尺上,不可知。必就三者之说子细量度,看那 说是。或三者之说皆不是,中自在七尺上,亦未可知。 然后有以见夫上一端之为过,下一端之为不及,而三者 之间为中也。“半折”之说,诚为有病,合改’云云。 ”

  “舜其大知”,知而不过,兼行说,“仁在其中 矣”。回“择乎中庸”,兼知说。“索隐行怪”不能择 ,不知。“半涂而废”不能执。 不仁。“依乎中庸”,择 。“不见知而不悔”。执。

  问:“舜是生知,如何谓之‘择善’?”曰:“ 圣人也须择,岂是全无所作为!他做得更密。生知、安 行者,只是不似他人勉强耳。尧稽于众,舜取诸人,岂 是信采行将去?某尝见朋友好论圣贤等级,看来都不消 得如此,圣贤依旧是这道理。如千里马也须使四脚行, 驽骀也是使四脚行,不成说千里马都不用动脚便到千里 !只是他行得较快尔。”又曰:“圣人说话,都只就学 知利行上说。”赐。夔孙录云:“问: ‘“舜大知”章是行底意多,“回择中”章是知底意多 ?’曰:‘是。’又问:‘“择”字,舜分上莫使不得 否?’曰:‘好问好察,执其两端,岂不得择?尝见诸 友好论圣贤等级,这都不消得,他依旧是这道理。且如 说圣人生知、安行,只是行得较容易,如千里马云,只 是他行得较快尔,而今且学他如何动脚。’”

   第八章

  问:“颜子择中与舜用中如何?”曰:“舜本领大 ,不大故着力。”夔孙。

  正淳问:“吕氏云:‘颜子求见圣人之止。’或 问以为文义未安。”人杰录云:“若曰 ‘求得圣人之中道’,如何?”曰:“此语亦无大 利害。但横渠错认‘未见其止’为圣人极至之地位耳。 作‘中道’亦得,或只作‘极’字亦佳。”僩 。

  吕氏说颜子云:“随其所至,尽其所得,据而守 之,则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进之,则既竭吾才而不 敢缓。此所以恍惚前后而不可为像,求见圣人之止,欲 罢而不能也。”此处甚缜密,无些渗漏。淳 。

   第九章

  “中庸不可能”章是“贤者过之”之事,但只就其 气禀所长处着力做去,而不知择乎中庸也。铢 。

  问:“‘天下国家可均’,此三者莫是智仁勇之 事否?”曰:“
他虽不曾分,看来也是智仁勇之事,只是不合中庸。 若合中庸,便尽得智仁勇。且如颜子瞻前忽后,亦是未 到中庸处。”问:“卓立处是中庸否?”曰:“此方是 见,到从之处方是行。又如‘知命、耳顺’,方是见得 尽;‘从心所欲’,方是行得尽。”赐 。

  公晦问:“‘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 刃可蹈也’,谓资质之近于智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 。若中庸,则四边都无所倚着,净净洁洁,不容分毫力 。”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间,非是别有个道理。只于 三者做得那恰好处,便是中庸。不然,只可谓之三事。 ”贺孙。

  徐孟宝问:“中庸如何是不可能?”曰:“只是 说中庸之难行也。急些子便是过,慢些子便不及。且如 天下国家虽难均,舍得便均得;今按: “舍”字恐误。爵禄虽难辞,舍得便辞得;蹈白刃 亦然。只有中庸却便如此不得,所以难也。”徐曰:“ 如此也无难。只心无一点私,则事事物物上各有个自然 道理,便是中庸。以此公心应之,合道理顺人情处便是 ,恐亦无难。”曰:“若如此时,圣人却不必言致知、 格物。格物者,便是要穷尽物理到个是处,此个道理至 难。扬子云说得是:‘穷之益远,测之益深。’分明是 。”徐又曰:“只以至公之心为大本,却将平日学问积 累,便是格物。如此不辍,终须自有到处。”曰:“这 个如何当得大本!若使如此容易,天下圣贤煞多。只公 心不为不善,此只做得个稍稍贤于人之人而已。圣贤事 业,大有事在。须是要得此至公之心有归宿之地,事至 物来,应之不错方是。”徐又曰:“‘为人君,止于仁 ;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至如‘止于慈 ,止于信’。但只言‘止’,便是心止宿之地,此又皆 是人当为之事,又如何会错?”曰:“此处便是错。要 知所以仁,所以敬,所以孝,所以慈,所以信。仁少差 ,便失于姑息;敬少差,便失于沽激。毫厘之失,谬以 千里,如何不是错!”大雅。

   第十章

  忍耐得,便是“南方之强”。僩。

  问:“‘南方之强,君子居之’,此‘君子’字 稍稍轻否?”曰:“然。”僩。

  问:“‘南、北方之强’,是以风土言;‘君子 、强者居之’,是以气质言;‘和而不流’以下,是学 问做出来?”曰:“是。”夔孙。

  风俗易变,惟是通衢所在。盖有四方人杂往来于 中,自然易得变迁。若僻在一隅,则只见得这一窟风俗 如此,最难变。如西北之强劲正如此。时 因论“南方之强”而言此。义刚。

  问:“‘宽柔以教,不报无道’,恐是风气资禀 所致。以比‘北方之强’,是所谓不及乎强者,未得为 理义之强,何为‘君子居之’?”曰:“虽未是理义之 强,然近理也。人能‘宽柔以教,不报无道’,亦是个 好人,故为君子之事。”又问:“‘和而不流’,‘中 立而不倚’,‘国有道,不变未达之所守’,‘国无道 ,至死不变’:此四者勇之事。必如此,乃能择中庸而 守之否?”曰:“非也。此乃能择后工夫。大知之人无 俟乎守,只是安行;贤者能择能守,无俟乎强勇。至此 样资质人,则能择能守后,须用如此自胜,方能彻头彻 尾不失。”又问:“以舜聪明睿智,由仁义行,何待‘ 好问,好察迩言,隐恶扬善’,又须执两端而量度以取 中?”曰:“此所以为舜之大知也。以舜之聪明睿智如 此,似不用着力,乃能下问,至察迩言,又必执两端以 用中,非大知而何!盖虽圣人亦合用如此也。”铢 。

  “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如和,便有流。若 是中,便自不倚,何必更说不倚?后思之,中而不硬健 ,便难独立,解倒了。若中而独立,不有所倚,尤见硬 健处!本录云:“柔弱底中立,则必欹 倚。若能中立而不倚,方见硬健处。”义刚。

  中立久而终不倚,所以为强。闳 祖。

  “中立而不倚”,凡或勇或辨,或声色货利,执 着一边,便是倚着。立到中间,久久而不偏倚,非强者 不能。震。

  或问“中立而不倚”。曰:“当中而立,自是不 倚。然人多有所倚靠,如倚于勇,倚于智,皆是偏倚处 。若中道而立,无所偏倚,把捉不住,久后毕竟又靠取 一偏处。此所以要强矫工夫,硬在中立无所倚也。”谦 。

  问“中立而不倚”。曰:“凡人中立而无所依, 则必至于倚着,不东则西。惟强壮有力者,乃能中立, 不待所依,而自无所倚。如有病底人,气弱不能自持。 它若中立,必有一物凭依,乃能不倚;不然,则倾倒而 偃仆矣。此正说强处。强之为言,力有以胜人之谓也。 ”铢。

  “强哉矫!”赞叹之辞。古注:“矫,强貌。” 人杰。

  “强哉矫!”矫,强貌,非矫揉之‘矫’。词不 如此。

  问“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 曰:“国有道,则有达之理,故不变其未达之所守。若 国无道,则有不幸而死之理,故不变其平生之所守。不 变其未达之所守易,不变其平生之所守难。”僩 。

  塞,未达。未达时要行其所学,既达了却变其所 学!当不变未达之所守可也。泳。

   第十一章

  问:“汉艺文志引中庸云:‘素隐行怪,后世有述 焉。’‘素隐’作‘索隐’,似亦有理,钩索隐僻之义 。‘素索’二字相近,恐误作‘素’,不可知。”曰: “‘素隐’,从来解不分晓。作‘索隐’读,亦有理。 索隐是‘知者过之’,行怪是‘贤者过之’。”德 明。

  问:“‘索隐’,集注云:‘深求隐僻之理。’ 如汉儒灾异之类,是否?”曰:“汉儒灾异犹自有说得 是处。如战国邹衍推五德之事,后汉谶纬之书,便是隐 僻。”赐。

  “‘素隐行怪’不能择,‘半涂而废’不能执。 ‘依乎中庸’,能择也;‘不见知而不悔’,能执也。 ”闳祖。

  问:“‘遵道而行,半涂而废’,何以为‘知及 之而仁不能守’?”曰:“只为他知处不曾亲切,故守 得不曾安稳,所以半涂而废。若大知之人,一下知了, 千了万当。所谓‘吾弗能已’者,只是见到了自住不得 耳。”又曰:“‘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此 两句结上文两节意。‘依乎中庸’,便是吾弗为之意; ‘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便是‘吾弗能已’之意。”铢 。

   第十二章

  费,道之用也;隐,道之体也。用则理之见于日用 ,无不可见也。体则理之隐于其内,形而上者之事,固 有非视听之所及者。

  问:“或说形而下者为费,形而上者为隐,如何 ?”曰:“形而下者甚广,其形而上者实行乎其间,而 无物不具,无处不有,故曰费。费,言其用之广也。就 其中其形而上者有非视听所及,故曰隐。隐,言其体微 妙也。”铢。

  “费是形而下者,隐是形而上者。”或曰:“季 丈谓,费是事物之所以然。某以为费指物而言,隐指物 之理而言。”曰:“这个也硬杀装定说不得,须是意会 可矣。以物与理对言之,是如此。只以理言之,是如此 ,看来费是道之用,隐是道之所以然而不可见处。”焘 。

  问:“形而上下与‘费而隐’,如何?”曰:“ 形而上下者,就物上说;‘费而隐’者,就道上说。” 人杰。

  “君子之道费而隐。”和亦有费有隐,不当以中 为隐,以和为费。“得其名”处,虽是效,亦是费。“ 君子之道四”,亦是费。节。

  “费而隐”,只费之中理便是隐。费有极意,至 意。自夫妇之愚不肖有所能知能行,以至于极处。圣人 亦必有一两事不能知不能行,如夫子问官名、学礼之类 是也。若曰理有已上难晓者,则是圣人亦只晓得中间一 截道理,此不然也。端蒙。

  问:“至极之地,圣人终于不知,终于不能,何 也?不知是‘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之理否?”曰:“至 ,尽也。论道而至于尽处,若有小小闲慢,亦不必知, 不必能,亦可也。”宇。

  或问“圣人不知不能”。曰:“至者,非极至之 ‘至’。盖道无不包,若尽论之,圣人岂能纤悉尽知! 伊川之说是。”去伪。

  圣人不能知不能行者,非至妙处圣人不能知不能 行。天地间固有不紧要底事,圣人不能尽知。紧要底, 则圣人能知之,能行之。若至妙处,圣人不能知,不能 行,粗处却能之,非圣人,乃凡人也。故曰:“天地之 大也,人犹有所憾。”节。

  “及其至也”,程门诸公都爱说玄妙,游氏便有 “七圣皆迷”之说。设如把“至”作精妙说,则下文“ 语大语小”,便如何分?诸公亲得程子而师之,都差了 !淳。

  问:“以孔子不得位,为圣人所不能。窃谓禄位 名寿,此在天者,圣人如何能必得?”曰:“中庸明说 ‘大德必得其位’。孔子有大德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 不能?”又问:“‘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此是大 伦大法所在,何故亦作圣人不能?”先生曰:“道无所 不在,无穷无尽,圣人亦做不尽,天地亦做不尽。此是 此章紧要意思。侯氏所引孔子之类,乃是且将孔子装影 出来,不必一一较量。”铢。

  问:“‘语小天下莫能破’,是极其小而言之。 今以一发之微,尚有可破而为二者。所谓‘莫能破’, 则足见其小。注中谓‘其小无内’,亦是说其至小无去 处了。”曰:“然。”至。

  “莫能破”,只是至小无可下手处,破他不得。 赐。

  问“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曰:“如云‘天下 莫能载’,是无外;‘天下莫能破’,是无内。谓如物 有至小,而尚可破作两边者,是中着得一物在。若云无 内,则是至小,更不容破了。”焘。

  问:“‘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二句,是古语, 是自做?”曰:“楚词云:‘其小无内,其大无垠。’ ”至。

  “鸢飞鱼跃”,胡乱提起这两件来说。人 杰。

  问:“鸢有鸢之性,鱼有鱼之性,其飞其跃,天 机自完,便是天理流行发见之妙处。故子思姑举此一二 ,以明道之无所不在否?”曰:“是。”淳 。

  问“鸢飞鱼跃”之说。曰:“盖是分明见得道体 随时发见处。察者,着也,非‘察察’之‘察’。去 伪录作:“非审察之‘察’。”诗中之意,本不为 此。中庸只是借此两句形容道体。诗云:‘遐不作人! ’古注并诸家皆作‘远’字,甚无道理。记注训‘胡’ 字,最妙。”谟。

  鸢飞鱼跃,道体随处发见。谓道体发见者,犹是 人见得如此,若鸢鱼初不自知。察,只是着。天地明察 ,亦是着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之细微,及其至也 ,着乎天地。至,谓量之极至。去伪。

  “鸢飞鱼跃”两句。问曰:“莫只是鸢飞鱼跃, 无非道体之所在?犹言动容周旋,无非至理;出入语默 ,无非妙道。‘言其上下察也’,此一句只是解上面, 如何?”曰:“固是。”又曰:“恰似禅家云‘青青绿 竹,莫匪真如;粲粲黄花,无非般若’之语。”端 蒙。

  皆是费,如鸢飞亦是费,鱼跃亦是费。而所以为 费者,试讨个费来看。又曰:“鸢飞可见,鱼跃可见, 而所以飞,所以跃,果何物也?中庸言许多费而不言隐 者,隐在费之中。”节。

  问“鸢飞鱼跃”集注一段。曰:“鸢飞鱼跃,费 也。必有一个什么物使得它如此,此便是隐。在人则动 静语默,无非此理,只从这里收一收,谓 心。这个便在。”赐。

  问:“‘鸢飞鱼跃’如何与它‘勿忘、勿助长’ 之意同?”曰:“孟子言‘勿忘、勿助长’本言得粗。 程子却说得细,恐只是用其语句耳。如明道之说,却不 曾下‘勿’字,盖谓都没耳。其曰‘正当处’者,谓天 理流行处,故谢氏亦以此论曾点事。其所谓‘勿忘、勿 助长’者,亦非立此在四边做防检,不得犯着。盖谓俱 无此,而皆天理之流行耳。钦夫论语中误认其意,遂曰 :‘不当忘也,不当助长也。’如此,则拘束得曾点更 不得自在,却不快活也。”必大。

  “活泼泼地。”所谓活者,只是不滞于一隅。德 明。

  邠老问:“‘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诗中与子 思之言如何?”曰:“诗中只是兴‘周王寿考,遐不作 人’!子思之意却是言这道理昭著,无乎不在,上面也 是恁地,下面也是恁地。”曰:“程子却于‘勿忘、勿 助长’处引此,何也?”曰:“此又是见得一个意思活 泼泼地。”曰:“程子又谓‘会不得时,只是弄精神’ ,何也?”曰:“言实未会得,而扬眉瞬目,自以为会 也。‘弄精神’,亦本是禅语。”端蒙 。

  子合以书问:“中庸‘鸢飞鱼跃’处,明道云: ‘会得时活泼泼地,不会得只是弄精神。’惟上蔡看破 。先生引君臣父子为言此吾儒之所以异于佛者,如何? ”曰:“鸢飞鱼跃,只是言其发见耳。释氏亦言发见, 但渠言发见,却一切混乱。至吾儒须辨其定分,君臣父 子皆定分也。鸢必戾于天,鱼必跃于渊。”可 学。

  “鸢飞鱼跃”,某云:“其飞其跃,必是气使之 然。”曰:“所以飞、所以跃者,理也。气便载得许多 理出来。若不就鸢飞鱼跃上看,如何见得此理?”问: “程子云‘若说鸢上面更有天在,说鱼下面更有地在’ ,是如何?”先生默然微诵曰:“‘天有四时,春秋冬 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 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便觉有悚动人处!”炎 。

  “鸢飞鱼跃。”上文说天地万物处,皆是。“ 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也,道体无所不在也。又 有无穷意思,又有道理平放在彼意思。上鸢下鱼,见者 皆道,应之者便是。明道答横渠书意是“勿忘、勿助长 ”,即是私意,着分毫之力是也。○“弄精神”,是操 切做作也,所以说:“知此,则入尧舜气象。”○“不 与天下事”,“对时育物”意思也。○理会“鸢飞鱼跃 ”,只上蔡语二段、明道语二段看。○上蔡言“与点” 意,只是不矜负作为也。五峰说妙处,只是弄精神意思 。○“察”字亦作“明”字说。钦夫却 只说飞跃意,与上文不贯。方。

  问:“先生旧说程先生论‘子思吃紧为人处,与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只是程 先生借孟子此两句形容天理流行之妙,初无凝滞倚着之 意。今说却是将‘必有事焉’作用功处说,如何?”曰 :“必是如此,方能见得这道理流行无碍也。”铢 。

  问“中庸言‘费而隐’”。文蔚谓:“中庸散于 万事,即所谓费;惟‘诚’之一字足以贯之,即所谓隐 。”曰:“不是如此,费中有隐,隐中有费。凡事皆然 ,非是指诚而言。”文蔚曰:“如天道流行,化育万物 ,其中无非实理。洒埽应对,酬酢万变,莫非诚意寓于 其间,是所谓‘费而隐’也。”曰:“不然也。鸢飞鱼 跃,上下昭著,莫非至理。但人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分将出来不得,须是于此自有所见。”因谓:“明道言 此,引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为证。 谢上蔡又添入夫子‘与点’一事。”且谓:“二人之言 ,各有着落。”文蔚曰:“明道之意,只说天理自然流 行;上蔡则形容曾点见道而乐底意思。”先生默然。又 曰:“今且要理会‘必有事焉’,将自见得。”又曰: “非是有事于此,却见得一个物事在彼。只是‘必有事 焉’,便是本色。”文蔚曰:“于有事之际,其中有不 能自已者,即此便是。”曰:“今且虚放在此,未须强 说。如虚着一个红心时,复射一射,久后自中。子思说 鸢飞鱼跃,今人一等忘却,乃是不知它那飞与跃;有事 而正焉,又是迭教它飞,捉教它跃,皆不可。”又曰: “如今人所言,皆是说费;隐元说不得。所谓‘天有四 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 风霆,风霆流行,庶物露生,无非教也’。孔子谓‘天 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吾无行而不与二三 子’是也。”文蔚。

  问:“‘必有事焉’,在孟子论养气,只是谓‘ 集义’也。至程子以之说鸢飞鱼跃之妙,乃是言此心之 存耳。”曰:“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者,言养气当用 工夫,而所谓工夫,则集义是也,非便以此句为集义之 训之。至程子则借以言是心之存,而天理流行之妙自见 耳,只此一句已足。然又恐人大以为事得重,则天理反 塞而不得行,故又以‘勿正心’言之,然此等事易说得 近禅去。”广云:“所谓‘易说得近禅’者,莫是如程 子所谓‘事则不无,拟心则差’之说否?”曰:“也是 如此。”广云:“若只以此一句说,则易得近禅,若以 全章观之,如‘费而隐’与‘造端乎夫妇’两句,便自 与禅不同矣。”曰:“须是事事物物上皆见得此道理, 方是。他释氏也说‘佛事门中,不遗一法’,然又却只 如此说,看他做事,却全不如此。”广云:“旧来说, 多以圣人天地之所不知不能及鸢飞鱼跃为道之隐,所以 易入于禅。唯谢氏引夫子‘与点’之事以明之,实为精 切。故程子谓:‘“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言 乐而得其所也。盖孔子之志在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 ,少者怀之”,要使万物各得其性。曾点知之,故孔子 喟然叹曰:“吾与点也!”曰:“曾点他于事事物物上 真个见得此道理,故随所在而乐。”广云:“若释氏之 说,鸢可以跃渊,鱼可以戾天,则反更逆理矣!”曰: “是。他须要把道理来倒说,方是玄妙。”广云:“到 此已两月,蒙先生教诲,不一而足。近来静坐时,收敛 得心意稍定,读书时亦觉颇有意味。但广老矣,望先生 痛加教诲!”先生笑曰:“某亦不敢不尽诚。如今许多 道理,也只得恁地说。然所以不如古人者,只欠个古人 真见尔。且如曾子说忠恕,是他开眼便见得真个可以一 贯。忠为体,恕为用,万事皆可以一贯。如今人须是对 册子上安排对副,方始说得近似。少间不说,又都不见 了,所以不济事。”正淳云:“某虽不曾理会禅,然看 得来,圣人之说皆是实理。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 夫妇妇,皆是实理流行。释氏则所见偏,只管向上去, 只是空理流行尔。”曰:“他虽是说空理,然真个见得 那空理流行。自家虽是说实理,然却只是说耳,初不曾 真个见得那实理流行也。释氏空底,却做得实;自家实 底,却做得空,紧要处只争这些子。如今伶利者虽理会 得文义,又却不曾真见;质朴者又和文义都理会不得。 譬如撑船,着浅者既已着浅了,看如何撑,无缘□得动 。此须是去源头决开,放得那水来,则船无大小,无不 浮矣。韩退之说文章,亦说到此,故曰:‘气,水也; 言,浮物也。水大,则物之小大皆浮。气盛,则言之短 长与声之高下皆宜。’”广云:“所谓‘源头工夫’, 莫只是存养修治底工夫否?”曰:“存养与穷理工夫皆 要到。然存养中便有穷理工夫,穷理中便有存养工夫。 穷理便是穷那存得底,存养便是养那穷得底。”广 。

  问:“语录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此 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或问中论此云:‘ 程子离人而言,直以此形容天理自然流行之妙。上蔡所 谓“察见天理,不用私意”,盖小失程子之本意。’据 上蔡是言学者用功处。‘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时,平 铺放着,无少私意,气象正如此,所谓‘鱼川泳而鸟云 飞’也,不审是如此否?”曰:“此意固是,但他说‘ 察’字不是也。”德明。

  杨氏解“鸢飞鱼跃”处云:“非体物者,孰能识 之?”此是见处不透。如上蔡即云:“天下之至显也。 ”而杨氏反微之矣!方。

  问:“或问中谓:‘循其说而体验之,若有以使 人神识飞扬,眩瞀迷惑,无所底止。’所谓‘其说’者 ,莫是指杨先生‘非体物不遗者,其孰能察之’之说否 ?”曰:“然。不知前辈读书,如何也恁卤莽?据‘体 物而不遗’一句,乃是论鬼神之德为万物之体干耳。今 乃以为体察之‘体’,其可耶?”广。

  问:“‘上下察’,是此理流行,上下昭著。下 面‘察乎天地’,是察见天地之理,或是与上句‘察’ 字同意?”曰:“与上句‘察’字同意,言其昭著遍满 于天地之间。”至。

  问:“‘上下察’与‘察乎天地’,两个‘察’ 字同异?”曰:“只一般。此非观察之‘察’,乃昭著 之意,如‘文理密察’,‘天地明察’之‘察’。经中 ‘察’字,义多如此。”广。闳祖录云 :“
‘事地察’,‘天地明察’,‘上 下察’,‘察乎天地’,‘文理密察’,皆明着之意。 ”

  亚夫问:“中庸言‘造端乎夫妇’,何也?”曰 :“夫妇者,人伦中之至亲且密者。夫人所为,盖有不 可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子者。昔宇文泰遗苏绰书曰 :‘吾平生所为,盖有妻子所不能知者,公尽知之。’ 然则男女居室,岂非人之至亲且密者欤?苟于是而不能 行道,则面前如有物蔽焉,既不能见,且不能行也。所 以孔子有言:‘
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壮 祖。

  “造端乎夫妇”,言至微至近处;“及其至也” ,言极尽其量。端蒙。

  或问:“中庸说道之费隐,如是其大且妙,后面 却只归在‘造端乎夫妇’上,此中庸之道所以异于佛老 之谓道也。”曰:“须更看所谓‘优优大哉!礼仪三百 ,威仪三千’处。圣人之道,弥满充塞,无少空阙处。 若于此有一毫之差,便于道体有亏欠也。若佛则只说道 无不在,无适而非道;政使于礼仪有差错处,亦不妨, 故它于此都理会不得。庄子却理会得,又不肯去做。如 天下篇首一段皆是说孔子,恰似快刀利剑斫将去,更无 些子窒碍,又且句句有着落。如所谓‘易以道阴阳,春 秋以道名分’,可煞说得好!虽然如此,又却不肯去做 。然其才亦尽高,正所谓‘知者过之’。”曰:“看得 庄子比老子,倒无老子许多机械。”曰:“亦有之。但 老子则犹自守个规模子去做,到得庄子出来,将他那窠 窟尽底掀番了,故他自以为一家。老子极劳攘,庄子较 平易。”广。

  公晦问“君子之道费而隐”,云:“许多章都是 说费处,却不说隐处。莫所谓隐者,只在费中否?”曰 :“惟是不说,乃所以见得隐在其中。旧人多分画将圣 人不知不能处做隐,觉得下面都说不去。且如‘鸢飞戾 天,鱼跃于渊’,亦何尝隐来?”又问:“此章前说得 恁地广大,末梢却说‘造端乎夫妇’,乃是指其切实做 去,此吾道所以异于禅、佛?”曰:“又须看‘经礼三 百,威仪三千’。圣人说许多广大处,都收拾做实处来 。佛老之学说向高处,便无工夫。圣人说个本体如此, 待做处事事着实,如礼乐刑政,文为制度,触处都是。 缘他本体充满周足,有些子不是,便亏了它底。佛是说 做去便是道,道无不存,无适非道,有一二事错也不妨 。”贺孙。

   第十三章

  问:“‘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莫是一章之纲目否?”曰:“是如此。所以下面三 节,又只是解此三句。”义刚。

  “人之为道而远人”,如“为仁由己”之“为” ;“不可以为道”,如“克己复礼为仁”之“为”。闳 祖。

  “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未改以前,却是失 人道;既改,则便是复得人道了,更何用治它。如水本 东流,失其道而西流;从西边遮障得,归来东边便了。 夔孙。

  问:“‘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其人有过, 既改之后,或为善不已,或止而不进,皆在其人,非君 子之所能预否?”曰:“非然也。能改即是善矣,更何 待别求善也?天下只是一个善恶,不善即恶,不恶即善 。如何说既能改其恶,更用别讨个善?只改底便是善了 。这须看他上文,它紧要处全在‘道不远人’一句。言 人人有此道,只是人自远其道,非道远人也。人人本自 有许多道理,只是不曾依得这道理,却做从不是道理处 去。今欲治之,不是别讨个道理治他,只是将他元自有 底道理,还以治其人。如人之孝,他本有此孝,它却不 曾行得这孝,却乱行从不孝处去。君子治之,非是别讨 个孝去治它,只是与他说:‘你这个不是。你本有此孝 ,却如何错行从不孝处去?’其人能改,即是孝矣。不 是将他人底道理去治他,又不是分我底道理与他。他本 有此道理,我但因其自有者还以治之而已。及我自治其 身,亦不是将它人底道理来治我,亦只是将我自思量得 底道理,自治我之身而已,所以说‘执柯伐柯,其则不 远’。‘执柯以伐柯’,不用更别去讨法则,只那手中 所执者便是则。然‘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 ’。若此个道理,人人具有,才要做底便是,初无彼此 之别。放去收回,只在这些子,何用别处讨?故中庸一 书初间便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此是如何? 只是说人人各具此个道理,无有不足故耳。它从上头说 下来,只是此意。”又曰:“‘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 也。’每常人责子,必欲其孝于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 父者果孝否?以我责子之心,而反推己之所以事父,此 便是则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常人责臣, 必欲其忠于我,然不知我之事君者尽忠否?以我责臣之 心,而反求之于我,则其则在此矣。”又曰:“‘所求 乎子,以事父未能也。’须要如舜之事父,方尽得子之 道。若有一毫不尽,便是道理有所欠阙,便非子之道矣 。‘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须要如舜周公之事君 。若有一毫不尽,便非臣之道矣。无不是如此,只缘道 理当然,自是住不得。”僩。

  问“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曰:“道者,众人之 道,众人所能知能行者。今人自做未得众人耳。”此 众人,不是说不好底人。铢。

  问:“‘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此语如何?”曰 :“此语似亦未稳。”时举。

  蜚卿问:“忠恕即道也,而曰‘违道不远’,何 耶?”曰:“道是自然底。人能忠恕,则去道不远。” 道夫。

  “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与“己所不 欲,勿施于人”一般,未是自然,所以“违道不远”, 正是学者事。“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 ”,此是成德事。

  “凡人责人处急,责己处缓;爱己则急,爱人则 缓。若拽转头来,便自道理流行。”因问:“‘施诸己 而不愿,亦勿施诸人’,此只是恕,何故子思将作忠恕 说?”曰:“忠恕两个离不得。方忠时,未见得恕;及 至恕时,忠行乎其间。‘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诸人’ ,非忠者不能也。故曰:‘无忠,做恕不出来。’”铢 。

   第十四章

  “行险侥幸”,本是连上文“不愿乎其外”说。言 强生意智,取所不当得。僩。

   第十六章

  问:“鬼神之德如何?”曰:“自是如此。此言鬼 神实然之理,犹言人之德。不可道人自为一物,其德自 为德。”力行。

  有是实理,而后有是物,鬼神之德所以为物之体 而不可遗也。升卿。

  问:“‘体物而不可遗’,是有此物便有鬼神, 凡天下万物万事皆不能外夫鬼神否?”曰:“不是有此 物时便有此鬼神,说倒了。乃是有这鬼神了,方有此物 ;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违夫鬼神也。‘体物而不可遗 ’,用拽转看。将鬼神做主,将物做宾,方看得出是鬼 神去体那物,鬼神却是主也。”僩。

  诚者,实有之理。“体物”,言以物为体。有是 物,则有是诚。端蒙。

  鬼神主乎气而言,只是形而下者。但对物而言, 则鬼神主乎气,为物之体;物主乎形,待气而生。盖鬼 神是气之精英,所谓‘诚之不可掩’者。诚,实也。言 鬼神是实有者,屈是实屈,伸是实伸。屈伸合散,无非 实者,故其发见昭昭不可掩如此。铢。

  问:“鬼神,上言二气,下言祭祀,是如何?” 曰:“此‘体物不可遗’也。‘体物’,是与物为体。 ”炎。

  林一之问:“万物皆有鬼神,何故只于祭祀言之 ?”曰:“以人具是理,故于人言。”又问:“体物何 以引‘干事’?”曰:“体干是主宰。”按 :“体物”是与物为体,“干事”是与事为干,皆倒文 。可学。

  精气就物而言,魂魄就人而言,鬼神离乎人而言 。不曰屈伸往来,阴阳合散,而曰鬼神,则鬼神盖与天 地通,所以为万物之体,而物之终始不能遗也。铢 。

  或问:“鬼神‘体物而不可遗’,只是就阴阳上 说。末后又却以祭祀言之,是如何?”曰:“此是就其 亲切着见者言之也。若不如此说,则人必将风雷山泽做 一般鬼神看,将庙中祭享者又做一般鬼神看。故即其亲 切着见者言之,欲人会之为一也。”广 。

  问:“‘鬼神之德其盛矣乎!’此止说嘘吸聪明 之鬼神。末后却归向‘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 其上’,是如何?”曰:“惟是齐戒祭祀之时,鬼神之 理着。若是他人,亦是未晓得,它须道风雷山泽之鬼神 是一般鬼神,庙中泥塑底又是一般鬼神,只道有两样鬼 神。所以如此说起,又归向亲切明着处去,庶几人知得 不是二事也。”汉卿问:“鬼神之德,如何是良能、功 用处?”曰:“论来只是阴阳屈伸之气,只谓之阴阳亦 可也。然必谓之鬼神者,以其良能功用而言也。今又须 从良能功用上求见鬼神之德,始得。前夜因汉卿说个修 养,人死时气冲突,知得焄蒿之意亲切,谓其气袭人, 知得凄怆之意分明。汉武李夫人祠云:‘其风肃然。’ 今乡村有众户还赛祭享时,或有肃然如阵风,俗呼为‘ 旋风’者,即此意也。”因及修养,且言:“苌宏死, 藏其血于地,三年化为碧,此亦是汉卿所说‘虎威’之 类。”贺孙云:“应人物之死,其魄降于地,皆如此。 但或散或微,不似此等之精悍,所谓‘伯有用物精多, 则魂魄强’,是也。”曰:“
亦是此物禀得魄最盛。又如今医者定魄药多用虎睛, 助魂药多用龙骨。魄属金,金西方,主肺与魄。虎是阴 属之最强者,故其魄最盛。魂属木,木东方,主肝与魂 。龙是阳属之最盛者,故其魂最强。龙能驾云飞腾,便 是与气合;虎啸则风生,便是与魄合。虽是物之最强盛 ,然皆堕于一偏。惟人独得其全,便无这般磊磈。”因 言:“古时所传安期生之徒,皆是有之。也是被他炼得 气清,皮肤之内,肉骨皆已融化为气,其气又极其轻清 ,所以有‘飞升脱化’之说。然久之渐渐消磨,亦澌尽 了。渡江以前,说甚吕洞宾钟离权,如今亦不见了。” 因言:“鬼火皆是未散之物,如马血,人战斗而死,被 兵之地皆有之。某人夜行淮甸间,忽见明灭之火横过来 当路头。其人颇勇,直冲过去,见其皆似人形,髣佛如 庙社泥塑未装饰者。亦未散之气,不足畏。‘宰我问鬼 神’一章最精密,包括得尽,亦是当时弟子记录得好。 ”贺孙。

  问:“中庸‘鬼神’章首尾皆主二气屈伸往来而 言,而中间‘洋洋如在其上’,乃引‘其气发扬于上, 为昭明、焄蒿、凄怆’,此乃人物之死气,似与前后意 不合,何也?”曰:“死便是屈,感召得来,便是伸。 ”问:“‘昭明、焄蒿、凄怆’,是人之死气,此气会 消了?”曰:“是。”问:“伸底只是这既死之气复来 伸否?”曰:“
这里便难恁地说。这伸底又是别新生了。”问:“如 何会别生?”曰:“祖宗气只存在子孙身上,祭祀时只 是这气,便自然又伸。自家极其诚敬,肃然如在其上, 是甚物?那得不是伸?此便是神之着也。所以古人燎以 求诸阳,灌以求诸阴。谢氏谓‘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 神’,已说得是。”淳。

  问:“‘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似亦是 感格意思,是自然如此。”曰:“固是。然亦须自家有 以感之,始得。上下章自恁地说,忽然中间插入一段鬼 神在这里,也是鸢飞鱼跃底意思。所以末梢只说‘微之 显,诚之不可掩也如此’。”夔孙。

  “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皆实理也。僩 。

  问:“鬼神是‘功用’、‘良能’?”曰:“但 以一屈一伸看,一伸去便生许多物事,一屈来更无一物 了,便是‘良能’、‘功用’。”问:“便是阴阳去来 ?”曰:“固是。”问:“在天地为鬼神,在人为魂魄 否?”曰:“死则谓之‘魂魄’,生则谓之‘精气’, 天地公共底谓之‘鬼神’,是恁地模样。”又问:“体 物而不可遗。”曰:“只是这一个气。入毫厘丝忽里去 ,也是这阴阳;包罗天地,也是这阴阳。”问:“是在 虚实之间否?”曰:“都是实,无个虚底。有是理,便 有是气;有是气,便有是形,无非实者。”又云:“如 夏月嘘出固不见,冬月嘘出则可见矣。”问:“何故如 此?”曰:“春夏阳,秋冬阴。以阳气散在阳气之中, 如以热汤入放热汤里去,都不觉见。秋冬,则这气如以 热汤搀放水里去,便可见。”又问:“‘使天下之人, 齐明盛服以承祭祀’,若有以使之。”曰:“只是这个 气。所谓‘昭明、焄蒿、凄怆’者,便只是这气。昭明 是光景,焄蒿是蒸羇,凄怆是有一般感人,使人惨栗, 如所谓‘其风肃然’者。”问:“此章以太极图言,是 所谓‘妙合而凝’也。”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 ;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便是‘
体物而不可遗’。”夔孙。章句。

  或问“鬼神者,造化之迹”。曰:“风雨霜露, 四时代谢。”又问:“此是迹,可得而见。又曰‘视之 不可得见,听之不可得闻’,何也?”曰:“说道无, 又有;说道有,又无。物之生成,非鬼神而何?然又去 那里见得鬼神?至于‘洋洋乎如在其上’,是又有也。‘
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犹今时恶气 中人,使得人恐惧凄怆,此百物之精爽也。”贺 孙。

  萧增光问“鬼神造化之迹”。曰:“如日月星辰 风雷,皆造化之迹。天地之间,只是此一气耳。来者为 神,往者为鬼。譬如一身,生者为神,死者为鬼,皆一 气耳。”雉。

  “鬼神者,造化之迹。”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见, 于其气之往来屈伸者足以见之。微鬼神,则造化无迹矣 。横渠“物之始生”一章尤说得分晓。端 蒙。

  “鬼神者,二气之良能”,是说往来屈伸乃理之 自然,非有安排布置,故曰“良能”也。端 蒙。

  “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 谓‘二气之良能’。”直卿问:“如何?”曰:“程子 之说固好,但在浑沦在这里。张子之说分明,便见有个 阴阳在。”曰:“如所谓‘功用则谓之鬼神’,也与张 子意同。”曰:“只为他浑沦在那里。”闾丘曰:“明 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曰:“只这数句,便要理会 。明,便如何说礼乐?幽,便如此说鬼神?须知乐便属 神,礼便属鬼。它此语落着,主在鬼神。”直卿曰:“ 向读中庸所谓‘诚之不可掩’处,窃疑谓鬼神为阴阳屈 伸,则是形而下者;若中庸之言,则是形而上者矣。” 曰:“今且只就形而下者说来,但只是他皆是实理处发 见。故未有此气,便有此理;既有此理,必有此气。” 道夫。

  问:“‘鬼神者,造化之迹也。’此莫是造化不 可见,唯于其气之屈伸往来而见之,故曰迹?‘鬼神者 ,二气之良能。’此莫是言理之自然,不待安排?”曰 :“只是如此。”端蒙。

  “鬼神者,造化之迹。”神者,伸也,以其伸也 ;鬼者,归也,以其归也。人自方生,而天地之气只管 增添在身上,渐渐大,渐渐长成。极至了,便渐渐衰耗 ,渐渐散。言鬼神,自有迹者而言之;言神,只言其妙 而不可测识。贺孙。

  以二气言,则鬼者,阴之灵也;神者,阳之灵也 。以一气言,则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一气即 阴阳运行之气,至则皆至,去则皆去之谓也。二气谓阴 阳对峙,各有所属。如气之呼吸者有魂,魂即神也,而 属乎阳;耳目鼻口之类为魄,魄即鬼也,而属乎阴。“ 精气为物”,精与气合而生者也;“游魂为变”,则气 散而死,其魄降矣。谟。

  “‘阳魂为神,阴魄为鬼。’‘鬼,阴之灵;神 ,阳之灵。’此以二气言也。然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 。故凡气之来而方伸者为神,气之往而既屈者为鬼;阳 主伸,阴主屈,此以一气言也。故以二气言,则阴为鬼 ,阳为神;以一气言,则方伸之气,亦有伸有屈。其方 伸者,神之神;其既屈者,神之鬼。既屈之气,亦有屈 有伸。其既屈者,鬼之鬼;其来格者,鬼之神。天地人 物皆然,不离此气之往来屈伸合散而已,此所谓‘可错 综言’者也。”因问:“‘精气为物’,阴精阳气聚而 成物,此总言神;‘游魂为变’,魂游魄降,散而成变 ,此总言鬼,疑亦错综而言?”曰:“然。此所谓‘人 者,鬼神之会也’。”铢。

  问:“性情功效,固是有性情便有功效,有功效 便有性情。然所谓性情者,莫便是张子所谓‘二气之良 能’否?所谓功效者,莫便是程子所谓‘天地之功用’ 否?”曰:“鬼神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人须是于 那良能与功用上认取其德。”广。

  “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是性情,“体物而 不可遗”是功效。焘。

  问:“性情功效,性情乃鬼神之情状;不审所谓 功效者何谓?”曰:“能‘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 祀’便是功效。”问:“魄守体,有所知否?”曰:“ 耳目聪明为魄,安得谓无知?”问:“然则人之死也, 魂升魄降,是两处有知觉也。”曰:“孔子分明言:‘ 合鬼与神,教之至也。’当祭之时,求诸阳,又求诸阴 ,正为此,况祭亦有报魄之说。”德明 。

  问:“‘鬼神之为德’,只是言气与理否?”曰 :“犹言性情也。”问:“章句说‘功效’,如何?” 曰:“鬼神会做得这般事。”因言:“鬼神有无,圣人 未尝决言之。如言‘之死而致死之,不仁;之死而致生 之,不知’,‘于彼乎?于此乎’之类,与明道语上蔡‘
恐贤问某寻’之意同。”问:“五庙、七庙递迁之制 ,恐是世代浸远,精爽消亡,故庙有迁毁。”曰:“虽 是如此,然祭者求诸阴,求诸阳,此气依旧在;如嘘吸 之,则又来。若不如此,则是‘之死而致死之’也。盖 其子孙未绝,此气接续亦未绝。”又曰:“天神、地祇 、山川之神,有此物在,其气自在此,故不难晓。惟人 已死,其事杳茫,所以难说。”德明。

  问:“南轩:‘鬼神,一言以蔽之曰,“诚”而 已。’此语如何?”曰:“诚是实然之理,鬼神亦只是 实理。若无这理,则便无鬼神,无万物,都无所该载了 。‘鬼神之为德’者,诚也。德只是就鬼神言,其情状 皆是实理而已。侯氏以德别为一物,便不是。”问:“ 章句谓‘性情功效’,何也?”曰:“此与‘情状’字 只一般。”曰:“横渠谓‘二气之良能’,何谓‘良能 ’?”曰:“屈伸往来,是二气自然能如此。”曰:“ 伸是神,屈是鬼否?”先生以手圈卓上而直指其中,曰 :“这道理圆,只就中分别恁地。气之方来皆属阳,是 神;气之反皆属阴,是鬼。日自午以前是神,午以后是 鬼。月自初三以后是神,十六以后是鬼。”童伯羽问: “日月对言之,日是神,月是鬼否?”曰:“亦是。草 木方发生来是神,雕残衰落是鬼。人自少至壮是神,衰 老是鬼。鼻息呼是神,吸是鬼。”淳举程子所谓“天尊 地卑,干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曰:“ 天地造化,皆是鬼神,古人所以祭风伯雨师。”问:“ 风雷鼓动是神,收敛处是鬼否?”曰:“是。魄属鬼, 气属神。如析木烟出,是神;滋润底性是魄。人之语言 动作是气,属神;精血是魄,属鬼。发用处皆属阳,是 神;气定处皆属阴,是魄。知识处是神,记事处是魄。 人初生时气多魄少,后来魄渐盛;到老,魄又少,所以 耳聋目昏,精力不强,记事不足。某今觉阳有余而阴不 足,事多记不得。小儿无记性,亦是魄不足。好戏不定 叠,亦是魄不足。”淳。

  侯师圣解中庸“鬼神之为德”,谓“鬼神为形而 下者,鬼神之德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为德”, 不成说中庸为形而下者,中庸之德为形而上者!文 蔚。

  问:“侯氏中庸曰:‘总摄天地,斡旋造化,阖 辟干坤,动役鬼神,日月由之而晦明,万物由之而死生 者,诚也。’此语何谓?”曰:“这个亦是实有这理, 便如此。若无这理,便都无天地,无万物,无鬼神了。 不是实理,如何‘微之显,诚之不可掩’?”问:“‘ 鬼神造化之迹’,何谓迹?”曰:“鬼神是天地间造化 ,只是二气屈伸往来。神是阳,鬼是阴。往者屈,来者 伸,便有个迹恁地。”淳因举谢氏“归根”之说。先生 曰:“‘归根’本老氏语,毕竟无归,这个何曾动?” 问:“性只是天地之性。当初亦不是自彼来入此,亦不 是自此往归彼,只是因气之聚散,见其如此耳。”曰: “毕竟是无归。如月影映在这盆水里,除了这盆水,这 影便无了,岂是这影飞上天去归那月里去!又如这花落 ,便无了,岂是归去那里,明年复来生这枝上?”问: “人死时,这知觉便散否?”曰:“不是散,是尽了, 气尽则知觉亦尽。”问:“世俗所谓物怪神奸之说,则 如何断?”曰:“世俗大抵十分有八分是胡说,二分亦 有此理。多有是非命死者,或溺死,或杀死,或暴病卒 死,是他气未尽,故凭依如此。又有是乍死后气未消尽 ,是他当初禀得气盛,故如此,然终久亦消了。盖精与 气合,便生人物,‘游魂为变’,便无了。如人说神仙 ,古来神仙皆不见,只是说后来神仙。如左传伯有为厉 ,此鬼今亦不见。”问:“自家道理正,则自不能相干 。”曰:“亦须是气能配义,始得。若气不能配义,便 馁了。”问:“谢氏谓‘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 如何?”曰:“此句已是说得好。祖孙只一气,极其诚 敬,自然相感。如这大树,有种子下地,生出又成树, 便即是那大树也。”淳。

  或问:“‘颜子死而不亡’之说,先生既非之矣 。然圣人制祭祀之礼,所以事鬼神者,恐不止谓但有此 理,须有实事?”曰:“若是见理明者,自能知之。明 道所谓:‘若以为无,古人因甚如此说?若以为有,又 恐贤问某寻。’其说甚当。”人杰。

  问:“中庸十二章,子思论道之体用,十三章言 人之为道不在乎远,当即夫众人之所能知能行,极乎圣 人之所不能知不能行。第十四章又言人之行道,当随其 所居之分,而取足于其身。”曰:“此两章大纲相似。 ”曰:“第十五章又言进道当有序,第十六章方言鬼神 之道‘费而隐’。盖论君子之道,则即人之所行言之, 故但及其费,而隐自存。论鬼神之道,则本人之所不见 不闻而言,故先及其隐,而后及于费。”曰:“鬼神之 道,便是君子之道,非有二也。”广。

   第十七章

  问“因其材而笃焉”。曰:“是因材而加厚些子。 ”节。

  问“气至而滋息为培,气反而流散曰覆”。曰: “物若扶植,种在土中,自然生气凑泊他。若已倾倒, 则生气无所附着,从何处来相接?如人疾病,此自有生 气,则药力之气依之而生意滋长。若已危殆,则生气流 散,而不复相凑矣。”铢。

  问:“舜之大德受命,止是为善得福而已。中庸 却言天之生物栽培倾覆,何也?”贺孙 录云:“汉卿问:‘栽培倾覆,以气至、气反说。上言 德而受福,而以气为言,何也?”曰:“只是一理 。此亦非是有物使之然。但物之生时自节节长将去,恰 似有物扶持也,及其衰也,则自节节消磨将去,恰似个 物推倒它。理自如此。唯我有受福之理,故天既佑之, 又申之。董仲舒曰:‘为政而宜于民,固当受禄于天。 ’虽只是叠将来说,然玩味之,觉他说得自有意思。” 贺孙录云:“上面虽是叠将来,此数语 却转得意思好。”又曰:“嘉乐诗下章又却不说其 他,但愿其子孙之多且贤耳。此意甚好,然此亦其理之 常。若尧舜之子不肖,则又非常理也。”广 。贺孙录同。

   第十八章

  问:“舜‘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固见得天道人 道之极致。至文王‘以王季为父,武王为子’,此殆非 人力可致,而以为无忧,何也?”曰:“文王自公刘太 王积功累仁,至文王适当天运恰好处,此文王所以言无 忧。如舜大德,而禄位名寿之必得,亦是天道流行,正 得恰好处耳。”又曰:“追王之事,今无可证,姑阙之 可也。如三年之丧,诸家说亦有少不同,然亦不必如吕 氏说得太密。大概只是说‘
三年之丧通乎天子’云云,本无别意。”铢 。

  问:“‘身不失天下之显名’与‘必得其名’, 须有些等级不同?”曰:“游杨是如此说,尹氏又破其 说,然看来也是有此意。如尧舜与汤武真个争分数,有 等级。只看圣人说‘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 矣,未尽善也’处,便见。”焘。

  问:“‘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太王王季’,考 之武成金縢礼记大传,武成言:“太王 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金縢册“乃 告太王王季”。大传言牧野之奠,“追王太王王季历文 王昌”。疑武王时已追王。”曰:“武王时恐且是 呼唤作王,至周公制礼乐,方行其事,如今奉上册宝之 类。然无可证,姑阙之可也。”又问:“‘上祀先公以 天子之礼’,是周公制礼时方行,无疑。”曰:“
礼家载祀先王服羇冕,祀先公服鷩冕,鷩冕诸侯之服 。盖虽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然不敢以天子之服临其先 公,但鷩冕、旒玉与诸侯不同。天子之旒十二玉,盖虽 与诸侯同是七旒,但天子七旒十二玉,诸侯七旒七玉耳 。”铢。

  问:“古无追王之礼,至周之武王周公,以王业 肇于太王王季文王,故追王三王。至于组绀以上,则止 祀以天子之礼,所谓‘葬以士,祭以大夫’之义也。” 曰:“然。周礼,祀先王以羇冕,祀先公以鷩冕,则祀 先公依旧止用诸侯之礼,但乃是天子祭先公之礼耳。” 问:“诸儒之说,以为武王未诛纣,则称文王为‘文考 ’,以明文王在位未尝称王之证。及至诛纣,乃称文考 为‘文王’。然既曰‘文考’,则其谥定矣。若如其言 ,将称为‘文公’耶?”曰:“此等事无证佐,皆不可 晓,阙之可也。”僩。

  问:“丧祭之礼,至周公然后备。夏商而上,想 甚简略。”曰:“然。‘亲亲长长’,‘贵贵尊贤’。 夏商而上,大概只是亲亲长长之意。到得周来则又添得 许多贵贵底礼数。如‘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 子不臣诸父而臣昆弟’。期之丧,天子诸侯绝,大夫降 。然诸侯大夫尊同,则亦不绝不降。姊妹嫁诸侯者,则 亦不绝不降。此皆贵贵之义。上世想皆简略,未有许多 降杀贵贵底礼数。凡此皆天下之大经,前世所未备。到 得周公搜剔出来,立为定制,更不可易。”僩 。

  “‘三年之丧,达于天子’,中庸之意,只是主 为父母而言,未必及其它者。所以下句云:‘父母之丧 ,无贵贱一也。’”因言:“
大凡礼制欲行于今,须有一个简易底道理。若欲尽拘 古礼,则繁碎不便于人,自是不可行,不晓他周公当时 之意是如何。孔子尝曰:‘如用之,则吾从先进。’想 亦是厌其繁。”文蔚问:“伯叔父母,古人皆是期丧。 今礼又有所谓‘百日制,周期服’。然则期年之内,当 服其服。往往今人于此多简略。”曰:“居家则可,居 官便不可行。所以当时横渠为见天祺居官,凡祭祀之类 ,尽令天祺代之,他居家服丧服。当时幸而有一天祺居 官,故可为之。万一无天祺,则又当如何?便是动辄窒 碍难行。”文蔚曰:“今不居官之人,欲于百日之内, 略如居父母之丧,期年之内,则服其服,如何?”曰: “私居亦可行之。”文蔚。

  正淳问:“三年之丧,父母之丧,吕氏却作两般 。”曰:“吕氏所以如此说者,盖见左氏载周穆后薨, 太子寿卒,谓周‘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左氏说礼 ,皆是周末衰乱不经之礼,方子录云: “左氏定礼皆当时鄙野之谈,据不得。”无足取者 。君举所以说礼多错者,缘其多本左氏也。”贺孙云: “如陈针子送女,先配后祖一段,更是没分晓,古者那 曾有这般礼数?”曰:“便是他记礼皆差。某尝言左氏 不是儒者,只是个晓事该博、会做文章之人。若公谷二 子却是个不晓事底儒者,故其说道理及礼制处不甚差, 下得语恁地郑重。”广录云:“只是说 得忒煞郑重滞泥,正如世俗所谓山东学究是也。”贺 孙因举公羊所断谓孔父“义形于色”,仇牧“不畏强御 ”,荀息“不食言”,最是断得好。曰:“然。”贺孙 又云:“其间有全乱道处,恐是其徒插入,如何?”曰 :“是他那不晓事底见识,便写出来,亦不道是不好。 若左氏便巧,便文饰回互了。”或云:“以蔡仲废君为 行权,卫辄拒父为尊祖,都不是。”曰:“是他不晓事 底见识,只知道有所谓‘嫡孙承重’之义,便道孙可以 代祖,而不知子不可以不父其父。尝谓学记云‘多其讯 ’,注云:‘讯,犹问也。’公谷便是‘
多其讯’。没紧要处,也便说道某言者何?某事者何 ?”贺孙。广录同。方子录略。

  问:“中庸解载游氏辨文王不称王之说,正矣。 先生却曰:‘此事更当考。’是如何?”曰:“说文王 不称王,固好,但书中不合有‘惟九年大统未集’一句 。不知所谓九年,自甚时数起?若谓文王固守臣节不称 王,则‘三分天下有其二’,亦为不可。又书言‘太王 肇基王迹’,则到太王时,周家已自强盛矣。今史记于 梁惠王三十七年书‘襄王元年’,而竹书纪年以为后元 年,想得当时文王之事亦类此。故先儒皆以为自虞芮质 成之后,为受命之元年。”广。

   第十九章

  “旅酬”者,以其家臣或乡吏之属大 夫则有乡吏。一人先举觯献宾。宾饮毕,即以觯授 于执事者,则以献于其长,递递相承,献及于沃盥者而 止焉。沃盥,谓执盥洗之事,至贱者也。故曰:“旅酬 下为上,所以逮贱也。”广。

  “旅酬”,是客先劝主人,主人复劝客,客又劝 次客,次客又劝第三客,以次传去。如客多,则两头劝 起。义刚。

  问“酬,导饮也”。曰:“仪礼:主人酌宾曰献 ,宾饮主人,主人又自酌而复饮宾,曰酬。宾受之,奠 于席前,至旅而后举。”主人饮二杯, 宾只饮一杯。疑后世所谓“倍食于宾”者,此也。铢。

  问:“如何是‘导饮’?”曰:“主人酌以献宾 ,宾酬主人曰酢。主人又自饮,而复饮宾曰酬。其主人 又自饮者,是导宾使饮也。谚云“主人 倍食于宾”,疑即此意。但宾受之,却不饮,奠于 席前,至旅时亦不举,又自别举爵,不知如何。”又问 :“行旅酬时,祭事已毕否?”曰:“其大节目则已了 ,亦尚有零碎礼数未竟。”又问:“
想必须在饮福受胙之后。”曰:“固是。古人酢宾, 便是受胙。‘胙’与‘酢’‘昨’字,古人皆通用。” 广。

  汉卿问:“‘导饮’是如何?”先生历举仪礼献 酬之礼。旅酬礼,下为上交劝。先一人如乡吏之属升觯 ,或二人举觯献宾。宾不饮,却以献执事。执事一人受 之,以献于长,以次献,至于沃盥,所谓“
逮贱”者也。旅酬后,乐作,献酬之俎未彻,宾不敢 旅酬。酬酒,宾奠不举,至旅酬亦不举。更自有一盏在 右,为旅盏也。受胙者,古者“胙”字与“酢”字通。 受胙者,犹神之酢己也。周礼中“胙席”,又作昨昔之 “昨”。谓初未设,只跪拜,彻后方设席。周礼王享先 公亦如之。又举尸饮酢之礼。其特祭,每献酬酢甚详, 不知合享如何。周礼旅酬六尸。古者男女皆有尸,女尸 不知废于何代。杜佑乃谓古无女尸,女尸乃本夷虏之属 ,后来圣人革之。贺孙因举仪礼士虞礼云:“男,男尸 ;女,女尸。是古男女皆有尸也。”先生因举陶侃庙南 昌南康。每年祭祀,堂上设神位,两厢设生人位。 凡为劝首者,至祭时具公服,设马乘仪状甚盛,至于庙 ,各就两厢之位。其奉祭者献饮食,一同神位之礼。又 某处择一乡长状貌甚魁伟者为之。至诸处祭,皆请与同 享。此人遇冬春祭多时节,每日大醉也。厌祭,是不用 尸者。古者必有为而不用,如祭殇,阴厌、阳厌,是也 。贺孙。

  问“燕毛所以序齿也”。曰:“燕时择一人为上 宾,不与众宾齿,余者皆序齿。”焘。

  问:“吕氏分‘修其祖庙’以下一节作‘继志’ ,‘序昭穆’以下一节作‘述事’,恐不必如此分?” 曰:“看得追王与所制祭祀之礼,两节皆通上下而言。 吕氏考订甚详,却似不曾言得此意。”又问:“吕氏又 分郊社之礼,作立天下之大本处;宗庙之礼,言正天下 之大经处。亦不消分。”曰:“此不若游氏说郊社之礼 ,所谓‘惟圣人为能享帝’;禘尝之义,谓‘惟孝子为 能享亲’,意思甚周密。”铢。

  问:“杨氏曰:‘玉币以交神明,祼鬯以求神于 幽。’岂以天神无声臭气类之可感,止用玉币表自家之 诚意,人鬼有气类之可感,故用芬香之酒耶?”曰:“ 不然。自是天神高而在上,郁鬯之酒感它不着。盖灌鬯 之酒却泻入地下去了,所以只可感人鬼,而不可以交天 神也。”僩。

  “或问中说庙制处,所谓‘高祖’者何也?”曰 :“四世祖也。‘世’与‘太’字,古多互用,如太子 为世子,太室为世室之类。”广。

  林安卿问:“中庸二昭二穆以次向南,如何?” 曰:“太祖居中,坐北而向南。昭穆以次而出向南。某 人之说如此乃是。如疏中谓太祖居中,昭穆左右分去列 作一排。若天子七庙,恐太长阔。”又曰:“大率论庙 制,刘歆之说颇是。”义刚。

  孙毓云:“外为都宫。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 次而南,出江都集礼。”向作或问时,未见此书,只以 意料。后来始见,乃知学不可以不博也。铢 。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四

  中庸三

   第二十章

  “‘修道以仁。’修道,便是说上文修身之道,自 ‘为政在人’转说将来。‘修道以仁’,仁是筑底处, 试商量如何?”伯丰言:“
克去己私,复此天理,然后得其修。”曰:“固是。 然圣贤言‘仁’字处,便有个温厚慈祥之意,带个爱底 道理。下文便言‘亲亲为大’。”□。

  问:“‘修道以仁’,继之以‘仁者人也’,何 为下面又添说义礼?”曰:“仁便有义,如阳便有阴。 亲亲尊贤,皆仁之事。亲之尊之,其中自有个差等,这 便是义与礼。亲亲,在父子如此,在宗族如彼,所谓‘ 杀’也,尊贤;有当事之者,有当友之者,所谓‘等’ 也。”僩。

  问:“仁亦是道,如何却说‘修道以仁’?”曰 :“道是泛说,“泛”字,疑是“统” 字。仁是切要底。”又问:“如此,则这‘仁’字 是偏言底?”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如此说 ,则此是偏言。”节。

  问:“思修身,不可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不知 人;思知人,不可不知天。”曰:“此处却是倒看,根 本在修身。然修身得力处,却是知天。知天,是知至、 物格,知得个自然道理。学若不知天,便记得此,又忘 彼;得其一,失其二。未知天,见事头绪多。既知天了 ,这里便都定,这事也定,那事也定。”淳 。

  “思事亲不可不知人。”知人,只如“知人则哲 ”之“知”,不是思欲事亲,先要知人。只是思欲事亲 ,更要知人。若不好底人与它处,岂不为亲之累?知天 ,是知天道。

  知天是起头处。能知天,则知人、事亲、修身, 皆得其理矣。闻见之知与德性之知,皆知也。只是要知 得到,信得及。如君之仁,子之孝之类,人所共知而多 不能尽者,非真知故也。谟。

  问“知仁勇”。曰:“理会得底是知,行得底是 仁,着力去做底是勇。”德明。

  问“知仁勇”之分。曰:“大概知底属知,行底 属仁,勇是勇于知,勇于行。”又云:“‘生知安行’ ,以知为主;‘学知利行’,以仁为主;‘困知勉行’ ,以勇为主。”焘。

  问:“‘生知安行’为知,‘学知利行’为仁, ‘困知勉行’为勇,此岂以等级言耶?”曰:“固是。 盖生知安行主于知而言。不知,如何行?安行者,只是 安而行之,不用着力,然须是知得,方能行得也。故 以生知安行为知。学知利行主于行而言。虽是学而 知得,然须是着意去力行,则所学而知得者不为徒知也 。”故以学知利行为仁。铢退思 所谓三者,皆兼知行而言。大知固生知,非生知何以能 安而行?至仁固力行,非学知何以能利而行?勇固是知 行不可废。翌日再问。先生曰:“更须涵养。”铢 。

  问:“中庸以‘生知安行’为知,‘学知利行’ 为仁,何也?”曰:“论语说‘仁者安仁’,便是说得 仁高了;‘知者利仁’,便是说得知低了。此处说知, 便是仁在知中,说得知大了。盖既是生知,必能安行。 若是学知,便是知得浅;须是力行,方始至仁处,此便 是仁在知外。譬如这个桌子,论语说仁,便是此脚直处 ;说知,便是横处。中庸说仁,便是横处;说知,便是 直处。而今且将诸说录出来看,看这一边了,又去看那 一边,便自见得不相碍。”夔孙。赐录 云:“‘问诸说皆以生知安行为仁,学知利行为知,先 生独反是,何也?’曰:‘论语说“仁者安仁,知者利 仁”与中庸说“知仁勇”,意思自别。生知安行,便是 仁在知中。学知利行,便是仁在知外。既是生知,必能 安行,所以谓仁在知中。若是学知,便是知得浅些了; 须是力行,方始至仁处,所以谓仁在知外。’问‘智仁 勇’。曰‘理会得底是知,行得底是仁,着力去做底是 勇。’”

  仁则力行工夫多,知则致知工夫多。“好学近乎 知,力行近乎仁”,意自可见。道夫。

  问:“‘力行近乎仁’,又似‘勇者不惧’意思 。”曰:“交互说都是。三知都是知,三行都是仁,三 近都是勇。生知安行好学,又是知;学知利行力行,又 是仁;困知勉行知耻,又是勇。”淳。

  吕与叔“好学近仁”一段好。璘 。

  知耻,如“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 ,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既 耻为乡人,进学安得不勇!

  为学自是要勇,方行得彻,不屈慑。若才行不彻 ,便是半涂而废。所以中庸说“知仁勇三者”。勇本是 没紧要物事,然仁知了,不是勇,便行不到头。僩 。

  问:“‘为天下有九经’,若论天下之事,固不 止此九件,此但举其可以常行而不易者否?”曰:“此 亦大概如此说,然其大者亦不出此。”又问:“吕氏以 ‘有此九者,皆德怀之事,而刑不与焉’,岂以为此可 以常行,而刑则期于无刑,所以不可常行而不及之欤? ”曰:“也不消如此说。若说不及刑,则礼乐亦不及。 此只是言其大者,而礼乐刑政固已行乎其间矣。”又问 :“养士亦是一大者,不言何也?”曰:“此只是大概 说。若如此穷,有甚了期?若论养士,如‘
忠信重禄’,‘尊贤’,‘子庶民’,则教民之意固 已具其中矣。”僩。

  “柔远”解作“无忘宾旅”。孟 子注:“宾客羁旅。”古者为之授节,如照身、凭 子之类,近时度关皆给之。“因能授任以嘉其善”,谓 愿留于其国者也。德明。

  问“来百工则财用足”。曰:“既有个国家,则 百工所为皆少不得,都要用。若百工聚,则事事皆有, 岂不足以足财用乎?”如织纴可以足布 帛,工匠可以足器皿之类。焘。

  问“饩廪”。曰:“饩,牲饩也。如今官员请受 ,有生羊肉。廪,即廪给,折送钱之类是也。”赐 。

  问:“‘送往迎来’,集注云:‘授节以送其往 。’”曰:“远人来,至去时,有节以授之,过所在为 照。如汉之出入关者用繻,唐谓之‘给过所’。”赐 。

  问:“‘凡事豫则立’以下四句,只是泛举四事 ,或是包‘达道、达德、九经’之属?”曰:“上文言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天下之达德三,所以 行之者一。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遂 言‘凡事豫则立’,则此‘凡事’正指‘达道、达德、 九经’可知。‘素定’,是指先立乎诚可知。中间方言 ‘所以行之者一’,不应忽突出一语言‘凡事’也。” 铢。

  豫,先知也,事未至而先知其理之谓豫。“凡事 豫则立,不豫则废。”横渠曰:“事豫吾内,求利吾外 也。”又曰:“精义入神者,豫而已。”皆一义也。僩 。

  或问“言前定则不踬”。曰:“句句着实,不脱 空也。今人才有一句言语不实,便说不去。”贺 孙。

  “事前定则不困。”闲时不曾做得,临时自是做 不彻,便至于困。“行前定则不疚。”若所行不前定, 临时便易得屈折枉道以从人矣。“道前定则不穷。”这 一句又包得大,连那上三句都包在里面,是有个妙用, 千变万化而不穷之谓。事到面前,都理会得。它人处置 不得底事,自家便处置得;它人理会不得底事,自家便 理会得。僩。

  问“反诸身不诚”。曰:“反诸身,是反求于心 ;不诚,是不曾实有此心。如事亲以孝,须是实有这孝 之心。若外面假为孝之事,里面却无孝之心,便是不诚 矣。”焘。

  “诚者,天之道。”诚是实理,自然不假修为者 也。“诚之者,人之道”,是实其实理,则是勉而为之 者也。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便是“诚”;“反身 而诚”,便是“诚之”。反身,只是反求诸己。诚,只 是万物具足,无所亏欠。端蒙。

  问“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曰:“诚是 天理之实然,更无纤毫作为。圣人之生,其禀受浑然, 气质清明纯粹,全是此理,更不待修为,而自然与天为 一。若其余,则须是‘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如此不已,直待得仁义礼智与夫忠孝之道,日用本 分事无非实理,然后为诚。有一毫见得与天理不相合, 便于诚有一毫未至。如程先生说常人之畏虎,不如曾被 虎伤者畏之出于诚实,盖实见得也。今于日用间若不实 见得是天理之自然,则终是于诚为未至也。”大 雅。

  问:“‘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之道也。’此 言天理至实而无妄,指理而言也。‘诚之者,未能真实 无妄,而欲其真实无妄之谓,人之道也。’此言在人当 有真实无妄之知行,乃能实此理之无妄,指人事而言也 。盖在天固有真实之理,在人当有真实之功。圣人不思 不勉,而从容中道,无非实理之流行,则圣人与天如一 ,即天之道也。未至于圣人,必择善,然后能实明是善 ;必固执,然后实得是善,此人事当然,即人之道也。 程子所谓‘实理’者,指理而言也;所谓‘
实见得是,实见得非’者,指见而言也。此有两节意 。”曰:“如此见得甚善。”铢。

  中庸言天道处,皆自然无节次;不 思不勉之类。言人道处,皆有下功夫节次。择 善与固执是二节。言天道,如至诚之类,皆有“至 ”字。“其次致曲”,却是人事。“久则征”,是外人 信之。古注说好。璘。

  或问:“明善、择善,何者为先?”曰:“譬如 十个物事,五个善,五个恶。须拣此是善,此是恶,方 分明。”从周。

  圣贤所说工夫,都只一般,只是一个“择善固执 ”。论语则说“
学而时习之”,孟子则说“明善诚身”。只是随他地 头所说不同,下得字来各自精细,真实工夫只是一般。 须是尽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以同也。

  “博学”,谓天地万物之理,修己治人之方,皆 所当学。然亦各有次序,当以其大而急者为先,不可杂 而无统也。

  先生屡说“慎思之”一句。言:“思之不慎,便 有枉用工夫处。”人杰。

  中庸言“慎思之”。思之粗浅不及,固是不慎; 到思之过时,亦是不慎。所以他圣人不说深思,不说别 样思,却说个“慎思”。道夫。

  或问:“‘笃行’是有急切之意否?”曰:“笃 厚也是心之恳恻。”履孙。

  “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问而弗知,弗可 让下。须当研穷到底,使答者词穷理尽,始得。砥 。

  问:“‘博学之’至‘明辨之’,是致知之事, ‘笃行’则力行之事否?”曰:“然。”又问:“‘有 弗学’至‘行之弗笃弗措也’,皆是勇之事否?”曰: “此一段却只是虚说,只是应上面‘博学之’五句反说 起。如云不学则已,学之而有弗能,定不休。如云‘有 不战,战必胜矣’之类也。‘弗措’也未是勇事。到得 后面说‘人一己百,人十己千’,方正是说勇处。‘虽 愚必明’,是致知之效;‘虽柔必强’,是力行之效。 ”僩。

  或问“人一己百,人十己千”。曰:“此是言下 工夫,人做得一分,自己做百分。”节 。

  吕氏说“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一段 煞好,皆是他平日做工夫底。淳。

  汉卿问“哀公问政”章。曰:“旧时只零碎解。 某自初读时,只觉首段尾与次段首意相接。如云‘政也 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 以仁’。便说‘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 尊贤为大’。都接续说去,遂作一段看,始觉贯穿。后 因看家语,乃知是本来只一段也。中庸三十三章,其次 第甚密,古人著述便是不可及。此只将别人语言斗凑成 篇,本末次第终始总合,如此缜密!”贺 孙。广录意同,别出。

  问:“中庸第二十章,初看时觉得涣散,收拾不 得。熟读先生章句,方始见血脉贯通处。”曰:“前辈 多是逐段解去。某初读时但见‘思修身’段后,便继以 ‘天下之达道五’;‘知此三者’段后,便继以‘为天 下国家有九经’,似乎相接续。自此推去,疑只是一章 。后又读家语,方知是孔子一时间所说。”广云:“岂 独此章?今次读章句,乃知一篇首尾相贯,只是说一个 中庸底道理。”曰:“固是。它古人解做得这样物事, 四散收拾将来。及并合众,则便有个次序如此,其次序 又直如此缜密!”广。

  问:“或问引‘大学论小人之阴恶阳善,而以诚 于中者目之’,且有‘为善也诚虚,为恶也何实如之’ 之语,何也?”曰:“‘小人闲居为不善’,是诚心为 不善也。‘掩其不善,而着其善’,是为善不诚。”因 举往年胡文定尝说:“朱子发虽修谨,皆是伪为。”是 时范济美天资豪杰,应云:“子发诚是伪为,如公辈却 是至诚。”文定逊谢曰:“某何敢当‘至诚’二字?” 济美却戏云:“子发是伪于为善,公却是至诚为恶也。 ”乃是此意。德明。

   第二十一章

  “自诚明,谓之性”,此“性”字便是“性之”也 。“自明诚,谓之教”,此“教”字是学之也。此二字 却是转一转说,与首章“天命之谓性,修道之谓教”二 字义不同。□。

  “自诚明”,性之也;“自明诚”,充之也,转 一转说。“天命之谓性”以下,举体统说。人 杰。

  “自诚明,谓之性。”诚,实然之理,此尧舜以 上事。学者则“
自明诚,谓之教”,明此性而求实然之理。经礼三百 ,曲礼三千,无非使人明此理。此心当提撕唤起,常自 念性如何善?因甚不善?人皆可为尧舜,我因甚做不得 ?立得此后,观书亦见理,静坐亦见理,森然于耳目之 前!可学。

  以诚而论明,则诚明合而为一;以明而论诚,则 诚明分而为二。寿昌。

   第二十二章

  或问:“如何是‘唯天下至诚’?”曰:“‘唯天 下至诚’,言其心中实是天下至诚,非止一家一国而已 。不须说至于实理之极。才说个‘至于’,则是前面有 未诚底半截。此是说圣人,不说这个未实底。况圣人亦 非向有未实处,到这里方实也。‘赞化育与天地参’, 是说地头。”履孙。

  “唯天下至诚”,言做出天下如许大事底本领子 。至,极也,如易“至神、至变”。方 。

  问“‘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一段。且如性中 有这仁,便真个尽得仁底道理;性中有这义,便真个尽 得义底道理”云云。曰:“如此说,尽说不着。且如仁 ,能尽父子之仁,推而至于宗族,亦无有不尽;又推而 至于乡党,亦无不尽;又推而至于一国,至于天下,亦 无有不尽。若只于父子上尽其仁,不能推之于宗族,便 是不能尽其仁。能推之于宗教,而不能推之于乡党,亦 是不能尽其仁。能推之于乡党,而不能推之于一国天下 ,亦是不能尽其仁。能推于己,而不能推于彼,能尽于 甲,而不能尽于乙,亦是不能尽。且如十件事,能尽得 五件,而五件不能尽,亦是不能尽。如两件事尽得一件 ,而一件不能尽,亦是不能尽。只这一事上,能尽其初 ,而不能尽其终,亦是不能尽;能尽于蚤,而不能尽于 暮,亦是不能尽。就仁上推来是如此,义礼智莫不然。 然自家一身,也如何做得许多事?只是心里都有这个道 理。且如十件事,五件事是自家平生晓得底,或曾做来 ;那五件平生不曾识,也不曾做,卒然至面前,自家虽 不曾做,然既有此道理,便识得破,都处置得下,无不 尽得这个道理。如‘能尽人之性’。人之气禀有多少般 样,或清或浊,或昏或明,或贤或鄙,或寿或夭,随其 所赋,无不有以全其性而尽其宜,更无些子欠阙处。是 他元有许多道理,自家一一都要处置教是。如‘能尽物 之性’,如鸟兽草木有多少般样,亦莫不有以全其性而 遂其宜。所以说‘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尽人物之性’。 盖圣人通身都是这个真实道理了,拈出来便是道理,东 边拈出东边也是道理,西边拈出西边也是道理。如一斛 米,初间量有十斗,再量过也有十斗,更无些子少欠。 若是不能尽其性,如元有十斗,再量过却只有七八斗, 少了二三斗,便是不能尽其性。天与你许多道理,本自 具足,无些子欠阙,只是人自去欠阙了他底。所以中庸 难看,便是如此。须是心地大段广大,方看得出;须是 大段精微,方看得出;精密而广阔,方看得出。”或曰 :“中庸之尽性,即孟子所谓尽心否?”曰:“只差些 子。”或问差处。曰:“不当如此问。今夜且归去与众 人商量,晓得个‘至诚能尽人物之性’分晓了,却去看 尽心,少间差处自见得,不用问。如言黑白,若先识得 了,同异处自见。只当问黑白,不当问黑白同异。”久 之,又曰:“尽心是就知上说,尽性是就行上说。”或 曰:“能尽得真实本然之全体是尽性,能尽得虚灵知觉 之妙用是尽心。”曰:“然。尽心就所知上说,尽性就 事物上说。事事物物上各要尽得他道理,较零碎,尽心 则浑沦。”盖行处零碎,知处却浑沦。 如尽心,才知些子,全体便都见。又问:“尽心了 ,方能尽性否?”曰:“然。孟子云‘尽其心者,知其 性也,知性则知天’,便是如此。”僩 。枅录别出。

  问:“‘至诚尽性,尽人,尽物’如何是‘尽’ ?”曰:“性便是仁义礼智。‘尽’云者,无所往而不 尽也。尽于此不尽于彼,非尽也;尽于外不尽于内,非 尽也。尽得这一件,那一件不尽,不谓之尽;尽得头, 不尽得尾,不谓之尽。如性中之仁,施之一家,而不能 施之宗族;施之宗族,不能施之乡党;施之乡党,不能 施之国家天下,皆是不尽。至于尽礼,尽义,尽智,亦 如此。至于尽人,则凡或仁或鄙,或夭或寿,皆有以处 之,使之各得其所。至于尽物,则鸟兽虫鱼,草木动植 ,皆有以处之,使之各得其宜。尽性尽人尽物,大概如 此。”又问:“尽心亦是如此否?”曰:“未要说同与 不同。且须自看如何是心?如何是性?便自见得不同处 。如问黑白,且去认取那个是白?那个是黑?则不必问 ,而自能知其不同矣。”因曰:“若说大概:则尽心是 知,尽性是行;尽心是见得个浑沦底,尽性是于零碎事 物上见;尽心是见得许多条绪都包在里许,尽性则要随 事看,无一之或遗。且如人之一身,虽未便要历许多事 ,十事尽得五事,其余五事心在那上,亦要尽之。其他 事,力未必能为,而有能为之理,亦是尽也。至诚之人 ,通身皆是实理,无少欠阙处,故于事事物物无不尽也 。”枅。

  问:“至诚尽人物之性,是晓得尽否?”曰:“ 非特晓得尽,亦是要处之尽其道。若凡所以养人教人之 政,与夫利万物之政,皆是也。故下文云:‘赞天地之 化育,而与天地参矣!’若只明得尽,如何得与天地参 去?这一个是无不得底,故曰‘与天地参而为三矣’。 ”大雅。

  尽人性,尽物性,性只一般,人物气禀不同。人 虽禀得气浊,善底只在那里,有可开通之理。是以圣人 有教化去开通它,使复其善底。物禀得气偏了,无道理 使开通,故无用教化。尽物性,只是所以处之各当其理 ,且随他所明处使之。它所明处亦只是这个善,圣人便 是用他善底。如马悍者,用鞭策亦可乘。然物只到得这 里,此亦是教化,是随他天理流行发见处使之也。如虎 狼,便只得陷而杀之,驱而远之。淳。

  尽己之性,如在君臣则义,在父子则亲,在兄弟 则爱之类,己无一之不尽。尽人之性,如黎民时雍,各 得其所。尽物之性,如鸟兽草木咸若。如此,则可以“ 赞天地之化育”,皆是实事,非私心之仿像也。人 杰。

  “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 尽物之性。”只是恁地贯将去,然却有个“则”字在。 节。

  “赞天地之化育。”人在天地中间,虽只是一理 ,然天人所为,各自有分,人做得底,却有天做不得底 。如天能生物,而耕种必用人;水能润物,而灌溉必用 人;火能熯物,而薪爨必用人。裁成辅相,须是人做, 非赞助而何?程先生言:“‘参赞’之义,非谓赞助。 ”此说非是。闳祖。

  圣人“赞天地之化育”。盖天下事有不恰好处, 被圣人做得都好。丹朱不肖,尧则以天下与人。洪水泛 滥,舜寻得禹而民得安居。桀纣暴虐,汤武起而诛之。

  程子说赞化处,谓“天人所为,各自有分”,说 得好!淳。

  问:“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曰:“此已 到到处,说着须如此说,又须分许多节次。只圣人之至 诚,一齐具备。中庸于此皆分作两截言。至诚则浑然天 成,更无可说。如下文却又云‘诚之者人之道’,‘其 次致曲,曲能有诚’,皆是教人做去。如‘至诚无息’ 一段,诸儒说多不明,却是古注是。此是圣人之至诚, 天下久则见其如此,非是圣人如此节次。虽尧舜之德, 亦久方着于天下。”问:“赞化育,常人如何为得?” 曰:“常人虽不为得,亦各有之。”曰:“
此事惟君相可为。”曰:“固然。以下亦有其分,如 作邑而祷雨之类,皆是。”可学。

  问:“中庸两处说‘天下之至诚’,而其结语一 则曰‘赞天地之化育’,一则曰‘知天地之化育’。‘ 赞’与‘知’两字如何分?”曰:“前一段是从里面说 出,后段是从下面说上,如‘修道之谓教’也。‘立天 下之大本’,是静而无一息之不中。知化育,则知天理 之流行。”贺孙录云:“或问:‘赞化 育与知化育,何如?’曰:‘“
尽其性”者,是从里面说将出,故 能尽其性,则能尽人物之性以赞天地之化育。“经纶天 下之大经”者,是从下面说上去,如“修道之教”是也 ’云云。”

   第二十三章

  “其次致曲。”先生云:“只缘气禀不齐,若至诚 尽性,则渣滓便浑化,不待如此。”炎 。

  曲,是气禀之偏,如禀得木气多,便温厚慈祥, 从仁上去发,便不见了发强刚毅。就上推长充扩,推而 至于极,便是致。气禀笃于孝,便从孝上致曲,使吾之 德浑然是孝,而无分毫不孝底事。至于动人而变化之, 则与至诚之所就者无殊。升卿。

  刘潜夫问“致曲”。曰:“只为气质不同,故发 见有偏。如至诚尽性,则全体着见。次于此者,未免为 气质所隔。只如人气质温厚,其发见者必多是仁,仁多 便侵却那义底分数;气质刚毅,其发见者必多是义,义 多便侵却那仁底分数。”因指面前灯笼曰:“且如此灯 ,乃本性也,未有不光明者。气质不同,便如灯笼用厚 纸糊,灯便不甚明;用薄纸糊,灯便明似纸厚者;用纱 糊,其灯又明矣。撤去笼,则灯之全体着见,其理正如 此也。”文蔚。

  问“致曲”。曰:“须件件致去,如孝,如悌, 如仁义,须件件致得到诚处,始得。”赐 。

  问“致曲”。曰:“曲是逐事上着力,事事上推 致其极。如事君则推致其忠,事亲则推致其孝,与人交 则推致其信,皆事事上推致其极。”谦 。

  问:“‘致曲’莫是就其所长上推致否?”曰: “不只是所长,谓就事上事事推致。且如事父母,便就 这上致其孝;处兄弟,便致其恭敬;交朋友,便致其信 ,此所谓‘致曲’也。能如此推致,则能诚矣。曲不是 全体,只是一曲。”洽。

  问:“‘致曲’是就偏曲处致力否?”曰:“如 程子说‘或孝或弟,或仁或义’,所偏发处,推致之各 造其极也。”问:“如此,恐将来只就所偏处成就。” 曰:“不然。或仁或义,或孝或弟,更互而发,便就此 做致曲工夫。”明德。

  问:“‘致曲’,伊川说从一偏致。”曰:“须 件件致去。如孝悌,须件件致得到诚孝诚弟处。如仁义 ,须件件致到仁之诚、义之诚处。”夔 孙。

  问:“‘其次致曲’,注所谓‘善端发见之偏’ ,如何?”曰:“人所禀各有偏善,或禀得刚强,或禀 得和柔,各有一偏之善。若就它身上更求其它好处,又 不能如此。所以就其善端之偏而推极其全。恻隐、羞恶 、是非、辞逊四端,随人所禀,发出来各有偏重处,是 一偏之善。”宇。

  问:“‘其次致曲’,是‘就其善端发见之偏而 悉推致之’,如何?”曰:“随其善端发见于此,便就 此上推致以造其极;发见于彼,便就彼上推致以造其极 ,非是止就其发见一处推致之也。如孟子‘
充其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充无穿窬之心, 而义不可胜用’,此正是致曲处。东坡文中有一处说得 甚明。如从此恻隐处发,便从此发见处推致其极;从羞 恶处发,便就此发见处推致其极,孟子所谓扩充其四端 是也。曲无不致,则德无不实,而明着动变积而至于能 化,亦与圣人至诚无异矣。”铢。

  问“致曲”。曰:“伊川说得好,将曲专做好处 ,所以云‘或仁或义,或孝或弟’,就此等处推致其极 。”又问:“或问却作‘随其所禀之厚薄’,而以伊川 之言为未尽,不可专就偏厚处说者,如何?”曰:“不 知旧时何故如此说。”或曰:“所禀自应有厚薄,或厚 于仁,薄于义;或厚于义,薄于仁。须是推致教它恰好 ,则亦不害为厚薄矣。”曰:“然。也有这般处。然观 其下文‘曲能有诚’一句,则专是主好说。盖上章言‘ 尽性’,则统体都是诚了。所谓‘诚’字,连那‘尽性 ’都包在里面,合下便就那根头一尽都尽,更无纤毫欠 阙处。‘其次致曲’,则未能如此,须是事事上推致其 诚,逐旋做将去,以至于尽性也。‘曲能有诚’一句, 犹言若曲处能尽其诚,则‘诚则形,形则着’云云也。 盖曲处若不能有其诚,则其善端之发见者,或存或亡, 终不能实有诸己。故须就此一偏发见处,便推致之,使 有诚则不失也。”又问:“‘明、动、变、化’,伊川 以‘君子所过者化’解‘动’字,是和那‘变化’二字 都说在里面否?”曰:“动,是方感动他;变,则已改 其旧俗,然尚有痕瑕在;化,则都消化了,无复痕迹矣 。”僩。

  问:“前夜与直卿论‘致曲’一段,或问中举孟 子四端‘扩而充之’,直卿以为未安。既是四端,安得 谓之‘曲’?”曰:“四端先后互发,岂不是曲?孟子 云‘知皆扩而充之’,则自可见。若谓只有此一曲,则 是夷惠之偏,如何得该偏?圣人具全体,一齐该了,然 而当用时亦只是发一端。如用仁,则义礼智如何上来得 ?”问:“圣人用时虽发一端,然其余只平铺在,要用 即用;不似以下人有先后间断之异,须待扩而后充。” 曰:“然。”又问:“颜曾以下皆是致曲?”曰:“颜 子体段已具,曾子却是致曲,一一推之,至答一贯之时 ,则浑合矣。”问:“所以必致曲者,只是为气禀隔, 必待因事逐旋发见?”曰:“然。”又问:“程子说‘ 致曲’云:‘于偏胜处发。’似未安。如此,则专主一 偏矣。”曰:“此说甚可疑。须于事上论,不当于人上 论。”可学。

  问:“‘其次致曲’与易中‘纳约自牖’之意, 亦略相类。‘纳约自牖’是因人之明而导之,‘致曲’ 是因己之明而推之。是如此否?”曰:“正是如此。” 时举。

  元德问“其次致曲,曲能有诚”。曰:“凡事皆 当推致其理,所谓‘致曲’也。如事父母,便来这里推 致其孝;事君,便推致其忠;交朋友,便推致其信。凡 事推致,便能有诚。曲不是全体,只是一曲。人能一一 推之,以致乎其极,则能通贯乎全体矣。”时 举。

  子武问:“‘曲能有诚’,若此句属上句意,则 曲是能有诚;若是属下句意,则曲若能有诚,则云云。 此有二意,不知孰稳?”曰:“曲也是能有诚,但要之 不若属下意为善。”又问“诚者自成,道者自道”。曰 :“‘自成’,是就理说;‘自道’,是就我说。有这 实理,所以有此万物。诚者,所以自成也;道却在我自 道。”义刚。

  “曲能有诚”,有诚则不曲矣。盖诚者,圆成无 欠阙者也。方。

  “明则动。”伊川云:“明,故能动人也。”振 。

  仲思问:“动非明,则无所之;明非动,则无所 用。”曰:“徒明不行,则明无所用,空明而已。徒行 不明,则行无所向,冥行而已。”伯羽 。

  “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动与变化,皆主 乎外而言之。人杰。

   第二十四章

  问“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曰:“在我无一毫私 伪,故常虚明,自能见得。如祯祥、妖孽与蓍龟所告, 四体所动,皆是此理已形见,但人不能见耳。圣人至诚 无私伪,所以自能见得。且如蓍龟所告之吉凶甚明,但 非至诚人却不能见也。”铢。

   第二十五章

  问“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曰:“诚者, 是个自然成就底道理,不是人去做作安排底物事。道自 道者,道却是个无情底道理,却须是人自去行始得。这 两句只是一样,而义各不同。何以见之?下面便分说了 。”又曰:“诚者自成,如这个草树所以有许多根株枝 叶条干者,便是他实有。所以有许多根株枝叶条干,这 个便是自成,是你自实有底。如人便有耳目鼻口手足百 骸,都是你自实有底道理。虽是自然底道理,然却须你 自去做,始得。”僩。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上句是孤立 悬空说这一句,四旁都无所倚靠。盖有是实理,则有是 天;有是实理,则有是地。如无是实理,则便没这天, 也没这地。凡物都是如此,故云‘诚者自成’,盖本来 自成此物。到得‘道自道’,便是有这道在这里,人若 不自去行,便也空了。”贺孙问:“既说‘物之所以自 成’,下文又云‘诚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处 否?”曰:“‘诚以心言’者,是就一物上说。凡物必 有是心,有是心,然后有是事。下面说‘诚者物之终始 ’,是解‘诚者自成’一句。‘不诚无物’,已是说着‘
自道’一句了。盖人则有不诚,而理则无不诚者。恁 地看,觉得前后文意相应。”贺孙。

  问:“‘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两句语 势相似,而先生之解不同,上句工夫在‘诚’字上,下 句工夫在‘行’字上。”曰:“亦微不同。‘自成’若 只做‘自道’解,亦得。”某因言:“妄意谓此两句只 是说个为己不得为人,其后却说不独是自成,亦可以成 物。”先生未答,久之,复曰:“某旧说诚有病。盖诚 与道,皆泊在‘
诚之为贵’上了。后面却便是说个合内外底道理。若 如旧说,则诚与道成两物也。”义刚。

  问:“‘诚者自成’,便是‘鬼神体物而不可遗 ’;‘而道自道’,便是‘道不可离’。如何?”曰: “也是如此。‘诚者物之终始’,说得来好。”广 。

  “诚者,自成也。”下文云:“诚者物之终始, 不诚无物。”此二句便解上一句。实有是理,故有是人 ;实有是理,故有是事。夔孙。

  “诚者,物之终始”,彻头彻尾。方 。

  问:“‘诚者,物之终始。’看来凡物之生,必 实有其理而生。及其终也,亦是此理合到那里尽了。” 曰:“如人之生,固具此理;及其死时,此理便散了。 ”因问“朝闻夕死”。“程子云:‘皆实理也。’”又 云:“实理者,合当决定是如此。为子必孝,为臣必忠 ,决定是如此了。”焘。

  “诚者物之终始”,犹言“体物而不可遗”,此 是相表里之句。从头起至结局,便是有物底地头,着一 些急不得。又曰:“有一尺诚,便有一尺物;有一寸诚 ,便有一寸物。”高。

  蜚卿尝言:“‘诚’字甚大,学者未容骤语。” 道夫以为,“诚者物之终始”,始学之士所当尽心,而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亦不过如此,正所谓彻上彻下之 理也。一日,以语曹丈进叔。曹曰:“如何?”曰:“ 诚者,实然之理而已。”曹曰:“也说实然之理未得。 诚固实,便将实来做诚,却不是。”因具以告先生。曰 :“也未可恁地执定说了。诚有主事而言者,有主理而 言者。盖‘不诚无物’,是事之实然。至于参赞化育, 则便是实然之理。”道夫。

  问:“‘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实有 是理,而后有是物否?”曰:“且看他圣人说底正文语 脉,随‘诚者物之终始’,却是事物之实理,始终无有 间断。自开辟以来,以至人物消尽,只是如此。在人之 心,苟诚实无伪,则彻头彻尾,无非此理。一有间断, 则就间断处,即非诚矣。如圣人至诚,便是自始生至没 身,首尾是诚。颜子不违仁,便是自三月之初为诚之始 ,三月之末为诚之终;三月以后,便不能不间断矣。‘ 日月至焉’,只就至焉时便为终始,至焉之外即间断而 无诚,无诚即无物矣。不诚,则‘心不在焉,视不见, 听不闻’,是虽谓之无耳目可也。且如‘禘自既灌而往 不欲观’,是方灌时诚意存焉,即有其祭祀之事物;及 其诚意一散,则虽有升降威仪,已非所以为祭祀之事物 矣。”大雅。闳祖录云:“不诚虽有物 犹无物,如禘自既灌,诚意一散,如不祭一般。”

  “诚者,物之终始。”来处是诚,去处亦是诚。 诚则有物,不诚则无物。且如而今对人说话,若句句说 实,皆自心中流出,这便是有物。若是脱空诳诞,不说 实话,虽有两人相对说话,如无物也。且如草木自萌芽 发生,以至枯死朽腐归土,皆是有此实理,方有此物。 若无此理,安得有此物!僩。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诚,便贯通乎 物之终始,若不诚,则虽为其事,与无事同。炎 。

  “诚者,物之终始”,以理而言;“不诚无物” ,以人而言。不诚,则有空阙,有空阙,则如无物相似 。节。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诚者,事之终 始,不诚,比不曾做得事相似。且如读书,一遍至三遍 无心读,四遍至七遍方有心读,八遍又无心,则是三遍 以上与八遍,如不曾读相似。节。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如读书,半版 以前,心在书上,则此半版有终有始。半版以后,心不 在焉,则如不读矣。闳祖。

  “诚者,物之终始。”物之终始,皆此理也,以 此而始,以此而终。物,事也,亦是万物。“不诚无物 ”,以在人者言之。谓无是诚,则无是物。如视不明, 则不能见是物;听不聪,则不能闻是物,谓之无物亦可 。又如鬼怪妖邪之物,吾以为无,便无,亦是。”今 按:无物谓不能闻见是物,及以为无便无,皆与章句不 合。姑存之。德明。

  正淳问:“‘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此 二句是泛说。‘
故君子诚之为贵’,此却说从人上去。先生于‘不诚 无物’一句亦以人言,何也?”曰:“‘诚者,物之终 始’,此固泛说。若是‘不诚无物’,这个‘不’字, 是谁不他?须是有个人不他,方得。”人 杰。

  问:“‘诚者,物之终始’,恐是就理之实而言 。‘不诚无物’,恐是就人心之实此理而言?”曰:“ 非也。此两句通理之实、人之实而言。有是理,则有是 物;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彻头彻 尾,皆是此理所为。未有无此理而有此物也。无是 理,则虽有是物,若无是物矣。盖‘物之终始’,皆实 理之所为也。下文言‘君子诚之为贵’,方说人当实乎 此理而言。大意若曰,实理为‘物之终始’,无是理, 则无是物,故君子必当实乎此理也。”铢 。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做万物看亦 得,就事物上看亦得。物以诚为体,故不诚则无此物。 终始,是彻头彻尾底意。”问:“或问中云‘自其间断 之后,虽有其事,皆无实之可言’,何如?”曰:“此 是说‘不诚无物’。如人做事,未做得一半,便弃了, 即一半便不成。”问:“杨氏云:‘四时之运已,即成 物之功废。’”曰:“只为有这些子,如无这些子,其 机关都死了。”再问:“为其‘至诚无息’,所以‘四 时行,百物生’,更无已时。此所以‘维天之命,于穆 不已’也。”曰:“然。”德明。

  问“不诚无物”。曰:“诚,实也。且如人为孝 ,若是不诚,恰似不曾,诚便是事底骨子。”文 蔚。

  或问“不诚无物”。曰:“诚,实也。且如为孝 ,若不实是孝,便是空说,无这孝了,便是‘不诚无物 ’。”

  或问“不诚无物”。曰:“孝而不诚于孝则无孝 ,弟而不诚于弟则无弟。推此类可见。诚,只是实然之 理,然有主于事而言者,有主于理而言者。主于事而言 ,‘不诚无物’是也;主于理而言,‘赞天地化育’之 类是也。”

  “不诚无物。”人心无形影,惟诚时方有这物事 。今人做事,若初间有诚意,到半截后意思懒散,谩做 将去,便只是前半截有物,后半截无了。若做到九分, 这一分无诚意,便是这一分无功。

  问“不诚无物”。曰:“实有此理,便实有此事 。且如今日向人说我在东,却走在西;说在这一边,却 自在那一边,便都成妄诞了!”干。

  问“不诚无物”。曰:“不诚实,则无此事矣。 如不雨言雨,不晴言晴,既无诚实,却似不曾言一般。 ”铢。

  “诚者,物之终始”,指实理而言;“君子诚之 为贵”,指实心而言。僩。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此“自成”字与前面不 同。盖怕人只说“自成”,故言“非自成己,乃所以成 物”。故成己便以仁言,成物便以知言。盖成己、成物 ,固无内外之殊,但必先成己,然后能成物,此道之所 以当自行也。夔孙。

  问:“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 ,仁也;成物,知也。”曰:“诚虽所以成己,然在我 真实无伪,自能及物。自成己言之,尽己而无一毫之私 伪,故曰仁;自成物言之,因物成就而各得其当,故曰 知。此正与‘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相反。然 圣贤之言活,当各随其所指而言,则四通八达矣。仁, 如‘克己复礼’皆是;知,如应变曲当皆是。”铢 。

  问:“成己合言知,而言仁;成物合言仁,而言 知,何也?”曰:“‘克己复礼为仁’,岂不是成己? ‘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岂不是成物?仁者,体之 存;知者,用之发。”焘。

  “成己,仁也”,是体;“成物,知也”,是用 。“学不厌,知也”,是体;“教不倦,仁也”,是用 。闳祖。

  “学不厌”,所以成己,而成己之道在乎仁。“ 教不倦”,所以成物,而成物之功由乎知。因 看吕氏中庸解“诚者自成”章未辨论,为下此语。方。

  问:“‘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成物如何 说知?”曰:“
须是知运用,方成得物。”问:“‘时措之宜’,是 颜稷闭户缨冠之义否?”曰:“亦有此意。须是仁知具 ,内外合,然后有个‘时措之宜’。”又云:“如平康 无事时,是一般处置;仓卒缓急时,又有一样处置。” 德明。

   第二十六章

  问:“‘至诚无息,不息则久’,果有分别否?” 曰:“不息,只如言无息,游杨氏分无息为至诚,不息 所以体乎诚,非是。”铢。

  问:“‘久则征’,征,是征验发见于外否?” 曰:“除是久,然后有征验。只一日两日工夫,如何有 征验!”德明。

  或问:“以存诸中者而言,则悠久在高明、博厚 之前;见诸用者而言,则悠久在博厚、高明之后,如何 ?”曰:“此所以为悠久也。若始初悠久,末梢不悠久 ,便是不悠久矣。”焘。

  博则能厚。节。

  问“悠久、博厚、高明”。曰:“此是言圣人功 业,自‘征则悠远’,至‘博厚、高明、无疆’,皆是 功业着见如此。故郑氏云:‘
圣人之德,着于四方。’又‘致曲’章‘明则动’, 诸说多就性分上理会。惟伊川云:‘“明则动”,是诚 能动人也。’”又说:“‘着则明’,如见面盎背是着 ;若明,则人所共见,如‘令闻广誉施于身’之类。” 德明。

  问:“‘至诚无息’一章,自是圣人与天为一处 ,广大渊微,学者至此不免有望洋之叹。”曰:“亦不 须如此,岂可便道自家终不到那田地!只是分别义理令 分明,旋做将去。”问:“‘悠远、博厚、高明’,章 句中取郑氏说,谓‘圣人之德,着于四方’;岂以圣人 之诚自近而远,自微而着,如书称尧‘光被四表,格于 上下’者乎?”曰:“亦须看它一个气象,自‘至诚无 息,不息则久’,积之自然如此。”德 明。

  “至诚无息”一段,郑氏曰:“言至诚之德,着 于四方。”是也。诸家多将做进德次第说。只一个“至 诚”已该了,岂复更有许多节次,不须说入里面来。古 注有不可易处,如“非天子不议礼”一段,郑氏曰:“ 言作礼乐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甚简当。闳 祖。

  问:“‘博厚、高明、悠久’六字,先生解云: ‘所积者广博而深厚,则所发者高大而光明。’是逐字 解。至‘悠久’二字,却只做一个说了。据下文‘天地 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则‘ 悠’与‘久’字,其义恐亦各别?”先生良久曰:“悠 ,长也。悠,是自今观后,见其无终穷之意;久,是就 他骨子里说,镇常如此之意。”翌早又云:“昨夜思量 下得两句:‘悠是据始以要终,久是随处而常在。’” 广。

  吕氏说:“有如是广博,则其势不得不高;有如 是深厚,则其精不得不明。”此两句甚善。章句中虽是 用他意,然当初只欲辞简,故反不似他说得分晓。譬如 为台观,须是大做根基,方始上面可以高大。又如万物 精气蓄于下者深厚,则其发越于外者自然光明。广 。

  或问“天昭昭之多”。曰:“昭昭,小明也。管 中所见之天也是天,恁地大底也是天。”节 。

  问:“‘天斯昭昭’,是指其一处而言;‘及其 无穷’,是举全体而言。向来将谓天地山川,皆因积累 而后大。”曰:“举此全体而言,则其气象功效自是如 此。”铢。

  天地山川非由积累而后大,读中庸者不可以辞害 意耳。振。

  问“纯亦不已”。曰:“纯便不已。若有间断, 便是驳杂。”焘。

   第二十七章

  “大哉圣人之道!”此一段,有大处,做大处;有 细密处,做细密处;有浑沦处,做浑沦处。方 子。

  或问“圣人之道,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曰: “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便是圣人之道。不成须要圣人 使他发育,方是圣人之道。‘
峻极于天’,只是充塞天地底意思。”学 蒙。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优优大哉!”皆是天道 流行,发见为用处。祖道。

  “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一事不可 欠阙。才阙一事,便是于全体处有亏也。佛 释之学,只说道无不存,无适非道,只此便了,若有一 二事差也不妨。人杰。

  圣人将那广大底收拾向实处来,教人从实处做将 去。老佛之学则说向高远处去,故都无工夫了圣人虽说 本体如此,及做时,须事事着实。如礼乐刑政,文为制 度,触处都是。体用动静,互换无端,都无少许空阙处 。若于此有一毫之差,则便于本体有亏欠处也。“洋洋 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洋洋是流动充满之意。广 。

  问“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曰:“至德固是 诚,但此章却漾了诚说。若牵来说,又乱了。盖它此处 且是要说道非德不凝,而下文遂言修德事。”或问:“ ‘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寿。’尧舜不闻子 孙之盛,孔子不享禄位之荣,何也?”曰:“此或非常 理。今所说,乃常理也。”因言:“董仲舒云:‘固当 受禄于天。’虽上面叠说将来不好,只转此句,意思尽 佳。”贺孙。

  “‘德性’犹言义理之性?”曰:“然。”闳 祖。

  不“尊德性”,则懈怠弛慢矣,学问何从而进? 升卿。

  问:“如何是‘德性’?如何可尊?”曰:“玩 味得,却来商量。”祖道。

  “广大”似所谓“理一”,“精微”似所谓“分 殊”。升卿。

  “致广大”,谓心胸开阔,无此疆彼界之殊;“ 极高明”,谓无一毫人欲之私,以累于己。才汨于人欲 ,便卑污矣!贺孙。

  问:“‘高明’是以理言,‘中庸’是以事言否 ?”曰:“不是理与事。‘极高明’是言心,‘道中庸 ’是言学底事。立心超乎万物之表,而不为物所累,是 高明;及行事则恁地细密,无过不及,是中庸。”淳 。

  问:“‘致广大’,章句以为‘不以一毫私意自 蔽’,‘极高明’,是‘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岂以上 面已说‘尊德性’是‘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故 于此略言之欤?”曰:“也只得如此说。此心本广大, 若有一毫私意蔽之,便狭小了;此心本高明,若以一毫 私欲累之,便卑污了。若能不以一毫私意自蔽,则其心 开阔,都无此疆彼界底意思,自然能‘致广大’;惟不 以一毫私欲自累,则其心峻洁,决无污下昏冥底意思, 自然能‘极高明’。”因举张子言曰:“阳明胜则德性 用,阴浊胜则物欲行。”广。

  问:“章句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 私欲自累。’如何是私意?如何是私欲?”曰:“私意 是心中发出来要去做底。今人说人有意智,但看此‘意 ’字,便见得是小,所以不广大。私欲是耳目鼻口之欲 ,今才有欲,则昏浊沉坠,即不高明矣。某解此处,下 这般字义,极费心思。”枅。

  问:“注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 欲自累。’意是心之所发处言,欲是指物之所接处言否 ?”曰:“某本意解‘广大、高明’,不在接物与未接 物上,且看何处见得高明、广大气象。此二句全在自蔽 与自累上。盖为私意所蔽时,这广大便被他隔了,所以 不广大;为私欲所累时,沉坠在物欲之下,故卑污而无 所谓高明矣。”义刚。

  问:“杨氏说:‘极高明而不知中庸之为至,则 道不行,此“知者过之”也;尊德性而不知道问学,则 道不明,此“贤者过之”也。’恐说得不相似否?”曰 :“极高明是就行处说,言不为私欲所累耳。杨氏将作 知说,不是。大率杨氏爱将此等处作知说去。”“ 尊德性、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皆是说行处 ;“道问学、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皆是说 知处。铢。

  “极高明”须要“道中庸”,若欲高明而不道中 庸,则将流入于佛老之学。且如儒者远庖厨;佛老则好 高之过,遂至戒杀食素。儒者“不迩声色,不殖货利” ;他是过于高明,遂至绝人伦,及欲割己惠人之属。如 陆子静,天资什么高明!却是不道中庸后,其学便误人 。某尝说,陆子静说道理,有个黑腰子。其初说得澜翻 ,极是好听,少间到那紧处时,又却藏了不说,又别寻 一个头绪澜翻起来,所以人都捉他那紧处不着。义 刚。

  问:“‘极高明而道中庸。’心体高明,如天超 然于万物之上,何物染着得他?然其行于事物之间,如 耳之于声,目之于色,虽圣人亦不免此,但尽其当然而 已。”曰:“才说得‘不免’字,便是圣人只勉强如此 ,其说近于佛老,且更子细看这一句。”佐 。

  “温故而知新。”温故有七分工夫,知新有三分 工夫。其实温故则自然知新,上下五句皆然。人 杰。

  “敦厚”者,本自厚,就上更加增益底功。升 卿。

  “敦厚以崇礼。”厚是资质恁地朴实,敦是愈加 他重厚,此是培其基本。夔孙。

  “温故”,只是存得这道理在,便是“尊德性” 。“敦厚”,只是个朴实头,亦是“尊德性”。闳 祖。

  问:“‘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而’与 ‘以’字义如何?”曰:“温故自知新,‘而’者,顺 词也。敦厚者又须当崇礼始得。‘以’者,反说上去也 。世固有一种人天资纯厚,而不曾去学礼而不知礼者。 ”

  问:“‘德性、问学,广大、精微,高明、中庸 ’,据或问中所论,皆具大小二意。如温故,恐做不得 大看?”曰:“就知新言之,便是新来方理会得那枝分 节解底,旧来已见得大体,与他温寻去,亦有大小之意 。‘敦厚以崇礼’,谓质厚之人,又能崇礼,如云‘质 直而好义’。”问:“‘高明、中庸’,龟山每讥王氏 心迹之判。”曰:“王氏处己处人之说固不是,然高明 、中庸亦须有个分别。”德明。

  文蔚以所与李守约答问书请教。曰:“大概亦是 如此。只是‘尊德性’功夫,却不在纸上,在人自做。 自‘尊德性’至‘敦厚’,凡五件,皆是德性上工夫。 自‘道问学’至‘崇礼’,皆是问学上工夫。须是横截 断看。问学工夫,节目却多;尊德性工夫甚简约。且如 伊川只说一个‘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只是如此 ,别更无事。某向来自说得尊德性一边轻了,今觉见未 是。上面一截便是一个坯子,有这坯子,学问之功方有 措处。”文蔚曰:“昔人多以前面三条分作两截。至‘ 温故而知新’,却说是问学事;‘敦厚以崇礼’,却说 是尊德性事。惟先生一径截断,初若可疑,子细看来, 却甚缜密。”曰:“温故大段省力,知新则所造益深。 敦厚是德性上事。才说一个‘
礼’字,便有许多节文。所以前面云‘礼仪三百,威 仪三千’,皆是礼之节文。‘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 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却是上面事。下学上达,虽是 从下学始,要之只是一贯。”文蔚。

  问:“‘尊德性而道问学’,何谓尊?”曰:“ 只是把做一件物事,尊崇抬起它。”“何谓道?”曰: “只是行,如去做它相似。这十件相类。‘尊德性、致 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只是‘尊德性’;‘尽 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只是‘道问学’。如伊 川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道问学而不尊 德性,则云云;尊德性而不道问学,则云云。”节 。

  为学纤毫丝忽,不可不察。若小者分明,大者越 分明。如中庸说“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大也;“礼 仪三百,威仪三千”,细也。“尊德性、致广大、极高 明、温故、敦厚”,此是大者五事;“道问学、尽精微 、道中庸、知新、崇礼”,此是小者五事。然不先立得 大者,不能尽得小者。此理愈说愈无穷,言不可尽,如 “小德川流,大德敦化”,亦此理。千蹊万壑,所流不 同,各是一川,须是知得,然其理则一。从 周。

  “尊德性、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是 一头项;“道问学、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 是一头项。盖能尊德性,便能道问学,所谓本得而末自 顺也。其余四者皆然。本即所谓“礼仪三百”,末即所 谓“威仪三千”。“三百”即“大德敦化”也,“三千 ”即“小德川流”也。寿昌。

  圣贤之学,事无大小,道无精粗,莫不穷究无余 。至如事之切身者,固未尝不加意;而事之未为紧要, 亦莫不致意焉。所以中庸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 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 以崇礼。”这五句十件事,无些子空阙处。又云:“圣 贤所谓博学,无所不学也。自吾身所谓大经、大本,以 至天下之事事物物,甚而一字半字之义,莫不在所当穷 ,而未始有不消理会者。虽曰不能尽究,然亦只得随吾 聪明力量理会将去,久久须有所至,岂不胜全不理会者 乎!若截然不理会者,虽物过乎前,不识其名,彼亦不 管,岂穷理之学哉!”焘。

  问“尊德性而道问学”一段。曰:“此本是两事 ,细分则有十事。其实只两事,两事又只一事。只是个 ‘尊德性’,却将个‘尊德性’来‘道问学’,所以说 ‘尊德性而道问学’也。”枅。

  “尊德性而道问学”,至“敦厚以崇礼”,自有 十件了。固是一般,然又须有许多节奏,方备。非如今 人云略见道理了,便无工夫可做也。璘 。

  “尊德性、道问学”一段,“博我以文,约我以 礼”,两边做工夫都不偏。

  问:“‘温故’如何是‘存心之属’?”曰:“ 言涵养此已知底道理常在我也。”“‘道中庸’何以是 ‘致知之属’?”曰:“行得到恰好处,无些过与不及 ,乃是知得分明,事事件件理会得到一个恰好处,方能 如此。此足以见知与行互相发明滋养处。”又问:“‘ 其言足以兴’,兴,如何言‘兴起在位’?”曰:“此 古注语。‘兴’,如‘兴贤、兴能’之‘兴’。‘倍’ 与‘背’同,言忠于上而不背叛也。”铢 。

  “尊德性而道问学”一句是纲领。此五句,上截 皆是大纲工夫,下截皆是细密工夫。“尊德性”,故能 “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温故”是温习此 ,“敦厚”是笃实此。“道问学”,故能“
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其下言“居上不骄 ,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 容”。举此数事,言大小精粗,一齐理会过,贯彻了后 ,盛德之效自然如此。闳祖。

  问:“‘尊德性而道问学’,行意在先;‘择善 而固执’,知意又在先。如何?”曰:“此便是互相为 用处。‘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是言道体之大处。‘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言道 之细处。只章首便分两节来,故下文五句又相因。‘尊 德性’至‘敦厚’,此上一截,便是浑沦处;‘道问学 ’至‘崇礼’,此下一截,便是详密处。道体之大处直 是难守,细处又难穷究。若有上面一截,而无下面一截 ,只管道是我浑沦,更不务致知,如此则茫然无觉。若 有下面一截,而无上面一截,只管要纤悉皆知,更不去 行,如此则又空无所寄。如有一般人实是敦厚淳朴,然 或箕踞不以为非,便是不崇礼。若只去理会礼文而不敦 厚,则又无以居之。所以‘忠信之人可以学礼’,便是 ‘敦厚以崇礼’。”淳。

  广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此是 指道体之形于气化者言之。‘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 仪三千’,此是指道体之形于人事者言之。虽其大无外 ,其小无内,然必待人然后行。”曰:“如此说,也得 ;只说道自能如此,也得,须看那‘优优大哉’底意思 。盖三千三百之仪,圣人之道无不充足,其中略无些子 空阙处,此便是‘语小,天下莫能破’也。”广云:“ 此段中间说许多存心与致知底工夫了,末后却只说‘居 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 默足以容’,此所以为中庸之道。”曰:“固是。更须 看中间五句,逐句兼小大言之,与章首两句相应,工夫 两下皆要到。‘
尊德性而道问学’,此句又是总说。”又问:“二十 九章‘君子之道本诸身’以下,广看得第一第二句是以 人己对言,第三第六句是以古今对言,第四第五句是以 隐显对言,不知是否?”曰:“也是如此。‘考诸三王 而不谬,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犹释子所谓以过去未 来言也。后面说知天知人处,虽只举后世与鬼神言,其 实是总结四句之义也。中庸自首章以下,多是对说将来 。不知它古人如何做得这样文字,直是恁地整齐!”因 言:“某旧年读中庸,都心烦,看不得,且是不知是谁 做。若以为子思做,又却时复有个‘子曰’字,更没理 会处。贺录云:“汉卿看文字忒快。如 今理会得了,更要熟读,方有汁水。某初看中庸,都理 会不得云云。只管读来读去,方见得许多章段分明。” 盖某僻性,读书须先理会得这样分晓了,方去涵泳 它义理。后来读得熟后,方见得是子思参取夫子之说, 着为此书。自是沉潜反覆,逐渐得其旨趣,定得今章句 一篇。其摆布得来,直恁么细密!又如太极图,贺 孙录云:“经许多人不与他思量出。自某逐一与他思索 ,方见得他如此精密。”若不分出许多节次来,后 人如何看得?但未知后来读者知其用功如是之至否?” 贺孙录云:“亦如前人恁地用心否?” 广。

  问:“‘居上不骄’,是指王天下者而言否?” 曰:“以下章‘
君子之道’处观之,可见。”铢。

  圣人说话,中正不偏。如揲蓍,两手皆有数,不 可谓一边有道理,一边无道理。它人议论,才主张向这 一边,便不信那边有。因论横渠吕氏“ 尊德性、道问学”一段,及此。□。

   第二十八章

  郑康成解“非天子不议礼”云:“必圣人在天子之 位然后可。”若解经得如此简而明,方好。大 雅。

  “有位无德而作礼乐,所谓‘愚而好自用’;有 德无位而作礼乐,所谓‘贱而好自专’。居周之世,而 欲行夏殷之礼,所谓‘居今之世,反古之道’,道即指 ‘议礼、制度、考文’之事。议礼所以制行,故‘行同 伦’;制度所以为法,故‘车同轨’;考文所以合俗, 故‘书同文’。”问:“章句云‘伦是次序之体’,如 何?”曰:“次序,如等威节文之类。体,如‘辨上下 ,定民志’,君臣父子贵贱尊卑相接之礼,皆是。天子 制此礼,通天下共行之,故其次第之体,等威节文,皆 如一也。”

  问:“中庸:‘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注云:‘文,书名也。’何以谓之‘书名’?”曰 :“如‘大’字唤做‘大’字,‘上’字唤做‘上’字 ,‘下’字唤做‘下’字,此之谓书名,是那字底名。 ”又问数处小节。曰:“不必泥此等处。道理不在这样 处,便纵饶有道理,宁有几何!如看此两段,须先识取 圣人功用之大,气象规模广大处。‘非天子不议礼,不 制度,不考文。’只看此数句,是什么样气象!若使有 王者受命而得天下,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天下事 一齐被他改换一番。其切近处,则自他一念之微而无毫 厘之差,其功用之大,则天地万物一齐被他剪截裁成过 ,截然而不可犯。须先看取这样大意思,方有益。而今 区区执泥于一二没紧要字之间,果有何益!”又曰:“ ‘考文’者,古者人不甚识字,字易得差,所以每岁一 番,使大行人之属巡行天下,考过这字是正与不正。这 般事有十来件,每岁如此考过,都匝了,则三岁天子又 自巡狩一番。须看它这般做作处。”僩 。

   第二十九章

  问“王天下有三重”章。曰:“此章明白,无可商 量。但三重说者多耳。”铢曰:“吕氏以三重为议礼、 制度、考文,无可疑。”曰:“但‘下焉者’,人亦多 疑,公看得如何?”铢曰:“只据文义,‘上焉者’指 周公以前,如夏商之礼已不可考;‘下焉者’指孔子虽 有德而无位,又不当作,亦自明白。诸说以‘下焉者’ 为霸者之事,不知霸者之事安得言善!”曰:“如此说 却是。”铢。

  问:“‘建诸天地而不悖’,以上下文例之,此 天地似乎是形气之天地。盖建诸天地之间,而其道不悖 于我也。”曰:“此天地只是道耳,谓吾建于此而与道 不相悖也。”时举。

  问“‘质诸鬼神而无疑’,只是‘龟从,筮从’ ,‘与鬼神合其吉凶’否?”曰:“亦是。然不专在此 ,只是合鬼神之理。”问:“
‘君子之道本诸身’,章句中云‘其道即议礼、制度 、考文之事’,如何?”曰:“君子指在上之人。上章 言‘虽有德,苟无其位,不敢作礼乐’,就那身上说, 只做得那般事者。”德明。

   第三十章

  问:“‘下袭水土’,是因土地之宜否?”曰:“ 是所谓‘安土敦乎仁故能爱’,无往而不安。”文 蔚。

  大德是敦那化底,小德是流出那敦化底出来。这 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来底。如 中和,中便是“大德敦化”,和便是“小德川流”。自 古□今,都只是这一个道理。“天高地下,万物散殊, 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圣人 做出许多文章制度礼乐,颠来倒去,都只是这一个道理 做出来。以至圣人之所以为圣,贤人之所以为贤,皆只 是这一个道理。人若是理会得那源头,只是这一个物事 ,许多头项都有归着,如天下雨,一点一点都着在地上 。僩。

  问:“‘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是说圣人如天 地之大否?”曰:“此是巧说,圣贤之言不如此。此章 言‘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此两句兼本末内外精粗而言。是 言圣人功夫。‘譬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譬如 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是言圣人之德如天地。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 德敦化’,是言天地之大如此。言天地,则见圣人。”

   第三十一章

  问:“‘至诚、至圣’如何分?”曰:“‘至圣、 至诚’,只是以表里言。至圣,是其德之发见乎外者, 故人见之,但见其‘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 敬,言而民莫不信’,至‘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此 其见于外者如此。至诚,则是那里面骨子。经纶大经, 立大本,知化育,此三句便是骨子;那个聪明睿知却是 这里发出去。至诚处,非圣人不自知;至圣,则外人只 见得到这处。”自“溥博如天”至“莫 不尊亲”处。或曰:“至诚至圣,亦可以体用言否 ?”曰:“体用也不相似,只是说得表里。”僩 。

  安卿问:“‘仁义礼智’之‘智’与聪明睿知, 想是两样。礼智是自然之性能辨是非者,睿知是说圣人 聪明之德无所不能者。”曰:“便只是这一个物事。礼 智是通上下而言,睿知是充扩得较大。炉中底便是那礼 智,如睿知,则是那照天烛地底。‘聪明睿知,足有临 也’,某初晓那‘临’字不得。后思之,大概是有过人 处,方服得人。且如临十人,须是强得那十人方得;至 于百人、千人、万人皆然。若临天下,便须强得天下方 得。所以道是‘□聪明,作元后’。又曰:‘天生聪明 ’,又曰‘聪明文思’,又曰‘聪明时宪’。便是大故 也要那聪明。”义刚。

  “睿”只训通,对“知”而言。知是体,睿是深 通处。端蒙。

  问:“‘文理密察’,龟山解云:‘“理于义” 也。’”曰:“
便是怕如此,说这一句了未得,又添一句,都不可晓 。此是圣人于至纤至悉处无不谨审。且如一物,初破作 两片,又破作四片,若未恰好,又破作八片,只管详密 。文是文章,如物之文缕;理是条理。每事详密审察, 故曰‘足以有别’。”德明。

  聪察便是知,强毅便是勇。季札 。

  “溥博渊泉。”溥,周遍;博,宏大;渊,深沉 ;泉,便有个发达不已底意。道夫。

  问:“‘至圣’章言‘如天如渊’,‘至诚’章 ‘其天其渊’,不同何也?”曰:“此意当以表里观之 :‘至圣’一章说发见处,‘
至诚’一章说存主处。圣以德言,诚则所以为德也。 以德而言,则外人观其表,但见其如天如渊;诚所以为 德,故自家里面却真个是其天其渊。惟其如天如渊,故 ‘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知尊而亲之 ’,谓自其表而观之则易也。惟其天其渊,故非‘聪明 圣知达天德者’不足以知之,谓自其里而观之则难也。 ”枅。

  问:“上章言‘溥博如天,渊泉如渊’;下章只 言‘其渊其天’,章句中云‘不但如之而已’,如何? ”曰:“此亦不是两人事。上章是以圣言之,圣人德业 着见于世,其盛大自如此。下章以诚言之,是就实理上 说,‘其渊其天’,实理自是如此。”德 明。

   第三十二章

  魏材仲问“惟天下至诚为能经纶”以下。曰:“从 上文来,经纶合是用,立本合是体。”问:“‘知天地 之化’,是与天地合否?”曰:“然。”又问:“四‘ 强哉矫’,欲骈合为一。”曰:“不然。”大雅云:“ 此是说强底体段,若做强底工夫,则须自学问思辨始。 ”曰:“固是。智仁勇,须是智能知,仁能守,斯可言 勇。不然,则恃个甚!”大雅。

  问“‘经纶皆治丝之事,经者,理其绪而分之; 纶者,比其类而合之。’如何?”曰:“犹治丝者,先 须逐条理其头绪而分之,所谓经也;然后比其类而合之 ,如打绦者必取所分之绪,比类而合为一,所谓纶也。 天地化育,如春夏秋冬,日月寒暑,无一息之差。知化 者,真知其必然。所谓知者,言此至诚无伪,有以默契 也。‘肫肫其仁’者,人伦之间若无些仁厚意,则父子 兄弟皆不相管涉矣。此三句从下说上。”“ 知天地之化育”,故能“立天下之大本”,然后能“经 纶天下之大经”。铢。

  或问“夫焉有所倚”。曰:“自家都是实理,无 些欠阙。经纶自经纶,立本自立本,知化育自知化育, 不用倚靠他物事然后能如此。所谓‘为仁由己,而由人 乎哉’之意,他这道更无些空阙。经纶大经,他那日用 间底,都是君臣父子夫妇人伦之理,更不必倚着人;只 是从此心中流行于经纶人伦处,便是法则。此身在这里 ,便是立本。‘
知天地之化育’,则是自知得饱相似,何用靠他物? ”直卿云:“便是‘不思不勉’之意思,谓不更靠心力 去思勉他。这个实理,自然经纶大经,立大本,知化育 ,更不用心力。”高。

  “夫焉有所倚?”圣人自是无所倚。若是学者, 须是靠定一个物事做骨子,方得。圣人自然如此,它才 发出来,便“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僩 。

  林正卿问“焉有所倚”。曰:“堂堂然流出来, 焉有倚靠?”节。

  问“‘惟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一章, 郑氏注云:‘唯圣人乃能知圣人。’恐上面圣人是人, 下面圣人只是圣人之道耳。”曰:“亦是人也。惟有其 人,而后至诚之道乃始实见耳。”时举 。

   第三十三章

  问絅衣之制。曰:“古注以为禅衣,所以袭锦衣者 。”又问“禅”与“单”字同异。曰:“同。沈存中谓 絅与□同,是用□麻织疏布为之,不知是否。”广 。

  问:“禅家‘禅’字甚义?”曰:“他们‘禅’ 字训定。”“‘
尚絅’,注谓‘禅衣’,是甚衣?”曰:“此‘禅’ 字训单。古人朝服必加絅,虽未能晓其制,想只如今上 马着白衫一般。裘以皮为之,袍如今夹袄。”宇 。

  问:“‘衣锦尚絅’章,首段虽是再叙初学入德 之要,然也只是说个存养致知底工夫,但到此说得来尤 密。思量来‘衣锦尚絅’之意,大段好。如今学者不长 进,都缘不知此理,须是‘闇然而日章’。”曰:“中 庸后面愈说得向里来,凡八引诗,一步退似一步,都用 那般‘不言、不动、不显、不大’底字,直说到‘无声 无臭’则至矣。”广。贺孙录云:“贺 孙云:‘到此方还得他本体?’曰:‘然。’”

  问:“中庸首章只言戒惧慎独,存养省察两节工 夫而已。篇末‘
尚絅’一章复发此两条。然学者须是立心之初,真个 有为己笃实之心,又能知得‘远之近,风之自,微之显 ’,方肯做下面慎独存养工夫。不审‘知远之近,风之 自,微之显’,已有穷理意思否?”曰:‘
也须是知得道理如此,方肯去慎独,方肯去持养,故 ‘可与入德矣’。但首章是自里面说出外,盖自天命之 性,说到‘天地位,万物育’处。末章却自外面一节收 敛入一节,直约到里面‘无声无臭’处,此与首章实相 表里也。”铢。

  子武说“衣锦”章。曰:“只是收敛向内,工夫 渐密,便自见得近之可远,‘风之自,微之显’。黄 录无“近之”以下十字。君子之道,固是不暴着于 外。然曰‘恶其文之着’,亦不是无文也,自有文在里 。淡则可厌,简则不文,温则不理。而今却不厌而文且 理,只缘有锦在里。若上面着布衣,里面着布袄,便是 内外黑窣窣地。明道谓:‘中庸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 ,末复合为一理。’虽曰‘合为一理’,然自然有万事 在。如云‘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也是自有敬信在。 极而至于‘无声无臭’,然自有‘上天之载’在。盖是 其中自有,不是都无也。”贺孙。义刚 录云:“天下只是这道理走不得。如佛老虽灭人伦,然 他却拜其师为父,以其弟子为子,长者谓之师兄,少者 谓之师弟,只是护得个假底。”

  问“知风之自”。曰:“凡事自有个来处,所以 与‘微之显’冢对着。只如今日做一件事是,也是你心 下正;一事不是,也是你心下元不正。推此类以往,可 见。”大雅。

  人之得失,即己之得失;身之邪正,即心之邪正 。“知远之近,知风之自。”人杰。

  “知风之自”好看,如孟子所谓“闻伯夷之风” 之类是也。炎。

  先生检“知风之自”诸说,令看孰是。伯丰以吕 氏略本,正淳以游氏说对。曰:“游氏说,便移来‘知 远之近’上说,亦得。吕氏虽近之,然却是‘作用是性 ’之意,于学无所统摄。此三句,‘知远之近’是以己 对物言之,知在彼之是非,由在我之得失;如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知风之自’是知其身 之得失,由乎心之邪正;‘知微之显’又专指心说就里 来。大抵游氏说话全无气力,说得徒膀浪,都说不杀, 无所谓‘听其言也厉’气象。”□。

  “潜虽伏矣”,便觉有善有恶,须用察。“相在 尔室”,只是教做存养工夫。大雅。

  “亦孔之昭”是慎独意,“不愧屋漏”是戒慎恐 惧意。谟。

  李丈问:“中庸末章引诗‘不显’之义,只是形 容前面‘戒慎不睹,恐惧不闻’,而极其盛以言之否? ”曰:“是也。此所引与诗正文之义同。”义 刚。

  “不大声以色”,只是说至德自无声色。今人说 笃恭了,便不用刑政,不用礼乐,岂有此理!古人未尝 不用礼乐刑政,但自有德以感人,不专靠他刑政尔。学 蒙。

  问:“卒章引诗‘不大声以色’,云:‘声色之 于化民,末也。’又推至‘德輶如毛’,而曰‘毛犹有 伦’,直至‘无声无臭’,然后为‘至矣’!此意如何 ?”曰:“此章到‘笃恭而天下平’,已是极至结局处 。所谓‘不显维德’者,幽深玄远,无可得而形容。虽‘
不大声以色’,‘德輶如毛’,皆不足以形容。直是 ‘无声无臭’,到无迹之可寻,然后已。他人孰不恭敬 ,又不能平天下。圣人笃恭,天下便平,都不可测了。 ”问:“‘不显维德’,按诗中例,是言‘
岂不显’也。今借引此诗,便真作‘不显’说,如何 ?”曰:“是个幽深玄远意,是不显中之显。此段自‘ 衣锦尚絅’,‘闇然日章’,渐渐收敛到后面,一段密 似一段,直到圣而不可知处,曰:‘无声无臭,至矣! ’”德明。

  中庸末章,恐是说只要收敛近里如此,则工夫细 密。而今人只是不收向里,做时心便粗了。然而细密中 却自有光明发出来。中庸一篇,始只是一,中间却事事 有,末后却复归结于一。义刚。

  问:“末章自‘衣锦尚絅’,说至‘无声无臭’ ,是从外做向内;首章自天命之性说至‘天地位,万物 育’,是从内做向外?”曰:“不特此也。‘惟天下聪 明睿知’,说到‘溥博渊泉’,是从内说向外;‘惟天 下至诚经纶天下之大经’至‘肫肫其仁’,‘聪明圣智 达天德’,是从外说向内。圣人发明内外本末,大小巨 细,无不周遍,学者当随事用力也。”铢 。

  因问孔子“空空”、颜子“屡空”与中庸所谓“ 无声无臭”之理。曰:“以某观论语之意,自是孔子叩 鄙夫,鄙夫空空,非是孔子空空。颜子箪瓢屡空,自对 子贡货殖而言。始自文选中说颜子屡空,空心受道,故 疏论语者亦有此说。要之,亦不至如今日学者直是悬空 说入玄妙处去也。中庸‘无声无臭’,本是说天道。彼 其所引诗,诗中自说须是‘仪刑文王’,然后‘万邦作 孚’,诗人意初不在‘无声无臭’上也。中庸引之,结 中庸之义。尝细推之,盖其意自言慎独以修德。至诗曰 ‘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乃‘笃恭而天下平’也。 后面节节赞叹其德如此,故至‘予怀明德’,以至‘“ 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 矣!’盖言天德之至,而微妙之极,难为形容如此。为 学之始,未知所有,而遽欲一蹴至此,吾见其倒置而终 身述乱矣!”大雅。

  公晦问:“‘无声无臭’,与老子所谓‘玄之又 玄’,庄子所谓‘冥冥默默’之意如何分别?”先生不 答。良久,曰:“此自分明,可子细看。”广云:“此 须看得那不显底与明着底一般,方可。”曰:“此须是 自见得。”广因曰:“前日与公晦论程子‘鸢飞鱼跃, 活泼泼地’。公晦问:‘毕竟此理是如何?’广云:‘ 今言道无不在,无适而非道,固是,只是说得死撘撘地 。若说“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与“必有事焉,而勿 正,心勿忘,勿助长”,则活泼泼地。’”曰:“也只 说得到这里,由人自看。且如孔子说:‘天何言哉?四 时行焉,百物生焉。’如今只看‘天何言哉’一句耶? 唯复是看‘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两句耶?”又曰:“ ‘天有四时,春夏秋冬;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 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圣 人说得如是实。”广。贺孙录别出。

  公晦问:“中庸末章说及本体微妙处,与老子所 谓‘玄之又玄’,庄子所谓‘冥冥默默’之意同。不知 老庄是否?”先生不答。良久,曰:“此自分明,可且 自看。某从前□口答将去,诸公便更不思量。”临归, 又请教。曰:“开阔中又着细密,宽缓中又着谨严,这 是人自去做。夜来所说‘无声无臭’,亦不离这个。自 ‘不显维德’引至这上,岂特老庄说得恁地?佛家也说 得相似,只是他个虚大。凡看文字,要急迫亦不得。有 疑处,且渐渐思量。若一下便要理会得,如何会见得意 思出!”贺孙。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五

  易一

   纲领上之上

    阴阳

  阴阳只是一气,阳之退,便是阴之生。不是阳退了 ,又别有个阴生。淳。

  阴阳做一个看亦得,做两个看亦得。做两个看, 是“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做一个看,只是一个消长 。文蔚。

  阴阳各有清浊偏正。僩。

  阴阳之理,有会处,有分处,事皆如此。今浙中 学者只说合处、混一处,都不理会分处。去 伪。

  天地间道理,有局定底,有流行底。渊 。

  阴阳有个流行底,有个定位底。“一动一静,互 为其根”,更是流行底,寒暑往来是也;“分阴分阳, 两仪立焉”,便是定位底,天地上下四方是也。“易” 有两义:一是变易,便是流行底;一是交易,便是对待 底。魂魄,以二气言,阳是魂,阴是魄;以一气言,则 伸为魂,屈为魄。义刚。方子录云:“ 阴阳,论推行底,只是一个;对峙底,则是两个。如日 月水火之类是两个。”

  阴阳,有相对而言者,如东阳西阴,南阳北阴是 也;有错综而言者,如昼夜寒暑,一个横,一个直是也 。伊川言:‘“易”,变易也。’只说得相对底阴阳流 转而已,不说错综底阴阳交互之理。言“易”,须兼此 二意。体在天地后,用起天地先。对待 底是体,流行底是用,体静而用动。端蒙。又一条云: “阴阳有相对言者:如夫妇男女,东西南北是也;有错 综言者,如昼夜,春夏秋冬,弦望晦朔,一个间一个辊 去是也。季通云。”

  阳气只是六层,只管上去。上尽后,下面空缺处 便是阴。方子。

  方其有阳,那里知道有阴?有干卦,那里知道有 坤卦?天地间只是一个气,自今年冬至到明年冬至,是 他地气周匝。把来折做两截时,前面底便是阳,后面底 便是阴。又折做四截也如此,便是四时。天地间只有六 层阳气,到地面上时,地下便冷了。只是这六位阳,长 到那第六位时,极了无去处,上面只是渐次消了。下面 消了些个时,下面便生了些个,那便是阴。这只是个嘘 吸。嘘是阳,吸是阴,唤做一气,固是如此。然看他日 月男女牝牡处,方见得无一物无阴阳,如至微之物也有 个背面。若说流行处,却只是一气。佐 。渊同。

  徐元震问:“自十一月至正月,方三阳,是阳气 自地上而升否?”曰:“然。只是阳气既升之后,看看 欲绝,便有阴生;阴气将尽,便有阳生,其已升之气便 散矣。所谓消息之理,其来无穷。”又问:“雷出地奋 ,豫之后,六阳一半在地下,是天与地平分否?”曰:“
若谓平分,则天却包着地在,此不必论。”因举康节 渔樵问对之说甚好。□。

  阴阳有以动静言者,有以善恶言者。如“干元资 始,坤元资生”,则独阳不生,独阴不成,造化周流, 须是并用。如“履霜坚冰至”,则一阴之生,便如一贼 。这道理在人如何看,直看是一般道理,横看是一般道 理,所以谓之“易”。道夫。

  天地间无两立之理,非阴胜阳,即阳胜阴,无物 不然,无时不然。寒暑昼夜,君子小人 ,天理人欲。道夫。

  阴阳不可分先后说,只要人去其中自主静。阴为 主,阳为客。僩。

  都是阴阳。无物不是阴阳。淳。

  无一物不有阴阳、干坤。至于至微至细,草木禽 兽,亦有牝牡阴阳。康节云:“坤无一,故无首;干无 十,故无后。”所以坤常是得一半。砥 。

  天地之间,无往而非阴阳,一动一静,一语一默 ,皆是阴阳之理。至如摇扇便属阳,住扇便属阴,莫不 有阴阳之理。“继之者善”,是阳;“成之者性”,是 阴。阴阳只是此阴阳,但言之不同。如二气迭运,此两 相为用,不能相无者也。至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则 又自夫刚柔善恶而推之,以言其德之异耳。“继之者善 ”,是已发之理;“成之者性”,是未发之理。自其接 续流行而言,故谓之已发;以赋受成性而言,则谓之未 发。及其在人,则未发者固是性,而其所发亦只是善。 凡此等处,皆须各随文义所在,变通而观之。才拘泥, 便相梗,说不行。譬如观山,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 也。谟。

  问:“自一阴一阳,见一阴一阳又各生一阴一阳 之象。以图言之,‘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节节 推去,固容易见。就天地间着实处如何验得?”曰:“ 一物上又自各有阴阳,如人之男女,阴阳也。逐人身上 ,又各有这血气,血阴而气阳也。如昼夜之间,昼阳而 夜阴也,而昼阳自午后又属阴,夜阴自子后又属阳,便 是阴阳各生阴阳之象。”学履。

  “易”字义只是阴阳。闳祖。

  易,只消道“阴阳”二字括尽。

  易只是个阴阳。庄生曰“易以道阴阳”,亦不为 无见。如奇耦、刚柔,便只是阴阳做了易。等而下之, 如医技养生家之说,皆不离阴阳二者。魏伯阳参同契, 恐希夷之学,有些自其源流。□。

  至之曰:“正义谓:‘“易”者,变化之总号, 代换之殊称,乃阴阳二气生生不息之理。’窃见此数语 亦说得好。”曰:“某以为‘
易’字有二义:有变易,有交易。先天图一边本都是 阳,一边本都是阴,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便是阳往交 易阴,阴来交易阳,两边各各相对。其实非此往彼来, 只是其象如此。然圣人当初亦不恁地思量,只是画一个 阳,一个阴,每个便生两个。就一个阳上,又生一个阳 ,一个阴;就一个阴上,又生一个阴,一个阳。只管恁 地去。自一为二,二为四,四为八,八为十六,十六为 三十二,三十二为六十四。既成个物事,便自然如此齐 整。皆是天地本然之妙元如此,但略假圣人手画出来。 如干一索而得震,再索而得坎,三索而得艮;坤一索而 得巽,再索而得离,三索而得兑。初间画卦时,也不是 恁地。只是画成八个卦后,便见有此象耳。”义 刚。

  问:“‘易’有交易、变易之义如何?”曰:“ 交易是阳交于阴,阴交于阳,是卦图上底。如‘天地定 位,山泽通气’云云者是也。变易是阳变阴,阴变阳, 老阳变为少阴,老阴变为少阳,此是占筮之法。如昼夜 寒暑,屈伸往来者是也。”又问:“圣人仰观俯察,或 说伏羲见天地奇耦自然之数,于是画一以为奇,所以象 阳;画两以为耦,所以象阴。恐于方圆之形见得否?或 说以天是浑沦圆底,只是一个物事;地则便有阙陷分裂 处否?”曰:“也不特如此。天自是一,地自是二,凡 物皆然。盖天之形虽包乎地之外,而其气实透乎地之中 。地虽是一块物事在天之中,然其中实虚,容得天许多 气。”或引先生注易“阳一而实,阴二而虚”为证。曰 :“然。所以易中言:‘夫干,其静也专,其动也直, 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 。干之静专动直,都是一底意思。他这物事虽大,然无 间断,只是鹘沦一个大底物事,故曰‘大生’。地则静 翕动辟,便是两个物事。其翕也,是两个物事之聚;其 辟也,是两个物事之开。他这中间极阔,尽容得那天之 气,故曰‘广生’。”焘。

  龟山过黄亭詹季鲁家。季鲁问易。龟山取一张纸 画个圈子,用墨涂其半,云:“这便是易。”此说极好 。易只是一阴一阳,做出许多般样。渊 。

  “诸公且试看天地之间,别有甚事?只是‘阴’ 与‘阳’两个字,看是什么物事都离不得。只就身上体 看,才开眼,不是阴,便是阳,密拶拶在这里,都不着 得别物事。不是仁,便是义;不是刚,便是柔。只自家 要做向前,便是阳;才收退,便是阴意思。才动便是阳 ,才静便是阴。未消别看,只是一动一静,便是阴阳。 伏羲只因此画卦以示人。若只就一阴一阳,又不足以该 众理,于是错综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初只是许 多卦爻,后来圣人又系许多辞在下。如他书则元有这事 ,方说出这个道理。易则未曾有此事,先假托都说在这 里。如书,便有个尧舜,有个禹汤文武周公出来做许多 事,便说许多事。今易则元未曾有。圣人预先说出,待 人占考,大事小事无一能外于此。圣人大抵多是垂戒。 ”又云:“虽是一阴一阳,易中之辞,大抵阳吉而阴凶 。间亦有阳凶而阴吉者,何故。盖有当为,有不当为。 若当为而不为,不当为而为之,虽阳亦凶。”又云:“ 圣人因卦爻以垂戒,多是利于正,未有不正而利者。如 云:‘夕惕若厉,无咎。’若占得这爻,必是朝兢夕惕 ,戒慎恐惧,可以无咎。若自家不曾如此,便自有咎。 ”又云:“‘直方大,不习无不利。’若占得这爻,须 是将自身己体看:是直,是方,是大,去做某事必得其 利;若自家未是直,不曾方,不曾大,则无所往而得其 利,此是本爻辞如此。到孔子又自添说了,如云:‘敬 以直内,义以方外。’本来只是卜筮,圣人为之辞以晓 人,便说许多道理在上。今学易,非必待遇事而占,方 有所戒。只平居玩味,看他所说道理,于自家所处地位 合是如何。故云:‘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 而玩其占。’孔子所谓‘学易’,正是平日常常学之。 想见圣人之所谓读,异乎人之所谓读。想见胸中洞然, 于易之理无纤毫蔽处,故云‘可以无大过’。”又曰:“
圣人系许多辞,包尽天下之理。止缘万事不离乎阴阳 ,故因阴阳中而推说万事之理。今要占考,虽小小事都 有。如占得‘不利有攸往’,便是不可出路;‘利涉大 川’,便是可以乘舟。此类不一。”贺孙问:“干卦文 言圣人所以重叠四截说在此,见圣人学易,只管体出许 多意思。又恐人晓不得,故说以示教。”曰:“大意只 管怕人晓不得,故重叠说在里,大抵多一般,如云‘阳 在下也’,又云‘下也’。”贺孙问:“圣人所以因阴 阳说出许多道理,而所说之理皆不离乎阴阳者,盖缘所 以为阴阳者,元本于实然之理。”曰:“阴阳是气,才 有此理,便有此气;才有此气,便有此理。天下万物万 化,何者不出于此理?何者不出于阴阳?”贺孙问:“ 此程先生所以说道:‘天下无性外之物。’”曰:“如 云:‘天地间只是个感应。’又如云:‘诚者,物之终 始,不诚无物。’”贺孙。

  程子言:“易中只是言反复、往来、上下。”这 只是一个道理。阴阳之道,一进一退,一长一消,反复 、往来、上下,于此见之。道夫。

  易中说到那阳处,便扶助推移他;到阴处,便抑 遏壅绝他。渊。

  问:“阴何以比小人?”曰:“有时如此。平看 之,则都好;以类言之,则有不好。然亦只是皮不好, 骨子却好。大抵发生都则是一个阳气,只是有消长。阳 消一分,下面阴生一分。又不是讨个阴来,即是阳消处 便是阴。故阳来谓之复,复者是本来物事;阴来谓之姤 ,姤是偶然相遇。”夔孙。

  天下之理,单便动,两便静。且如男必求女,女 必求男,自然是动。若一男一女居室后,便定。端 蒙。

    数

  石子余问易数。曰:“都不要说圣人之画数何以如 此。譬之草木,皆是自然恁地生,不待安排。数亦是天 地间自然底物事,才说道圣人要如何,便不是了。”植 。

  问理与数。曰:“有是理,便有是气;有是气, 便有是数,盖数乃是分界限处。”又曰:“‘天一地二 ,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是自 然如此,走不得。如水数六,雪花便六出,不是安排做 底。”又曰:“古者用龟为卜,龟背上纹,中间有五个 ,两边有八个,后有二十四个,亦是自然如此。”夔 孙。

  问:“理与数,其本也只是一。”曰:“气便是 数。有是理,便有是气;有是气,便有是数,物物皆然 。如水数六,雪片也六出,这又不是去做将出来,他是 自恁地。如那龟,圣人所以独取他来用时,也是这个物 事分外灵。尝有朋友将龟壳来看,背上中心有五条文, 出去成八,外面又成二十四,皆是自然恁地,这又未为 巧。最是七八九六与一二三四极巧:一是太阳,余得个 九在后面;二是少阴,后面便是八;三是少阳,后面便 是七;四是太阴,后面便是六,无如此恰好。这皆是造 化自然如此,都遏他不住。”义刚。至 录云:“因一二三四,便见六七八九在里面。老阳占了 第一位,便含个九;少阴占第二位,便含个八;少阳占 第三位,便含个七;老阴占第四位,便含个六;数不过 十。惟此一义,先儒未曾发,先儒但只说得他中间进退 而已。”渊同。

  某尝问季通:“康节之数,伏羲也曾理会否?” 曰:“伏羲须理会过。”某以为不然。伏羲只是据他见 得一个道理,恁地便画出几画。他也那里知得叠出来恁 地巧?此伏羲所以为圣。若他也恁地逐一推排,便不是 伏羲天然意思。史记曰:“伏羲至淳厚,作易八卦。” 那里恁地巧推排!贺孙。按:后刘砥先 天图一段,亦与此意同。

  大凡易数皆六十:三十六对二十四,三十二对二 十八,皆六十也。以十甲十二辰,亦凑到六十也。钟律 以五声十二律,亦积为六十也。以此知天地之数,皆至 六十为节。大雅。

  数三百六十六。三百六十,天地之正数也。此 更不可易。自余进退不过六,故阳进不过六分。人 之善亦只进得许多,恶亦只退得许多,大体毕竟不可易 。端蒙。

  季通云:“天下之万声,出于一阖一辟;声 音皆出于干坤。“坤”音□,以韵脚反之,乃见。天 下之万理,出于一动一静;天下之万数,出于一奇一耦 ;天下之万象,出于一方一圆,尽只起于干、坤二画。 ”端蒙。

  天下道理,只是一个包两个。易便只说到八个处 住。洪范说到十数住。五行五个,便有十个:甲乙便是 两个木,丙丁便是两个火,戊己便是两个土,金、水亦 然。所谓‘兼三才而两之’,便都是如此。大学中明德 便包得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五个;新民便包 得齐家、治国、平天下三个。自暗室屋漏处做得去,到 得无所不周,无所不遍,都是这道理。自一心之微,以 至于四方之远,天下之大,也都只是这个。义 刚。

  数只有二,只有易是。老氏言三,亦是二共生三 ,三其子也。三生万物,则自此无穷矣。后人破之者非 。扬子云是三数,邵康节是四数,皆不及易也。扬 。

  康节数四,孔子数八,料得孔子之数又大也。季 通自谓略已见之。方。

  有气有形便有数。物有衰旺,推其始终,便可知 也。有人指一树问邵先生,先生云:“推未得。”少顷 一叶堕,便由此推起。盖其旺衰已见,方可推其始终。 推,亦只是即今年月日时以起数也。扬 。

    河图洛书

  先生谓甘叔怀曰:“曾看河图洛书数否?无事时好 看。虽未是要切处,然玩此时,且得自家心流转得动。 ”广。

  河图常数,洛书变数。渊。

  河图中宫,天五乘地十而得。七八九六,因五得 数。积五奇五耦,而为五十有五。渊。

  中数五,衍之而各极其数以至于十者,一个衍成 十个,五个便是五十。圣人说这数,不是只说得一路。 他说出这个物事,自然有许多样通透去。如五奇五耦成 五十五。又一说,六七八九十因五得数,是也。渊 。

  河图五十五,是天地自然之数。大衍五十,是圣 人去这河图里面,取那天五地十衍出这个数。不知他是 如何。大概河图是自然底,大衍是用以揲蓍求卦者。渊 。

  天地生数,到五便住。那一二三四遇着五,便成 六七八九。五却只自对五成十。渊。

  或问:“河图自五之外,如何一便成六七八九十 ?”曰:“皆从五过:则一对五而成六,二对五而成七 ,三对五而成八,四对五而成九,到末梢五又撞着个五 ,便成十。”高。

  一二三四九八七六最妙。一藏九,二藏八,三藏 七,四藏六。德明云:“一得九,二得 八,三得七,四得六,皆为十也。观河图可见。丙丁合 ,辛壬合之类,皆自此推。”德明。

  “二始”者,一为阳始,二为阴始。“二中”者 ,五六。“二终”者,九十。五便是十干所始,六便是 十二律所生。圆者,星也。“
圆者,河图之数”,言无那四角底,其形便圆。以 下皆启蒙图书。渊。

  “一与六共宗”,盖是那一在五下,便有那六底 数。“二与七同位”,是那二在五边,便有七底数。渊 。

  成数虽阳,固亦本●作“生”字 。之阴也。如子者,父之阴;臣者,君之阴。渊 。

  阴少于阳,气、理、数皆如此。用全用半,所以 不同。渊。

  问:“前日承教云:‘老阳少阴,少阳老阴,即 除了本身一二三四,便是九八七六之数。’今观启蒙阳 退阴进之说,似亦如此。”曰:“他进退亦是自然如此 ,不是人去攒教他进退。以十言之,即如前说,大故分 晓。若以十五言之,九便对六,七便对八,晓得时也好 则剧。”又问:“河图,此数控定了。”先生曰:“天 地只是不会说,倩他圣人出来说。若天地自会说话,想 更说得好在。如河图、洛书,便是天地画出底。”夔 孙。

  所谓“得五成六”者,一才勾牵着五,便是个六 。下面都恁地。渊。

  老阴老阳所以变者,无他,到极处了,无去处, 便只得变。九上更去不得了,只得变回来做八。六下来 ,便是五生数了,也去不得,所以却去做七。渊 。

  河图洛书于八卦九章无相着,不知如何。扬 。

    伏羲卦画先天图

  问:“先生说:‘伏羲画卦皆是自然,不曾用些子 心思智虑,只是借伏羲手画出尔。’唯其出于自然,故 以之占筮则灵验否?”曰:“然。自‘太极生两仪’, 只管画去,到得后来,更画不迭。正如磨□相似,四下 都恁地自然撒出来。”广。

  伏羲当时画卦,只如掷珓相似,无容心。易只是 阴一阳一,其始一阴一阳而已。有阳中阳,阳中阴,有 阴中阳,阴中阴。阳中阳●,看上面所得如何,再得阳 ,即是□,故干一;或得阴,即是□,故兑二。阳中阴 ●,亦看上所得如何,或是阳,即是□,所以离三;或 得阴,即是□,所以震四。阴中阳●,看上面所得如何 ,或得阳,即是□,所以巽五;或得阴,即是□,所以 坎六。阴中阴●,看上所得如何,若得阳,即是□,所 以艮七;再得阴,即是□,所以坤八。看他当时画卦之 意,妙不可言。文蔚。

  问:“先天图阴阳自两边生,若将坤为太极,与 太极图不同,如何?”曰:“他自据他意思说,即不曾 契勘濂溪底。若论他太极,中间虚者便是。他亦自说‘ 图从中起’,今不合被横图在中间塞却。待取出放外, 他两边生者,即是阴根阳,阳根阴。这个有对,从中出 即无对。”文蔚。

  “先天图如何移出方图在下?”曰:“是某挑出 。”泳。

  又说:“康节方图子,自西北之东南,便是自干 以之坤;自东北以之西南,便是泰以至否。其间有咸恒 损益既济未济,所以又于此八卦见义。盖为是自两角尖 射上与干坤相对,不知得怎生恁地巧。某尝说伏羲初只 是画出八卦,见不到这里。蔡季通以为不然,却说某与 太史公一般。某问云:‘太史公如何说?’他云:‘太 史公云:“伏羲至淳厚,画八卦。”’便是某这说。看 来也是圣人淳厚,只据见定见得底画出。如伊川说:‘ 若不因时,则一个圣人出来,许多事便都做了。’”砥 。

  所问先天图曲折,细详图意,若自干一横排至坤 八,此则全是自然。故说卦云:“易,逆数也。”皆 自已生以得未生之卦。若如圆图,则须如此,方见 阴阳消长次第。震一阳,离兑二阳,干 三阳。巽一阴,坎艮二阴,坤三阴。虽似稍涉安排 ,然亦莫非自然之理。自冬至至夏至为顺,盖与前逆数 者相反。皆自未生而反得已生之卦。自 夏至至冬至为逆,盖与前逆数者同。其左右与今天文家 说左右不同,盖从中而分,其初若有左右之势尔。自 北而东为左,自南而西为右。灏。

  四象不必说阳向上。更合一画为九,方成老阳, 到兑便推不去了。兑下一画却是八卦,不是四象。渊 。

  阴阳老少,以少者为主。如震是少阳,却奇一耦 二。渊。

  老阴老阳交而生艮兑,少阴少阳交而生震巽。离 坎不交,各得本画。离坎之交是第二画,在生四象时交 了。老阳过去交阴,老阴过来交阳,便是兑艮第三画。 少阴少阳交,便生震巽上第三画。所以知其如此时,他 这位次相挨旁。兼山谓圣人不分别阴阳老少,卜史取动 爻之后卦,故分别老少。若如此,则卦遂无动,占者何 所用观变而玩占?渊。

  一卦又各生六十四卦,则本卦为内卦,所生之卦 为外卦,是十二爻底卦。渊。

  问:“昨日先生说:‘程子谓:“其体则谓之易 。”体,犹形体也,乃形而下者。易中只说个阴阳交易 而已。’。然先生又尝曰:‘
在人言之,则其体谓之心。’又是如何?”曰:“心 只是个动静感应而已。所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者 是也。看那几个字,便见得。”因言:“易是互相博易 之义,观先天图便可见。东边一画阴,便对西边一画阳 。盖东一边本皆是阳,西一边本皆是阴。东边阴画。皆 是自西边来;西边阳画,都是自东边来。姤在西,是东 边五画阳过;复在东,是西边五画阴过,互相博易而成 。易之变虽多般,然此是第一变。”广云:“程子所谓 ‘易中只说反复往来上下’者,莫便是指此言之否?” 曰:“看得来程子之意又别。邵子所谓易,程子多理会 他底不得。盖他只据理而说,都不曾去问他。”广 。

  干坤相为阴阳。干后面一半,是阳中之阴;坤前 面一半,是阴中之阳。方子。

  干巽一边为上,震随坤为下。渊 。

  阳上交于阴,阴下交于阳,而生四象,便是阴阳 又各生两画了。阴交刚,阳交柔,便是阴阳又各生两画 了。就干两画边看,干兑是老阳,离震是少阴;就坤两 画边看,坤艮是老阴,坎巽是少阳。又各添一画,则八 卦全了。渊。

  阴下交生阳,阳上交生阴。阴交阳,刚交柔,是 博易之易。这多变,是变易之易。所谓“易”者,只此 便是。那个是易之体,这是易之用。那是未有这卦底, 这是有这卦了底。那个唤做体时,是这易从那里生;这 个唤做用时,揲蓍取卦,便是用处。渊 。

  问:“邵先生说‘无极之前’。无极如何说前? ”曰:“邵子就图上说循环之意。自姤至坤,是阴含阳 ;自复至干,是阳分阴。复坤之间乃无极,自坤反姤是 无极之前。”骧。

  “无极之前”一段。问:“既有前后,须有有无 ?”曰:“本无前后。”闳祖。

  康节云“动静之间”,是指冬至夏至。闳 祖。

  安卿问:“先天图说曰:‘阳在阴中,阳逆行; 阴在阳中,阴逆行。阳在阳中,阴在阴中,皆顺行。’ 何谓也?”曰:“图左一边属阳,右一边属阴。左自震 一阳,离兑二阳,干三阳,为阳在阳中,顺行;右自巽 一阴,坎艮二阴,坤三阴,为阴在阴中,顺行。坤无阳 ,艮坎一阳,巽二阳,为阳在阴中,逆行;干无阴,兑 离一阴,震二阴,为阴在阳中,逆行。”又问:“‘先 天图,心法也。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乎心’,何也 ?”曰:“其中白处者太极也。三十二阴、三十二阳者 ,两仪也;十六阴、十六阳者,四象也;八阴、八阳, 八卦也。”问:“‘图虽无文,终日言之,不离乎是’ ,何也?”曰:“一日有一日之运,一月有一月之运, 一岁有一岁之运。大而天地之终始,小而人物之生死, 远而古今之世变,皆不外乎此,只是一个盈虚消息之理 。本是个小底,变成大底;到那大处,又变成小底。如 纳甲法,干纳甲壬,坤纳乙癸,艮纳丙,兑纳丁,震纳 庚,巽纳辛,离纳己,坎纳戊,亦是此。又如火珠林, 若占一屯卦,则初九是庚子,六二是庚寅,六三是庚辰 ,六四是戊午,九五是戊申,上六是戊戌,亦是此。又 如道家以坎离为真水火,为六卦之主,而六卦为坎离之 用。自月初三为震,上弦为兑,望日为干,望后为巽, 下弦为艮,晦为坤,亦不外此。”又曰:“干之一爻属 戊,坤之一爻属己。留戊就己,方成坎离。盖干坤是大 父母,坎离是小父母。”义刚。

  先天图更不可易。自复至干为阳,自姤至坤为阴 。以干坤定上下之位次,坎离列左右之门为正。以象言 之,天居上,地居下,艮为山,故居西北;兑为泽,故 居东南;离为日,故居于东;坎为月,故居于西;震为 雷,居东北;巽为风,居西南。方子。

  康节“天地定位,否泰反类”诗八句,是说方图 中两交股底。且如西北角干,东南角坤,是“天地定位 ”,便对东北角泰,西南角否。次干是兑,次坤是艮, 便对次否之咸,次泰之损。后四卦亦如是。共十六卦。 渊。

  康节“干南坤北,离东坎西”之说,言人立时全 见前面,全不见后面,东西只见一半,便似他这个意思 。渊。

  先天图直是精微,不起于康节。希夷以前元有, 只是秘而不传。次第是方士辈所相传授底。参同契中亦 有些意思相似,与历不相应。季通云:“扭捻将来,亦 相应也。用六日七分。”某却不见康节说用六日七分处 。文王卦序亦不相应。他只用义理排将去。如复只用一 阳生处,此只是用物,而此也不用生底次第,也不应气 候。扬雄太玄全模放易。他底用三数,易却用四数。他 本是模易,故就他模底句上看易,也可略见得易意思。 温公集注中可见也。”康节云:“先天图心法,皆从中 起。且说圆图。”又云:“文王八卦,应地之方。”这 是见他不用卦生底次第,序四正卦出四角,似那方底意 思。这个只且恁地,无大段分晓证左。未 甚安。渊。

  “易之精微,在那‘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八卦生六十四卦,万物万化皆从这里流出。紧要处在 那复姤边。复是阳气发动之初。”因举康节诗“冬至子 之半”。“六十四卦流布一岁之中,离坎震艮兑巽做得 那二十四气,每卦当六十四分,干坤不在四正,此以文 王八卦言也。”渊。

  先天图,八卦为一节,不论月气先后。闳 祖。

  先天图今所写者,是以一岁之运言之。若大而古 今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亦只是这圈子;小而一日一时, 亦只是这圈子。都从复上推起去。方子 。

  先天图,一日有一个恁地道理,一月有一个恁地 道理,以至合元、会、运、世,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亦 只是这个道理。且以月言之,自坤而震,月之始生,初 三日也;至兑,则月之上弦,初八日也;至干,则月之 望,十五日也;至巽,则月之始亏,十八日也;至艮, 则月之下弦,二十三日也;至坤,则月之晦,三十日也 。广。

  先天图与纳音相应,故季通言与参同契合。以图 观之,坤复之间为晦,震为初三,一阳生;初八日为兑 ,月上弦;十五日为干,十八日为巽,一阴生;二十三 日为艮,月下弦。坎离为日月,故不用。参同契以坎离 为药,余者以为火候。此图自陈希夷传来,如穆李,想 只收得,未必能晓。康节自思量出来,故墓志云云。参 同契亦以干坤坎离为四正,故其言曰:“运毂正轴。”

  问:“先天图卦位,自干一兑二离三右行,至震 四住;揭起巽五作左行,坎六艮七至坤八住,接震四。 观卦气相接,皆是左旋。盖干是老阳,接巽末姤卦,便 是一阴生;坤是老阴,接震末复卦,便是一阳生。自复 卦一阳生,尽震四离三,一十六卦,然后得临卦;又尽 兑二,凡八卦,然后得泰卦;又隔四卦得大壮;又隔大 有一卦,得夬;夬卦接干,干卦接姤。自姤卦一阴生, 尽巽五坎六,一十六卦,然后得遯卦;又尽艮七,凡八 卦,然后得否;又隔四卦得观;又隔比一卦得剥,剥卦 接坤,坤接复。周而复始,循环无端。卦气左旋,而一 岁十二月之卦皆有其序。但阴阳初生,各历十六卦而后 为一月,又历八卦,再得一月。至阴阳将极处,只历四 卦为一月,又历一卦,遂一并三卦相接。其初如此之疏 ,其末如此之密,此阴阳嬴缩当然之理欤?然此图于复 卦之下书曰:‘冬至子中。’于姤卦之下书曰:‘夏至 午中。’此固无可疑者。独于临卦之下书曰:‘春分卯 中。’则临卦本为十二月之卦,而春分合在泰卦之下。 又于遯卦之下书曰:‘秋分酉中。’则遯卦本为六月之 卦,而秋分合在否卦之下。昨侍坐复庵,闻王讲书所说 卦气之论,皆世俗浅近之语,初无义理可推。窃意此图‘
春分卯中’、‘秋分酉中’字,或恐后人误随世俗卦 气之论,遂差其次,却与文王卦位相合矣。不然,则离 兑之间所以为春,坎艮之间所以为秋者,必当别有其说 ?”曰:“伏羲易自是伏羲说话,文王易自是文王说话 ,固不可以交互求合。所看先天卦气嬴缩极仔细,某亦 尝如此理会来,尚未得其说。阴阳初生,其气固缓,然 不应如此之疏,其后又却如此之密。大抵此图布置皆出 乎自然,不应无说,当更共思之。”谟 。

  问:“伏羲始画八卦,其六十四者,是文王后来 重之耶?抑伏羲已自画了耶?看先天图则有八卦便有六 十四,疑伏羲已有仿佛之画矣,如何?”曰:“周礼言 三易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便见不是文王渐画。 ”又问:“然则六十四卦名是伏羲元有?抑文王所立? ”曰:“此不可考。”子善问:“据十三卦所言,恐伏 羲时已有。”曰:“十三卦所谓‘盖取诸离,盖取诸益 ’者,言结绳而为网罟,有离之象,非观离而始有此也 。”铢。

  问:“伏羲画卦,恐未是教人卜筮?”曰:“这 都不可知。但他不教人卜筮,画作甚?”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六

  易二

   纲领上之下

    卜筮

  易本为卜筮而作。古人淳质,初无文义,故画卦爻 以“开物成务”。故曰:“夫易,何为而作也?夫易, 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此易之大意如此。 谟。

  古人淳质,遇事无许多商量,既欲如此,又欲如 彼,无所适从。故作易示人以卜筮之事,故能通志、定 业、断疑,所谓“开物成务”者也。人 杰。

  上古民淳,未有如今士人识理义峣崎;蠢然而已 ,事事都晓不得。圣人因做易,教他占,吉则为,凶则 否,所谓“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者 ,即此也。及后来理义明,有事则便断以理义。如舜传 禹曰:“朕志先定,鬼神其必依,龟筮必协从。”已自 吉了,更不用重去卜吉也。周公营都,意主在洛矣,所 卜“涧水东,瀍水西”,只是对洛而言。其他事惟尽人 谋,未可晓处,方卜。故迁国、立君,大事则卜。洪范 “谋及乃心,谋及卿士”,尽人谋,然后卜筮以审之。 淳。

  且如易之作,本只是为卜筮。如“极数知来之谓 占”,“莫大乎蓍龟”,“是兴神物,以前民用”,“ 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等语,皆见得是占筮之意。盖古 人淳质,不似后世人心机巧,事事理会得。古人遇一事 理会不下,便须去占。占得干时,“元亨”便是大亨,“
利贞”便是利在于正。古人便守此占。知其大亨,却 守其正以俟之,只此便是“开物成务”。若不如此,何 缘见得“开物成务”底道理?即此是易之用。人人皆决 于此,便是圣人家至户到以教之也。若似后人事事理会 得,亦不待占。盖“元亨”是示其所以为卦之意,“利 贞”便因以为戒耳。又曰:“圣人恐人一向只把做占筮 看,便以义理说出来。‘元亨利贞’,在文王之辞,只 作二事,止是大亨以正,至孔子方分作四件。然若是‘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不成把‘利’字绝句!后云 ‘主利’,却当如此绝句。至于他卦,却只作‘大亨以 正’。后人须要把干坤说大于他卦。毕竟在占法,却只 是‘大亨以正’而已。”□。

  问:“易以卜筮设教。卜筮非日用,如何设教? ”曰:“古人未知此理时,事事皆卜筮,故可以设教。 后来知此者众,必大事方卜。”可学。

  魏丙材仲问“元亨利贞”。曰:“‘夫易,开物 成务,冒天下之道。’盖上古之时,民淳俗朴,风气未 开,于天下事全未知识。故圣人立龟以与之卜,作易以 与之筮,使之趋利避害,以成天下之事,故曰‘开物成 务’。然伏羲之卦,又也难理会,故文王从而为之辞于 其间,无非教人之意。如曰‘元亨利贞’,则虽大亨, 然亦利于正。如不贞,虽有大亨之卦,亦不可用。如曰 ‘潜龙勿用’,则阳气在下,故教人以勿用。‘童蒙’ 则又教人以须是如童蒙而求资益于人,方吉。凡言吉, 则不如是,便有个凶在那里。凡言不好。则莫如是,然 后有个好在那里,他只是不曾说出耳。物只是人物,务 只是事务,冒只是罩得天下许多道理在里。自今观之, 也是如何出得他个。”道夫。

  易本卜筮之书,后人以为止于卜筮。至王弼用老 庄解,后人便只以为理,而不以为卜筮,亦非。想当初 伏羲画卦之时,只是阳为吉,阴为凶,无文字。某不敢 说,窃意如此。后文王见其不可晓,故为之作彖辞;或 占得爻处不可晓,故周公为之作爻辞;又不可晓,故孔 子为之作十翼,皆解当初之意。今人不看卦爻,而看系 辞,是犹不看刑统,而看刑统之序例也,安能晓!今人 须以卜筮之书看之,方得;不然,不可看易。尝见艾轩 与南轩争,而南轩不然其说。南轩亦不晓。节 。

  八卦之画,本为占筮。方伏羲画卦时,止有奇偶 之画,何尝有许多说话!文王重卦作繇辞,周公作爻辞 ,亦只是为占筮设。到孔子,方始说从义理去。如“干 ,元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与后面“元亨 利贞”只一般。元亨,谓大亨也;利贞,谓利于正也。 占得此卦者,则大亨而利于正耳。至孔子乃将干坤分作 四德说,此亦自是孔子意思。伊川云:“元亨利贞,在 干坤为四德,在他卦只作两事。”不知别有何证据。故 学易者须将易各自看,伏羲易,自作伏羲易看,是时未 有一辞也;文王易,自作文王易;周公易,自作周公易 ;孔子易,自作孔子易看。必欲牵合作一意看,不得。 今学者讳言易本为占筮作,须要说做为义理作。若果为 义理作时,何不直述一件文字,如中庸大学之书,言义 理以晓人?须得画八卦则甚?周官唯太卜掌三易之法, 而司徒、司乐、师氏、保氏诸子之教国子、庶民,只是 教以诗书,教以礼乐,未尝以易为教也。广 。

  或问:“易解,伊川之外谁说可取?”曰:“如 易,某便说道圣人只是为卜筮而作,不解有许多说话。 但是此说难向人道,人不肯信。向来诸公力来与某辨, 某煞费气力与他分析。而今思之,只好不说。只做放那 里,信也得,不信也得,无许多气力分疏。且圣人要说 理,何不就理上直剖判说?何故恁地回互假托,教人不 可晓?又何不别作一书?何故要假卜筮来说?又何故说 许多‘吉凶悔吝’?此只是理会卜筮后,因其中有些子 理,故从而推明之。所以大象中只是一句两句子解了。 但有文言与系辞中数段说得较详,然也只是取可解底来 解,如不可晓底也不曾说。而今人只是眼孔小,见他说 得恁地,便道有那至理,只管要去推求。且孔子当时教 人,只说‘诗、书、执礼’,只说‘学诗乎’,与‘兴 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只说‘人而不为周南召南’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元不曾教 人去读易。但有一处说:‘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 以无大过矣。’这也只是孔子自恁地说,不会将这个去 教人。如周公做一部周礼,可谓纤悉毕备,而周易却只 掌于太卜之官,却不似大司乐教成均之属样恁地重。缘 这个只是理会卜筮,大概只是说个阴阳,因阴阳之消长 ,却有些子理在其中。伏羲当时偶然见得一便是阳,二 便是阴,从而画放那里。当时人一也不识,二也不识, 阴也不识,阳也不识。伏羲便与他剔开这一机,然才有 个一二,后来便生出许多象数来。恁地时节,他也自遏 他不住。然当初也只是理会罔罟等事,也不曾有许多峣 崎,如后世经世书之类,而今人便要说伏羲如神明样, 无所不晓。伏羲也自纯朴,也不曾去理会许多事来。自 他当时剔开这一个机,后世间生得许多事来,他也自不 奈何,他也自不要得恁地。但而今所以难理会时,盖缘 亡了那卜筮之法。如周礼太卜‘掌三易之法’,连山归 藏周易,便是别有理会周易之法。而今却只有上下经两 篇,皆不见许多法了,所以难理会。今人却道圣人言理 ,而其中因有卜筮之说。他说理后,说从那卜筮上来做 什么?若有人来与某辨,某只是不答。”次日,义刚问 :“先生昨言易只是为卜筮而作,其说已自甚明白。然 先生于先天后天、无极太极之说,却留意甚切,不知如 何。”曰:“卜筮之书,如火珠林之类,淳 录云:“公谓卜筮之书,便如今火珠林样。”许多 道理,依旧在其间。但是因他作这卜筮后,却去推出许 多道理来。他当初做时,却只是为卜筮画在那里,不是 晓尽许多道理后方始画。这个道理难说。向来张安国儿 子来问,某与说云:‘要晓时,便只似灵棋课模样。’ 有一朋友言:‘恐只是以其人未能晓,而告之以此说。 ’某云:‘是诚实恁地说。’”良久,曰:“通其变, 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安卿问:“ 先天图有自然之象数,伏羲当初亦知其然否?”曰:“ 也不见得如何。但圆图是有些子造作模样,如方图只是 据见在底画。淳录云:“较自然。”圆 图便是就这中间拗做两截,淳录云:“ 圆图作两段来拗曲。”恁地转来底是奇,恁地转去 底是耦,便有些不甚依他当初画底。然伏羲当初,也只 见太极下面有阴阳,便知是一生二,二又生四,四又生 八,恁地推将去,做成这物事。淳录云 :“不觉成来却如此齐整。”想见伏羲做得这个成 时,也大故地喜欢。目前不曾见个物事恁地齐整。”因 言:“
夜来有一说,说不曾尽。通书言:‘圣人之精,画卦 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精是圣人本意,蕴是偏 旁带来道理。如春秋,圣人本意只是载那事,要见世变 ,‘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 ,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见得是非美恶曲折,便是因以发 底。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 卦’。这四象生八卦以上,便是圣人本意底。如彖辞文 言系辞,皆是因而发底,不可一例看。今人只把做占去 看,便活。若是的定把卦爻来作理看,恐死了。国初讲 筵讲‘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太祖遽云:‘此书岂可 令凡民见之!’某便道是解易者错了。这‘大人’便是 ‘飞龙’。言人若占得此爻,便利于见那大人。谓如人 臣占得此爻,则利于见君而为吉也。如那‘见龙在田, 利见大人’,有德者亦谓之大人。言人若寻师,若要见 好人时,淳录作“求师亲贤”。占 得此爻则吉。然而此两个‘利见大人’,皆言‘君德’ 也者,亦是说有君德而居下者。今却说九二居下位而无 应,又如何这个无头无面?又如何见得应与不应?如何 恁地硬说得?若是把做占看时,士农工商,事事人用得 。这般人占得,便把做这般用;那般人占得,便把做那 般用。若似而今说时,便只是秀才用得,别人都用不得 了。而今人便说道解明理,事来便看道理如何后作区处 。古时人蠢蠢然,事事都不晓,做得是也不知,做得不 是也不知。圣人便作易,教人去占,占得恁地便吉,恁 地便凶。所谓‘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 ’者,即此是也。而今若把作占说时,吉凶悔吝便在我 ,看我把作什么用,皆用得。今若把作文字解,便是硬 装了。”安卿问:“如何恁地?”曰:“而今把作理说 时,吉凶悔吝皆断定在九二、六四等身上矣。淳 录云:“彼九二、六四,无头无面,何以见得如此?亦 只是在人用得也。”如此则吉凶悔吝是硬装了,便 只作得一般用了。”林择之云:“伊川易,说得理也太 多。”曰:“伊川求之太深,尝说:‘三百八十四爻, 不可只作三百八十四爻解。’其说也好。而今似他解时 ,依旧只作得三百八十四般用。”安卿问:“彖象莫也 是因爻而推其理否?”曰:“彖象文言系辞,皆是因而 推明其理。”叔器问:“吉凶是取定于揲蓍否?”曰: “是。”“然则洪范‘龟从,筮从’,又要卿士、庶民 从,如何?”曰:“决大事也不敢不恁地竞谨。如迁国 、立君之类,不可不恁地。若是其他小事,则亦取必于 卜筮而已。然而圣人见得那道理定后,常不要卜。且如 舜所谓‘胼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 。若恁地,便是自家所见已决,而卜亦不过如此,故曰 :‘卜不习吉。’且如周公卜宅云:‘我卜河朔黎水, 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东,亦惟 洛食。’瀍涧只在洛之旁,这便见得是周公先自要都洛 ,后但夹将瀍涧来卜,所以每与洛对说。而两卜所以皆 言‘惟洛食’,以此见得也是人谋先定后,方以卜来决 之。”择之言:“‘筮短龟长,不如从长’,看来龟又 较灵。”曰:“揲蓍用手,又不似钻龟较自然。只是将 火一钻,便自成文,却就这上面推测。”叔器问:“龟 卜之法如何?”曰:“今无所传,看来只似而今五兆卦 。此间人有五兆卦,将五茎茅自竹筒中写出来,直向上 底为木,横底为土,向下底为水,斜向外者为火,斜向 内者为金。便如文帝兆得大横,横,土也。所以道‘予 为天王,夏启以光’,盖是得土之象。”义 刚。淳录略。

  易所以难读者,盖易本是卜筮之书,今却要就卜 筮中推出讲学之道,故成两节工夫。贺 孙。

  易乃是卜筮之书,古者则藏于太史、太卜,以占 吉凶,亦未有许多说话。及孔子始取而敷绎为文言杂卦 彖象之类,乃说出道理来。学履。

  易只是个卜筮之书。孔子却就这上依傍说些道理 教人。虽孔子也只得随他那物事说,不敢别生说。僩 。

  易为卜筮而作,皆因吉凶以示训戒,故其言虽约 ,而所包甚广。夫子作传,亦略举一端,以见凡例而已 。

  易本为卜筮作。古人质朴,作事 须卜之鬼神。孔子恐义理一向没卜筮中,故明其义 。至如曰“义无咎也”,“义弗乘也”,只是一个义。 方。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上古圣人不是着 此垂教,只是见得天地阴阳变化之理,画而为卦,使因 卜筮而知所修为避忌。至周公孔子,一人又说多了一人 。某不敢教人看易,为这物阔大,且不切己。兼其间用 字,与今人皆不同。如说田猎祭祀,侵伐疾病,皆是古 人有此事去卜筮,故爻中出此。今无此事了,都晓不得 。砺。

  “看系辞,须先看易,自‘大衍之数’以下,皆 是说卜筮。若不是说卜筮,却是说一无底物。今人诚不 知易。”可学云:“今人只见说易为卜筮作,便群起而 争之,不知圣人乃是因此立教。”曰:“圣人丁宁曲折 极备。因举大畜“九三良马逐”。读 易当如筮相似,上达鬼神,下达人道,所谓‘冒天下之 道’,只如此说出模样,不及作为,而天下之道不能出 其中。”可学云:“今人皆执画前易,皆一向乱说。” 曰:“画前易亦分明,居则玩其占,有不待占而占自显 者。”可学。

  易书本原于卜筮。又说:“邵子之学,只把‘元 、会、运、世’四字贯尽天地万物。”友 仁。

  易本是卜筮之书。若人卜得一爻,便要人玩此一 爻之义。如利贞之类,只是正者便利,不正者便不利, 不曾说道利不贞者。人若能见得道理已十分分明,则亦 不须更卜。如舜之命禹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 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卜 不习吉。”其,犹将也。言虽未卜,而吾志已是先定, 询谋已是佥同,鬼神亦必将依之,龟筮亦必须协从之。 所以谓“卜不习吉”者,盖习,重也。这个道理已是断 然见得如此,必是吉了,便自不用卜。若卜,则是重矣 。时举。

  刘用之问坤卦“直方大,不习无不利”。曰:“ 坤是纯阴卦,诸爻皆不中正。五虽中,亦以阴居阳。惟 六二居中得正,为坤之最盛者,故以象言之,则有三者 之德,而不习无不利。占者得之,有是德则吉。易自有 一个本意,直从中间过,都不着两边。须要认得这些子 分晓,方始横三竖四说得。今人不曾识得他本意,便要 横三竖四说,都无归着。”文蔚曰:“易本意只是为占 筮。”曰:“便是如此。易当来只是为占筮而作。文言 彖象却是推说做义理上去,观干坤二卦便可见。孔子曰 :‘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若不是占筮, 如何说‘明吉凶’?且如需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以其逼近坎险,有致寇之象。象曰:‘需于泥,灾在 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孔子虽说推明义理, 这般所在,又变例推明占筮之意。‘需于泥,灾在外’ ,占得此象,虽若不吉,然能敬慎则不败,又能坚忍以 需待,处之得其道,所以不凶。或失其刚健之德,又无 坚忍之志,则不能不败矣。”文蔚曰:“常爱先生易本 义云:‘伏羲不过验阴阳消息两端而已。只是一阴一阳 ,便分吉凶了。只管就上加去成八卦,以至六十四卦, 无非是验这两端消息。’”曰:“易不离阴阳,千变万 化,只是这两个。庄子云:‘易道阴阳。’他亦自看得 。”文蔚。僩录详。

  用之问:“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学须用习,然后至于不习。”曰:“不是如此。圣人作 易,只是说卦爻中有此象而已。如坤六二‘直方大,不 习无不利’,自是他这一爻中有此象。人若占得,便应 此事有此用也,未说到学者须习至于不习。在学者之事 ,固当如此。然圣人作易,未有此意在。”用之曰:“ 然。‘不习无不利’,此成德之事也。”曰:“亦非也 。未说到成德之事,只是卦爻中有此象而已。若占得, 便应此象,都未说成德之事也。某之说易,所以与先儒 、世儒之说皆不同,正在于此。学者须晓某之正意,然 后方可推说其他道理。某之意思极直,只是一条路径去 。若才惹着今人,便说差错了,便非易之本意矣。”池 录云:“如过剑门相似,须是蓦直撺过,脱得剑门了, 却以之推说易之道理,横说竖说都不妨。若才挨近两边 触动那剑,便是撺不过,便非易之本意矣。”才卿 云:“
先生解易之本意,只是为卜筮尔。”曰:“然。据某 解,一部易,只是作卜筮之书。今人说得来太精了,更 入粗不得。如某之说虽粗,然却入得精,精义皆在其中 。若晓得某一人说,则晓得伏羲文王之易,本是作如此 用,元未有许多道理在,方不失易之本意。今未晓得圣 人作易之本意,便先要说道理,纵饶说得好,池 录云:“只是无情理。”只是与易元不相干。圣人 分明说:‘昔者圣人之作易,观象设卦,系辞焉以明吉 凶。’几多分晓!某所以说易只是卜筮书者,此类可见 。易只是说个卦象,以明吉凶而已,更无他说。如干有 干之象,坤有坤之象,人占得此卦者,则有此用以断吉 凶,那里说许多道理?今人读易,当分为三等:伏羲自 是伏羲之易,文王自是文王之易,孔子自是孔子之易。 读伏羲之易,如未有许多彖象文言说话,方见得易之本 意,只是要作卜筮用。如伏羲画八卦,那里有许多文字 言语,只是说八个卦有某象,干有干之象而已。其大要 不出于阴阳刚柔、吉凶消长之理。然亦尝说破,只是使 人知卜得此卦如此者吉,彼卦如此者凶。今人未曾明得 干坤之象,便先说干坤之理,所以说得都无情理。及文 王周公分为六十四卦,添入‘干元亨利贞’,‘坤元亨 利牝马之贞’,早不是伏羲之意,已是文王周公自说他 一般道理了。然犹是就人占处说,如卜得干卦,则大亨 而利于正耳。及孔子系易,作彖象文言,则以‘元亨利 贞’为干之四德,又非文王之易矣。到得孔子,尽是说 道理。然犹就卜筮上发出许多道理,欲人晓得所以凶, 所以吉。卦爻好则吉,卦爻不好则凶。若卦爻大好而己 德相当,则吉;卦爻虽吉,而己德不足以胜之,则虽吉 亦凶;卦爻虽凶,而己德足以胜之,则虽凶犹吉,反覆 都就占筮上发明诲人底道理。如云:‘需于泥,致寇至 。’此卦爻本自不好,而象却曰:‘自我致寇,敬慎不 败也。’盖卦爻虽不好,而占之者能敬慎畏防,则亦不 至于败。盖需者,待也。需有可待之时,故得以就需之 时思患预防,而不至于败也。此则圣人就占处发明诲人 之理也。”又曰:“文王之心,已自不如伏羲宽阔,急 要说出来。孔子之心,不如文王之心宽大,又急要说出 道理来。所以本意浸失,都不顾元初圣人画卦之意,只 认各人自说一副当道理。及至伊川,又自说他一样,微 似孔子之易,而又甚焉。故其说易,自伏羲至伊川,自 成四样。某所以不敢从,而原易之所以作而为之说,为 此也。”用之云:“圣人作易,只是明个阴阳刚柔、吉 凶消长之理而已。”曰:“虽是如此,然伏羲作易,只 画八卦如此,也何尝明说阴阳刚柔吉凶之理?然其中则 具此道理。想得个古人教人,也不甚说,只是说个方法 如此,使人依而行之。如此则吉,如此则凶,如此则善 ,如此则恶,未有许多言语。又如舜命夔教胄子,亦只 是说个‘宽而栗,柔而立’之法,教人不失其中和之德 而已,初未有许多道理。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 之’,亦只要你不失其正而已,不必苦要你知也。”又 曰:“某此说,据某所见且如此说,不知后人以为如何 。”因笑曰:“东坡注易毕,谓人曰:‘自有易以来, 未有此书也。’”僩。蜀录析为三,池 录文差略。

  易中言占者有其德,则其占如是;言无其德而得 是占者,却是反说。如南蒯得“黄裳元吉”,疑吉矣, 而蒯果败者,盖卦辞明言黄裳则元吉,无黄裳之德则不 吉也。又如适所说“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占者有直 方大之德,则不习而无不利;占者无此德,即虽习而不 利也。如奢侈之人,而得共俭则吉之占,明不共俭者, 是占为不吉也。他皆放此。如此看,自然意思活。铢 。

  论易云:“其他经,先因其事,方有其文。如书 言尧舜禹汤伊尹武王周公之事,因有许多事业,方说到 这里。若无这事,亦不说到此。若易,只则是个空底物 事,未有是事,预先说是理,故包括得尽许多道理,看 人做甚事,皆撞着他。”又曰:“‘易无思也,无为也 ’,易是个无情底物事,故‘寂然不动’;占之者吉凶 善恶随事着见,乃‘感而遂通’。”又云:“易中多言 正,如‘利贞’,‘贞吉’,‘利永贞’之类,皆是要 人守正。”又云:“人如占得一爻,须是反观诸身,果 尽得这道理否?坤之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须看自家能直,能方,能大,方能‘不习无不利’。凡 皆类此。”又云:“所谓‘大过’,如当潜而不潜,当 见而不见,当飞而不飞,皆是过。”又曰:“如坤之初 六,须知‘履霜坚冰’之渐,要人恐惧修省。不知恐惧 修省便是过。易大概欲人恐惧修省。”又曰:“文王系 辞,本只是与人占底书,至孔子作十翼,方说‘君子居 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又曰: “夫子读易,与常人不同。是他胸中洞见阴阳刚柔、吉 凶消长、进退存亡之理。其赞易,即就胸中写出这道理 。”味道问:“圣人于文言,只把做道理说。”曰:“ 有此气,便有此理。”又问:“文言反覆说,如何?” 曰:“如言‘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又‘潜龙勿用, 下也’,只是一意重叠说。伊川作两意,未稳。”时 举。

  圣人作易,本为欲定天下之志,断天下之疑而已 ,不是要因此说道理也。如人占得这爻,便要人知得这 爻之象是吉是凶,吉便为之,凶便不为。然如此,理却 自在其中矣。如剥之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 人剥庐。”其象如此,谓一阳在上,如硕大之果,人不 及食,而独留于其上;如君子在上,而小人皆载于下, 则是君子之得舆也。然小人虽载君子,而乃欲自下而剥 之,则是自剥其庐耳。盖唯君子乃能覆盖小人,小人必 赖君子以保其身。今小人欲剥君子,则君子亡,而小人 亦无所容其身,如自剥其庐也。且看自古小人欲害君子 ,到害得尽后,国破家亡,其小人曾有存活得者否?故 圣人象曰:“‘
君子得舆’,民所载也。‘小人剥庐’,终不可用也 。”若人占得此爻,则为君子之所为者必吉,而为小人 之所为者必凶矣。其象如此,而理在其中矣。却不是因 欲说道理而后说象也。时举。植录云: “‘
易只是说象,初未有后人所说许多 道理堆架在上面。盖圣人作易,本为卜筮设。上自王公 而下达于庶人,故曰“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 以断天下之疑”。但圣人说象,则理在其中矣。’因举 剥之上九‘硕果不食’,五阴在下,来剥一阳,一阳尚 在,如硕大之果不食。‘君子得舆’,是君子在上,为 小人所载,乃下五阴载上一阳之象。‘小人剥庐’者, 言小人既剥君子,其庐亦将自剥。看古今小人既剥君子 ,而小人亦死亡灭族,岂有存者!圣人之象只如是。后 人说易,只爱将道理堆架在上面,圣人本意不解如此。 ”

  先之问易。曰:“坤卦大抵减干之半。据某看来 ,易本是个卜筮之书,圣人因之以明教,因其疑以示训 。如卜得干卦云‘元亨利贞’,本意只说大亨利于正, 若不正,便会凶。如卜得爻辞如‘潜龙勿用’,便教人 莫出做事。如卜得‘见龙在田’,便教人可以出做事。 如说‘利见大人’,一个是五在上之人,一个是二在下 之人,看是什么人卜得。天子自有天子‘利见大人’处 ,大臣自有大臣‘利见大人’处,群臣自有群臣‘利见 大人’处,士庶人自有士庶人‘利见大人’处。当时又 那曾有某爻与某爻相应?那自是说这道理如此,又何曾 有什么人对什么人说?有甚张三李四?中间都是正吉, 不曾有不正而吉。大率是为君子设,非小人盗贼所得窃 取而用。如‘黄裳元吉’,须是居中在下,方会大吉; 不然,则大凶。此书初来只是如此。到后来圣人添许多 说话,也只是怕人理会不得,故就上更说许多教分明, 大抵只是因以明教。若能恁地看,都是教戒。恁地看来 ,见得圣人之心洞然如日星,更无些子屈曲遮蔽,故曰 ‘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 。”又曰:“看他本来里面都无这许多事,后来人说不 得,便去白撰个话。若做卜筮看,说这话极是分明。某 如今看来,直是分明。若圣人有什么说话,要与人说, 便分明说了。若不要与人说,便不说。不应恁地千般百 样,藏头伉脑,无形无影,教后人自去多方推测。圣人 一个光明盛大之心,必不如此。故曰‘君子居则观其象 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看这般处自分晓。 如今读书,恁地读一番过了,须是常常将心下温过,所 以孔子说‘学而时习之’。若只看过便住,自是易得忘 了,故须常常温习,方见滋味。”贺孙 。

  易只是古人卜筮之书,如五虽主君位而言,然实 不可泥。人杰。

  易本为卜筮设。如曰“利涉大川”,是利于行舟 也;“利有攸往”,是利于启行也。后世儒者鄙卜筮之 说,以为不足言;而所见太卑者,又泥于此而不通。故 曰:“易者,难读之书也。不若且从大学做工夫,然后 循次读论孟中庸,庶几切己有益也。”义 刚。

  易爻只似而今发课底卦影相似。如云:“初九, 潜龙勿用。”这只是戒占者之辞。解者遂去这上面生义 理,以初九当“潜龙勿用”,九二当“利见大人”。初 九是个什么?如何会潜?如何会勿用?试讨这个人来看 。九二爻又是什么人?他又如何会“见龙在田,利见大 人”?尝见林艾轩云:“世之发六壬课者,以丙配壬则 吉。”盖火合水也。如卦影云:“朱鸟翾翾,归于海之 湄,吉。”这个只是说水火合则吉尔。若使此语出自圣 人之口,则解者必去上面说道理,以为朱鸟如何,海湄 如何矣。僩。

  问:“易中也有偶然指定一两件实事言者,如‘ 亨干岐山’,‘
利用征伐’,‘利迁国’之类是也。”曰:“是如此 。亦有兼譬喻言者,‘利涉大川’,则行船之吉占,而 济大难大事亦如之。”赐。学履。

  古人凡事必占,如“田获三禽”,则田猎之事亦 占也。僩。

  说卦中说许多卜筮,今人说易,却要扫去卜筮, 如何理会得易?每恨不得古人活法,只说得个半死半活 底。若更得他那个活法,却须更看得高妙在。古人必自 有活法,且如筮得之卦爻,却与所占底事不相应时如何 ?他到这里,又须别有个活底例子括将去,不只恁死杀 着。或是用支干相合配处,或是因他物象。揲蓍虽是占 筮,只是后人巧去里面见个小小底道理,旁门曲径,正 理不只如此。渊。

  “今之说易者,先掊击了卜筮。如下击说卜筮, 是甚次第!某所恨者,不深晓古人卜筮之法,故今说处 多是想象古人如此。若更晓得,须更有奥义可推。”或 曰:“布蓍求卦,即其法也。”曰:“爻卦与事不相应 ,则推不去,古人于此须有变通。”或 以支干推之。方子。

  “熟读六十四卦,则觉得系辞之语直为精密,是 易之括例。要之,易书是为卜筮而作。如云:‘定天下 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又云:‘天 生神物,圣人则之。’则专为卜筮也。”鲁可几曰:“ 古之卜筮,恐不如今日所谓火珠林之类否?”曰:“以 某观之,恐亦自有这法。如左氏所载,则支干纳音配合 之意,似亦不废。如云‘得屯之比’,既不用屯之辞, 亦不用比之辞,却自别推一法,恐亦不废这理也。”道 夫。

  易以卜筮用,道理便在里面,但只未说到这处。 如楚辞以神为君,祀之者为臣,以见其敬奉不可忘之义 。固是说君臣,但假托事神而说。今也须与他说事神, 然后及他事君之意。今解直去解作事君,也未为不是; 但须先为他结了事神一重,方及那处,易便是如此。今 人心性褊急,更不待先说他本意,便将理来羇说了。学 履。

  大凡人不曾着实理会,则说道理皆是悬空。如读 易不曾理会揲法,则说易亦是悬空。如周礼所载搜田事 云:“如其阵之法。”便是古人自识了阵法,所以更不 载。今人不曾理会阵法,则谈兵亦皆是脱空。道 夫。

  问:“今之揲蓍,但见周公作爻辞以后之揲法。 不知当初只有文王彖辞,又如何揲?”曰:“他又须别 有法,只是今不可考耳。且如周礼所载,则当时煞有文 字。如今所见占法,亦只是大概如此,其间亦自有无所 据底,只是约度如此。大抵古人法度,今皆无复存者。 只是这些道理,人尚胡乱说得去。尝爱陆机文赋有曰: ‘意翻空而易奇,文质实而难工。’道理人却说得去, 法度却杜撰不得。且如乐,今皆不可复考。今人只会说 得‘凡音之生,由人心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 到得制度,便都说不去。”问:“通书注云:‘而其制 作之妙,真有以得乎声气之元。’不知而今尚可寻究否 ?”曰:“今所争,祇是黄钟一宫耳。这里高,则都高 ;这里低;则都低,盖难得其中耳。”问:“胡安定乐 如何?”曰:“他亦是一家。”干。

  “以四约之者”,“揲之以四”之义也。以 下启蒙占门。渊。

  “五四为奇”,各是一个四也;“九八为偶”, 各是两个四也。渊。

  老阴老阳为干坤,然而皆变;少阴少阳亦为干坤 ,然而皆不变。渊。

  老阴老阳不专在干坤上,亦有少阴少阳。如干坤 ,六爻皆动底是老,六爻皆不动底是少。六卦上亦有老 阴老阳。渊。

  所以到那三画变底第三十二卦以后,占变卦彖、 爻之辞者,无他,到这里时,离他那本卦分数多了。到 四画五画,则更多。渊。

  问:“卜卦,二爻变,则以二变爻占,仍以上爻 为主。四爻变,则以之卦二不变爻占,仍以下爻为主。 ”曰:“凡变,须就其变之极处看,所以以上爻为主。 不变者是其常,只顺其先后,所以以下爻为主。亦如阴 阳老少之义,老者变之极处,少者便只是初。”贺 孙。学履录云:“变者,下至上而止。不变者,下便是 不变之本,故以之为主。”

  内卦为贞,外卦为悔。因说:“ 生物只有初时好,凡物皆然。康节爱说。”僩。

  贞悔,即“占用二”之谓。贞是在里面做主宰底 ,悔是做出了末后阑珊底。贞是头边。渊 。

  问:“‘内卦为贞,外卦为悔。’贞悔何如?” 曰:“此出于洪范。贞,看来是正;悔,是过意。凡‘ 悔’字都是过了方悔,这‘悔’字是过底意思,亦是多 底意思。下三爻便是正卦,上三爻似是过多了,恐是如 此。这贞悔亦似今占卜,分甚主客。”问:“两爻变, 则以两变爻占,仍以下爻为主,何也?”曰:“卦是从 下生,占事都有一个先后首尾。”贺孙 。

  陈日善问:“‘内卦为贞,外卦为悔’,是何义 ?”曰:“‘贞’训‘正’,事方正如此。‘悔’,是 事已如此了。凡悔吝者,皆是事过后,方有悔吝。内卦 之占,是事方如此;外卦之占,是事之已然者如此。二 字又有始终之意。”雉。

  贞是事之始,悔是事之终;贞是事之主,悔是事 之客;贞是在我底,悔是应人底。三爻变,则所主不一 ,以二卦彖辞占,而以本卦为贞,变卦为悔。六爻俱不 变,则占本卦彖辞,而以内卦为贞,外卦为悔。凡三爻 变者有二十卦,前十卦为贞,后十卦为悔。后十卦是变 尽了,又反来。有图。见启蒙。义刚。

  叔器问“内卦为贞,外卦为悔”。曰:“‘贞悔 ’出洪范。贞是正底,便是体;悔是过底,动则有悔。 ”又问“一贞八悔”。曰:“
如干夬大有大壮小畜需大畜泰内体皆干,是一贞;外 体八卦是八悔。余放此。”义刚。

  问:“‘贞悔’不止一说,如六十四卦,则每卦 内三画为贞,外三画为悔;如揲蓍成卦,则正卦为贞, 之卦为悔;如八卦之变,则纯卦一为贞,变卦七为悔。 ”曰:“是如此。”过。

  问:“卦爻,凡初者多吉,上者多凶。”曰:“ 时运之穷,自是如此。内卦为贞,外卦为悔。贞,是贞 正底意;悔,是事过有追不及底意。”砺 。

  占法:阳主贵,阴主富。渊。

  悔阳而吝阴。方子。

  巽离兑,干之所索乎坤者;震坎艮,坤之所索乎 干者。本义揲蓍之说,恐不须恁地。方 子。

  凡爻中言人者,必是其人尝占得此卦。如“大横 庚庚”,必启未归时曾占得。渊。

  易中言“帝乙归妹”,“箕子明夷”,“高宗伐 鬼方”之类,疑皆当时帝乙高宗箕子曾占得此爻,故后 人因而记之,而圣人以入爻也。如汉书“大横庚庚,余 为天王,夏启以光”,亦是启曾占得此爻也。火珠林亦 如此。僩。

  今人以三钱当揲蓍,不能极其变,此只是以纳甲 附六爻。纳甲乃汉焦赣京房之学。可学 。

  火珠林犹是汉人遗法。方子。

  问:“‘筮短龟长’,如何?”曰:“筮已费手 。”可学。

  “筮短龟长”,近得其说。是筮有筮病,才一画 定,便只有三十二卦,永不到是那三十二卦。又二画, 便只有十六卦;又三画,便只有八卦;又四画,便只有 四卦;又五画,便只有二卦。这二卦,便可以着意揣度 了。不似龟,才钻拆,便无救处,全不可容心。贺 孙。

  因言筮卦,曰:“卦虽出于自然,然一爻成,则 止有三十二卦;二爻成,则止有十六卦;三爻成,则止 有八卦;四爻成,则止有四卦;五爻成,则止有二卦, 是人心渐可以测知。不若卜,龟文一兆,则吉凶便见, 更无移改。所以古人言‘筮短龟长’。”广因言:“浙 人多尚龟卜,虽盗贼亦取决于此。”曰:“左传载臧会 卜信与僭,‘僭吉’,此其法所以不传。圣人作易,示 人以吉凶,却无此弊。故言‘
利贞’,不言利不贞,‘贞吉’,不言不贞吉;言‘ 利御寇’,不言利为寇也。”广。

  易占不用龟,而每言蓍龟,皆具此理也。筮,即 蓍也。“筮短龟长,不如从长”者,谓龟有钻灼之易, 而筮有扐揲之烦。龟之卦,一灼便成,亦有自然之意。 洪范所谓“卜五占用二”者,卜五即龟,用二即蓍。“ 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即是五行,雨即水 ,霁即火,蒙即土,驿即木,克即金。“曰贞,曰悔” ,即是内、外卦也。谟。

  占龟。土兆大横,木兆直,或曰 :“火兆直。”只周礼曰:“木兆直。”金兆从右 邪上,火兆从左邪上,或曰:“木兆从 左邪上。”水兆曲,以大小、长短、明暗为吉凶。 或占凶事,又以短小为吉。又有旋者吉,大横吉。“大 横庚庚”,庚庚,是豹起恁地庚庚然,不是金兆也。贺 孙。

  程沙随说“大横庚庚”为金兆,取庚辛之义。他 都无所据,只云“得之卜者”。不知大横只是土兆。盖 横是土,言文帝将自诸侯而得天下,有大土之象也。庚 庚,乃是龟文爆出也。卜兆见洪范疏云 :“
横者为土。”焘。

  汉卿说钻龟法云:“先定四向,欲求甚纹兆,顺 则为吉,逆则为凶。”正淳云:“先灼火,然后观火之 纹,而定其吉凶。”曰:“要须先定其四向,而后求其 合,从逆则凶,如‘亦惟洛食’。乃先以墨画定看食墨 如何。‘筮短龟长’,古人固重此。洪范谓‘龟从筮逆 ’,若‘龟筮共违于人’,则‘用静吉,用作凶’。” 汉卿云:“今为贼者多卜龟,以三龟连卜,皆顺则往。 ”贺孙云:“若‘石祁子兆,卫人以龟为有知’,此却 是无知也。”曰:“所以古人以易而舍龟,往往以其难 信。易则有‘贞吉’,无不贞吉;‘利御寇’,不利为 寇。”贺孙。

  卜,必先以墨画龟,看是卜何事 ,要得何兆,都有定例。或火或土,便以墨画之。要 拆,钻处拆痕。依此墨然后灼之 ,以火钻钻钻略过久。求其兆。 拆痕。顺食此墨画之处,谓之食 。振。

  南轩家有真蓍,云:“破宿州时得之。”又曰: “卜易卦以钱掷,以甲子起卦,始于京房。”璘 。

    象

  尝谓伏羲画八卦,只此数画,该画天下万物之理。 阳在下为震,震,动也;在上为艮,艮,止也。阳在下 自动,在上自止。欧公却说系辞不是孔子作,所谓“书 不尽信,言不尽意”者非。盖他不会看“
立象以尽意”一句。惟其“言不尽意”,故立象以尽 之。学者于言上会得者浅,于象上会得者深。广 。

  伊川说象,只似譬喻样说。看得来须有个象如此 ,只是如今晓他不出。渊。

  某尝作易象说,大率以简治繁,不以繁御简。辉 。

  前辈也会说易之取象,似诗之比兴。如此却是虚 说,恐不然。如“田有禽”,须是此爻有此象,但今不 可考。数,则只是“大衍之数五十”与“天数五,地数 五”两段。“大衍之数”是说蓍,天地之数是说造化生 生不穷之理。除此外,都是后来人推说出来底。渊 。

  以上底推不得,只可从象下面说去。王辅嗣伊川 皆不信象。如今却不敢如此说,只可说道不及见这个了 。且从象以下说,免得穿凿。渊。

  问:“易之象似有三样,有本画自有之象,如奇 画象阳,偶画象阴是也;六十四卦之爻 ,一爻各是一象。有实取诸物之象,如干坤六子, 以天地雷风之类象之是也;有只是圣人以意自取那象来 明是义者,如‘白马翰如’、‘载鬼一车’之类是也。 实取诸物之象,决不可易。若圣人姑假是象以明义者, 当初若别命一象,亦通得,不知是如此否?”曰:“圣 人自取之象,也不见得如此,而今且只得因象看义。若 恁地说,则成穿凿了。”学履。

  他所以有象底意思不可见,却只就他那象上推求 道理。不可为求象不得,便唤做无。如潜龙,便须有那 潜龙之象。渊。

  取象各不同,有就自己身上取底,有自己当不得 这卦象,却就那人身上取。如“潜龙勿用”,是就占者 身上言;到那“见龙”,自家便当不得,须把做在上之 大人;九五“飞龙”便是人君,“大人”却是在下之大 人。渊。

  易之象理会不得。如“干为马”,而干之卦却专 说龙。如此之类,皆不通。恪。

  易中取象,不如卦德上命字较亲切。如蒙“险而 止”,复“刚动而顺行”,此皆亲切。如“山下出泉” ,“地中有雷”,恐是后来又就那上面添出。所以易中 取象处,亦有难理会者。学履。

  “易毕竟是有象,只是今难推。如既济‘高宗伐 鬼方’在九三,未济却在九四。损‘十朋之龟’在六五 ,益却在六二,不知其象如何?又如履卦、归妹卦皆有 ‘跛能履’,皆是兑体,此可见。”问:“
诸家易除易传外,谁为最近?”曰:“难得。其间有 一二节合者却多,如‘涣其群’,伊川解却成‘涣而群 ’。却是东坡说得好:群谓小队,涣去小队,使合于大 队。”问:“孔子专以义理说易,如何?”曰:“自上 世传流至此,象数已分明,不须更说,故孔子只于义理 上说。伊川亦从孔子。今人既不知象数,但依孔子说, 只是说得半截,不见上面来历。大抵去古既远,书多散 失。今且以占辞论之,如人占婚姻,却占得一病辞,如 何用?似此处,圣人必有书以教之。如周礼中所载,今 皆亡矣。”问:“左氏传卜易与今异?”曰:“亦须有 所传。向见魏公在揆路,敬夫以易卜得睽卦,李寿翁为 占曰:‘离为戈兵,兑为说。用兵者不成,讲和者亦不 成。’其后魏公罢相,汤思退亦以和反致虏寇而罢。” 问:“康节于易如何?”曰:“他又是一等说话。”问 :“渠之学如何?”曰:“专在数上,却窥见理。”曰 :“可用否?”曰:“未知其可用。但与圣人之学自不 同。”曰:“今世学者言易,多要入玄妙。却是遗书中 有数处,如‘不只是一部易书’之类。今人认此意不着 ,故多错了。”曰:“然。”可学。

  尝得郭子和书云,其先人说:“不独是天地、雷 风、水火、山泽谓之象,只是卦画便是象。”亦说得好 。学蒙。

  “川壅为泽”,坎为川,兑为泽。泽是水不流底 。坎下一画闭合时,便成兑卦,便是川壅为泽之象。渊 。

  易象自是一法。如“离为龟”,则损益二卦皆说 龟。易象如此者甚多。僩。

  凡卦中说龟底,不是正得一个离卦,必是伏个离 卦,如“观我朵颐”是也。“兑为羊”,大壮卦无兑, 恐便是三四五爻有个兑象。这说取象底是不可晓处也多 。如干之六爻,象皆说龙;至说到干,却不为龙。龙却 是变化不测底物,须着用龙当之。如“夫征不复,妇孕 不育”,此卦是取“离为大腹”之象。本卦虽无离卦, 却是伏得这卦。渊。

  或说易象云:“‘果行育德’,育德有山之象, 果行有水之象。‘振民育德’,则振民有风之象,育德 有山之象。”先生云:“此说得好。如‘风雷,益’, 则迁善当如风之速,改过当如雷之决。‘山下有泽,损 ’,则惩忿有摧高之象,窒欲有塞水之象。次第易之卦 象都如此,不曾一一推究。”又云:“迁善工夫较轻, 如己之有善,以为不足,而又迁于至善。若夫改过者, 非有勇决不能,贵乎用力也。”人杰。

  卦中要看得亲切,须是兼象看,但象不传了。郑 东卿易专取象,如以鼎为鼎,革为炉,小过为飞鸟,亦 有义理。其他更有好处,亦有杜撰处。砺 。

  郑东卿少梅说易象,亦有是者。如鼎卦分明是鼎 之象。他说革是炉之象,亦恐有此理。“泽中有火,革 。”●上画如炉之口,五四三是炉之腹,二是炉之下口 ,初是炉之底。然亦偶然此两卦如此耳。广 。

  郑东卿说易,亦有好处。如说中孚有卵之象,小 过有飞鸟之象。“孚”字从“爪”从“子”,如鸟以爪 抱卵也。盖中孚之象,以卦言之,四阳居外,二阴居内 ,外实中虚,有卵之象。又言鼎象鼎形,革象风炉,亦 是此义。此等处说得有些意思。但易一书尽欲如此牵合 附会,少闲便疏脱。学者须是先理会得正当道理了,然 后于此等些小零碎处收拾以相资益,不为无补。若未得 正路脉,先去理会这样处,便疏略。僩 。文蔚同。

  程沙随以井卦有“井谷射鲋”一句,鲋,虾蟆也 ,遂说井有虾蟆之象。“木上有水,井。”●云:‘上 ,前两足;五,头也;四,眼也;三与二,身也;初, 后两足也。’其穿凿一至于此!某尝谓之曰:‘审如此 ,则此卦当为“虾蟆卦”方可,如何却谓之井卦!’” 广。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七

  易三

   纲领下

    三圣易

  上古之易,方是“利用厚生”,周易始有“正德” 意,如“利贞”,是教人利于贞正;“贞吉”,是教人 贞正则吉。至孔子则说得道理又多。闳 祖。道夫录云:“‘利贞’,‘贞吉’,文王说底,方 是教人‘随时变易以从道’。”

  干之“元亨利贞”,本是谓筮得此卦,则大亨而 利于守正,而彖辞文言皆以为四德。某常疑如此等类, 皆是别立说以发明一意。至如坤之“利牝马之贞”,则 发得不甚相似矣。道夫。

  伏羲自是伏羲易,文王自是文王易,孔子自是孔 子易。伏羲分卦,干南坤北。文王卦又不同。故曰:周 易“元亨利贞”,文王以前只是大亨而利于正,孔子方 解作四德。易只是尚占之书。德明。

  须是将伏羲画底卦做一样看,文王卦做一样看; 文王周公说底彖象做一样看,孔子说底做一样看,王辅 嗣伊川说底各做一样看。伏羲是未有卦时画出来,文王 是就那见成底卦边说。“画前有易”,真个是恁地。这 个卦是画不迭底,那许多都在这里了,不是画了一画, 又旋思量一画。才一画时,画画都具。渊 。壮祖录云:“须将伏羲画卦,文王重卦,周公爻辞, 孔子系辞及程氏传各自看,不要相乱惑,无抵牾处也。 ”

  问易。曰:“圣人作易之初,盖是仰观俯察,见 得盈乎天地之间,无非一阴一阳之理;有是理,则有是 象;有是象,则其数便自在这里,非特河图洛书为然。 盖所谓数者,祇是气之分限节度处,得阳必奇,得阴必 偶,凡物皆然,而图、书为特巧而着耳。于是圣人因之 而画卦,其始也只是画一奇以象阳,画一偶以象阴而已 。但才有两,则便有四;才有四,则便有八;又从而再 倍之,便是十六。盖自其无朕之中而无穷之数已具,不 待安排而其势有不容已者。卦画既立,便有吉凶在里。 盖是阴阳往来交错于其间,其时则有消长之不同,长者 便为主,消者便为客;事则有当否之或异,当者便为善 ,否者便为恶。即其主客善恶之辨,而吉凶见矣,故曰 :‘八卦定吉凶。’吉凶既决定而不差,则以之立事, 而大业自此生矣。此圣人作易教民占筮,而以开天下之 愚,以定天下之志,以成天下之事者如此。但自伏羲而 上,但有此六画,而未有文字可传,到得文王周公乃系 之以辞,故曰:‘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 盖是卦之未画也,因观天地自然之法象而画;及其既画 也,一卦自有一卦之象,象谓有个形似也,故圣人即其 象而命之名。以爻之进退而言,则如剥复之类;以其形 之肖似而言,则如鼎井之类,此是伏羲即卦体之全而立 个名如此。及文王观卦体之象而为之彖辞,周公视卦爻 之变而为之爻辞,而吉凶之象益着矣。大率天下之道, 只是善恶而已,但所居之位不同,所处之时既异,而其 几甚微。只为天下之人不能晓会,所以圣人因此占筮之 法以晓人,使人居则观象玩辞,动则观变玩占,不迷于 是非得失之途,所以是书夏商周皆用之。其所言虽不同 ,其辞虽不可尽见,然皆太卜之官掌之,以为占筮之用 。有所谓‘繇辞’者,左氏所载,尤可见古人用易处。 盖其所谓‘象’者,皆是假此众人共晓之物,以形容此 事之理,使人知所取舍而已。故自伏羲而文王周公,虽 自略而详,所谓占筮之用则一。盖即那占筮之中,而所 以处置是事之理,便在那里了。故其法若粗浅,而随人 贤愚,皆得其用。盖文王虽是有定象,有定辞,皆是虚 说此个地头,合是如此处置,初不黏着物上。故一卦一 爻,足以包无穷之事,不可只以一事指定说。他里面也 有指一事说处,如‘利建侯’,‘利用祭祀’之类,其 他皆不是指一事说。此所以见易之为用,无所不该,无 所不遍,但看人如何用之耳。到得夫子,方始纯以理言 ,虽未必是羲文本意,而事上说理,亦是如此,但不可 便以夫子之说为文王之说。”又曰:“易是个有道理底 卦影。易以占筮作,许多理便也在里,但是未便说到这 处。如楚辞以神为君,以祀之者为臣,以寓其敬事不可 忘之意。固是说君臣,林录云:“但假 托事神而说。”但是先且为他说事神,然后及他事 君,意趣始得。今人解说,便直去解作事君底意思,也 不唤做不是他意。但须先与结了那一重了,方可及这里 ,方得本末周备。易便是如此。今人心性褊急,更不待 先说他本意,便将道理来衮说了。易如一个镜相似,看 甚物来,都能照得。如所谓‘潜龙’,只是有个潜龙之 象,自天子至于庶人,看甚人来,都使得。孔子说作‘ 龙德而隐,不易乎世,不成乎名’,便是就事上指杀说 来。然会看底,虽孔子说也活,也无不通;不会看底, 虽文王周公说底,也死了。须知得他是假托说,是包含 说。假托,谓不惹着那事;包含,是说个影象在这里, 无所不包。”又曰:“
卦虽八,而数须是十。八是阴阳数,十是五行数。一 阴一阳,便是二;以二乘二,便是四;以四乘四,便是 八。五行本只是五而有十者,盖是一个便包两个,如木 ,便包甲乙;火,便包丙丁;土,便包戊己;金,便包 庚辛;水,便包壬癸,所以为十。彖辞,文王作;爻辞 ,周公作,是先儒从来恁地说,且得依他。谓爻辞为周 公者,盖其中有说文王,不应是文王自说也。”贺 孙。

  孔子之易,非文王之易;文王之易,非伏羲之易 ;伊川易传又自是程氏之易也。故学者且依古易次第, 先读本爻,则自见本旨矣。方子。

  长孺问:“‘干健坤顺’,如何得有过不及?” 曰:“干坤者,一气运于无心,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 人有心以为之主,故无过不及之失。所以圣人能赞天地 之化育,天地之功有待于圣人。”贺孙 。

    邵子易

  康节易数出于希夷。他在静中推见得天地万物之理 如此,又与他数合,所以自乐。今道藏中有此卦数。谓 魏伯阳参同契。魏,东汉人。德明。

  王天悦雪夜见康节于山中,犹见其俨然危坐。盖 其心地虚明,所以推得天地万物之理。其数以阴阳刚柔 四者为准,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只管推之无穷。有 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太刚、太柔、少刚、少柔。 今人推他数不行,所以无他胸中。德明 。

  康节也则是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渊 。

  康节只说六卦:干、坤、坎、离,四 卦。震、巽含艮、兑。又说八卦:干、坤、坎、离 、大过、颐、中孚、小过。其余反对者二十八卦。人 杰。

  圣人说数说得疏,到康节,说得密了。他也从一 阴一阳起头。他却做阴、阳、太、少,干之四象;刚、 柔、太、少,坤之四象,又是那八卦。他说这易,将那 “元亨利贞”全靠着那数。三百八十四爻管定那许多数 ,说得太密了。易中只有个奇耦之数是自然底,“大衍 之数”却是用以揲蓍底。康节尽归之数,所以二程不肯 问他学。若是圣人用数,不过如“大衍之数”便是。他 须要先揲蓍以求那数,起那卦,数是恁地起,卦是恁地 求。不似康节坐地默想推将去,便道某年某月某日,当 有某事。圣人决不恁地!此条有误,详 之。渊。

  “圣人说数,说得简略高远疏阔。易中只有个奇 耦之数:天一地二,是自然底数也;‘大衍之数’,是 揲蓍之数也,惟此二者而已。康节却尽归之数,窃恐圣 人必不为也。”因言:“或指一树问康节曰:‘此树有 数可推否?’康节曰:‘亦可推也,但须待其动尔。’ 顷之,一叶落,便从此推去,此树甚年生,甚年当死。 凡起数,静则推不得,须动方推得起。”方 子。高录略。

    程子易传

  有人云:“草草看过易传一遍,后当详读。”曰: “不可。此便是计功谋利之心!若劈头子细看,虽未知 后面凡例,而前看工夫亦不落他处。”方 子。

  已前解易,多只说象数。自程门以后,人方都作 道理说了。砺。

  伊川晚年所见甚实,更无一句悬空说底话。今观 易传可见,何尝有一句不着实!大雅。

  伯恭谓:“易传理到语精,平易的当,立言无毫 发遗恨!”此乃名言。今作文字不能得如此,自是牵强 处多。一本云:“不能得如此自然。” 闳祖。

  “易传明白,无难看。但伊川以天下许多道理散 入六十四卦中,若作易看,即无意味。唯将来作事看, 即句句字字有用处。”问胡文定春秋。曰:“他所说尽 是正理,但不知圣人当初是恁地不是恁地?今皆见不得 。所以某于春秋不敢措一辞,正谓不敢臆度尔。”道 夫。

  易传,须先读他书,理会得义理了,方有个入路 ,见其精密处。盖其所言义理极妙,初学者未曾使着, 不识其味,都无启发。如遗书之类,人看着却有启发处 。非是易传不好,是不合使未当看者看。须是已知义理 者,得此便可磨砻入细。此书于学者非是启发工夫,乃 磨砻工夫。□。

  易传难看,其用意精密,道理平正,更无抑扬。 若能看得有味,则其人亦大段知义理矣。盖易中说理, 是豫先说下未曾有底事,故乍看甚难。不若大学中庸有 个准则,读着便令人识蹊径。诗又能兴起人意思,皆易 看。如谢显道论语却有启发人处。虽其说或失之过,识 得理后,却细密商量令平正也。人杰。

  伯恭多劝人看易传,一禁禁定,更不得疑着。局 定学者,只得守此个义理,固是好。但缘此使学者不自 长意智,何缘会有聪明!□。

  看易传,若自无所得,纵看数家,反被其惑。伊 川教人看易,只看王弼注,胡安定、王介甫解。今有伊 川传,且只看此尤妙。

  易传义理精,字数足,无一毫欠阙。他人着工夫 补缀,亦安得如此自然!只是于本义不相合。易本是卜 筮之书,卦辞爻辞无所不包,看人如何用。程先生只说 得一理。

  问:“易传如何看?”曰:“且只恁地看。”又 问:“程易于本义如何?”曰:“程易不说易文义,只 说道理极处,好看。”又问:“干繇辞下解云:‘圣人 始画八卦,三才之道备矣。因而重之,以尽天下之变, 故六画而成卦。’据此说,却是圣人始画八卦,每卦便 是三画,圣人因而重之为六画。似与邵子一生两,两生 四,四生八,八生十六,十六生三十二,三十二生六十 四,为六画,不同。”曰:“
程子之意,只云三画上叠成六画,八卦上叠成六十四 卦,与邵子说诚异。盖康节此意不曾说与程子,程子亦 不曾问之,故一向只随他所见去。但他说‘圣人始画八 卦’,不知圣人画八卦时,先画甚卦?此处便晓他不得 。”又问:“启蒙所谓:‘自太极而分两仪,则太极固 太极,两仪固两仪;自两仪而分四象,则两仪又为太极 ,而四象又为两仪。’以至四象生八卦,节节推去,莫 不皆然。可见一物各具一太极,是如此否?”曰:“此 只是一分为二,节节如此,以至于无穷,皆是一生两尔 。”因问:“序所谓‘自本而干,自干而支’,是此意 否?”曰:“是。”又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 用谓之神’,二‘神’字不同否?”曰:“‘鬼神’之 ‘神’,此‘神’字说得粗。如系辞言‘神也者,妙万 物而为言’,此所谓‘妙用谓之神’也;言‘知鬼神之 情状’,此所谓‘功用谓之鬼神’也,只是推本系辞说 。程易除去解易文义处,只单说道理处,则如此章说‘ 天,专言之则道也’,以下数句皆极精。”铢 。

  伊川只将一部易来作譬喻说了,恐圣人亦不肯作 一部譬喻之书。朱震又多用伏卦互体说阴阳,说阳便及 阴,说阴便及阳,干可为坤,坤可为干,太走作。近来 林黄中又撰出一般翻筋斗互体,一卦可变作八卦,也是 好笑!据某看得来,圣人作易,专为卜筮。后来儒者讳 道是卜筮之书,全不要惹他卜筮之意,所以费力。今若 要说,且可须用添一重卜筮意,自然通透。如干初九“ 潜龙”两字,是初九之象,“
勿用”两字,即是告占者之辞。如云占得初九是潜龙 之体,只是隐藏不可用。作小象、文言,释其所以为潜 龙者,以其在下也。诸爻皆如此推看,怕自分明,又不 须作设戒也。浩。

  易传言理甚备,象数却欠在。又云:“易传亦有 未安处,如无妄六二‘不耕获,不灾畲’,只是说一个 无所作为之意。易传却言:‘
不耕而获,不灾而畲,谓不首造其事。’殊非正意。 ”闳祖。

  易要分内外卦看,伊川却不甚理会。如巽而止, 则成蛊;止而巽,便不同。盖先止后巽,却是有根株了 ,方巽将去,故为渐。□。

  问:“伊川易说理太多。”曰:“伊川言:‘圣 人有圣人用,贤人有贤人用。若一爻止做一事,则三百 八十四爻,止做得三百八十四事。’也说得极好。然他 解依旧是三百八十四爻,止做得三百八十四事用也。” 淳。义刚录云:“林择之云:‘伊川易 说得理也太多。’先生曰‘伊川求之便是太深’云云。 ”

  问:“程传大概将三百八十四爻做人说,恐通未 尽否?”曰:“
也是。则是不可装定做人说。看占得如何。有就事言 者,有以时节言者,有以位言者。以吉凶言之则为事, 以初终言之则为时,以高下言之则为位,随所值而看皆 通。系辞云:‘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岂可装定做 人说!”学履。

  伊川易煞有重叠处。贺孙。

  易传说文义处,犹有些小未尽处。公 谨。

  学者须读诗与易,易尤难看。伊川易传亦有未尽 处。当时康节传得数甚佳,却轻之不问。天地必有倚靠 处,如复卦先动而后顺,豫卦先顺而后动,故其彖辞极 严。似此处,却闲过了。可学。

  诗书略看训诂,解释文义令通而已,却只玩味本 文。其道理只在本文,下面小字尽说,如何会过得他? 若易传,却可脱去本文。程子此书,平淡地慢慢委曲, 说得更无余蕴。不是那敲磕逼拶出底,义理平铺地放在 面前。只如此等行文,亦自难学。如其他峭拔雄健之文 ,却可做;若易传样淡底文字,如何可及!□。

  问:“先儒读书,都不如先生精密,如伊川解易 亦甚疏。”曰:“伊川见得个大道理,却将经来合他这 道理,不是解易。”又问:“
伊川何因见道?”曰:“他说求之六经而得,也是于 濂溪处见得个大道理,占地位了。”德 辅。

  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正谓伊川这 般说话难说。盖他把这书硬定做人事之书。他说圣人做 这书,只为世间人事本有许多变样,所以做这书出来。 渊。

  “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原,显 微无间。‘观会通以行其典体’,则辞无所不备。”此 是一个理,一个象,一个辞。然欲理会理与象,又须辞 上理会。辞上所载,皆“观会通以行其典礼”之事。凡 于事物须就其聚处理会,寻得一个通路行去。若不寻得 一个通路,只蓦地行去,则必有碍。典礼,只是常事。 会,是事之合聚交加难分别处。如庖丁解牛,固是“奏 刀騞然,莫不中节”;若至那难处,便着些气力,方得 通。故庄子又说:“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 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庄子说话虽无头当,然极 精巧,说得到。今学者却于辞上看“观其会通以行典礼 ”也。贺孙。

  “体用一源”,体虽无迹,中已有用。“显微无 间”者,显中便具微。天地未有,万物已具,此是体中 有用;天地既立,此理亦存,此是显中有微。节 。

  刘用之问易传序“观会通以行典礼”。曰:“如 尧舜揖逊,汤武征伐,皆是典礼处。典礼只是常事。” 贺孙。

  “求言必自近,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此伊 川吃力为人处。宇。

  用龟山易参看易传数段,见其大小得失。方 。

  婺州易传,“圣”字亦误用王氏说。“圣”字从 壬,不当从“王”。□。

    朱子本义启蒙

  看易,先看某本义了,却看伊川解,以相参考。如 未看他易,先看某说,却易看也,盖未为他说所汨故也 。焘。

  方叔问:“本义何专以卜筮为主?”曰:“且须 熟读正文,莫看注解。盖古易,彖象文言各在一处,至 王弼始合为一。后世诸儒遂不敢与移动。今难卒说,且 须熟读正文,久当自悟。”大雅。

  某之易简略者,当时只是略撘记。兼文义,伊川 及诸儒皆已说了,某只就语脉中略牵过这意思。砺 。

  圣人作易,有说得极疏处,甚散漫。如爻象,盖 是泛观天地万物取得来阔,往往只髣佛有这意思,故曰 :“不可为典要。”又有说得极密处,无缝罅,盛水不 漏,如说“吉凶悔吝”处是也。学者须是大着心胸,方 看得。譬如天地生物,有生得极细巧者,又自有突兀□ 拙者。近赵子钦有书来云,某说语孟极详,易说却太略 。譬之此烛笼,添得一条骨子,则障了一路明。若能尽 去其障,使之体统光明,岂不更好!盖着不得详说故也 。方子。渊录云:“易中取象,似天地 生物。有生得极细巧底,有生得□拙突兀底。赵子钦云 :‘本义太略。’此譬如烛笼,添了一条竹片,便障了 一路明。尽彻去了,使它统体光明,岂不更好!盖是着 不得详说。如此看来,则取象处如何拘得!”

  启蒙,初间只因看欧阳公集内或问易“大衍”, 遂将来考算得出。以此知诸公文集虽各自成一家文字, 中间自有好处。缘是这道理人人同得。看如何,也自有 人见得到底。贺孙。

  先生于诗传,自以为无复遗恨,曰:“后世若有 扬子云,必好之矣。”而意不甚满于易本义。盖先生之 意,只欲作卜筮用。而为先儒说道理太多,终是翻这窠 臼未尽,故不能不致遗恨云。僩。

  先生问时举:“看易如何?”曰:“只看程易, 见其只就人事上说,无非日用常行底道理。”曰:“易 最难看,须要识圣人当初作易之意。且如泰之初九:‘ 拔茅茹,以其汇,征吉。’谓其引贤类进也。都不正说 引贤类进,而云‘拔茅’,何耶?如此之类,要须思看 。某之启蒙自说得分晓,且试去看。”因云:“某少时 看文字时,凡见有说得合道理底,须旁搜远取,必要看 得他透。今之学者多不如是,如何?”时举退看启蒙。 晚往侍坐,时举曰:“向者看程易,只就注解上生议论 ,却不曾靠得易看,所以不见得圣人作易之本意。今日 看启蒙,方见得圣人一部易,皆是假借虚设之辞。盖缘 天下之理若正说出,便只作一件用。唯以象言,则当卜 筮之时,看是甚事,都来应得。如泰之初九,若正作引 贤类进说,则后便只作得引贤类进用。唯以‘拔茅茹’ 之象言之,则其他事类此者皆可应也。启蒙警学篇云:‘
理定既实,事来尚□。用应始有,体该本无。’便见 得易只是□设之辞,看事如何应耳。”先生颔之。因云 :“程易中有甚疑处,可更商量看。”时举问:“坤六 二爻传云‘由直方而大’,窃意大是坤之本体,安得由 直方而后大耶?”曰:“直、方、大,是坤有此三德。 若就人事上说,则是‘敬义立而德不孤’,岂非由直方 而后大耶?”时举。

  敬之问启蒙“理定既实,事来尚□。用应始有, 体该本无。稽实待□,存体应用。执古御今,以静制动 ”。曰:“圣人作易,只是说一个理,都未曾有许多事 ,却待他什么事来揍。所谓‘事来尚□’,盖谓事之方 来,尚□而未有;若论其理,则先自定,固已实矣。‘ 用应始有’,谓理之用实,故有。‘体该本无’,谓理 之体该万事万物,又初无形迹之可见,故无。下面云, 稽考实理,以待事物之来;存此理之体,以应无穷之用 。‘执古’,古便是易书里面文字言语。‘
御今’,今便是今日之事。‘以静制动’,理便是静 底,事便是动底。且如‘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 几,不如舍,往吝’。其理谓将即鹿而无虞,入必陷于 林中;若不舍而往,是取吝之道。这个道理,若后人做 事,如求官爵者求之不已,便是取吝之道;求财利者求 之不已,亦是取吝之道。又如‘潜龙勿用’,其理谓当 此时只当潜晦,不当用。若占得此爻,凡事便未可做, 所谓‘君子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若是无事之时观其 象而玩其辞,亦当知其理如此。某每见前辈说易,止把 一事说。某之说易所以异于前辈者,正谓其理人人皆用 之,不问君臣上下,大事小事,皆可用。前辈止缘不把 做占说了,故此易竟无用处。圣人作易,盖谓当时之民 ,遇事都闭塞不知所为。故圣人示以此理,教他恁地做 ,便会吉;如此做,便会凶。必恁地,则吉而可为;如 此,则凶而不可为。大传所谓‘通天下之志’是也。通 ,是开通之意,是以易中止说道善则吉,却未尝有一句 说不善亦会吉。仁义忠信之事,占得其象则吉;却不曾 说不仁不义不忠不信底事,占得亦会吉。如南蒯得‘黄 裳’之卦,自以为大吉,而不知黄中居下之义,方始会 元吉;反之则凶。大传说‘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 为典要,惟变所适’,便见得易人人可用,不是死法。 虽道是二五是中,却其间有位二五而不吉者;有当位而 吉,亦有当位而不吉者。若扬雄太玄,皆排定了第几爻 便吉,第几爻便凶。然其规模甚散,其辞又涩,学者骤 去理会他文义,已自难晓。又且不曾尽经历许多事意, 都去揍他意不着。所以孔子晚年方学易,到得平常教人 ,亦言‘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却未曾说到易。 ”又云:“易之卦爻,所以该尽天下之理。一爻不止于 一事,而天下之理莫不具备,不要拘执着。今学者涉世 未广,见理未尽,揍他底不着,所以未得他受用。”贺 孙。

    读易之法

  易,不可易读。泳。

  说及读易,曰:“易是个无形影底物,不如且先 读诗书礼,却紧要。‘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 言也。’”淳。

  问:“看易如何?”曰:“‘诗、书、执礼’, 圣人以教学者,独不及于易。至于‘假我数年,五十以 学易’,乃是圣人自说,非学者事。盖易是个极难理会 底物事,非他书之比。如古者先王‘顺诗书礼乐以造士 ’,亦只是以此四者,亦不及于易。盖易只是个卜筮书 ,藏于太史太卜,以占吉凶,亦未有许多说话。及孔子 始取而敷绎为十翼彖象系辞文言杂卦之类,方说出道理 来。”僩。

  易只是空说个道理,只就此理会,能见得如何。 不如“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一句便是一句,一 件事便是一件事。如春秋,亦不是难理会底,一年事自 是一年事。且看礼乐征伐是自天子出?是自诸侯出?是 自大夫出?今人只管去一字上理会褒贬,要求圣人之意 。千百年后,如何知得他肚里事?圣人说出底,犹自理 会不得;不曾说底,更如何理会得!淳 。

  人自有合读底书,如大学语孟中庸等书,岂可不 读!读此四书,便知人之所以不可不学底道理,与其为 学之次序,然后更看诗书礼乐。某才见人说看易,便知 他错了,未尝识那为学之序。易自是别是一个道理,不 是教人底书。故记中只说先王“崇四术,顺诗书礼乐以 造士”,不说易也。语孟中亦不说易。至左传国语方说 ,然亦只是卜筮尔。盖易本为卜筮作,故夫子曰:“易 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如程 子所说是也。以动者尚其变,已 是卜筮了。易以变者占,故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 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以制器者尚其象, 十三卦是也。以卜筮者尚其占。 ”文王周公之辞,皆是为卜筮。后来孔子见得有是书必 有是理,故因那阴阳消长盈□,说出个进退存亡之道理 来。要之此皆是圣人事,非学者可及也。今人才说伏羲 作易,示人以天地造化之理,便非是,自家又如何知得 伏羲意思!兼之伏羲画易时亦无意思。他自见得个自然 底道理了,因借他手画出来尔。故用以占筮,无不应。 其中言语亦煞有不可晓者,然亦无用尽晓。盖当时事与 人言语,自有与今日不同者。然其中有那事今尚存,言 语有与今不异者,则尚可晓尔。如“利 用侵伐”,是事存而词可晓者。只如比卦初六“有孚比 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他吉”之类,便不可晓。 某尝语学者,欲看易时,且将孔子所作十翼中分明 易晓者看,如文言中“元者善之长”之类。如中孚九二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亦不必理会鹤如何在阴?其 子又如何和?且将那系辞传中所说言行处看。此虽浅, 然却不到差了。盖为学只要理会自己胸中事尔。某尝谓 上古之书莫尊于易,中古后书莫大于春秋,然此两书皆 未易看。今人才理会二书,便入于凿。若要读此二书, 且理会他大义:易则是尊阳抑阴,进君子而退小人,明 消息盈□之理:春秋则是尊王贱伯,内中国而外夷狄, 明君臣上下之分。”广。

  问:“读易未能浃洽,何也?”曰:“此须是此 心□明宁静,自然道理流通,方包罗得许多义理。盖易 不比诗书,它是说尽天下后世无穷无尽底事理,只一两 字便是一个道理。又人须是经历天下许多事变,读易方 知各有一理,精审端正。今既未尽经历,非是此心大段 虚明宁静,如何见得!此不可不自勉也。”铢 。

  敬之问易。曰:“如今不曾经历得许多事过,都 自揍他道理不着。若便去看,也卒未得他受用。孔子晚 而好易,可见这书卒未可理会。如春秋易,都是极难看 底文字。圣人教人自诗礼起,如鲤趋过庭,曰:‘学诗 乎?学礼乎?’诗是吟咏情性,感发人之善心;礼使人 知得个定分,这都是切身工夫。如书亦易看,大纲亦似 诗。”贺孙。

  易与春秋难看,非学者所当先。盖春秋所言,以 为褒亦可,以为贬亦可。易如此说亦通,如彼说亦通。 大抵不比诗书,的确难看。

  问:“易如何读?”曰:“只要虚其心以求其义 ,不要执己见读。其他书亦然。”一作 “平易求其义”。去伪。

  看易,须是看他卦爻未画以前,是怎模样?却就 这上见得他许多卦爻象数,是自然如此,不是杜撰。且 诗则因风俗世变而作,书则因帝王政事而作。易初未有 物,只是悬空说出。当其未有卦画,则浑然一太极,在 人则是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一旦发出,则阴阳吉凶,事 事都有在里面。人须是就至虚静中见得这道理周遮通珑 ,方好。若先靠定一事说,则滞泥不通了。此所谓“洁 静精微,易之教也”。学履。僩录云: “未画之前,在易只是浑然一理,在人只是湛然一心, 都未有一物在,便是寂然不动,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也。 忽然在这至虚至静之中有个象,方发出许多象数吉凶道 理来,所以灵,所以说‘洁静精微’之谓易。易只是个 ‘洁静精微’,若似如今人说得恁地拖泥带水,有甚理 会处!”焘录云:“未画以前,便是寂然不动,喜怒哀 乐未发之中,只是个至虚至静而已。忽然在这至虚至静 之中有个象,方说出许多象数吉凶道理,所以礼记曰: ‘洁静精微,易教也。’盖易之为书,是悬空做出来底 。谓如书,便真个有这政事谋谟,方做出书来。诗,便 真个有这人情风俗,方做出诗来。易却都无这已往底事 ,只是悬空做底。未有爻画之先,在易则浑然一理,在 人则浑然一心。既有爻画,方见得这爻是如何,这爻又 是如何。然而皆是就这至虚至静中做许多象数道理出来 ,此其所以灵。若是似而今说得来恁地拖泥带水,便都 没理会处了。”

  易难看,不比他书。易说一个物,非真是一个物 ,如说龙非真龙。若他书,则真是事实,孝弟便是孝弟 ,仁便是仁。易中多有不可晓处:如“王用亨于西山” ,此却是“享”字。只看“王用亨于帝,吉”,则知此 是祭祀山川底意思。如“公用亨于天子”,亦是“享” 字,盖朝觐燕飨之意。易中如此类甚多。后来诸公解, 只是以己意牵强附合,终不是圣人意。易难看,盖如此 。赐。

  易最难看。其为书也,广大悉备,包涵万理,无 所不有。其实是古者卜筮书,不必只说理。象数皆可说 。将去做道家、医家等说亦有,初不曾滞于一偏。某近 看易,见得圣人本无许多劳攘。自是后世一向乱说,妄 意增减,硬要作一说以强通其义,所以圣人经旨愈见不 明。且如解易,只是添虚字去迎过意来,便得。今人解 易,迺去添他实字,却是借他做己意说了。又恐或者一 说有以破之,其势不得不支离更为一说以护吝之。说千 说万,与易全不相干。此书本是难看底物,不可将小巧 去说,又不可将大话去说。又云:“易难看,不惟道理 难寻;其中或有用当时俗语,亦有他事后人不知者。且 如‘樽酒簋贰’,今人硬说作二簋,其实无二簋之实。 陆德明自注断,人自不曾去看。如所谓‘贰’,乃是周 礼‘大祭三贰’之‘贰’,是‘副贰’之‘
贰’,此不是某穿凿,却有古本。若是强为一说,无 来历,全不是圣贤言语!”盖卿。

  易不须说得深,只是轻轻地说过。渊 。

  读易之法,先读正经。不晓,则将彖象系辞来解 。又曰:“易爻辞如签解。”节。

  看易,且将爻辞看。理会得后,却看象辞。若鹘 突地看,便无理会处。又曰:“文王爻辞做得极精严, 孔子传条畅。要看上面一段,莫便将传拘了。”胡 泳。

  易中彖辞最好玩味,说得卦中情状出。季 札。

  八卦爻义最好玩味。祖道。

  看易,须着四日看一卦:一日看卦辞彖象,两日 看六爻,一日统看,方子细。因吴宜之 记不起,云然。闳祖。

  和靖学易,从伊川。一日 只看一爻。此物事成一片,动着便都成片,不知如何只 看一爻得。砺。

  看易,若是靠定象去看,便滋味长。若只恁地悬 空看,也没甚意思。焘。

  季通云:“看易者,须识理象数辞,四者未尝相 离。”盖有如是之理,便有如是之象;有如是之象,便 有如是之数;有理与象数,便不能无辞。易六十四卦, 三百八十四爻,有自然之象,不是安排出来。且如“潜 龙勿用”,初便是潜,阳爻便是龙,不当事便是勿用。“
见龙在田”,离潜便是见,阳便是龙,出地上便是田 。“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此爻在六二、六四之间 ,便是林中之象。鹿,阳物,指五;“无虞”,无应也 。以此触类而长之,当自见得。端蒙。

  先就干坤二卦上看得本意了,则后面皆有通路。 砺。

  系辞中说“是故”字,都是唤那下文起,也有相 连处,也有不相连处。渊。

  钦夫说易,谓只依孔子系辞说便了。如说:“‘ 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子曰:“隼 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 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 ,语成器而动者也。”’只如此说,便了。”固是如此 ,圣人之意只恁地说不得。缘在当时只理会象数,故圣 人明之以理。贺孙。

  “洁静精微”谓之易。易自是不惹着事,只悬空 说一种道理,不似它书便各着事上说。所以后来道家取 之与老子为类,便是老子说话也不就事上说。学 蒙。

  “洁静精微”是不犯手。又云:“是各自开去, 不相沾黏。去声。方子。佐录云:“是 不沾着一个物事。”

  问:“读易,若只从伊川之说,恐太见成,无致 力思索处。若用己意思索立说,又恐涉狂易。浩近学看 易,主以伊川之说,参以横渠温公安定荆公东坡汉上之 解,择其长者抄之,或足以己意,可以如此否?”曰: “吕伯恭教人只得看伊川易,也不得致疑。某谓若如此 看文字,有甚精神?却要我做甚!”浩曰:“伊川不应 有错处。”曰:“他说道理决不错,只恐于文义名物也 有未尽。”又曰:“公看得诸家如何?”浩曰:“各有 长处。”曰:“东坡解易,大体最不好。然他却会作文 ,识句法,解文释义,必有长处。”浩 。

    总论卦彖爻

  古易十二篇,人多说王弼改今本,或又说费直初改 。只如干卦次序,后来王弼尽改彖象各从爻下。近日吕 伯恭却去后汉中寻得一处,云是韩康伯改,都不说王弼 。据某考之,其实是韩康伯初改,如干卦次序。其他是 王弼改。雉。

  卦,分明是将一片木画挂于壁上,所以为卦。爻 ,是两个交叉,是交变之义,所以为爻。学 履。

  问:“见朋友记先生说:‘伏羲只画八卦,未有 六十四卦。’今看先天图,则是那时都有了,不知如何 ?”曰:“不曾恁地说。那时六十四卦都画了。”又问 云:“那时未有文字言语,恐也只是卦画,未有那卦名 否?”曰:“而今见不得。”学履。

  问:“卦下之辞为彖辞,左传以为‘繇辞’,何 也?”曰:“此只是彖辞,故孔子曰:‘智者观其彖辞 ,则思过半矣。’如‘元亨利贞’,乃文王所系卦下之 辞,以断一卦之吉凶,此名‘彖辞’。彖,断也。陆氏 音中语所谓‘彖之经’也。‘大哉干元’以下,孔子释 经之辞,亦谓之‘彖’,所谓‘彖之传’也。爻下之辞 ,如‘潜龙勿用’,乃周公所系之辞,以断一爻之吉凶 也。‘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所谓‘大象之传’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所谓‘小象之传’,皆孔 子所作也。‘天尊地卑’以下,孔子所述系辞之传,通 论一经之大体、凡例,无经可附,而自分上系下系也。 左氏所谓‘繇’,字从‘系’,疑亦是言‘系辞’。系 辞者,于卦下系之以辞也。”铢。

  “八卦之性情”,谓之“性”者,言其性如此; 又谓之“情”者,言其发用处亦如此。如干之健,本性 如此,用时亦如此。渊。

  卦体,如内健外顺,内阴外阳之类。卦德,如干 健坤顺之类。渊。

  有一例,成卦之主,皆说于彖词下,如屯之初九 “利建侯”,大有之五,同人之二,皆如此。砺 。

  或说,一是干初画。某谓,那时只是阴阳,未有 干坤,安得干初画?初间只有一画者二,到有三画,方 成干卦。淳。

  问:“‘干一画,坤两画’,如何?”曰:“观 ‘干一而实,与坤二而□’之说,可见。本 义系辞上第六章。干只是一个物事,充实遍满。天 所覆内,皆天之气。坤便有开阖。干气上来时,坤 便开从两边去,如两扇门相似,正如扇之运风,甑之蒸 饭。扇甑是坤,风与蒸,则干之气也。”僩 录略。

  凡易一爻皆具两义,如此吉者,不如此则凶;如 此凶者,不如此则吉。如“出门同人”,须是自出去与 人同。方吉;若以人从欲,则凶。亦有分晓说破底:“ 妇人吉,夫子凶”;“咸其腓,虽凶居吉”;“君子得 舆,小人剥庐”。如“需于泥,致寇至”,更不决吉凶 。夫子便象辞中说破云:“若敬慎,则不败也。”此是 一爻中具吉凶二义者。如小过“飞鸟以凶”,若占得此 爻,则更无可避祸处,故象曰:“不可如何也。”□。

  六爻不必限定是说人君。且如“潜龙勿用”,若 是庶人得之,自当不用;人君得之,也当退避。“见龙 在田”,若是众人得,亦可用事;“利见大人”,如今 人所谓宜见贵人之类。易不是限定底物。伊川亦自说“ 一爻当一事,则三百八十四爻只当得三百八十四事”, 说得自好。不知如何到他解,却恁地说!渊 。

  易中紧要底,只是四爻。渊。

  伊川云“卦爻有相应”,看来不相应者多。且如 干卦,如其说时,除了二与五之外,初何尝应四?三何 尝应六?坤卦更都不见相应。此似不通。渊 。

  伊川多说应,多不通。且如六三便夹些阳了,阴 则浑是不发底。如六三之爻有阳,所以言“含章”,若 无阳,何由有章?“含章”,为是有阳,半动半静之爻 。若六四,则浑是柔了,所以“括囊”。渊 。

  问:“王弼说‘初上无阴阳定位’,如何?”曰 :“伊川说‘阴阳奇偶,岂容无也?干上九“贵而无位 ”,需上九“不当位”,乃爵位之位,非阴阳之位。’ 此说极好。”学履。

  程先生曰:“卦者,事也;爻者,事之时也。” 先生曰:“卦或是时,爻或是事,都定不得。”

  卦爻象,初无一定之例。渊。

    卦体卦变

  伊川不取卦变之说。至“柔来而文刚”,“刚自外 来而为主于内”,诸处皆牵强说了。王辅嗣卦变,又变 得不自然。某之说却觉得有自然气象,只是换了一爻。 非是圣人合下作卦如此,自是卦成了,自然有此象。砺 。

  汉上易卦变,只变到三爻而止,于卦辞多有不通 处。某更推尽去,方通。如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 ”,只是初刚自讼二移下来。晋“柔进而上行”,只是 五柔自观四挨上去。此等类,按汉上卦变则通不得。旧 与季通在旅邸推。义刚。

  卦有两样生:有从两仪四象加倍生来底;有卦中 互换,自生一卦底。互换成卦,不过换两爻。这般变卦 ,伊川破之。及到那“刚来而得中”,却推不行。大率 是就义理上看,不过如刚自外来而得中,“
分刚上而文柔”等处看,其余多在占处用也。贲变节 之象,这虽无紧要,然后面有数处彖辞不如此看,无来 处,解不得。渊。

  易上经始干坤而终坎离,下经始艮兑震巽而终坎 离。杨至之云:“上经反对凡十八卦,下经反对亦十八 卦。”先生曰:“林黄中算上下经阴阳爻适相等。某算 来诚然。”方子。

  问:“近略考卦变,以彖辞考之,说卦变者凡十 九卦,盖言成卦之由。凡彖辞不取成卦之由,则不言所 变之爻。程子专以干坤言变卦,然只是上下两体皆变者 可通。若只一体变者,则不通。两体变者凡七卦:随、 蛊、贲、咸、恒、渐、涣是也。一体变者两卦,讼无妄 是也。七卦中取刚来下柔,刚上柔下之类者可通。至一 体变者,则以来为自外来,故说得有碍。大凡卦变须看 两体上下为变,方知其所由以成之卦。”曰:“便是此 处说得有碍。且程传贲卦所云,岂有干坤重而为泰,又 自泰而变为贲之理!若其说果然,则所谓干坤变而为六 子,八卦重而为六十四,皆由干坤而变者,其说不得而 通矣。盖有则俱有,自一画而二,二而四,四而八,而 八卦成;八而十六,十六而三十二,三十二而六十四, 而重卦备。故有八卦,则有六十四矣。此康节所谓‘先 天’者也。若‘震一索而得男’以下,乃是已有此卦了 ,就此卦生出此义,皆所谓‘后天’之学。今所谓‘卦 变’者,亦是有卦之后,圣人见得有此象,故发于彖辞 。安得谓之干坤重而为是卦?则更不可变而为他卦耶? 若论先天,一卦亦无。既画之后,干一兑二,离三震四 ,至坤居末,又安有干坤变而为六子之理!凡今易中所 言,皆是后天之易。且以此见得康节先天后天之说,最 为有功。”铢。

  问:“干坤大过颐坎离中孚小过八卦,番覆不成 两卦,是如何?”曰:“八卦便只是六卦。干坤坎离是 四正卦,兑便是番转底巽,震便是番转底艮。六十四卦 只八卦是正卦,余便只二十八卦,番转为五十六卦。学 蒙录云:“自此八卦外,只二十八卦番转为五十六卦。 就此八卦中,又只是四正卦:干坤坎离是也。”中 孚便是大底离,小过是个大底坎。”又曰:“中孚是个 双夹底离,小过是个双夹底坎。大过是个厚画底坎,颐 是个厚画底离。”按:三画之卦,只是 六卦。即六画之卦,以正卦八,加反卦二十有八,为三 十有六,六六三十六也。邵子谓之“暗卦”。小成之卦 八,即大成之卦六十四,八八六十四也。三十六与六十 四同。

  卦有反,有对,干坤坎离是反,艮兑震巽是对。 干坤坎离,倒转也只是四卦。艮兑震巽,倒转则为中孚 颐小过大过。其余皆是对卦。渊。

  福州韩云:“能安其分则为需,不能安其分则为 讼;能通其变则为随,不能通其变则为蛊。”此是说卦 对。然只是此数卦对得好,其他底又不然。渊 。文蔚录作:“险而能忍,则为需;险而不能忍,则为 讼。”刘绍信说:“福,唐人。”

  “互体”,自左氏已言,亦有道理。只是今推不 合处多。可学。

  王弼破互体,朱子发用互体。渊 。

  朱子发互体,一卦中自二至五,又自有两卦,这 两卦又伏两卦。林黄中便倒转推成四卦,四卦里又伏四 卦。此谓“互体”。这自那“
风为天于土上”,有个艮之象来。渊 。

  一卦互换是两卦,伏两卦是四卦;反看又是两卦 ,又伏两卦,共成八卦。渊。

  问:“易中‘互体’之说,共父以为‘杂物撰德 ,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此是说互体。”先生 曰:“今人言互体者,皆以此为说,但亦有取不得处也 ,如颐卦大过之类是也。王辅嗣又言‘纳甲飞伏’,尤 更难理会。纳甲是震纳庚,巽纳辛之类,飞伏是坎伏离 ,离伏坎,艮伏兑,兑伏艮之类也。此等皆支蔓,不必 深泥。”时举。

    辞义

  易有象辞,有占辞,有象占相浑之辞。节 。

  “彖辞极精,分明是圣人所作。”鲁可几曰:“ 彖是总一卦之义。”曰:“也有别说底。如干彖,却是 专说天。”道夫。

  凡彖辞象辞,皆押韵。铢。

  象数义多难明。振。

  二卦有二中,二阴正,二阳正。言“干之无中正 ”者,盖云不得兼言中正。二五同是中,如四上是阳, 不得为正。盖卦中以阴居阳,以阳居阴,是位不当;阴 阳各居本位,乃是正当。到那“正中、中正”,又不可 晓。渊。

  林安卿问:“伊川云‘中无不正,正未必中’, 如何?”曰:“
如‘君子而时中’,则是‘中无不正’;若君子有时 不中,即‘正未必中’。盖正是骨子好了,而所作事有 未恰好处,故未必中也。”义刚。

  “中重于正,正未必中。”盖事之斟酌得宜合理 处便是中,则未有不正者。若事虽正,而处之不合时宜 ,于理无所当,则虽正而不合乎中。此中未有不正,而 正未必中也。焘。

  “中重于正,正不必中。”一件物事自以为正, 却有不中在。且如饥渴饮食是正;若过些子,便非中节 。中节处乃中也。责善,正也,父子之间则不中。泳 。

  ●亚夫问“中、正”二字之义。曰:“中须以正 为先。凡人做事,须是剖决是非邪正,却就是与正处斟 酌一个中底道理。若不能先见正处,又何中之可言?譬 如欲行赏罚,须是先看当赏与不当赏,然后权量赏之轻 重。若不当赏矣,又何轻重之云乎!”壮 祖。

  “中重于正,正不必中。”中能度量,而正在其 中。可学。

  凡事先理会得正,方到得中。若不正,更理会甚 中!显仁陵寝时,要发掘旁近数百家墓,差御史往相度 。有一人说:“且教得中。”曾文清说:“只是要理会 个是与不是,不理会中。若还不合如此,虽一家不可发 掘,何处理会中?”且如今赏赐人,与之百金为多,五 十金为少,与七十金为中。若不合与,则一金不可与, 更商量甚中!渊。

  易中只言“利贞”,未尝谓不利贞,亦未尝言利 不贞。必大。

  厉,多是在阳爻里说。渊。

  “吉凶悔吝”,圣人说得极密。若是一向疏去, 却不成道理。若一向密去,却又不是易底意思。渊 。

  “吉凶悔吝”,吉过则悔,既悔必吝,吝又复吉 。如“动而生阳,动极复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 悔属阳,吝属阴。悔是逞快做出事来了,有错失处,这 便生悔,所以属阳。吝则是那隈隈衰衰,不分明底,所 以属阴。亦犹骄是气盈,吝是气歉。渊 。

  问:“时与位,古易无之。自孔子以来骄说出此 义。”曰:“易虽说时与位,亦有无时义可说者。”历 举易中诸卦爻无时义可言者。德明。

  仁父问时与义。曰:“‘夏日、冬日’,时也; ‘饮汤、饮水’义也。许多名目,须也是逐一理会过, 少间见得一个却有一个落着。不尔,都只恁地鹘突过。 ”贺孙。

  问:“读易贵知时。今观爻辞皆是随时取义。然 非圣人见识卓绝,尽得义理之正,则所谓‘随时取义’ ,安得不差?”曰:“古人作易,只是为卜筮。今说易 者,乃是硬去安排。圣人随时取义,只事到面前,审验 个是非,难为如此安排下也。”德明。

  圣人说易,逐卦取义。如泰以三阳在内为吉,至 否又以在上为吉,大概是要压他阴。六三所以不能害君 子,亦是被阳压了,但“包羞”而已。“包羞”,是做 得不好事,只得惭惶,更不堪对人说。砺 。

    上下经上下系

  上经犹可晓,易解。下经多有不可晓,难解处。不 知是某看到末梢懒了,解不得?为复是难解?砺 。

  六十四卦,只是上经说得齐整,下经便乱董董地 。系辞也如此,只是上系好看,下系便没理会。论语后 十篇亦然。孟子末后却□地好。然而如那般“以追蠡” 样说话,也不可晓。渊。

    论易明人事

  孔子之辞说向人事上者,正是要用得。渊 。

  须是以身体之。且如六十四卦,须做六十四人身 上看;三百八十四爻,又做三百八十四人身上小底事看 。易之所说皆是假说,不必是有恁地事。假设如此,则 如此;假设如彼,则如彼。假说有这般事来,人处这般 地位,便当恁地应。渊。

  易中说卦爻,多只是说刚柔。这是半就人事上说 去,连那阴阳上面,不全就阴阳上说。卦爻是有形质了 ,阴阳全是气。彖辞所说刚柔,亦半在人事上。此四件 物事有个精粗显微分别。健顺,刚柔之精者;刚柔,健 顺之粗者。渊。

  问:“横渠说:‘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 盖自太极一判而来,便已如此了。”曰:“论其极是如 此。然小人亦具此理,只是他自反悖了。君子治之,不 过即其固有者以正之而已。易中亦有时而为小人谋,如 ‘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言小人当否之时,能 包承君子则吉。但此虽为小人谋,乃所以为君子谋也。 ”广。

  若论阴阳,则须二气交感,方成岁功。若论君子 小人,则一分阴亦不可;须要去尽那小人,尽用那君子 ,方能成治。贺孙。

  汉书:“易本隐以之显,春秋推见至隐。易与春 秋,天人之道也。”易以形而上者,说出在那形而下者 上;春秋以形而下者,说上那形而上者去。僩 。

    论后世易象

  京房卦气用六日七分。季通云:“康节亦用六日七 分。”但不见康节说处。方子。

  京房辈说数,捉他那影象才发见处,便算将去。 且如今日一个人来相见,便就那相见底时节,算得这个 是好人,不好人,用得极精密。他只是动时便算得,静 便算不得。人问康节:“庭前树算得否?”康节云:“ 也算得,须是待他动时,方可。”须臾,一叶落,他便 就这里算出这树是甚时生,当在甚时死。渊 。

  京房便有“纳甲”之说。参同契取易而用之,不 知天地造化,如何排得如此巧。所谓“初三震受庚,上 弦兑受丁,十五干体就,十八巽受辛,下弦艮受丙,三 十坤受乙”,这都与月相应。初三昏月在西,上弦昏在 南,十五昏在东,十八以后渐渐移来,至三十晦,光都 不见了。又曰:“他以十二卦配十二月,也自齐整:复 卦是震在坤下,一阳。临是兑在 坤下,二阳。泰是干在坤下,三 阳。大壮是震在干上,四阳。夬 是兑在干上,五阳。干是干在干 上,六阳。姤是干在巽上,一 阴。遯是干在艮上,二阴。否 是干在坤上,三阴。观是巽在坤 上,四阴。剥是艮在坤上,五 阴。坤是坤在坤上。六阴。

  仲默问:“太玄如何?”曰:“圣人说‘天一地 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甚 简易。今太玄说得却支离。太玄如它立八十一首,却是 分阴阳。中间一首,半是阴,半是阳。若看了易后,去 看那玄,不成物事。”又问:“或云:‘易是阴阳不用 五。’”曰:“它说‘天一地二,天三地四’时,便也 是五了。”又言:“扬雄也是学焦延寿推卦气。”曰: “焦延寿易也不成物事。”又问:“关子明二十七象如 何?”曰:“某尝说,二十七象最乱道。若是关子明有 见识,必不做这个。若是它做时,便是无见识。今人说 焦延寿卦气不好,是取太玄,不知太玄却是学它。”义 刚。

  问太玄。曰:“天地间只有阴阳二者而已,便会 有消长。今太玄有三个了:如冬至是天元,到三月便是 地元,十月便是人元。夏至却在地元之中,都不成物事 !”贺孙。

  太玄甚拙。岁是方底物,他以三数乘之,皆算不 着。

  太玄纪日而不纪月,无弦望晦朔。方 子。

  太玄中高处只是黄老,故其言曰:“老子之言道 德,吾有取焉。”方子。

  太玄之说,只是老庄。康节深取之者,以其书亦 挨旁阴阳消长来说道理。必大。

  太玄亦自庄老来,“惟寂惟寞”可见。泳 。

  问:“太玄中首:‘阳气潜藏于黄宫,性无不在 于中。’养首:‘藏心于渊,美厥灵根。’程先生云云 。”曰:“所谓‘藏心于渊’,但是指心之虚静言之也 。如此,乃是无用之心,与孟子言仁义之心异。”可 学。

  自晋以来,解经者却改变得不同,如王弼郭象辈 是也。汉儒解经,依经演绎;晋人则不然,舍经而自作 文。方。

  □虚只是“吉凶臧否平,王相休囚死。”闳 祖。

  日家“四废”之说,温公□虚,只此而已。□。

  □虚后截是张行成续,不押韵,见得。闳 祖。

  欧阳公所以疑十翼非孔子所作者,他童子问中说 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又说“河出图 ,洛出书,圣人则之”,只是说作易一事,如何有许多 般样?又疑后面有许多“子曰”。既言“子曰”,则非 圣人自作。这个自是它晓那前面道理不得了,却只去这 上面疑。他所谓“子曰”者,往往是弟子后来旋添入, 亦不可知。近来胡五峰将周子通书尽除去了篇名,却去 上面各添一个“周子曰”,此亦可见其比。渊 。

  廖氏论洪范篇,大段辟河图洛书之事,以此见知 于欧阳公。盖欧公有无祥瑞之论。欧公只见五代有伪作 祥瑞,故并与古而不信。如河图洛书之事,论语自有此 说,而欧公不信祥瑞,并不信此,而云系辞亦不足信。 且如今世间有石头上出日月者,人取为石屏。又有一等 石上,分明有如枯树者,亦不足怪也。河图洛书亦何足 怪。义刚。

  老苏说易,专得于“爱恶相攻而吉凶生”以下三 句。他把这六爻似那累世相雠相杀底人相似,看这一爻 攻那一爻,这一画克那一画,全不近人情!东坡见他恁 地太□疏,却添得些佛老在里面。其书自做两样:亦间 有取王辅嗣之说,以补老苏之说;亦有不晓他说了,乱 填补处。老苏说底,亦有去那物理上看得着处。渊 。

  东坡易说“六个物事,若相咬然”,此恐是老苏 意。其他若佛说者,恐是东坡。扬。

  易举正,乱道。必大。

  朱震说卦画七八爻称九六,他是不理会得老阴、 老阳之变。且如占得干之初爻是少阳,便是初七,七是 少,不会变,便不用了。若占得九时,九是老,老便会 变,便占这变爻。此言用九。用六亦如此。渊 。

  “朱子发解易如百衲袄,不知是说什么。以此进 读,教人主如何晓?便晓得,亦如何用?”必大曰:“ 致堂文字决烈明白,却可开悟人主。”曰:“明仲说得 开,一件义理,他便说成一片。如善画者,只一点墨, 便斡淡得开。如尹和靖,则更说不出。范氏讲义于浅处 亦说得出,只不会深,不会密,又伤要说义理多。如解 孟子首章,总括古今言利之说成一大片,却于本章之义 不曾得分晓。想当时在讲筵进读,人主未必曾理会得。 大抵范氏不会辩,如孟子便长于辩。亦不是对他人说话 时方辩,但于紧要处反覆论难,自是照管得紧。范氏之 说,●锁不牢处多,极有疏漏者。”必 大。

  问:“籍溪见谯天授问易,天授令先看‘见乃谓 之象’一句。籍溪未悟,他日又问。天授曰:‘公岂不 思象之在方录作“于”。道,犹 易之有太极耶?’此意如何?”曰:“如此教人,只好 听耳。使某答之,必先教他将六十四卦,自干坤起,至 杂卦,且熟读。晓得源流,方可及此。”辉 。方录云:“先生云:‘此不可晓。其实见而未形有无 之间为象,形则为器也。’”

  问:“籍溪见谯天授问易,天授曰:‘且看“见 乃谓之象”一句。通此一句,则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 爻皆通。’籍溪思之不得。天授曰:‘岂不知“易有太 极”者乎?’”先生曰:“若做个说话,乍看似好,但 学易工夫,不是如此。学履录云:“他 自是一家说,能娱人,其说未是。”不过熟读精思 ,自首至尾,章章推究,字字玩索,以求圣人作易之意 ,庶几其可。一言半句,如何便了得他!”谟 。

  谯先生说“见乃谓之象”,有云:“象之在道, 乃易之在太极。”其意想是说道,念虑才动处,便有个 做主宰底。然看得系辞本意,只是说那“动而未形有无 之间者几”底意思。几虽是未形,然毕竟是有个物了。 渊。

  涪人谯定受学于二郭载子厚。为 象学。其说云:“易有象学、数学。象学非自有所见不 可得,非师所能传也。”谯与原仲书云:“如公所言, 推为文辞则可,若见处则未。公岂不思象之在道,乃易 之有太极耶?”后云:“语直伤交,幸冀亮察!”○“ 见”字本当音现,谯作如字意。○谯作牧牛图,其序略 云:“学所以明心,礼所以行敬;明心则性斯见,行敬 则诚斯至。”草堂刘致中为作传,甚详。方 。

  先生因说郭子和易,谓诸友曰:“且如揲蓍一事 ,可谓小小。只所见不明,便错了。子和有蓍卦辩疑, 说前人不是。不知疏中说得最备,只是有一二字错。更 有一段在干卦疏中。刘禹锡说得亦近。柳子厚曾有书与 之辩。”先生揲蓍辩为子和设。盖卿。

  向在南康见四家易。如刘居士变卦,每卦变为六 十四,却是按古。如周三教及刘虚古,皆乱道。外更有 戴主簿传得麻衣易,乃是戴公伪为之。盖尝到其家,见 其所作底文,其体皆相同。南轩及李侍郎被他瞒,遂为 之跋。某尝作一文字辩之矣。”义刚。

  或言某人近注易。曰:“缘易是一件无头面底物 ,故人人各以其意思去解说得。近见一两人所注,说得 一片道理,也都好。但不知圣人元初之意果是如何?春 秋亦然。”广。

  因说赵子钦名彦肃。易说 ,曰:“以某看来,都不是如此。若有此意思,圣人当 初解彖、解象、系辞、文言之类,必须自说了,何待后 人如此穿凿!今将卦爻来用线牵,或移上在下,或挈下 在上,辛辛苦苦说得出来,恐都非圣人作易之本意。须 知道圣人作易,还要做甚用。若如此穿凿,则甚非‘易 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又云:“今人凡事所以说得恁 地支离者,只是见得不透。如释氏说空,空亦未是不是 ,但空里面须有道理始得。若只说道我见得个空,而不 知他有个实底道理,却做甚用得!譬如一渊清水,清泠 彻底,看来一如无水相似。他便道此渊只是空底,却不 曾将手去探看,自冷而湿,终不知道有水在里面。此释 氏之见正如此。今学者须贵于格物。格,至也,须要见 得到底。今人只是知得一斑半点,见得些子,所以不到 极处也。”又云:“某病后,自知日月已不多,故欲力 勉。诸公不可悠悠!天下只是一个道理,更无三般两样 。若得诸公见得道理透,使诸公之心便是某心,某之心 便是诸公之心,见得不差不错,岂不济事耶!”时 举。

  因看赵子钦易说,云:“读古人书,看古人意, 须是不出他本来格当。须看古人所以为此书者何如?初 间是如何?若是屈曲之说,却是圣人做一个谜与后人猜 搏,决不是如此!圣人之意,简易条畅通达,那尚恁地 屈曲缠绕,费尽心力以求之?易之为书,不待自家意起 于此,而其安排已一一有定位。”贺孙 。

  赵善誉说易云:“干主刚,坤主柔,刚柔便自偏 了。”某云,若如此,则圣人作易,须得用那偏底在头 上则甚?既是干坤皆是偏底道理,圣人必须作一个中卦 始得。今二卦经传,又却都不说那偏底意思是如何。刚 ,天德也。如生长处,便是刚;消退处,便是柔。如万 物自一阳生后,生长将去,便是刚;长极而消,便是柔 。以天地之气言之,则刚是阳,柔是阴;以君子小人言 之,则君子是刚,小人是柔;以理言之,则有合当用刚 时,合当用柔时。广。

  林黄中以互体为四象八卦。德明 。

  林黄中来见,论:“‘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 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就一卦言之,全体为太极, 内外为两仪,内外及互体为四象,又颠倒取为八卦。” 先生曰:“如此则不是生,却是包也。始画卦时,只是 个阴阳奇耦,一生两,两生四,四生八而已。方其为太 极,未有两仪也,由太极而后生两仪;方其为两仪,未 有四象也,由两仪而后生四象;方其为四象,未有八卦 也,由四象而后生八卦。此之谓生。若以为包,则是未 有太极,已先有两仪;未有两仪,已先有四象;未有四 象,已先有八卦矣!”林又曰:“太极有象。且既曰‘ 易有太极’,则不可谓之无。濂溪乃有‘无极’之说, 何也?”曰:“
有太极,是有此理;无极,是无形器方体可求。两仪 有象,太极则无象。”林又言:“三画以象三才。”曰 :“有三画方看见似个三才模样,非故画以象之也。” 闳祖。

  问:“‘易,圣人所以立道,穷神则无易矣。’ 此是指易书?”曰:“然。易中多是说易书,又有一两 处说易理。神,如今人所谓精神发挥,乃是变易之不可 测处。易书乃为易之理写真。”可学。

  关子明易、麻衣易皆是伪书。麻衣易是南康士人 作。今不必问其理,但看其言语,自非希夷作。其中有 云:“学易者当于羲皇心地上驰骋。”不知心地如何驰 骋!可学。

  麻衣易是南康戴某所作。太平州刊本第二跋,即 其人也。师卦象倒说了。闳祖。

  问:“麻衣易是伪书。其论师卦‘地中有水,师 ’,容民蓄众之象,此一义也;若水行地中,随势曲折 ,如师行而随地之利,亦一义也。”曰:“易有精有蕴 ,如‘师贞,丈人吉’,此圣人之精,画前之易,不可 易之妙理。至于容民蓄众等处,因卦以发,皆其蕴也。 既谓之蕴,则包含众义,有甚穷尽!尽推去,尽有也。 ”大雅。

  麻衣易,南康戴主簿撰。麻衣,五代时人。五代 时文字多繁絮。此易说,只是今人文字,南轩跋不曾辩 得,其书甚谬。李寿翁甚喜之,开板于太平州。周子中 又开板于舒州。此文乃不唧□底禅,不唧□底修养法, 不唧□底日时法。

  麻衣易,南康戴主簿作。某亲见其人,甚称此易 得之隐者,问之,不肯言其人。某适到其家,见有一册 杂录,乃戴公自作,其言皆与麻衣易说大略相类。及戴 主簿死,子弟将所作易图来看,乃知真戴公所作也。恪 。

  浩问:“李寿翁最好麻衣易,与关子明易如何? ”先生笑曰:“
偶然两书皆是伪书。关子明易是阮逸作,陈无己集中 说得分明。麻衣易乃是南康戴主簿作。某知南康时,尚 见此人,已垂老,却也读书博记。一日访之,见他案上 有册子,问是甚文字,渠云:‘是某有见抄录。’因借 归看,内中言语文势,大率与麻衣易相似,已自捉破。 又因问彼处人,麻衣易从何处传来。皆云:‘从前不曾 见,只见戴主簿传与人。’又可知矣。仍是浅陋,内有 ‘山是天上物落在地上’之说,此是何等语!他只见南 康有落星寺,便为此说。若时复落一两个,世间人都被 压作粉碎!”先生遂大笑。“后来戴主簿死了,某又就 渠家借所作易图看,皆与麻衣易言语相应。逐卦将来牵 合取象,画取图子:需卦画共食之象,以坎卦中一画作 桌,两阴爻作饮食,干三爻作三个人,向而食之;讼卦 则三人背饮食而坐;蒙卦以笔牵合六爻作小儿之象。大 率可笑如此!某遂写与伯恭,伯恭转闻寿翁。时寿翁知 太平,谓如此,戴簿亦是明易人,却作书托某津遣来太 平相见。时戴已死。”又曰:“李寿翁看杜撰易,渠亦 自得杜撰受用。”浩。

  晁说之谓:“易占随日随时变,但守见辞者,死 法也。”振。

  “沙随云:‘易三百八十四爻,惟闰岁恰三百八 十四日,正应爻数。’余曰:‘圣人作易如此,则惟三 年方一度可用,余年皆用不得矣!且闰月必小尽,审如 公言,则闰年止有三百八十三日,更剩一爻无用处矣! ’”或问:“沙随何以答?”曰:“它执拗不回,岂肯 服也!”僩。

  龙图是假书,无所用。康节之易,自两仪、四象 、八卦,以至六十四卦,皆有用处。砺 。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八

  易四

   干上

  问:“‘干坤’,古无此二字。作易者特立此以明 道,如何?”曰:“作易时未有文字。是有此理,伏羲 始发出。”可学。以下总论干坤。

  干坤只是卦名。干只是个健,坤只是个顺。纯是 阳,所以健;纯是阴,所以顺。至健者惟天,至顺者惟 地。所以后来取象,干便为天,坤便为地。渊 。

  干坤阴阳,以位相对而言,固只一般。然以分言 ,干尊坤卑,阳尊阴卑,不可并也。以一家言之,父母 固皆尊,母终不可以并乎父。兼一家亦只容有一个尊长 ,不容并,所谓“尊无二上”也。僩。

  易中只是阴阳,干坤是阴阳之纯粹者。然就一年 论之,干卦气当四月,坤卦气当十月,不可便道四月十 月生底人便都是好人,这个又错杂不可知。渊 。方子录云:“以卦气言之,四月是纯阳,十月是纯阴 ,然又恁地执定不得。”

  江德功言“干是定理,坤是顺理”,近是。乡 。

  论干坤,必先干而后坤,然又常以静者为主。故 复卦一阳来复,乃自静来。端蒙。

  方其有阳,怎知道有阴?方有干卦,怎知更有坤 卦在后?渊。

  物物有干坤之象,虽至微至隐纤毫之物,亦无有 无者。子细推之,皆可见。僩。

  问黄先之易说,因曰:“伊川好意思固不尽在解 经上。然就解经上,亦自有极好意思。如说‘干’字, 便云:‘干,健也,健而无息之谓“干”。夫天,专言 之则道也,“天且弗违”是也。分而言之,以形体谓之 “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 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干”。’”贺 孙。以下易传语。

  问:“‘干者天地之性情’,是天之道否?”曰 :“性情,是天爱健,地爱顺处。”又问“天,专言之 则道也”。曰:“所谓‘天命之谓性’,此是说道;所 谓‘天之苍苍’,此是形体;所谓‘惟皇上帝降衷于下 民’,此是谓帝。以此理付之,便有主宰意。”又曰:“
‘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此是说形体 。”又问:“今之郊祀,何故有许多帝?”曰:“而今 煞添差了天帝,共成十个帝了。且如汉时祀太乙,便即 是帝。池本云:“问:‘今郊祀也祀太 乙。’曰:‘而今都重了。’”而今又别祀太乙, ‘一国三公’尚不可,况天而有十帝乎!周礼中说‘上 帝’,是总说帝:说‘五帝’,是五方之帝;说‘昊天 上帝’,只是说天之象。郑氏以为北极,看来非也。北 极只是星,如太微是帝之庭,紫微是帝之居。紫微便有 太子后妃许多星,帝庭便有宰相执法许多星,又有天市 ,亦有帝座处,便有权衡称斗星。”夔 孙。

  或问:“‘以主宰谓之帝’,孰为主宰?”曰: “自有主宰。盖天是个至刚至阳之物,自然如此运转不 息。所以如此,必有为之主宰者。这样处要人自见得, 非语言所能尽僩录作“到”。也 。”因举庄子“孰纲维是,孰主张是”十数句,曰:“ 他也见得这道理,如圭峰禅师说‘知’字样。”卓 。僩同。

  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 鬼神者,有屈伸往来之迹。如寒来暑往,日往月来,春 生夏长,秋收冬藏,皆鬼神之功用,此皆可见也。忽然 而来,忽然而往,方如此又如彼,使人不可测知,鬼神 之妙用也。”僩。

  庄仲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 :“鬼神是有一个渐次形迹。神则忽然如此,忽然不如 此,无一个踪由。要之,亦不离于鬼神,只是无迹可见 。”文蔚。

  “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鬼神如阴 阳屈伸,往来消长,有□迹可见者。“以妙用谓之神” ,是忽然如此,皆不可测。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忽然 在这里,忽然在那里。

  “以功用谓之鬼神”,此以气之屈伸往来言也; “以妙用谓之神”,此言忽然如此,又忽然不如此者。 鬼是一定底,神是变而不可知底。端蒙 。

  功用是有迹底,妙用是无迹底。妙用是其所以然 者。义刚。

  叔器问“功用谓之鬼神,妙用谓之神”。曰:“ 功用兼精粗而言,是说造化。妙用以其精者言,其妙不 可测。天地是体,鬼神是用。鬼神是阴阳二气往来屈伸 。天地间如消底是鬼,息底是神;生底是神,死底是鬼 。以四时言之,春夏便为神,秋冬便为鬼。又如昼夜, 昼便是神,夜便是鬼。淳录云:“所以 鬼夜出。”以人言之,语为神,默为鬼;动为神, 静为鬼。以气息言之,呼为神,吸为鬼。‘昭明、焄蒿 、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如鬼神之露光处 是昭明,其气蒸上处是焄蒿,使人精神竦动处淳 录作“闪处”。是凄怆。如武帝致李夫人,‘其风 肃然’是也。淳录云:“问:‘鬼夜出 如何?’曰:‘间有然者,亦不能皆然。夜属阴,妖鸟 阴类,亦多夜鸣。’”又问:“草木土石有魄而无 魂否?”曰:淳录云:“此不可以魂魄 论。”“易言‘精气为物’。若以精气言,则是有 精气者,方有魂魄。但出底气便是魂,精便是魄。譬如 烧香,烧得出来底汁子便是魄,那成烟后香底便是魂。 淳录云:“浆便是魄,烟便是魂。”魂 者,魄之光焰;魄者,魂之根蒂。”安卿问:“体与魂 有分别,如耳目是体,聪明便是魄。”曰:“是。魂者 气之神,魄者体之神。淮南子注谓:‘魂,阳神也;魄 ,阴神也。’此语说得好。”安卿问“心之精爽,是谓 魂魄”。曰:“只是此意。”又问:“‘人生始化曰魄 ’,如何是始化?”曰:“是胎中初略略成形时。”又 问“哉生魄”。曰:“
是月十六日初生那黑处。扬子言:‘月未望而生魄于 西,既望则终魄于东。’他错说了。后来四子费尽气力 去解,转不分明。温公又于正文改一字解,也说不出。 ”义刚。淳录同。

  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 鬼神只是往来屈伸,功用只是论发见者。所谓‘神也者 ,妙万物而为言’,妙处即是神。其发见而见于功用者 谓之鬼神,至于不测者则谓之神。如‘鬼神者,造化之 迹’,‘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二说皆妙。所谓‘造 化之迹’者,就人言之,亦造化之迹也。其生也,气日 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反而游散,便是鬼神,所谓 ‘二气良能’者。鬼神只是以阴阳言。又分言之,则鬼 是阴,神是阳。大率往为阴,来为阳;屈为阴,伸为阳 。无一物无往来屈伸之义,便皆鬼神着见者也。”又问 :“‘齐明盛服,以承祭祀’,却如何?”曰:“亦只 是此往来屈伸之气。古人到祭祀处,便是招呼得来。如 天地山川先祖,皆不可以形求,却是以此诚意求之,其 气便聚。”又问:“祖先已死,以何而求?”曰:“其 气亦自在。只是以我之气承接其气,才致精神以求之, 便来格,便有来底道理。古人于祭祀处极重,直是要求 得之。商人求诸阳,便先作乐,发散在此之阳气以求之 ;周人求诸阴,便焚燎郁鬯,以阴静去求之。”徐元震 问中庸“体物而不可遗”。曰:“所谓‘体物不可遗’ 者,盖此理于人初不相离,万物皆体之,究其极只是阴 阳造化而已。故太极图言‘大哉易乎’,只以阴阳刚柔 仁义,及言‘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而止。人之生 死,亦只是阴阳二气屈伸往来耳。”□。

  符兄问“以性情言之谓之干”。曰:“是他天一 个性情如此。火之性情则是个热,水之性情则是个寒, 天之性情则是一个健。健,故不息。惟健乃能不息,其 理是自然如此。使天有一时息,则地须落下去,人都坠 死。缘他运转周流,无一时息,故局得这地在中间。今 只于地信得他是断然不息。”盖卿。方 子录云:“天惟健,故不息;不可把不息做健。”下同 。

  问:“‘干者,天之性情,健而无息之谓干。’ 何以合性情言之?”曰:“‘性情’二字常相参在此。 情便是性之发,非性何以有情?健而不息,非性何以能 此?”僩。

  “干者天之性情”,指理而言也。谓之“性情” ,该体用动静而言也。端蒙。

  问“干者天之性情”。曰:“此是以干之刚健取 义,健而不息,便是天之性情。此性如人之气质。健之 体,便是天之性;健之用,便是天之情。‘静也专’, 便是性;‘动也直’,便是情。”□。

  问“干者天之性情”。曰:“此只是论其性体之 健,静专是性,动直是情。大抵干健,虽静时亦专,到 动时便行之以直;坤主顺,只是翕辟。谓如一个刚健底 人,虽在此静坐,亦专一而有个作用底意思,只待去作 用;到得动时,其直可知。若一柔顺人坐时便只恁地静 坐收敛,全无个营为底意思;其动也,只是辟而已。” 又问:“如此,则干虽静时,亦有动意否?”曰:“然 。”□。

  问:“‘干坤,天地之性情。’性是性,情是情 ,何故兼言之?”曰:“‘干,健也’,动静皆健;‘ 坤,顺也’,动静皆顺。静是性,动是情。”淳 。

  干坤是性情,天地是皮壳,其实只是一个道理。 阴阳自一气言之,只是个物。若作两个物看,则如日月 ,如男女,又是两个物事。学蒙。方子 录云:“天地,形而下者。天地,干坤之皮壳;干坤, 天地之性情。”

  问:“以‘干’字为伏羲之文,‘元享利贞’为 文王之文,固是。不知‘履虎尾’、‘同人于野亨’之 类又何如?”曰:“此恐是少了字,或是就上字立辞, 皆不可考。有罗田宰吴仁杰云:‘恐都剩了字。’如‘ 干坤’之类,皆剩了。”问:“若‘干坤’,则犹可言 ;‘屯蒙’之类,若无卦名,不知其为何卦。”曰:“ 他说卦画,便是名了,恐只是欠了字底是。”干 。以下干卦。

  “元亨利贞”,在这里都具了。杨宗范却说“‘ 元亨’属阳,‘
利贞’属阴”,此却不是。干之利贞,是阳中之阴; 坤之元亨,是阴中之阳。干后三画是阴,坤前三画是阳 。渊。

  文王本说“元亨利贞”为大亨利正,夫子以为四 德。梅□初生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 物生为元,长为亨,成而未全为利,成熟为贞。节 。

  致道问“元亨利贞”。曰:“元是未通底,亨、 利是收未成底,贞是已成底。譬如春夏秋冬,冬夏便是 阴阳极处,其间春秋便是过接处。”恪 。

  干之四德,元,譬之则人之首也;手足之运动, 则有亨底意思;利则配之胸脏;贞则元气之所藏也。又 曰:“以五脏配之尤明白,且如肝属木,木便是元;心 属火,火便是亨;肺属金,金便是利;肾属水,水便是 贞。”道夫。

  “元亨利贞”,譬诸谷可见,谷之生,萌芽是元 ,苖是亨,穟是利,成实是贞。谷之实又复能生,循环 无穷。德明。

  “元亨利贞”,理也;有这四段,气也。有这四 段,理便在气中,两个不曾相离。若是说时,则有那未 涉于气底四德,要就气上看也得。所以伊川说:“元者 ,物之始;亨者,物之遂;利者,物之实;贞者,物之 成。”这虽是就气上说,然理便在其中。伊川这说话改 不得,谓是有气则理便具。所以伊川只恁地说,便可见 得物里面便有这理。若要亲切,莫若只就自家身上看, 恻隐须有恻隐底根子,羞恶须有羞恶底根子,这便是仁 义。仁义礼智,便是元亨利贞。孟子所以只得恁地说, 更无说处。仁义礼智,似一个包子,里面合下都具了。 一理浑然,非有先后,元亨利贞便是如此,不是说道有 元之时,有亨之时。渊。

  “元亨利贞”无断处,贞了又元。今日子时前, 便是昨日亥时。物有夏秋冬生底,是到这里方感得生气 ,他自有个小小元亨利贞。渊。

  气无始无终,且从元处说起,元之前又是贞了。 如子时是今日,子之前又是昨日之亥,无空阙时。然天 地间有个局定底,如四方是也;有个推行底,如四时是 也。理都如此。元亨利贞,只就物上看亦分明。所以有 此物,便是有此气;所以有此气,便是有此理。故易传 只说“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利者,万物 之遂;贞者,万物之成”。不说气,只说物者,言物则 气与理皆在其中。伊川所说四句自动不得,只为“遂” 字、“成”字说不尽,故某略添字说尽。高 。

  以天道言之,为“元亨利贞”;以四时言之,为 春夏秋冬;以人道言之,为仁义礼智;以气候言之,为 温凉燥湿;以四方言之,为东西南北。节 。

  温底是元,热底是亨,凉底是利,寒底是贞。节 。

  “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 包四者。”此段只于易“元者善之长”与论语言仁处看 。若“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则贞又包四者。“周 易一书,只说一个利”,则利又大也。“元者,善之长 也”,善之首也。“亨者,嘉之会也”,好底会聚也。 义者,宜也,宜即义也;万物各得其所,义之合也。“ 干事”,事之骨也,犹言体物也。看此一段,须与太极 图通看。四德之元安在甚处?剥之为卦在甚处?“干天 也”一段在甚处?方能通成一片。不然,则不贯通。少 间看得如此了,犹未是受用处在。贺孙 。

  光祖问“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 专言则包四者”。曰:“元是初发生出来,生后方会通 ,通后方始向成。利者物之遂,方是六七分,到贞处方 是十分成,此偏言也。然发生中已具后许多道理,此专 言也。恻隐是仁之端,羞恶是义之端,辞逊是礼之端, 是非是智之端。若无恻隐,便都没下许多。到羞恶,也 是仁发在羞恶上;到辞逊,也是仁发在辞逊上;到是非 ,也是仁发在是非上。”问:“这犹金木水火否?”曰 :“然。仁是木,礼是火,义是金,智是水。”贺 孙。

  曾兄亦问此。答曰:“元者,乃天地生物之端。 干言:‘大哉干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 ’乃知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倪也。元者生意;在亨则生 意之长,在利则生意之遂,在贞则生意之成。若言仁, 便是这意思。仁本生意,乃恻隐之心也。苟伤着这生意 ,则恻隐之心便发。若羞恶,也是仁去那义上发;若辞 逊,也是仁去那礼上发;若是非,也是仁去那智上发。 若不仁之人,安得更有义礼智!”卓。

  “元亨利贞”,其发见有次序。仁义礼智,在里 面自有次序,到发见时随感而动,却无次序。渊 。

  周贵卿问:“‘元亨利贞’,以此四者分配四时 ,却如何云‘干之德也’?”曰:“他当初只是说大亨 利于正,不以分配四时。孔子见此四字好后,始分作四 件说。孔子之易与文王之易,略自不同。”义 刚。

  问:“道乡谓‘四德之中各具四德’。窃尝思之 ,谓之‘各具四德’,如康节所谓‘春之春,春之夏, 春之秋,春之冬,夏之春,夏之夏,夏之秋,夏之冬’ ,则可;谓之能迭相统摄,如春可以包夏,夏亦可以包 春,则不可也。”先生复令举似道乡之说,曰:“便是 他不须得恁地说。”道夫。

  问:“‘元亨利贞’,干之四德;仁义礼智,人 之四德。然亨却是礼,次序却不同,何也?”曰:“此 仁礼义智,犹言春夏秋冬也;仁义礼智,犹言春秋夏冬 也。”因问李子思易说。曰:“他是胡说。”因问:“ 或云‘先生许其说干坤二卦本于诚敬’,果否?”曰:“
就他说中,此条稍是。但渠只是以干卦说‘修辞立其 诚’,‘闭邪存其诚’,坤卦说‘敬以直内’,便说是 诚敬尔。”铢云:“恐渠亦未曾实识得诚敬。”曰:“ 固是。且谩说耳。”铢。

  论干之四德,曰:“贞取以配冬者,以其固也。 孟子以‘知斯二者弗去’为‘知之实’。弗去之说,乃 贞固之意,彼知亦配冬也。”壮祖。

  言四德,云:“不有其功,常久而不已者也。” 不有其功,言化育之无迹处为贞。因 言:“贞于五常为智。孟子曰:‘知斯二者,弗去是也 。’既知,又曰‘弗去’,有两义。又文言训‘正固’ ,又于四时为冬,冬有始终之义。王氏亦云:‘肾有两 :有龟,有蛇,所以朔易亦犹贞也。’又传曰:‘贞, 各称其事。’”方。

  问:“‘干元亨利贞’,注云:‘见阳之性健而 成形之大者为天,故三奇之卦名之曰干而拟之于天也。 ’窃谓卦辞未见取象之意,其‘成形之大者为天’及‘ 拟之于天’二句,恐当于大象言之。下文‘
天之象皆不易’一句亦然。坤卦放此。”曰:“才设 此卦时,便有此象了,故于此豫言之。又后面卦辞亦有 兼象说者,故不得不豫言也。”干。

  或问:“干卦是圣人之事,坤卦是学者之事,如 何?”曰:“也未见得。初九、九二是圣人之德,至九 三、九四又却说学者修业、进德事,如何都把做圣人之 事得?”学履。

  或言:“干之六爻,其位虽不同,而其为德则一 。”曰:“某未要人看易,这个都难说。如干卦他爻皆 可作自家身上说,惟九二、九五要作自家说不得。两个 ‘利见大人’,向来人都说不通。九二有什么形影,如 何教见大人?某看来易本卜筮之书,占得九二便可见大 人,大人不必说人君也。”贺孙。

  其他爻象,占者当之。惟九二见龙,人当不得, 所以只当把爻做主,占者做客,大人即是见龙。又如九 三不说龙,亦不可晓。若说龙时,这亦是龙之在那亢旱 处。他所以说“君子干干夕惕”,只此意。渊 。

  占者当不得见龙、飞龙,则占者为客,利去见那 大人。大人即九二、九五之德,见龙、飞龙是也。若□龙 君子,则占者自当之矣。渊。

  “利见大人”与程传说不同。不是卦爻自相利见 ,乃是占者利去见大人。也须看自家占底是何人,方说 得那所利见之人。渊。

  问:“程易于九二云:‘利见大德之君。’又言 :‘君亦利见大德之臣以成其功,天下亦利见大德之人 以被其泽。’于九五云:‘利见在下大德之人。’又言 :‘天下固利见大德之君。’两爻互言如此,不审的何 所指?”曰:“此当以所占之人之德观之。若己是有九 二之德,占得此九二爻,则为利见九五大德之君;若常 人无九二之德者占得之,则为只利见此九二之大人耳。 己为九五之君,而有九五之德,占得此九五爻,则为利 见九二大德之人;若九二之人占得之,则为利见此九五 大德之君。各随所占之人,以爻与占者相为主宾也。太 祖一日问王昭素曰:‘“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常人何可占得此卦?’昭素曰:‘何害?若臣等占得 ,则陛下是“飞龙在天”,臣等“利见大人”,是利见 陛下也。’此说得最好。”铢曰:“如此看来,易多是 假借虚设,故用不穷,人人皆用得也。”曰:“此所谓‘
理定既实,事来尚虚。存体应用,稽实待虚’。所以 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万事无不可该,无不周遍,此易之 用所以不穷也。”铢。

  问:“九三不言象,何也?”曰:“九三阳刚不 中,居下之上,有强力劳苦之象,不可言龙,故特指言 ‘干干惕若’而已,言有干干惕厉之象也。”铢 。

  “君子终日干干”矣,至夕犹检点而惕然恐惧。 盖凡所以如此者,皆所以进德修业耳。铢 。

  窦问:“‘君子终日干干’,是法天否?”曰: “才说法天,便添着一件事。君子只是‘终日干干’, 天之行健不息,往往亦只如此。如言存个天理,不须问 如何存他,只是去了人欲,天理自然存。如颜子问仁, 夫子告以非礼勿视听言动。除却此四者,更有何物须是 仁?”德明。

  “厉无咎”,是一句。他后面有此例,如“频复 ,厉无咎”,是也。渊。

  问:“干九三,伊川云:‘虽言圣人事,苟不设 戒,何以为教?’”渊录云:“发得此 意极好”。僩录云:“窃意因时而惕,虽圣人亦常有此 心。”曰:“‘易之为书,广大悉备’,人皆可得 而用,初无圣贤之别。伊川有一段云:‘君有君之用, 臣有臣之用。’说得好。及到逐卦解释,又却分作圣人 之卦,贤人之卦,更有分作守令之卦者。古者又何尝有 此!不知是如何。以某观之,无问圣人以至士庶,但当 此时便当恁地兢惕。卜得此爻,也当恁地兢惕。”砥 。僩录同。

  祖道举干九三“君子终日干干”,“是君子进德 不懈,不敢须臾宁否?”曰:“程子云:‘在下之人, 君德已着。’此语亦是拘了。记得有人问程子,胡安定 以九四爻为太子者。程子笑之曰:‘如此,三百八十四 爻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了!’此说极是。及到程子解 易,却又拘了。要知此是通上下而言,在君有君之用, 臣有臣之用,父有父之用,子有子之用,以至事物莫不 皆然。若如程子之说,则千百年间只有个舜禹用得也。 大抵九三一爻才刚而位危,故须着‘干干夕惕若厉’, 方可无咎。若九二,则以刚居中位,易处了。故凡刚而 处危疑之地,皆当‘干干夕惕若厉’,则无咎也。”祖 道。

  渊与天不争多。渊是那空虚无实底之物;跃是那 不着地了,两脚跳上去底意思。渊。

  “或跃在渊”,渊是通处。渊虽下于田,田却是 个平地。渊则通上下,一跃即飞在天。□。

  问:“胡安定将干九四为储君。”曰:“易不可 恁地看。易只是古人卜筮之书。如五虽主君位而言,然 亦有不可专主君位言者。天下事有那一个道理,自然是 有。若只将干九四为储位说,则古人未立太子者,不成 是虚却此一爻!如一爻只主一事,则易三百八十四爻, 乃止三百八十四件事。”去伪。

  问:“程易以干之初九为舜侧微时,九二为舜佃 渔时,九三为‘
玄德升闻’时,九四为历试时,何以见得?”曰:“ 此是推说爻象之意,非本指也。读易若通得本指后,便 尽说去,尽有道理可言。”“
敢问本指?”曰:“易本因卜筮而有象,因象而有占 ,占辞中便有道理。如筮得干之初九,初阳在下,未可 施用,其象为潜龙,其占曰:‘勿用’。凡遇干而得此 爻者,当观此象而玩其占,隐晦而勿用可也。它皆仿此 ,此易之本指也。盖潜龙则勿用,此便是道理。故圣人 为彖辞象辞文言,节节推去,无限道理。此程易所以推 说得无穷,然非易本义也。先通得易本指后,道理尽无 穷,推说不妨。若便以所推说者去解易,则失易之本指 矣。”铢。

  问:“易传干卦引舜事以证之。当初若逐卦引得 这般事来证,大好看。”曰:“便是当时不曾计会得。 ”久之,曰:“经解说‘洁净精微,易之教也’,不知 是谁做,伊川却不以为然。据某看,此语自说得好。盖 易之书,诚然是‘洁净精微’。他那句语都是悬空说在 这里,都不犯手。如伊川说得都犯手势,引舜来做干卦 ,干又那里有个舜来!当初圣人作易,又何尝说干是舜 。他只是悬空说在这里,都被人说得来事多,失了他‘ 洁净精微’之意。易只是说个象是如此,何尝有实事。 如春秋便句句是实,如言‘公即位’,便真个有个公即 位;如言‘子弑父,臣弑君’,便真个是有此事。易何 尝如此,不过只是因画以明象,因数以推数,因这象数 ,便推个吉凶以示人而已,都无后来许多劳攘说话。” 僩。

  问:“龟山说九五飞龙在天,取‘飞’字为义。 ‘以天位言之,不可阶而升;以圣学言之,非力行而至 。’曰:“此亦未尽。干卦自是圣人之天德,只时与位 ,有隐显渐次耳。”德明。

  凡占得卦爻,要在互分宾主,各据地位而推。如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若揣自己有大人之德, 占得此爻,则如圣人作而万物咸睹,作之者在我,而睹 之者在彼,我为主而彼为宾也。自己无大人之德,占得 此爻,则利见彼之大人,作之者在彼,而睹之者在我, 我为宾而彼为主也。僩。

  用九不用七,且如得纯干卦皆七数,这却是不变 底。它未当得九,未在这爻里面,所以只占上面彖辞, 用九盖是说变。渊。

  “见群龙无首”,王弼伊川皆解不成。他是不见 得那用九、用六之说。渊。

  问:“干坤独言‘用九、用六’何也?”曰:“ 此惟欧公说得是。此二卦纯阳纯阴而居诸卦之首,故于 此发此一例。凡占法,皆用变爻占。故凡占得阳爻者, 皆用九而不用七;百九十二阳爻之通例 也。占得阴爻者,皆用六而不用八。百 九十二阴爻之通例也。盖七为少阳,九为老阳,六 为老阴,八为少阴,老变而少不变。凡占用九、用六者 ,用其变爻占也。此揲蓍之法。遇 干而六爻皆变,则为阴,故有‘
群龙无首’之象,即坤‘利牝马之贞’也。言群龙而 却无头,刚而能柔,则吉也。遇坤而六爻皆变,则为阳 ,故有‘利永贞’之象,即干之‘元亨利贞’也。此发 凡之言。”因问:“坤体贞静,承天而行,未尝为始, 而常代终,故自坤而变阳,故为群龙而无首,有利贞而 无元亨,是否?”曰:“坤虽变而为阳,然坤性依旧在 。他本是个无头底物,如妇从夫,臣从君,地承天,‘ 先迷后得,东北丧朋,西南得朋’,皆是无头处也。” 铢。

  问:“‘用九,见群龙无首,吉’,伊川之意似 云,用阳刚以为天下先则凶,无首则吉。”曰:“凡说 文字,须有情理方是。‘用九’当如欧公说,方有情理 。某解易,所以不敢同伊川,便是有这般处。看来当以 ‘见群龙无首’为句。盖六阳已盛,如群龙然。龙之刚 猛在首,故见其无首则吉。大意只是要刚而能柔,自人 君以至士庶,皆须如此。若说为天下先,便只是人主方 用得,以下便使不得,恐不如此。”又曰:“如欧说, 盖为卜筮言,所以须着有‘用九、用六’。若如伊川说 ,便无此也得。”砺。

  干吉在无首,坤利在永贞,这只说二用变卦。“ 干吉在无首”,言卦之本体,元是六龙,今变为阴,头 面虽变,浑身却只是龙,只一似无头底相似。“坤利在 永贞”,不知有何关捩子,这坤却不得见他元亨,只得 他永贞。坤之本卦,固自有元亨,变卦却无。渊 。

  “群龙无首”,便是“利牝马”者,为不利牡而 却利牝。如“西南得朋,东北丧朋”,皆是无头底。渊 。

  伯丰问:“干用九爻辞,如何便是坤‘先迷后得 ,东北丧朋’之意?”曰:“此只是无首,所以言‘利 牝马之贞’,无牡马。”□。

  大凡人文字皆不可忽。欧公文字寻常往往不以经 旨取之,至于说“用九、用六”,自来却未曾有人说得 如此。他初非理会象数者,而此论最得之。且既有六爻 ,又添用九、用六,因甚不用七、八?盖九乃老阳,六 乃老阴,取变爻也。古人遇干之坤,即以“见群龙无首 吉”为占。“见群龙无首”,却是变干为坤,便以坤为 占也。遇坤之干,即用“利永贞”为占。坤变为干,即 干之“利”也。□。

  问:“天地生物气象,如温厚和粹,即天地生物 之仁否?”曰:“这是从生处说来。如所谓‘大哉干元 !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那‘元’字便是 生物之仁,资始是得其气,资生是成其形。到得亨便是 他彰着,利便是结聚,贞便是收敛。既无形迹,又须复 生。至如夜半子时,此物虽存,犹未动在;到寅卯便生 ,巳午便着,申酉便结,亥子丑便实,及至寅又生。他 这个只管运转,一岁有一岁之运,一月有一月之运,一 日有一日之运,一时有一时之运。虽一息之微,亦有四 个段子,恁地运转。但元只是始初,未至于着,如所谓 :‘怵惕恻隐’,存于人心。自恁恻恻地,未至大段发 出。”道夫曰:“他所以谓‘满腔子是恻隐之心’,盖 以其未散也。”曰:“他这个是事事充满。如恻隐则皆 是恻隐,羞恶则皆是羞恶,辞逊、是非则皆是辞逊、是 非,初无不充满处。但人为己私所隔,故多空虚处尔。 ”道夫。

  “大哉干元”,是说天道流行。“各正性命”, 是说人得这道理做那性命处,却不是正说性。如“天命 之谓性”,“孟子道性善”,便是就人身上说性。易之 所言,却是说天人相接处。渊。

  “干元统天”,盖天只是以形体而言。干元,即 天之所以为天者也。犹言性统形尔。端 蒙。

  问“干元统天”。曰:“干只是天之性情,不是 两个物事。如人之精神,岂可谓人自是人,精神自是精 神!”焘。

  问:“‘干元统天’,注作:‘健者,能用形者 也。’恐说得是否?”曰:“也是。然只是说得干健, 不见得是干元。盖云‘大哉干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则大意主在‘元’字上。”学履。

  “前辈解经,有只明大义,务欲大指明,而有不 贴文义强说者。如程易发明道理大义极精,只于易文义 多有强说不通处。”铢因问:“程易说:‘大明天道之 终始,则见卦之六位各以时成。’不知是说圣人明之耶 ?说干道明之耶?”曰:“此处果是说得鹘突。但遗书 有一段明说云:‘人能明天道之终始,则见卦爻六位皆 以时成。’此语证之,可见大明者,指人能明之也。” 因问:“干道终始如何?”曰:“干道终始,即四德也 。始则元,终则贞。盖不终则无以为始,不贞则无以为 元。六爻之立,由此而立耳。‘以时成’者,言各以其 时而成,如潜见飞跃,皆以时耳,然皆四德之流行也。 初九、九二之半,即所谓“元”;九二 之半与九三,即所谓“亨”;九四与九五之半,即所谓 “利”;九五之半与上九,即所谓“贞”。盖圣人 大明干道之终始,故见六位各以时成,乘此六爻之时以 当天运,而四德之所以终而复始,应变而不穷也。”铢 。

  “大明终始”是就人上说。杨遵道录中言“人能 大明干道之终始”,易传却无“人”字。某谓文字疑似 处,须下语剖析教分晓。方子。

  “乘”字,大概只是譬喻。“御”字,龟山说做 御马之“御”,却恐伤于太巧。这段是古人长连地说下 去,却不分晓。伊川传说得也不分晓。语录中有一段却 分晓,乃是杨遵道所录,云:“人大明天道之终始。” 这处下个“人”字,是紧切底字,读书须是看这般处。 渊。

  “时乘六龙以御天”,六龙只是六爻,龙只是譬 喻。明此六爻之义,潜见飞跃,以时而动,便是“乘六 龙”,便是“御天”。又曰:“圣人便是天,天便是圣 人。”砺。

  “大明终始”,这一段说圣人之元亨。六位六龙 ,只与譬喻相似。圣人之六位,如隐显、进退、行藏。 潜龙时便当隐去,见龙时便是他出来。如孔子为鲁司寇 时,便是他大故显了。到那获麟绝笔,便是他亢龙时。 这是在下之圣人。然这卦大概是说那圣人得位底。若使 圣人在下,亦自有个元亨利贞。如“首出庶物”,不必 在上方如此。如孔子出类拔萃,便是“首出万物”;着 书立言,泽及后世,便是“万国咸宁”。渊 。

  问:“‘大哉干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是说 干之元;‘云行雨施,品物流行’,是说干之亨;‘大 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是说圣人之元 亨;‘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是 说干之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是说圣人之利 贞,此本义之言。但程易云‘首出庶物’是‘干道首出 庶物而万汇亨’,‘万国咸宁’是‘君道尊临天位而四 海从’,言‘王者体天之道,则“万国咸宁”’。如何 ?”曰:“恁地说也得,只恐牵强。”铢 。

  “干道变化”,似是再说“元亨”。“变化”字 ,且只大概恁地说,不比系辞所说底子细。“各正性命 ”,他那元亨时虽正了,然未成形质,到这里方成。如 那百谷坚实了,方唤做“正性命”。干道是统说底,四 德是说他做出来底。大率天地是那有形了重浊底,干坤 是他性情。其实干道、天德,互换一般,干道又言得深 些子。天地是形而下者。只是这个道理,天地是个皮壳 。渊。

  干道便只是天德,不消分别。“干道变化”是就 干道上说,天德是就他四德上说。渊。

  问:“何谓‘各正性命’?”曰:“各得其性命 之正。”节。

  问“保合大和,乃利贞”。曰:“天之生物,莫 不各有躯壳。如人之有体,果实之有皮核,有个躯壳保 合以全之。能保合,则真性常存,生生不穷。如一粒之 谷,外面有个壳以裹之。方其发一萌芽之始,是物之元 也;及其抽枝长叶,只是物之亨;到得生实欲熟未熟之 际,此便是利;及其既实而坚,此便是贞矣。盖干道变 化发生之始,此是元也;各正性命,小以遂其小,大以 遂其大,则是亨矣;能保合矣,全其大和之性,则可利 贞。”卓。

  “保合大和”,天地万物皆然。天地便是大底万 物,万物便是小底天地。文蔚。

  问:“‘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恐尽是圣人事 。伊川分作干道、君道,如何?”曰:“‘干道变化’ 至‘乃利贞’是天,饶录作“
干”。‘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是圣人。”又曰:“‘首出庶物’须是聪明睿知,高 出庶物之上,以君天下,方得‘万国咸宁’。礼记云: ‘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须聪明睿知皆过于天下之 人,方可临得他。”砺。

  干重卦,上下皆干,不可言两天。昨日行,一天 也;今日又行,亦一天也。其实一天,而行健不已,有 重天之象,此所以为“天行健”。坤重卦,上下皆坤, 不可言两地。地平则不见其顺,必其高下层层,有重地 之象,此所以为“地势坤”。一作:“ 所以见地势之坤顺。”

  天之运转不穷,所以为天行健。季 札。

  厚之问:“健足以形容干否?”曰:“可。伊川 曰:‘健而无息谓之干。’盖自人而言,固有一时之健 ,有一日之健。惟无息,乃天之健。”可 学。

  问“天行健”。曰:“胡安定说得好。其说曰: ‘天者,干之形;干者,天之用。天形苍然,南极入地 下三十六度,北极出地上三十六度,状如倚杵。其用则 一昼一夜,行九十余万里,人一呼一吸为一息,一息之 间,天行已八十余里。人一昼一夜有万三千六百余息, 故天行九十余万里。天之行健可知,故君子法之以‘自 强不息’云。”因言:“天之气运转不息,故阁得地在 中间。”铢未达。先生曰:“
如弄碗珠底,只恁运转不住,故在空中不坠。少有息 ,则坠矣。”铢。

  问:“卫老疑问中‘天行健’一段,先生批问他 云:‘如何见得天之行健?’德明窃谓:‘天以气言之 ,则一昼一夜周行乎三百六十度之中,以理言之,则“ 于穆不已”,无间容息,岂不是至健?’”先生曰:“ 他却不是如此,只管去‘自强不息’上讨。”又说邠老 社仓宜避去事,举易之否象曰:“君子以俭德避难,不 可荣以禄。”德明。

  问:“天运不息,‘君子以自强不息’。”曰: “非是说天运不息,自家去赶逐,也要学他如此不息。 只是常存得此心,则天理常行,而周流不息矣。”又曰 :“天运不息,非特四时为然;虽一日一时,顷刻之间 ,其运未尝息也。”焘。

  因说干健,曰:“而今人只是坐时,便见他健不 健了,不待做事而后见也。”又曰:“某人所记,刘元 城每与人相见,终坐不甚交谈。欲起,屡留之,然终不 交谈。或问之,元城曰:‘人坐久必倾侧,久坐而不倾 侧,必贵人也。故观人之坐起,可以知人之贵贱。’某 后来见草堂先生说,又不如此。元城极爱说话。观草堂 之说与某人所记之语,大抵皆同,多言其平生所履与行 己立身之方。是时元城在南京,恣口极谈,无所顾忌。 南京四方之冲,东南士大夫往来者无不见之。宾客填门 ,无不延接。其死之时,去靖康之祸只三四年间耳。元 城与了斋死同时。不知二公若留到靖康,当时若用之, 何以处也。”僩。

  易只消认他经中七段。干坤二卦分外多了一段。 认得这个子,向后面底,不大故费解说。渊 。

  致道问“元者善之长”。曰:“‘元亨利贞’, 皆善也;而元乃为四者之长,是善端初发见处也。”时 举。

  易言“元者善之长”,说最亲切,无渗漏。仁义 礼智莫非善,这个却是善之长。仁是有滋味底物事,说 做知觉时,知觉却是无滋味底物事。仁则有所属,如孝 弟、慈和、柔爱皆属仁。渊。

  “元者善之长。”春秋传记穆姜所诵之语,谓“ 元者体之长”。觉得“体”字较好,是一体之长也。僩 。

  “亨者嘉之会。”亨是万物亨通,到此界分,无 一物不美,便是“嘉之会”。□。

  问“亨者嘉之会”。曰:“此处难下语。且以草 木言之,发生到夏时,好处都来凑会。嘉只是好处,会 是期会也。”又曰:“贞固是固得恰好。如尾生之信, 是不贞之固。须固得好,方是贞。”赐 。

  问:“亨者嘉之会”。曰:“春天万物发生,未 大故齐。到夏,一时发生都齐旺,许多好物皆萃聚在这 里,便是‘嘉之会’。”曰:“在人言之,则如何?” 曰:“动容周旋皆中礼,便是‘嘉之会’。‘嘉会足以 合礼’,须是嘉其会始得。”淳。

  “亨者嘉之会。”“嘉会足以合礼。”盖言万物 各有好时,然到此亨之时,皆盛大长茂,无不好者,故 曰“嘉之会”。会是会集之义也。人之修为,便处处皆 要好,不特是只要一处好而已。须是动容周还皆中乎礼 ,可也。故曰“嘉会”,嘉其所会也。焘 。

  问“亨者嘉之会”。曰:“嘉是美,会是聚,无 不尽美处是亨。盖自春至夏,便是万物畅茂,物皆丰盈 ,咸遂其美。然若只一物如此,他物不如此,又不可以 为会。须是合聚来皆如此,方谓之会。如‘
嘉会足以合礼’,则自上文体仁而言,谓君子嘉其会 。此‘嘉’字说得轻,又不当如前说。此只是嘉其所会 。此‘嘉’字,当若‘文之以礼乐’之‘文’字。盖礼 乐之文,则‘文’字为重;到得‘文之以礼乐’,便不 同。谓如在人,若一言一行之美,亦不足以为会;直是 事事皆尽美,方可以为会。都无私意,方可以合礼。” □。

  “利者义之和。”义,疑于不和矣,然处之而各 得其所则和。义之和处便是利。

  “利者义之和。”义是个有界分断制底物事,疑 于不和。然使物各得其分,不相侵越,乃所以为和也。 僩。

  “义之和”,只是中节。盖义有个分至,如“亲 其亲,长其长”,则是义之和;如不亲其亲而亲他人之 亲,便不是和。砺。

  义之和处便是利,如君臣父子各得其宜,此便是 义之和处,安得谓之不利!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 父,子不子”,此便是不和,安得谓之利!孔子所以“ 罕言利”者,盖不欲专以利为言,恐人只管去利上求也 。去伪。

  “利者义之和。”所谓义者,如父之为父,子之 为子,君之为君,臣之为臣,各自有义。然行得来如此 和者,岂不是利?“利”字与“不利”字对。如云“利 有攸往”,“不利有攸往”。南升。

  施问“利者义之和”。曰:“义之分别,似乎无 情;却是要顺,乃和处。盖严肃之气,义也,而万物不 得此不生,乃是和。”又曰:“‘亨者嘉之会。’会, 聚也。正是夏,万物一齐长时。然上句‘嘉’字重,‘ 会’字轻;下句‘会’字重,‘嘉’字轻。”可 学。

  利,是那义里面生出来底。凡事处制得合宜,利 便随之,所以云“利者义之和”。盖是义便兼得利。若 只理会利,却是从中间半截做下去,遗了上面一截义底 。小人只理会后面半截,君子从头来。植 。

  问:“程子曰:‘义安处便为利。’只是当然便 安否?”曰:“
是。只万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 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这‘利’ 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程子 当时此处解得亦未亲切,不似这语却亲切,正好去解‘ 利者义之和’句。义初似不和,却和。截然而不可犯, 似不和;分别后,万物各止其所,却是和。不和生于不 义。义则无不和,和则无不利矣。”砥 录云“义则和矣,义则无不利矣。然义,其初截然,近 于不和不利,其终则至于各得其宜”云云。

  “贞者事之干。”伊川说“贞”字,只以为“正 ”,恐未足以尽贞之义。须是说“正而固”,然亦未推 得到知上。看得来合是如此。知是那默运事变底一件物 事,所以为事之干。渊。

  “正”字不能尽“贞”之义,须用连“正固”说 ,其义方全。“
正”字也有“固”字意思,但不分明,终是欠阙。正 如孟子所谓“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斯”是“正” 意,“弗去”是“固”意。贺孙。

  “易言‘贞’字,程子谓‘正’字尽他未得,有 ‘贞固’之意。”干问:“又有所谓‘不可贞’者,是 如何?”曰:“也是这意思,只是不可以为正而固守之 。”干。

  “体仁”如体物相似。人在那仁里做骨子,故谓 之“体仁”。仁是个道理,须着这人,方体得他,做得 他骨子。“比而效之”之说,却觉得未是。渊 。

  “体仁”不是将仁来为我之体,我之体便都是仁 也。僩。

  问:“‘体仁’,解云‘以仁为体’,是如何? ”曰:“说只得如此,要自见得,盖谓身便是仁也。” 学履。

  问:“伊川解‘体仁’作‘体干之仁’。看来在 干为元,在人为仁,只应就人上说仁。又解‘利物和义 ’,作‘合于义,乃能利物’,亦恐倒说了。此类恐皆 未安。”曰:“然。‘君子行此四德’,则体仁是君子 之仁也。但前辈之说,不欲辨他不是,只自晓得便了。 ”学履。

  “嘉会”者,万物皆发见在里许。直 卿云:“犹言万物皆相见。”处得事事是,故谓之 “嘉会”;一事不是,便不谓之“嘉会”。会是礼发见 处,意思却在未发见之前。利物,使万物各得其所,乃 是义之和处。义自然和,不是义外别讨 个和。方子。

  “嘉会”虽是有礼后底事,然这意思却在礼之先 。嘉其所会时,未说到那礼在;然能如此,则便能合礼 。利物时,未说到和义在;然能使物各得其利,则便能 和义。“会”字说道是那万物一齐发见处,得他尽嘉会 便是。如只一事两事嘉美时,未为嘉会。“会”字,张 葆光用“齐”字说,说得几句也好。使物各得其宜,何 利如之!如此,便足以和义。这“利”字是好底。如孟 子所谓战国时利,是不好底。这个利,如那“未有仁而 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之利。“和”字,也有那老 苏所谓“无利,则义有惨杀而不和”之意。盖于物不利 ,则义未和。渊。

  问“利物足以和义。”曰:“义断是非,别曲直 ,近于不和。然是非曲直辨,则便是利,此乃是和处也 。”时举。

  “利物足以和义”。凡说义,各有分别。如君臣 父子夫妇兄弟之义,自不同,似不和。然而各正其分, 各得其理,便是顺利,便是和处。事物莫不皆然。人 杰。

  问“利物足以和义”。曰:“义便有分别。当其 分别之时,觉得来不和。及其分别得各得其所,使物物 皆利,却是和其义。如天之生物,物物有个分别,如‘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至君得其所以为君,臣得其所以 为臣,父得其所以为父,子得其所以为子,各得其利, 便是和。若君处臣位,臣处君位,安得和乎!”又问: “觉得于上句字义颠倒。”曰:“惟其利于物者,所以 和其义耳。”正淳问:“‘贞固’字,却与上文‘体仁 、嘉会、利物’亦似不同。”曰:“亦是比方。便须用 两字,方说得尽。”□。

  伊川说“利物足以和义”,觉见他说得糊涂。如 何唤做和合于义?四句都说不力。渊。

  “利物足以和义”,此数句最难看。老苏论此谓 惨杀为义,必以利和之。如武王伐纣,义也。若徒义, 则不足以得天下之心,必散财发粟,而后可以和其义。 若如此说,则义在利之外,分截成两段了!看来义之为 义,只是一个宜。其初则甚严,如“男正位乎外,女正 位乎内”,直是有内外之辨;君尊于上,臣恭于下,尊 卑大小,截然不可犯,似若不和之甚。然能使之各得其 宜,则其和也孰大于是!至于天地万物无不得其所,亦 只是利之和尔。此只是就义中便有一个和。既曰“利者 义之和”,却说“利物足以和义”,盖不如此,不足以 和其义也。“嘉会足以合礼。”嘉,美也;会,是集齐 底意思。许多嘉美一时斗凑到此,故谓之会。亨属夏, 如春生之物,自是或先或后,或长或短,未能齐整。才 到夏,便各各一时茂盛,此所谓“嘉之会”也。嘉其所 会,便动容周旋无不中礼。就“亨者嘉之会”观之,“ 嘉”字是实,“会”字是虚。“嘉会足以合礼”,则“ 嘉”字却轻,“
会”字却重。“贞固足以干事”,干如木之干,事如 木之枝叶。“贞固”者,正而固守之。贞固在事,是与 做个骨子,所以为事之干。欲为事而非此贞固,便植立 不起,自然倒了。谟。

  问文言四德一段。曰:“‘元者善之长’以下四 句,说天德之自然。‘君子体仁足以长人’以下四句, 说人事之当然。元只是善之长。万物生理皆始于此,众 善百行皆统于此,故于时为春,于人为仁。亨是嘉之会 。此句自来说者多不明。嘉,美也;会,犹齐也。嘉会 ,众美之会,犹言齐好也。春天发生万物,未大故齐。 到夏时,洪纤高下,各各畅茂。盖春方生育,至此乃无 一物不畅茂。其在人,则‘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事 事物物,大大小小,一齐到恰好处,所谓动容周旋皆中 礼,故于时为夏,于人为礼。周子遂唤 作“中”。利者,为义之和。万物至此,各遂其性 ,事理至此,无不得宜,故于时为秋,于人为义。贞者 乃事之干。万物至此,收敛成实,事理至此,无不的正 ,故于时为冬,于人为智。此天德之自然。其在君子所 当从事于此者,则必‘体仁乃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 ,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此四句倒用上面四 个字,极有力。体者,以仁为体,仁为我之骨,我以之 为体。仁皆从我发出,故无物不在所爱,所以能长人。 ‘嘉会足以合礼’者,言须是美其所会也。欲其所会之 美,当美其所会。盖其厚薄亲疏、尊卑小大相接之体, 各有节文,无不中节,即所会皆美,所以能合于礼也。 ‘利物足以和义’者,使物物各得其利,则义无不和。 盖义是断制裁割底物,若似不和。然惟义能使事物各得 其宜,不相妨害,自无乖戾,而各得其分之和,所以为 义之和也。苏氏说‘利者义之和’,却说义惨杀而不和 ,不可徒义,须着些利则和。如此,则义是一物,利又 是一物;义是苦物,恐人嫌,须着些利令甜,此不知义 之言也。义中自有利,使人而皆义,则不遗其亲,不后 其君,自无不利,非和而何?‘贞固足以干事。’贞, 正也,知其正之所在,固守而不去,故足以为事之干。 干事,言事之所依以立,盖正而能固,万事依此而立。 在人则是智,至灵至明,是是非非,确然不可移易,不 可欺瞒,所以能立事也。干,如板筑之有桢干。今人筑 墙,必立一木于土中为骨,俗谓之‘夜叉木’,无此则 不可筑。横曰桢,直曰干。无是非之心,非知也。知得 是是非非之正,紧固确守不可移易,故曰‘知’,周子 则谓之‘正’也。”铢。

  “故曰‘干,元亨利贞’。”他把“干”字当君 子。渊。
 
 
 

朱子语类卷第六十九

  易五

   干下

  文言上不必大故求道理,看来只是协韵说将去。“ 潜龙勿用,何谓也”以下,大概各就他要说处便说,不 必言专说人事、天道。伊川说“干之用”、“干之时” 、“干之义”,也难分别。到了,时似用,用似义。渊 。

  问:“程易‘干之用’、‘干之时’、‘干之义 ’,看来恐可移易说。”曰:“凡说经,若移易得,便 不是本意。看此三段,只是圣人反复赞咏干之德耳。如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便是第二段。‘
阳气潜藏’,便是上段‘龙德而隐者也’。圣人反复 发明以示人耳。”铢。

  问:“伊川分‘干之时’、‘干之义’,如何? ”曰:“也是觉得不亲切。圣人只是敷演其义,又兼要 押韵,那里恁地分别!”砺。

  庸言庸行,盛德之至。到这里不消得恁地,犹自 “闲邪存诚”,便是“无射亦保”,虽无厌斁,亦当保 也。保者,持守之意。渊。

  常言既谨,常行既信,但用闲邪,怕他入来。此 正是“无射亦保”之意。僩。

  问:“‘闲邪’,莫是为防闲抵拒那外物,使不 得侵近否?”曰:“固是。凡言邪,皆自外至者也。然 只视听言动无非礼,便是闲。”端蒙。

  九二处得其中,都不着费力。“庸言之信,庸行 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而已。若 九三则刚而不中,过高而危,故有“干干”之戒。人 杰。

  “利见大人,君德也。”两处说这个“君德”, 却是要发明大人即是九二。孔子怕人道别是个大人,故 如此互相发。使三百八十四爻皆恁地凑着,岂不快活! 人只为中间多有凑不着底,不可晓。渊 。

  “利见大人,君德也。”夫子怕人不把九二做大 人,别讨一个大人,所以去这里说个“君德也”。两处 皆如此说。“龙德正中”以下皆君德,言虽不当君位, 却有君德,所以也做大人。伊川却说得这个大人做两样 。渊。

  黄有开问:“干之九二是圣人之德,坤之六二是 贤人之德,如何?”曰:“只谓干九二是见成底,不待 修为。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善世不伐,德博而化 ’,此即圣人之德也。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须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如此方能‘德不孤’ ,即是大矣。此是自直与方,以至于大,修为之序如此 ,是贤人之德也。尝谓干之一卦,皆圣人之德,非是自 初九以至上九渐渐做来。盖圣人自有见成之德,所居之 位有不同尔。德无浅深,而位有高下,故然。昔者圣人 作易以为占筮,故设卦假干以象圣人之德。如‘勿用’ 、‘无咎’、‘利见大人’、‘有悔’,皆是占辞。若 人占遇初九,则是潜龙之时,此则当勿用;如‘见龙在 田’之时,则宜见大人。所谓大人,即圣人也。”

  问:“九二说圣人之德已备,何故九三又言‘进 德修业,知至至之’?”曰:“圣人只逐爻取象,此不 是言修德节次,是言居地位节次。六爻皆是圣人之德, 只所处之位不同。初爻言‘不易乎世,不成乎名’至‘ 潜龙也’,已是说圣人之德了,只是潜而未用耳。到九 二,却恰好其化已能及人矣,又正是臣位,所以处之而 安。到九三,居下卦之上,位已高了,那时节无可做, 只得恐惧、进德、修业,干干、惕息、恐惧,此便是伊 周地位。宇录无此七字。九四位 便乖,这处进退不由我了。‘或跃在渊’,伊川谓‘渊 者龙之所安’,恐未然。田是平所在,纵有水,浅。渊 是深处不可测。跃,已离乎行而未至乎飞。行尚以足, 跃则不以足。一跳而起,足不踏地,跳得便上天去,不 得依旧在渊里,皆不可测。下离乎行,上近乎飞。‘上 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 也’,不似九二安稳自在。此时进退不得,皆不由我, 只听天矣。以圣人言之,便是舜历试,文王三分天下有 二,汤武鸣条牧野时。宇录云:“九三 是伊周地位,已自离了。”到上九,又亢了。看来 人处大运中,无一时闲。宇录云:“跳 得时,便做。有德无位,做不彻,亦不失为□龙。”吉 凶悔吝,一息不曾停,如大车轮一般,一恁滚将去。圣 人只随他恁地去,看道理如何。这里,则将这道理处之 ;那里,则将那道理处之。”淳。寓同 。

  “进德修业”,这四个字煞包括道理。德是就心 上说,业是就事上说,忠信是自家心中诚实。“修辞立 其诚”,是说处有真实底道理。“进德修业”最好玩味 。渊。

  “忠信所以进德。”忠信,实也。然从知上来, 吾心知得是非端的是如此,心便实,实便忠信。吾心以 为实然,从此做去,即是进德。修辞处立诚,又是进德 事。铢。

  问:“忠信进德,莫只是实理否?”曰:“此说 实理未得,只是实心。有实心,则进德自无穷。”学 履。

  “忠信所以进德。”实便光明,如诚意之润身。 方子。

  “忠信进德”,便是意诚处。至“如恶恶臭,如 好好色”,然后有地可据,而无私累牵扰之患,其进德 孰御!道夫。

  德者,得之于心,如得这孝之德在自家心里。行 出来方见,这便是行。忠信是真实如此。渊 。

  忠信是根,有此根便能发生枝叶。业是外面有端 绪者。震。

  “忠信所以进德”,忠信说实理。信,如“吾斯 之未能信”。忠信进德,就心上说;居业,就事上说。 端蒙。

  彦忠云:“先生云:‘修辞便是“逊以出之”。 如子贡问卫君之事,亦见得逊处。’”端 蒙。

  问:“‘修辞立其诚’,何故独说辞?得非只举 一事而言否?”曰:“然。也是言处多,言是那发出来 处。人多是将言语做没紧要,容易说出来。若一一要实 ,这工夫自是大。‘立其诚’,便是那后面‘知终终之 ,可与存义也’。”僩。

  问:“九二‘闲邪存诚’,与九三‘修辞立诚’ ,相似否?”曰:“他地位自别。闲邪存诚,不大段用 力;修辞立诚,大段着气力。”又问:“‘进德修业欲 及时’如何?”曰:“‘君子进德修业’,不但为一身 ,亦欲有为于天下。及时,是及时而进。”夔 孙。

  问:“居业当兼言行言之,今独曰‘修辞’,何 也?”曰:“此只是上文意。人多因言语上,便不忠信 。”不忠信,首先是言语。因言 :“忠信进德,便只是大学诚意之说。‘如恶恶臭,如 好好色’,有此根本,德方可进。修辞,只是‘言顾行 ,行顾言’之意。”必大。

  或问:“修业,德亦有进否?”曰:“进德只就 心上言,居业是就事上言。忠信,‘如恶恶臭,如好好 色’,直是事事物物皆见得如此,纯是天理,则德日进 。不成只如此了却。‘修辞立诚’,就事上理会,‘所 以居业也’。进则日见其新,居则常而不厌。”贺 孙。

  问:“‘进德修业’,进德只一般说,至修业, 却又言‘居业’,何也?”曰:“未要去理会‘居’字 、‘修’字,且须理会如何是德?如何是业?”曰:“ 德者,本于内而言;业者,见于外而言。”曰:“‘内 、外’字近之。德者,得之于心者也;业,乃事之就绪 者也,如古人所谓‘业已如此’是也。且如事亲之诚心 ,真个是得之于吾心,而后见于事亲之际,方能有所就 绪。然却须是忠信,方可进德。盖忠信,则无一事不诚 实,犹木之有根,其生不已。”佐。

  “忠信所以进德”,只是着实,则德便自进。居 ,只是常常守得,常常做去;业,只是这个业。今日“ 修辞立其诚”,明日又“修辞立其诚”。渊 。

  林安卿问“修业”、“居业”之别。曰:“二者 只是一意。居,守也。逐日修作是修,常常如此是守。 ”义刚。

  亚夫问“进德修业”,复云“居业”,所以不同 。曰:“德则日进不已。业如屋宇,未修则当修之,既 修则居之。”盖卿。

  “进德修业”,进是要日新又新,德须是如此, 业却须着居,修业便是要居他。居,如人之居屋,只住 在这里面,便是居。不成道修些个了,便了。修辞便是 立诚,如今人持择言语,丁一确二,一字是一字,一句 是一句,便是立诚。若还脱空乱语,诚如何立?伊川说 这个做两字,明道只做一个说。明道说这般底,说得条 直。渊。

  伊川云:“‘忠信所以进德’,圣人之事;‘敬 以直内’,贤人之事。”一便恁地刚健,一便恁地柔顺 。贺孙。

  或问“干是圣人之事,坤是贤人之事”。曰:“ 此但指干之君子忠信进德处,与坤之‘敬以直内,义以 方外’处。”问:“如此,则贤者更不可做干之事?” 曰:“忠信进德,这个‘如恶恶臭,如好好色’,表里 无一毫不实处。及修辞立诚,见得精粗本末,直恁地做 将去,有那刚健底意思。若‘敬以直内,义以方外’, 便是谨守。”

  “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如何 是干德?只是健底意思,恁地做去。宇 录云:“硬立脚做去。”“敬以直内,义以方外” ,如何是坤德?只是顺底意思,恁地收敛。宇 录云:“恁地收敛做去。”淳。

  “忠信所以进德”,是干健工夫,盖是刚健粹精 ,兢兢业业,日进而不自已,如活龙然,精彩气焰自有 不可及者。“直内方外”,是坤顺工夫,盖是固执持守 ,依文按本底做将去,所以为学者事也。又云:“说易 只是阴阳,说干坤只是健顺,如此议论,更无差错。” 人杰。

  “忠信进德,修辞立诚”,与“敬以直内,义以 方外”,分属干坤,盖取健顺二体。修辞立诚,自有刚 健主立之体;敬义便有静顺之体。进修便是个笃实,敬 义便是个虚静,故曰“阳实阴虚”。□。

  问:“‘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诚’,这是知得 此理后,全无走作了,故直拔恁地勇猛刚健做将去,便 是干道。资敬义夹持之功,不敢有少放慢,这是坤道。 ”曰:“意思也是恁地。但干便带了个知底意思,带了 个健底意思。所谓‘进德’,又是他心中已得这个道理 了。到坤,便有个顺底意思,便只蒙干之知,更不说个 ‘知’字,只说敬义夹持做去底已后事。”道夫问:“ ‘敬以直内’,若无‘义以方外’,也不得。然所谓‘ 义以方外’者,只是见得这个道理合当恁地,便只斩截 恁地做将去否?”曰:“见不分晓,则圆后糊涂,便不 方了。‘义以方外’,只那界限便分明,四面皆恁平正 。”道夫。

  履之问:“‘忠信进德,修辞立诚以居业,干道 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坤道也。’干道恐是有 进修不已之意;坤道是安静正固之意否?”曰:“大略 也是如此。但须识得‘忠信所以进德’是如何。”仲思 曰:“恐只是‘发己自尽,循物无违’。”曰:“此是 言应事接物者,却又依旧是‘修辞立其诚’了。”伯羽 曰:“恐是存主诚实,以为进德之地。”曰:“如何便 能忠信?仲思所说,固只是见于接物。蜚卿所说,也未 见下落处。”直卿曰:“恐作内外分说,如中庸所谓‘ 大德敦化,小德川流’。”曰:“也不必说得恁地高。 这只是’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则其独自谨。”○“ 干固是健,然硬要他健也不得。譬如不健底人,只有许 多精力,如何强得?”○“干从知处说,坤从守处说。 生知者是合下便见得透,忠信便是他,更无使之忠信者 。”○“大凡人学,须是见到自住不得处,方有功。所 以圣人说得恁地宽,须是人自去里面寻之,须是知得, 方能忠信。‘诚之者,人之道。’看‘诚之’字,全只 似固执意思。然下文必先说择善,而后可固执也。”伯 羽。

  问:“‘忠信进德,修辞立诚,干道也;“敬以 直内,义以方外’,坤道也。”修辞恐是颜子‘非礼勿 言’之类。敬义是确守贞一,如‘仲弓问仁’之类。修 省言辞等处,是刚健进前,一刀两断功夫,故属乎阳, 而曰干道。敬义夹持,是退步收敛,确实静定工夫,故 曰坤道。不知可作如此看否?”曰:“如此看得极是。 ”又问:“程子又云:‘修省言辞,乃是体当自家“敬 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恐此所谓干道坤道处, 亦不可作两事看?”曰:“固皆是修己上事。但若分言 ,则须如此分别。大抵看道理,要看得他分合各有着落 ,方是仔细。”铢。

  问“君子进德修业”。曰:“干卦连致知、格物 、诚意、正心都说了。坤卦只是说持守。坤卦是个无头 物事,只有后面一节,只是一个持守柔顺贞固而已,事 事都不能为首,只是循规蹈矩,依而行之。干父坤母, 意思可见。干如创业之君,坤如守成之君。干如萧何, 坤如曹参。所以‘坤元亨,利牝马之贞’,都是说个顺 底道理。”又云:“‘先迷后得’,先迷者,无首也, 前面一项事他都迷不晓,只知顺从而已。后获者,迷于 先而获于后也。干则‘不言所利’,坤则‘
利牝马之贞’,每每不同。所以康节云:‘干无十, 坤无一。’干至九而止,奇数也;坤数偶,无奇数也。 ”用之云:“‘干无十’者,有坤以承之;‘坤无一’ 者,有干以首之。”曰:“然。”僩。

  “坤只说得持守一边事。如干九三言‘忠信所以 进德,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便连致知、持守都说 了。坤从首至尾皆去却一个头,如云‘后得主而有常’ ,‘或从王事,无成有终’,皆是无头。”文蔚曰:“ 此见圣人贤人之分不同处。”曰:“然。”文 蔚。

  用之问:“忠信进德,有刚健不已底意思,所以 属干道。敬义是持守底意思,所以属之坤道。”曰:“ 干道更多得上面半截,坤只是后面半截。忠信进德,前 面更有一段工夫也。”子蒙。

  伊川说“内积忠信”,“积”字说得好。某“实 其善”之说虽密,不似“积”字见得积在此而未见于事 之意。学履。

  “内积忠信”,一言一动,必忠必信,是积也。 “知至至之”,全在“知”字;“知终终之”,在着力 守之。贺孙。

  伊川解“修辞立诚”作“择言笃志”,说得来宽 。不如明道说云:“修其言辞,正为立己之诚意。”乃 是体当自家“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学 履。

  明道论“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说得来洞洞 流转。若伊川以“笃志”解“立其诚”,则缓了。高 。

  “择言”是“修辞”,“笃志”是“立诚”。大 率进德修业,只是一事,进德是就心上说,修业是就事 上说。道夫。

  问:“‘内积忠信’,是诚之于内;‘择言笃志 ’,是诚之于外否?”曰:“‘内积忠信’是实心,‘ 择言笃志’是实事。”又问:“‘知至至之’是致知, ‘知终终之’是力行,固是如此。然细思,恐知至与知 终属致知,至之、终之属力行,二者自相兼带。”曰:“
程子云‘知至至之’主知,‘知终终之’主行。然某 却疑似亦不必如此说。只将‘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其 诚所以居业’说,自得。盖无一念之不诚,所以进其德 也。德谓之‘进’,则是见得许多,又进许多。无一言 之不实,所以居其业也。业谓之‘居’,便是知之至此 ,又有以居之也。”道夫。

  “内积忠信,所以进德也;择言笃志,所以居业 也。”择言便是修省言辞,笃志便是立诚。“知至至之 ”,便是知得进前去。又曰:“‘知至’便是真实知得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至之’便是真个求到‘如 恶恶臭,如好好色’之地。‘知终’便是知得进到这处 了;如何保守得,便终保守取,便是‘终之’。如‘修 辞立其诚’,便是‘知终终之’。‘可与几’,是未到 那里,先见得个事几,便是见得到那里。‘可与存义’ ,便是守得个物事在。一个是进,一个是居。进,如‘ 日知其所亡’,只管进前去;居,如‘月无忘其所能’ ,只管日日恁地做。”贺孙。

  问:“本义云:‘忠信,主于心者,无一念之不 实。’既无不实,则是成德,恐非进德之事。”曰:“ ‘忠信所以进德。’忠信者,无一毫之不实。若有一毫 之不实,如捕风捉影,更无下工处,德何由进。须是表 里皆实,无一毫之伪,然后有以为进德之地,德方日新 矣。”又问:“‘修辞’云,‘无一言之不实’,此易 晓。‘居业’如何实?”曰:“日日如此行,从生至死 ,常如此用工夫,无顷刻不相似。”池 录云:“本义说见于事者。”又曰:“‘知崇礼卑 ’,亦是此意。‘知崇’,进德之事也;‘礼卑’,居 业之事也。”池录云:“进谓日见其新 ,居谓常而不厌。”僩。

  问:“文言六爻,皆以圣人明之,有隐显而无浅 深。但九三一爻,又似说学者事。岂圣人亦有待于学邪 ?所谓‘忠信进德,修辞立诚’,在圣人分上如何?” 曰:“圣人亦是如此进德,亦是如此居业。只是在学者 则勉强而行之,在圣人则自然安而行之。知至知终,亦 然。”又问:“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在圣人则 自然如此,为‘
盛德之至’;‘闭邪存其诚’,在圣人则为‘无斁亦 保’,是此意否?”曰:“谨信存诚,是里面工夫,无 迹;忠信进德,修辞居业,是外面事,微有迹在。圣人 分位,皆做得自别。”铢。

  蜚卿举圣贤所说忠信处,以求其同异。曰:“公 所举许多忠信,只是一个,但地头不同。”直卿问:“ 干之‘忠信’与他处所谓‘忠信’,正犹夫子之‘忠恕 ’,与子思所谓‘违道不远’之‘忠恕’相似。”曰: “不然。此非有等级,但地头各别耳。正如伊川所谓‘ 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也’。不欺也是诚,但是次于无 妄耳。”先生复问:“昨所说如何?”曰:“先生昨举 ‘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说‘忠信所以进德’。”曰 :“只是如此,何不以此思之?适所举忠信,只是对人 言之者。干之忠信,是专在己上言之者。干卦分明是先 见得这个透彻,便一直做将去,如‘忠信所以进德’, 至‘可与存义’,也都是径前做去,有勇猛严厉、斩截 刚果之意。须是见得,方能恁地。又如‘乐则行之,忧 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亦是这般刚决意思。所以生 知者,分明是合下便见得透,故其健自然如此,更着力 不得。坤卦则未到这地位,‘敬以直内,义以方外’, 未免紧帖把捉,有持守底意,不似干卦见得来透彻。” 道夫问:“易传云:‘内积忠信,所以进德也。’‘积 ’字又也似用力,如何?”曰:“正是用力,不用力如 何得!干卦虽如此,亦是言学。但干是先知得透,故勇 猛严厉,其进莫之能御。”履之问:“易之‘忠信’, 莫只是实理?”曰:“此说实理未得,只是实心。有实 心,则进德自无穷已。”又曰:“实心便是学者之关中 河内,必先有此,而后可以有为。若无此,则若存若亡 而已,乌能有得乎?‘有诸己之谓信’,意正谓此。” 又曰:“程子谓:‘一心之中如有两人焉:将为善,有 恶以间之;为不善,又有愧耻之心。此正交战之验。’ 程子此语,正是言意不诚,心不实处。大凡意不诚,分 明是吾之贼。我要上,他牵下来;我要前,他拖教去后 。此最学者所宜察。”道夫。

  问“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诚所 以居业”。曰:“这‘忠信’二字,正是中庸之‘反诸 身而诚’,孟子之‘反身而诚’样‘诚’字。是知得真 实了,知得决然是如此,更□扑不碎了,只欠下手去做 。‘忠信’是知得到那真实极至处,‘修辞立诚’是做 到真实极至处。若不是真实知得,进个什么?前头黑淬 淬地,如何地进得去?既知得,若不真实去做,那个道 理也只悬空在这里,无个安泊处;所谓‘忠信’,也只 是虚底道理而已。这里极难说,须是合中庸‘反诸身而 诚’与孟子‘反身而诚’诸处看。旧又 见先生说:“孟子‘有诸己之谓信’,亦是易中所谓‘ 忠信’,非‘主忠信’之‘忠信’也。”若看不透 ,且休,待他时看。而今正是这‘忠信所以进德’一节 看未得,所以那‘修辞立诚’一段也看未得。”又问: “所以只说‘修辞’者,只是工夫之一件否?”曰:“ 言是行之表,凡人所行者无不发出来,也是一件大事。 ”又曰:“‘忠信’是始,‘修辞立诚’是终。‘知至 至之’是忠信进德之事,‘知终终之’是居业之事。” 问:“‘至之’是已至其处否?”曰:“未在。是知得 那至处,方有个向望处,正要行进去。‘知终终之’是 已至其处,终之而不去。”又问:“‘忠信所以进德’ ,至‘居业也’,可以做圣人事否?”曰:“不可。所 以进德,正是做工夫处。圣人则不消说忠信了,只说得 至诚。”问:“如此则皆是学者事?”曰:“然。这里 大概都是学者事。”问:“顷见某人言,干卦是圣人事 ,坤卦是贤人事,不知是否?”曰:“某不见得如此, 便是这物事劳攘。如说他是圣人事,又有说学者处。如 初九云‘潜龙勿用,子曰’云云,也可以做圣人事。九 二曰云云,也可以做圣人说。及至九三,便说得劳攘, 只做得学者事矣。”问:“内卦以德、学言,外卦以时 、位言,此却定。”曰:“然。”僩。

  问:“‘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 ’疑忠信是指言行发于外者而言,如‘为人谋而不忠, 与朋友交而不信’,皆是发见于外者,如何却言‘进德 ’?‘修辞立诚’与忠信果何异?又指为‘
居业’,何也?”曰:“忠信是心中朴实头见得道理 如此,故其德日进而不已,犹孟子所谓‘有诸己’者是 也,故指进德而言。‘修辞立诚’,却是就言语上说。 ”又问:“‘立诚’不就制行上说,而特指‘修辞’, 何也?”曰:“人不诚处,多在言语上。”柄 。

  “君子进德”至“存义也”。忠信,犹言实其善 之谓,非“主忠信”、“与朋友交而有信”之“忠信” 。能实其为善之意,自是住不得,德不期进而自进,犹 饥之欲食,自是不可已。进德则所知所行,自进而不已 ;居业则只在此住了不去。只看“进”字、“居”字可 见。进者,日新而不已;居者,一定而不易。“忠信进 德,修辞立诚居业”,工夫之条件也;“知至至之可与 几,知终终之可与存义”,工夫之功程也。此一段,只 是说“终日干干”而已。学履。

  敬之问:“‘忠信’至‘存义也’,上面‘忠信 ’与‘修辞立诚’,未是工夫,到下面方是工夫否?” 曰:“‘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如何 未是工夫?只上面‘忠信’与‘修辞立诚’,便是材料 ;下面‘知至,知终’,惟有实了,方会如此。大抵以 忠信为本。忠信只是实,若无实,如何会进。如播种相 似,须是实有种子下在泥中,方会日日见发生。若把个 空壳下在里面,如何会发生。即是空道理,须是实见得 。若徒将耳听过,将口说过,济甚事?忠信所以为实者 ,且如孝,须实是孝,方始那孝之德一日进一日;如弟 ,须实是弟,方始那弟之德一日进一日。若不实,却自 无根了,如何会进。今日觉见恁地去,明日便渐能熟。 明日方见有一二分,后日便见有三四分,意思自然觉得 不同。‘立其诚’,诚依旧便是上面忠信。‘修辞’是 言语照管得到,那里面亦须照管得到。‘居业’是常常 如此,不少间断。德是得之于心,业是见之于事。‘进 德’是自觉得意思日强似一日,日振作似一日,不是外 面事,只是自见得意思不同。业是德之事也,德则欲日 进,业要终始不易,居是存而不失之意。‘
可与几’是见得前面个道理,便能日进向前去。‘存 义’是守这个义,只是这个道理,常常存在这里,‘可 ’是心肯意肯之义。譬如昨日是无奈何勉强去为善,今 日是心肯意肯要去为善。”贺孙。

  问“忠信进德”一段。曰:“‘忠信’是心中所 发,真见得道理如此,‘如恶恶臭、好好色’一般。‘ 修辞立诚’是就事上说,欲无一言之不实也。”问:“ 修辞也是举一端而言否?”曰:“言者行之表,故就言 上说。”又云:“‘知至至之’是属‘忠信进德’上说 ,盖真见得这道理,遂求以至之。‘知终终之’是属‘ 修辞立诚’上说,盖事是已行到那地头了,遂守之而不 失。”又云:“‘忠信进德’是见个‘修辞立诚’底道 理,‘修辞立诚’是行个‘忠信进德’底道理。”学 履。

  问“忠信所以进德”。曰:“‘忠信’,某尝说 是‘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是决定彻底恁地,这便会 进。人之所以一脚进前,一脚退后,只是不曾真实做, 如何得进。‘知至至之’是见得恁地,一向做去,故‘ 可与几’。‘忠信进德’与‘知至至之,可与几也’, 这几句都是去底字;‘修辞立诚’与‘知终终之,可与 存义’,都是住底字。‘进德’是‘日日新’,‘居业 ’是日日如此。”又云:“‘
进德’是营度方架这屋相似,‘居业’是据见成底屋 而居之。‘忠信’二字与别处说不同。”因举“破釜甑 ,烧庐舍,持三日粮,示士卒必死,无还心”,“如此 方会厮杀。忠信便是有这心,如此方会进德”。夔 孙。

  问“忠信所以进德”一段。曰:“这‘忠信’如 ‘反身而诚’,‘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恁地底地位 ,是主学者而言。在圣人则为至诚,忠信不足以言之也 。忠信是真个见得这道理决然是如此,既见得如此,便 有个进处。不然,则黑淬淬地,进个什么!此其所以进 德。‘修辞立诚’便是真个做得,如此去做,所以曰: ‘居业’。然而‘忠信’便是见得‘修辞立诚’底许多 道理,‘修辞立诚’便是居那‘忠信’底许多道理。盖 是见得分明,方有个进处,若不曾见得,则从何处进? 分明黑淬淬地,进个什么?然见得个道理是如此,却不 去做,便是空见得,如不曾见相似。‘知至至之’如‘ 忠信进德’底意思,盖是见得在那里,如望见在那里相 似,便要到那里,所以曰‘可与几也’。‘知终终之’ 如‘修辞立诚’底意思,盖已是在这里做,决要做到那 里,所以曰‘可与存义’。若只见得不去行时,也如何 存得许多道理?惟是见得而又能行,方可以存义也。” 又问:“‘知至至之,知终终之’,恐是大率立个期限 如此。”曰:“这只是个始终。”焘。

  符问“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 义也”。曰:“
‘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方说‘ 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知 至’是知得到至处,‘至之’谓意思也随他到那处,这 里便可与理会几微处。‘知终’是知得到终处,‘终之 ’谓意思也随他到那里,这里便可与存义。‘存’谓存 主,今日也存主在这里,明日也存主在这里。”贺 孙。

  “知至至之”,知谓进德者也;“知终终之”, 此知谓居业者也。进德者,“日日新,又日新”,进进 而不已也;居业者,日日守定在此也。然必内有忠信, 方能修辞,心不在时,如何修得?于干言“
忠信”者,有健而无息之意;于坤言“敬”者,有顺 而有常之意。祖道。

  “知至”虽未做到那里,然已知道业可居,心心 念念做将去。“
修辞立其诚”以终他,终便是居了。“进德”、“知 至”、“可与几”是一类事。这般处说得精,便与那“ 崇德广业”、“知崇礼卑”一般。若是那“始条理、终 条理”底,说得□。渊。

  “知至至之”,主在“至”上;“知终终之”, 主在“终”上。至是要到那处而未到之辞。如去长安, 未到长安,却先知道长安在那里,从后行去,这便是进 德之事。进德是要日新又新,只管要进去,便是要至之 ,故说道“可与几”。未做到那里,先知得如此,所以 说“可与几”。“进”字贴着那“几”字,“至”字又 贴着那“进”字,“终”则只是要守。业只是这业,今 日如此,明日又如此,所以下个“居”字。壮 祖录云:“‘知终终之’,是居业意。‘修辞立其诚’ ,今日也只做此事,明日也只做此事,更无住底意,故 曰‘可与存义’也。”“终”者只这里终,“居” 字贴着那“存”字,“终”字又贴着那“居”字。德是 心上说,义是那业上底道理。渊。

  用之问“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 存义也”。曰:“上‘至’字是至处,下‘至”字是到 那至处。‘知终’是终处,‘
终之’是终之而不去,盖求必终于是,而守之不去也 。先知为几,如人欲往长安,虽未到长安,然已知长安 之所在,所谓‘可与几也’。若已到彼,则不谓之‘几 ’。几者先知之谓也,存者守而勿失。既知得个道理如 此,则坚守之而勿失,所谓‘可与存义也’。”僩 。

  林问:“‘知至’与‘知终’,‘终’字‘至’ 字,其义相近,如何?”曰:“这处人都作两段滚将去 ,所以难得分晓。‘知至’与‘至之’,‘知终’与‘ 终之’,分作四截说。‘知至’是知得到处,‘知终’ 是终其到处。‘至之’是须着行去到那处,‘终之’是 定要守到那处。上两个‘知’字却一般。”举遗书所谓 “‘知至至之’,主知也;‘知终终之’,主终也”, “均一知也,上却主知,下却主终。要得守,故如此” 。宇。

  “知至至之。”“知至”则“知”字是轻,“至 ”字是到那处。“至之”则“至”字是实,“之”字是 虚。如知得要到临安,是“知至”,须是行到那里,方 是“至之”。大学“知至”,“知”字重,“至”字轻 。贺孙。

  “知至”是要知所至之地,“至之”便是至那地 头了。“知终”是知得合如此,“终之”便须下终底工 夫。“几”字是知之初,方是见得事几,便须是至之。 “存义”是守得定,方存得这义。砺。

  “知至至之”,知其可至而行至之也;“知终终 之”,知其可住而止之。祖道。

  问:“‘“知至至之”致知也;“知终终之”力 行也。’虽是如此,知至、知终皆致知事,至之、终之 皆力行事。然‘知至至之’主于知,故‘可与几’;‘ 知终终之’主于行,故‘可与存义’,如何?”曰:“ ‘知至至之’者,言此心所知者,心真个到那所知田地 ;虽行未到,而心已到,故其精微几密一齐在此,故曰 ‘可与几’。‘
知终终之’者,既知到极处,便力行进到极处;此真 实见于行事,故天下义理都无走失,故曰‘可与存义’ 。所谓知者,不似今人略知得而已,其所知处,此心真 个一一到那上也。‘知至至之’,进德之事。以知得端 的如此,此心自实。从此实处去,便是做进德处也。” 铢。

  “可与几,可与存义”,是旁人说,如“可与立 ,可与权”之“
可与”同。砺。

  “可与存义也”,“存”字似不甚贴“义”字, 然亦且作“存”字看,所以伊川云:“守之在后。”端 蒙。

  干忠信进德,修省言辞立诚,是终身事。“知至 ”以下是节次,“知终终之”,用力处也。坤“直方大 ”是“浩然”。“不习无不利”,“不疑其所行”,乃 是“不动心”。方。

  体无刚柔,位有贵贱。因他这贵贱之位随紧慢说 ,有那难处,有那易处。九三处一卦之尽,所以说得如 此。九二位正中,便不恁地。渊。

  问:“干卦内卦以德学言,外卦以时位言否?” 曰:“此正说文言六段,盖虽言德学,而时位亦在其中 ,非德学何以处时位?此是‘
子曰’以下分说,其后却错杂说了。”僩 。

  “上下无常非为邪,进退无恒非离群”,是不如 此,只要得及时。又云:“如此说也好。”渊 。

  “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者,进德修业,九三已 备,此则欲其及时以进耳。铢。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文言分明言:“同声 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 圣人作而万物睹。”他分明是以圣人为龙,以作言飞, 以万物睹解“利见大人”,只是言天下利见夫大德之君 也。今人却别做一说,恐非圣人本意。道 夫。

  天下所患无君,不患无臣。有是君,必有是臣。 虽使而今无,少间也必有出来。“云从龙,风从虎”, 只怕不是真个龙虎。若是真龙虎,必生风致云也。僩 。

  看来大人只是这大人,无不同处。伊川之病在那 二五相见处,卦画如何会有相见之理!只是说人占得这 爻,利于见大人。“万物睹”之“睹”,便是“见”字 。且如学聚、问辨说个君德,前一处也说君德。盖说道 虽非君位而有君德。下面说许多大人者,言所以为大人 者如此。今却说二五相见,却揍不着他这语脉。且如“ 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只是说先时 不好,后来却好,西南便合着,东北便合不着。岂是说 卦爻?只是说占底人。常观解易底,惟是东坡会做文字 了,都揍着他语脉。如“涣其群,元吉”。诸家皆云涣 散了,却成群,都不成语句。唯东坡说道,涣散他小小 群,聚合成一大群。如那天下混一之际,破散他小群成 一大群,如此方成文理。渊。

  问:“干皆圣人事,坤皆贤人事否?”曰:“怕 也恁地杀断说不得。如干初九,似说圣人矣,九二学聚 、问辨,则又不然。上九又说‘贤人在下位’,则又指 五为贤矣。看来圣人不恁地死杀说,只逐义随事说道理 而已。”

  味道问:“圣人于文言,只把做道理说?”曰: “有此气,便有此理。”又问:“文言反覆说,如何? ”曰:“如言‘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又,‘潜龙勿 用,下也’,只是一意重叠说。伊川作两意,未稳也。 ”植。

  问“干元用九,天下治也”。曰:“九是天德, 健中便自有顺,用之则天下治。如下文‘及见天则’, 则,便是天德。与上文‘见群龙无首’,又别作一样看 。”砺。

  “干元者始而亨”一段,“始而亨”是生出去, “利贞”是收敛聚,方见性情。所以言“元亨诚之通, 利贞诚之复”。砺。

  “元亨”是大通,“利贞”是收敛性情。道 夫。

  问:“一阳动于下,乃天地生物之心,如何利贞 处乃为干之性情?”曰:“元亨者,发见流行之处,利 贞乃其本体无所作用之实。性情犹言情状,于其收敛无 所作用,方见他情状真实。”铢。

  问“利贞者,性情也”。曰:“此只是对‘元亨 ’说,此性情只是意思体质。盖‘元亨’是动物,用在 外;‘利贞’是静,而伏藏于内。”□。

  “利贞者,性情也”,是干元之性情。始而亨时 ,是干之发作处,共是一个性情。到那利贞处,一个有 一个性情,百谷草木皆有个性情了。元亨方是他开花结 子时,到这利贞时,方见得他底性情。就这上看干之性 情,便见得这是那“利贞诚之复”处。渊 。

  正淳问“利贞者性情”。曰:“此是与元亨相对 说。性情如言本体。人杰录云:“性情 犹情性,是说本体。”元亨是发用处,利贞是收敛 归本体处。体却在下,用却在上。盖春便生,夏便长茂 条达,秋便有个收敛撮聚意思,直到冬方成。”问“复 见天地心”。曰:“天地之心,别无可做,‘大德曰生 ’,只是生物而已。谓如一树,春荣夏敷,至秋乃实, 至冬乃成。虽曰成实,若未经冬,便种不成。直是受得 气足,便是将欲相离之时,却将千实来种,便成千树, 如‘硕果不食’是也。方其自小而大,各有生意。到冬 时,疑若树无生意矣,不知却自收敛在下,每实各具生 理,更见生生不穷之意。这个道理直是自然,全不是安 排得。只是圣人便窥见机缄,发明出来。伊川易传解四 德,便只就物上说:‘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 利者万物之遂,贞者万物之成。’解得‘遂’字最好。 通书曰:‘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通即发用,复 即本体也。”□。人杰录少异。

  “不言所利”,是说得不似坤卦“利牝马之贞” ,但说利贞而已。渊。

  “不言所利”,明道说云:“不有其功,常久而 不已者干也。”此语说得好。渊。

  问:“干‘不言所利’,程易谓‘无所不利’, 故不言利,如何?”曰:“是也。干则无所不利,坤只 ‘利牝马之贞’,则有利不利矣。”铢 。

  “‘大哉干乎!’阳气方流行,固已包了全体, 阴便在里了,所以说‘刚健中正’。然不可道这里却夹 杂些阴柔,所以却说‘纯粹精’。”渊 。

  “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观其文势,只是言此 四者又纯粹而精耳。程易作六德解,未安。铢 。

  问:“干‘刚健中正’,或谓干刚无柔,不得言 中正。先生尝言:‘天地之间,本一气之流行而有动静 耳。以其流行之统体而言,则但谓之“干”而无所不包 。以动静分之,然后有阴阳刚柔之别。’所谓‘流行之 统体’,指干道而言耶?”曰:“‘大哉干元!万物资 始。’‘干道变化,各正性命。’只干便是气之统体, 物之所资始,物之所正性命,岂非无所不包?但自其气 之动而言,则为阳;自其气之静而言,则为阴。所以阳 常兼阴,阴不得兼阳,阳大阴小,阴必附阳,皆是此意 也。”铢。

  “刚健中正”,为其嫌于不中正,所以说个“中 正”。阳刚自是全体,岂得不中正!这个因近日赵善誉 者着一件物事说道,只干坤二卦便偏了。干只是刚底一 边,坤只是柔底一边。某说与他道:“圣人做一部易, 如何却将两个偏底物事放在疋头?如何不讨个混沦底放 在那里?”注中便是破他说。渊。

  德者,行之本。“君子以成德为行”,言德,则 行在其中矣。道夫。

  问:“‘行而未成’,如何?”曰:“只是事业 未就。”又问:“干六爻皆圣人事,安得有未成?伊川 云‘未成是未着’,莫是如此否?”曰:“虽是圣人, 毕竟初九行而未成。”问:“此只论事业,不论德否? ”曰:“不消如此费力。且如伊尹居有莘之时,便是‘ 行而未成’。”文。

  “学聚、问辨”,圣人说得宽。这个便是下面所 谓“君德”。两处说君德,皆如此。渊 。

  干之九三,以过刚不中而处危地,当“终日干干 ,夕惕若”,则“虽危无咎矣”。圣人正意只是如此。 若旁通之,则所谓“对越在天”等说,皆可通。大抵易 之卦爻,上自天子,下至庶人,皆有用处。若谓干之九 三君德已着,为危疑之地,则只做得舜禹事使。人 杰。

  问:“‘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圣人 与天为一,安有先后之殊?”曰:“只是圣人意要如此 ,天便顺从,先后相应,不差毫厘也。”因说:“人常 云,如鸡覆子,啐啄同时,不知是如此否?”时举云: “家间养鸡,时举为儿童日,候其雏之出,见他母初未 尝啄。盖气数才足,便自横迸裂开。有时见其出之不利 ,因用手略助之,则其子下来便不长进,以此见得这里 一毫人力有不能与。”先生笑而然之。时 举。

  又问:“‘天,专言之则道也。’又曰:‘天地 者,道也。’不知天地即道耶?抑天地是形,所以为天 地乃道耶?”曰:“伊川此句,某未敢道是。天地只以 形言。‘先天而天弗违’,如‘礼虽先王未之有,而可 以义起’之类。虽天之所未为,而吾意之所为自与道契 ,天亦不能违也。‘后天而奉天时’,如‘天叙有典, 天秩有礼’之类。虽天之所已为,而理之所在,吾亦奉 而行之耳。盖大人无私,以道为体。此一节只是释大人 之德。其曰‘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 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将天地对日月鬼神说,便只 是指形而下者言。”铢。淳录:“问: ‘程子曰:“天,专言之则道也,天且弗违是也。”又 曰:“天地者,道也。”此语何谓?’曰:‘
程子此语,某亦未敢以为然。“天 且弗违”,此只是上文。’曰:‘
“知性则知天”,此“天”便是“ 专言之则道”者否?’曰:‘是。’”

  问:“胡文定公云:‘舜“先天而天弗违”,“ 志壹则动气也”。孔子“后天而奉天时”,“气壹则动 志也”。’如何?”先生曰:“‘先天而弗违’者,舜 先作韶乐而凤凰来仪;‘后天而奉天时’者,孔子因获 麟而作春秋。‘志壹动气,气壹动志’,皆借孟子之言 ,形容天地感格之意。”谟。

  干卦有两个“其惟圣人乎”,王肃本却以一个做 “愚人”,此必其自改得恁地乱道。如中庸,王肃作“ 小人反中庸”,这却又改得是。贺孙。

   坤

  “主利”,不是谓坤主利万物,是占者主利。砥 。

  “利牝马之贞”,言利于柔顺之正,而不利于刚 健之正。利是个虚字。“西南得朋”,固是好了;“东 北丧朋”,亦自不妨为有庆。坤比干,都是折一半用底 。渊。

  “利牝马之贞”,本无四德底意,彖中方有之。 彖中说四德自不分晓。前数说“元亨”处,却说得分明 ,后面几句无理会。“牝马地类,行地无疆”,便是那 “柔顺利贞,君子攸行”。本连下面,缘他□押韵后, 故说在此。这般底,难十分理会。“先迷失道”,却分 晓,只是说坤道。池本无“先迷”至此 十二字。“先迷后得,东北西南”,大概是阴减池 本有“为”字。阳一半。就前后言,没了前一截; 就四方言,没了东北一截。阳却是全体安贞之吉,他这 分段只到这里。若更妄作以求全时,便凶了。在人亦当 如此。伊川说“东北丧朋”处,但不知这处添得许多字 否?此是用王辅嗣说。

  又论坤卦“利牝马之贞”,曰:“干卦‘元亨利 贞’,便都好;到坤只一半好。全好,故云‘利永贞’ ;一半好,故云‘利牝马之贞’,即是亦有不利者。只 ‘西南得朋,东北丧朋’,虽伊川亦解做不好。殊不知 ‘西南得朋’乃以类行,岂是不好!至于东北,是坤卦 到西南则好,到东北实是丧朋,亦非是凶。只是自然不 容不丧朋,虽然丧朋,却终有庆耳。”西 南得地,与类行,自是好。东北不得地,自然丧朋。然 其终亦如此等说,恐难依旧说。□。

  “牝马之贞”,伊川只为泥那四德,所以如此说 不通。渊。

  问:“牝马取其柔顺健行之象。坤顺而言健,何 也?”曰:“守得这柔顺,亦坚确,故有健象。柔顺而 不坚确,则不足以配干矣。”问:“‘柔顺利贞,君子 攸行’,如何?”曰:“‘柔顺利贞’,坤之德也。君 子而能柔顺坚正,则其所行虽先迷而后得,虽‘东北丧 朋’,反之西南,则得朋而有庆。盖阳大阴小,阳得兼 阴,阴不得兼阳。坤德常只得干之半,故常减于干之半 也。”

  问:“‘君子有攸往’,何也?”曰:“此是虚 句,意在下句。伊川只见彖传辞押韵,有‘柔顺利贞, 君子攸行’之语,遂解云:‘
君子所行,柔顺而利且贞。’恐非也。盖言君子有所 往,‘先迷后得主利’也。”问“东北丧朋,西南得朋 ”。曰:“阴不比阳,阴只理会得一半,不似阳兼得阴 ,故无所不利。阴半用,故得于西南,丧于东北。‘先 迷后得’亦然。自王辅嗣以下,皆不知此,多错解了! ”铢。

  干主义,坤便主利。占得这卦,便主利这事。不 是坤道主利万物,乃是此卦占得时,主有利。渊 。

  “阴体柔躁”,只为他柔,所以躁,刚便不躁。 躁是那欲动而不得动之意,刚则便动矣。柔躁不能自守 ,所以说“安贞吉”。渊。

  资干以始,便资坤以生,不争得霎时间。干底亨 时,坤底亦亨。生是生物,池本云:“ 坤之所生。”即干之所始者。渊 。

  徐焕云:“天之行健,一息不停。而坤不能顺动 以应其行,则造化生生之功,或几乎息矣!”此语亦无 病。万物资干以始而有气,资坤以生而有形。气至而生 ,生即坤元,徐说亦通。渊。

  “未有干行而坤止”,此说是。且如干施物,坤 不应,则不能生物。既会生物,便是动。若不是他健后 ,如何配干,只是健得来顺。渊。

  东北非阴之位。阴柔至此,既丧其朋,自立脚不 得,必须归本位,故终有庆。又曰:“牝是柔顺,故先 迷而丧朋。然马健行,却后得而有庆。牝马不可分为二 ,今姑分以见其义。”砺。

  “‘东北丧朋,乃终有庆。’既言‘终有庆’, 则有庆不在今矣。为他是个柔顺底物,东北阳方,非他 所安之地。如慢水中鱼,去急水中不得,自是丧朋。丧 朋于东北,则必反于西南,是终有庆也。正如‘先迷后 得’,为他柔顺,故先迷;柔顺而不失乎健,故后得, 所以卦下言‘利牝马之贞’。丧朋先迷,便是牝;有庆 后得,便是马。将‘牝马’字分开,却形容得这意思。 ”文蔚曰:“大抵柔顺中正底人,做越常过分底事不得 。只是循常守分时,又却自做得他底事。”曰:“是如 此。”文蔚。

  问:“坤言‘地势’,犹干言‘天行’。‘天行 健’,犹言‘地势顺’。然大象,干不言‘干’而言‘ 健’,坤不言‘顺’而言‘坤’,说者虽多,究竟如何 ?”曰:“此不必论,只是当时下字时偶有不同。必欲 求说,则穿凿,却反晦了当理会底。”问:“‘地势’ 犹言高下相因之势,以其顺且厚否?”曰:“高下相因 只是顺,若厚,又是一个道理。然惟其厚,所以上下只 管相因去,只见得他顺。若是薄底物,高下只管相因, 则侧陷了,不能如此之无穷矣。惟其高下相因无穷,所 以为至顺也。君子体之,惟至厚为能载物。天行甚健, 故君子法之以自强不息;地势至顺,故君子体之以厚德 载物。”铢。

  地之势常有顺底道理,且如这个平地,前面便有 坡□处,突然起底,也自顺。渊。

  阴爻称六,与程传之说大不同。这只就四象看, 便见得分晓。阴阳一段只说通例,此两物相无不得。且 如天晴几日后,无雨便不得。十二个月,六月是阴,六 月是阳。一日中,阳是昼,阴是夜。渊 。

  坤六爻虽有重轻,大概皆是持守、收敛、畏谨底 意。砺。

  问:“履霜坚冰,何以不着占辞?”曰:“此自 分晓。占着目前未见有害,却有未萌之祸,所宜戒谨。 ”砺。

  问“履霜坚冰至”。曰:“阴阳者,造化之本, 所不能无,但有淑慝之分。盖阳淑而阴慝,阳好而阴不 好也。犹有昼必有夜,有暑必有寒,有春夏必有秋冬。 人有少必有老,其消长有常,人亦不能损益也。但圣人 参天地,赞化育,于此必有道。故观‘履霜坚冰至’之 象,必有谨微之意,所以扶阳而抑阴也。”铢 。

  “直方大”,是他阴爻居阴位,无如此之纯粹。 爻辞云“直方大”者,言占者“直方大”,则“不习无 不利”,却不是说坤德直方大也。且如“元亨利贞”, 象里面说底,且随他说做一个事;后面说底四事,又尽 随他说去。如某之说爻,无许多劳攘。渊 。

  问:“坤之道‘直方大’,六二纯正,能得此以 为德否?”曰:“不可说坤先有是道,而后六二得之以 为德。坤是何物?六二是何物?毕竟只是一个坤。只因 这一爻中正,便见得‘直方大’如此。”学 履。

  六二不当说正,要说也说得行,不若除了。渊 。

  问:“坤六二,圣人取象,何故说得恁地大?都 与坤德不相似。”曰:“如何见得不相似?”曰:“以 阴阳反对观之,‘直方大’者,皆非阴之属也。”曰: “坤六爻中,只此一爻最重。六五虽居尊位,然却是以 阴居阳。六二以阴居阴,而又居下卦,所以如此。”问 :“坤之顺,恐似此处顺,只是顺理,不是‘柔顺’之 ‘顺’。”曰:“也是柔顺,只是他都有力。‘干行健 ’,固是有力。坤虽柔顺,亦是决然恁地。顺,不是柔 弱放倒了,所以圣人亦说:‘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 而德方。’”干。

  问:“六四‘括囊’,注云:‘六四重阴不中, 故其象占如此。’‘重阴不中’,何以见其有括囊之象 ?”曰:“阴而又阴,其结塞不开,即为括囊矣。”又 问:“占者必当括囊则无咎,何也?”曰:“当‘天地 闭,贤人隐’之时,若非括囊,则有咎矣。”干 。

  “坤六四爻,不止言大臣事。凡得此爻,在位者 便当去,未仕者便当隐。”伯丰因问比干事。曰“此又 别是一义,虽凶无咎。”□。

  问:“坤二五皆中爻。二是就尽得地道上说,五 是就着见于文章事业上说否?”曰:“不可说尽得地道 ,他便是坤道也。二在下,方是就工夫上说。文言云‘ 不疑其所行’,是也。五得尊位,则是就他成就处说, 所以云:‘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 也!’”学履。

  “黄裳元吉”,不过是在上之人能以柔顺之道。 黄,中色,裳是下体之服。能似这个,则无不吉。渊 。

  “黄裳元吉”,这是那居中处下之道。干之九五 ,自是刚健底道理。坤之六五,自是柔顺底道理。各随 他阴阳,自有一个道理。其为九六不同,所以在那五处 亦不同。这个五之柔顺,从那六里来。渊 。

  问:“‘黄裳元吉’,伊川解作圣人示戒,并举 女娲武后之事。今考本爻无此象,这又是象外立教之意 否?”曰:“不晓这意。若伊川要立议论教人,可向别 处说,不可硬配在易上说。此爻何曾有这义!都是硬入 这意,所以说得絮了。”因举云:“邵溥谓伊川因宣仁 垂帘事,有怨母后之意,故此爻义特为他发。固是他后 生妄测度前辈,然亦因此说而后发也。”学 履。

  问:“坤上六,阴极盛而与阳战,爻中乃不言凶 。且干之上九犹言‘有悔’,此却不言,何耶?”曰: “战而至于俱伤,‘其血玄黄’,不言而凶可知矣。” 时举。

  子耕问“龙战于野”。曰:“干无对,只是一个 物事,至阴则有对待。大抵阴常亏于阳。”人 杰。

  问:“干上九只言‘亢’,坤上六却言‘战’, 何也?”曰:“
干无对待,只有干而已,故不言坤。坤则不可无干。 阴体不足,常亏欠,若无干,便没上截。大抵阴阳二物 ,本别无阴,只阳尽处便是阴。”□。

  问:“如干初九,‘潜龙’是象,‘勿用’是占 辞;坤六五,‘
黄裳’是象,‘元吉’是占辞,甚分明。至若坤初六 ‘履霜坚冰至’;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六三 ‘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上六‘龙战于野 ,其血玄黄’,皆是举象,而占意已见于象中。此又别 是一例,如何?”曰:“象占例不一。有占意只见于象 中者,亦自可见。如干初九,坤六四,此至分明易见者 。如‘直方大’,惟直方故能大,所谓‘敬义立而德不 孤’。六二有‘直方大’之象,占者有此德而得此爻, 则‘不习而无不利矣’,言不待学习,而无不利也。故 谓‘直方大’为象,‘不习无不利’为占辞,亦可。然‘
直方’,故能大,故‘不习无不利’。象既如此,占 者亦不离此意矣。六三阴居阳位,本是阴带些阳,故为 含章之象,又贞以守,则为阴象矣。‘或从王事’者, 以居下卦之象,不终含藏,故有或时出从王事之象。‘ 无成有终’者,不居其成而能有终也。在人臣用之,则 为不居其成而能有终之象;在占者用之,则为始进无成 ,而能有终也,此亦占意已见于象中者。六四‘重阴不 中’,故有括囊之象。‘无咎无誉’,亦是象中已见占 意。”因问程易云:“六四近君而不得于君,为‘上下 间隔之时’,与‘重阴不中’,二说如何?”曰:“只 是‘重阴不中’,故当谨密如此。”铢 。

  “用六永贞,以大终也。”阳为大,阴为小,如 大过小过之类,皆是以阴阳而言。坤六爻皆阴,其始本 小,到此阴皆变为阳矣。所谓“以大终也”,言始小而 终大也。文蔚。

  “坤至柔,而动也刚。”坤只是承天,如一气之 施,坤则尽能发生承载,非刚安能如此?僩 。

  问:“‘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程传 云:“坤道至柔而动则刚,坤体至静而德则方。’柔与 刚相反,静与方疑相似?”曰:“静无形,方有体。方 谓生物有常,言其德方正一定,确然不易,而生物有常 也。静言其体,则不可得见;方言其德,则是其着也。 ”铢。

  阴阳皆自微至着,不是阴便积着,阳便合下具足 。此处亦不说这个意。“履霜坚冰”,只是说从微时便 须着慎来,所以说“盖言慎也”,“由辨之不早辨”。 李光祖云:“不早辨他,直到得郎当了,却方辨,□地 激成事来。”此说最好!渊。

  “敬以直内”最是紧切工夫。贺 孙。

  “敬以直内”是持守工夫,“义以方外”是讲学 工夫。升卿。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直,是直上直下,胸 中无纤毫委曲;方,是割截方整之意。方 ,疑是齐。德明。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只是此二句。格物致 知是“义以方外”。夔孙。

  “敬以直内”,便能“义以方外”,非是别有个 义。敬譬如镜,义便是能照底。德明。

  敬立而内自直,义形而外自方。若欲以敬要去直 内,以义要去方外,即非矣。铢。

  问“义形而外方”。曰:“义是心头断事底。心 断于内,而外便方正,万物各得其宜。”宇 。

  先之问“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曰:“说只恁 地说,须自去下工夫,方见得是如此。‘敬以直内’是 无纤毫私意,胸中洞然,彻上彻下,表里如一。‘义以 方外’是见得是处决定是恁地,不是处决定不恁地,截 然方方正正。须是自将去做工夫。圣门学者问一句,圣 人答他一句,便领略将去,实是要行得。如今说得尽多 ,只是不曾就身己做看。某之讲学所以异于科举之文, 正是要切己行之。若只恁地说过,依旧不济事。若实是 把做工夫,只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八个字,一生 用之不穷!”贺孙。

  问:“‘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伊川谓‘ 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而不涵义之意,则须于应 事接物间无往而不主一,则义亦在其中矣。如此则当明 敬中有义,义自敬中出之意方好。”曰:“
亦不必如此说。‘主一之谓敬’,只是心专一,不以 他念乱之。每遇事,与至诚专一做去,即是主一之义。 但既有敬之名,则须还他‘敬’字;既有义之名,则须 还他‘义’字。二者相济则无失,此乃理也。若必欲骈 合谓义自敬中出,则圣人何不只言‘敬’字便了?既又 言‘义’字,则须与寻‘义’字意始得。”大 雅。

  景绍问“敬义”。曰:“敬是立己之本,义是处 事截然方正,各得其宜。”道夫曰:“‘敬以直内,义 以方外’,莫是合内外之道否?”曰:“久之则内外自 然合。”又问:“‘敬以直内’后,便能‘
义以方外’,还是更用就上做工夫?”曰:“虽是如 此,也须是先去‘敬以直内’,然后能‘义以方外’。 ”景绍曰:“敬与诚如何?”曰:“敬是戒慎恐惧之义 ,诚是实然之理。如实于为善,实于不为恶,便是诚。 只如敬,亦有诚与不诚。有人外若谨畏,内实纵弛,这 便是不诚于敬。只不诚,便不是这个物。”道 夫。

  问:“前所说‘敬义诚’三者,今思之,‘敬以 直内,义以方外’,是个交相养之理;至于诚,则合一 矣。”曰:“诚只是实有此理。如实于为敬,实于为义 ,皆是诚。不诚则是无此,所以中庸谓‘不诚无物’。 ”因问:“旧尝闻有人问‘不诚无物’,先生答曰:‘ 秉彝不存,谓之无人可也;中和不存,谓之无礼乐可也 。’还是先生所言否?”曰:“不记有无此语。只如此 说,也却无病。”道夫。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 此在坤六二之爻,论六二之德。圣人本意谓人占得此爻 ,若‘直方大’,则不习而无不利。夫子遂从而解之, 以敬解直,以义解方。又须敬义皆立,然后德不孤,将 不孤来解‘大’字。然有敬而无义不得,有义而无敬亦 不得。只一件,便不可行,便是孤。必 大录云:“敬而无义,则做出事来必错了。只义而无敬 ,则无本,何以为义?皆是孤也。”须是敬义立, 方不孤。施之事君则忠于君,事亲则悦于亲,交朋友则 信于朋友,皆不待习而无一之不利也。”又问:“方是 如何?”曰:“方是处此事皆合宜,截然区处得,如一 物四方在面前,截然不可得而移易之意。若是圆时,便 转动得。”□。

  坤六二末乃言“不疑所行”。不疑,方可入干知 处。方。
 
 
 

朱子语类卷第七十

  易六

   屯

  屯是阴阳未通之时,蹇是流行之中有蹇滞,困则穷 矣。贺孙。

  “屯‘利建侯’,此占恐与干卦‘利见大人’同 例,亦是占者与爻相为主宾也。”曰:“然。但此亦大 概如此,到占得时又看如何。若是自卜为君者得之,则 所谓建侯者,乃己也。若是卜立君者得之,则所谓建侯 者,乃君也。此又看其所遇如何。缘易本不是个□定底 文字,所以曰‘不可为典要’。”问:“占者固如此, 恐作易者须有定论?”曰:“也只是看一时间,见得个 意思如何耳。”干。

  问:“‘刚柔始交而难生’,程传以云雷之象为 始交,谓震始交于下,坎始交于中,如何?”曰:“刚 柔始交’,只指震言,所谓‘
震一索而得男’也。此三句各有所指:‘刚柔始交而 难生’,是以二体释卦名义;‘动乎险中,大亨贞’, 是以二体之德释卦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 建侯而不宁’,是以二体之象释卦辞。只如此看,甚明 。缘后来说者交杂混了,故觉语意重复。”铢 。

  “刚柔始交而难生”,龟山解云:“刚柔始交是 震,难生是坎。”□。

  “雷雨之动满盈”,亦是那郁塞底意思。渊 。

  “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孔子又是别发出 一道理,说当此扰攘之时不可无君,故须立君。砺 。

  “宜建侯而不宁”,不可道建侯便了,须更自以 为不安宁,方可。渊。

  问:“本义云‘此以下释“元亨利贞”用文王本 意’,何也?”曰:“文王本意说‘干元亨如贞’,只 是说干道大通而至正,故筮得者,其占当得大通,而利 于正固。至孔子方作四德说,后人不知,将谓文王作易 ,便作四德说,即非也。如屯卦所谓‘元亨利贞’者, 以其能动即可以亨,而在险则宜守正。故筮得之者,其 占为大亨而利于正,初非谓四德也。故孔子释此彖辞只 曰:‘动乎险中,大亨贞。’是用文王本意释之也。” 铢。

  问:“屯需二象,皆阴阳未和洽成雨之象。然屯 言‘君子以经纶’,需乃言‘饮食宴乐’,何也?”曰 :“需是缓意,在他无所致力,只得饮食宴乐。屯是物 之始生,象草木初出地之状。其初出时,欲破地面而出 ,不无龃龉艰难,故当为经纶,其义所以不同也。”时 举。

  问:“屯彖云‘利建侯’,而本义取初九阳居阴 下为成卦之主,何也?”曰:“此彖辞一句,盖取初九 一爻之义。初九一爻,盖成卦之主也。一阳居二阴之下 ,有以贤下人之象,有为民归往之象,阴 从阳也。故宜立君。故象曰:‘以贵下贱,大得民 也。’此意甚好。”因问:“程传只言宜建侯辅助,如 何?”曰:“易只有三处言‘利建侯’,屯两言之,豫 一言之,皆言‘立君’,左氏分明有‘立君’之说,卫 公子元遇屯,则可见矣。”但它又说名 “元”是有元之象。或问“元者善之长”。曰:“公子 元梦康叔谓己曰‘元’。‘康叔名之,可谓长矣’云云 。”又问:“彖传言‘宜建侯而不宁’,岂以有动 而遇险之象耶?”曰:“圣人见有此象,故又因以为戒 曰,宜立君,而又不可遽谓安宁也。”然 此是押韵。铢。

  问:“初九‘利建侯’,注云:‘占者如是,则 利建以为侯。’此爻之占与卦辞异。未知其指盘桓难进 者处阴之下欲进不能耶?将所居得正,不肯轻进耶?” 曰:“卦辞通论一卦,所谓侯者,乃属他人,即爻之初 九也。爻辞专言一爻,所谓侯者,乃其自己,故不同也 。”干。

  问:“初九以阳在下而居动体,上应六四阴柔险 陷之爻,固为盘桓之象。然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 ’,亦似有盘桓意?”曰:“
盘桓只是欲进而难进貌,若六二则有险难矣。盖乘初 九之刚,下为阳逼,故为所难,而邅回不进。”又问: “‘匪寇,婚媾’,程传‘设匪逼于寇难,则往求于婚 媾’,此说如何?”曰:“某旧二十许岁时,读至此, 便疑此语有病,只是别无它说可据,只得且随它说,然 每不满。后来方见得不然。盖此四字文义,不应必如此 费力解也。六二乘初九之刚,下为阳所逼,然非为寇也 ,乃来求己为婚媾耳。此婚媾与己,皆正指六四也。” 又问:“六四‘求婚媾’,此婚媾,疑指初九之阳,婚 媾是阴,何得阳亦可言?”曰:“婚媾通指阴阳。但程 传谓六二往求初九之婚媾,恐未然也。”又问:“‘十 年乃字’,十年只是指数穷理极而言耶?”曰:“易中 此等取象不可晓。如说‘十年’、‘三年’、‘七日’ 、‘八月’等处,皆必有所指。但今不可穿凿,姑阙之 可也。”铢。

  耿氏解易“女子贞不字”,作嫁笄而字。“贞不 字”者,谓未许嫁也,却与婚媾之义相通,亦说得有理 。伊川作字育之“字”。

  “十年乃字”,耿南仲亦如此说。渊 。

  问“即鹿无虞”。曰:“虞,只是虞人。六三阴 柔在下而居阳位,阴不安于阳,则贪求;阳欲乘阴,即 妄行,故不中不正。又上无正应,妄行取困,所以为‘ 即鹿无虞’,陷入林中之象。沙随盛称唐人郭京易好, 近寄得来,说‘鹿’当作‘麓’,象辞当作:‘即麓无 虞,何以从禽也?’”问:“郭据何书?”曰:“渠云 ,曾得王辅嗣亲手与韩康伯注底易本,‘鹿’作‘麓’ ,‘以从禽’上有‘何’字。然难考据,恐是乱说。” 铢。

   蒙

  伊川说“蒙亨”,髣佛是指九二一爻说,所以云“ 刚中”也。渊。

  “山下有险”是卦象,“险而止”是卦德。蒙有 二义,“险而止”,险在内,止在外,自家这里先自不 安稳了,外面更去不得,便是蒙昧之象。若“见险而能 止”,则为蹇,却是险在外,自家这里见得去不得,所 以不去,故曰“知矣哉”!尝说八卦着这几个字,形容 最好。看如“险止”,“健顺”,“丽人”,“说动” ,都包括得尽,唤做“卦之情”。渊。

  “山下有险”,蒙之地也。山下已是险峻处,又 遇险,前后去不得,故于此蒙昧也。蒙之意,也只是心 下鹘突。焘。

  问:“本义云:‘九二以可亨之道,发生之蒙, 而又得其时之中,如下文所指之事,皆以亨行,而当其 可。’何以见其当其可?”曰:“下文所谓二五以志相 应,而初筮则告之,再三渎则不告,皆时中也。‘初筮 告以刚中’者,亦指九二有刚中之德,故能告而有节。 夫能告而有节,即所谓‘以刚而中’也。”问:“‘匪 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我指二,童蒙指五,五柔暗而 二刚明,五来求二,二不求五也。但占者若是九二之明 ,则为人求我,而亨在人;占者若是九五之暗,则为我 求人,而亨在我。与干九二、九五‘利见大人’之占同 例否?”曰:“某作如此说,却仅胜近世人硬装一件事 说得来窒碍费气力,但亦恐是如此耳。”因问:“‘初 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若作占者说,则如何?” 曰:“人来求我,我则当视其可否而告之。盖 视其来求我之发蒙者,有初筮之诚则告之,再三烦渎, 则不告之也。我求人,则当致其精一以叩之。”盖 我而求人以发蒙,则常尽初筮之诚,而不可有再三之渎 也。铢曰:“发此一例,即所谓‘稽实待虚’。” 曰:“然。”铢。

  卦中说“刚中”处最好看。刚故能“包蒙”,不 刚则方且为物所蒙,安能“包蒙”!刚而不中,亦不能 “包蒙”。如上九过刚而不中,所以为“击蒙”。六三 说“勿用取女”者,大率阴爻又不中不正,合是那一般 无主宰底女人。“金夫”不必解做刚夫。此一卦紧要是 九二一爻为主,所以治蒙者,只在两个阳爻。而上九过 刚,故只在此九二为主。而二与五应,亦助得那五去治 蒙。大抵蒙卦除了初爻,统说治蒙底道理。其余三四五 皆是蒙者,所以唯九二一爻为治蒙之主。渊 。

  “蒙以养正,圣功也。”盖言蒙昧之时,先自养 教正当了,到那开发时,便有作圣之功。若蒙昧之中已 自不正,他日何由得会有圣功!渊。

  问“山下出泉”。曰:“古人取象,也只是看大 意略如此髣佛,不皆端的。若解要到亲切,便都没去处 了。如‘天在山中’,山中岂有天?如‘地中有山’, 便只是平地了。”淳。

  “果行育德”,又是别说一个道理。“山下出泉 ”,却是个流行底物事,暂时被他碍住在这里。观这意 思,却是说自家当恁地做工夫。卦中如此者多。渊 。

  以象言之,果者,泉之必通;育者,静之时也。 季通云:“育德,是艮止也。”端蒙。

  或自家是蒙,得他人发;或他人是蒙,得自家发 。节。

  卦辞有平易底,有难晓底。“利用刑人,用说桎 梏。”粗说时,如今人打人棒也,须与他脱了那枷,方 可,一向枷他不得。若一向枷他,便是“以往吝”。这 只是说治蒙者当宽慢,盖法当如此。渊 。

  “不利为寇。”寇只是要去害他,故戒之如此。 渊。

  问:“‘击蒙,不利为寇’,如本义只是就自身 克治上说,是如何?”曰:“事之大小都然。治身也恁 地。若治人做得太甚,亦反成为寇。占得此爻,凡事不 可过当。如伊川作用兵说,亦是。但只做得一事用,不 如且就浅处说去,却事事上有用。若便说深了,则一事 用得,别事用不得。”学履。

  问“利用御寇,上下顺也”。曰:“上九一阳, 而众阴随之,如人皆从顺于我,故能御寇。便如适来说 孔子告陈恒之事,须是得自家屋里人从我,方能去理会 外头人。若自家屋里人不从时,如何去御得寇!便做不 得,所以象曰:‘上下顺也。’”焘。

   需

  需主事,孚主心。需其事,而心能信实,则“光亨 ”。以位乎尊位而中正,故所为如此。“利涉大川”, 而能需,则往必有功。“利涉大川”,亦蒙上文“有孚 ,光亨贞吉”。渊。

  问需卦大指。曰:“需者,宁耐之意。以刚遇险 ,时节如此,只当宁耐以待之。且如涉川者,多以不能 宁耐,致覆溺之祸,故需卦首言‘利涉大川’。”铢问 :“干阳上进之物,前遇坎险,不可遽进以陷于险,故 为需?”曰:“遇此时节,当随远随近,宁耐以待之, 直至‘需于泥’,已甚狼当矣;然能敬慎,亦不至败。 至于九五需得好,只是又难得这般时节。当此时,只要 定以待之耳。至上六居险之极,又有三阳并进,六不当 位,又处阴柔,亦只得敬以待之则吉。”又问:“‘不 当位’,如何?”曰:“凡初上二爻,皆无位。二 士,三卿大夫,四大臣,五君位。上六之不当位, 如父老不任家事而退闲,僧家之有西堂之类。”铢 。

  “以正中”,“以中正”,也则一般,这只是要 协韵。渊。

  “利涉大川”,利涉是干也,大川是坎也。“往 有功”,是干有功也。或云,以干去涉 大川。焘。

  需,待也。“以饮食宴乐”,谓更无所为,待之 而已。待之须有至时,学道者亦犹是也。人 杰。

  后世策士之言,只说出奇应变。圣人不恁地,合 当需时便需。渊。

  问:“‘敬慎不败’,本义以为发明占外之意, 何也?”曰:“
言象中本无此意,占者不可无此意,所谓‘占外意’ 也。”铢。

  问“敬慎”。曰:“‘敬’字大,‘慎’字细小 。如人行路,一直恁地去,便是敬。前面险处,防有吃 跌,便是慎。慎是惟恐有失之之意。如‘思虑’两字, 思是恁地思去,虑是怕不恁地底意思。”夔 孙。

  “穴”是陷处,唤做“所安”处不得。分明有个 “坎,陷也”一句。柔得正了,需而不进,故能出于坎 陷。四又坎体之初,有出底道理。到那上六,则索性陷 了!渊。

  伯丰问“需于酒食,贞吉”。曰:“需只是待。 当此之时,别无作为,只有个待底道理。然又须是正, 方吉。”□。

  坎体中多说酒食,想须有此象,但今不可考。渊 。

  王弼说初上无位,如言干之上九“贵而无位”, 需之“不当位”。然干之上九不是如此;需之不当,却 有可疑。二四上是阴位,不得言不当。渊 。

   讼

  讼,攻责也。而今讼人,攻责其短而讼之;自讼, 则反之于身亦如此。僩。

  问讼卦大指。因言:“大凡卦辞取义不一。如讼 ‘有孚窒,惕中吉’,盖取九二中实,坎‘为加忧’之 象;中实为有孚,坎险为窒,坎为加忧 ,为惕。九二居下卦之中,故曰有信而见窒,能惧而得 中也。‘终凶’,盖取上九终极于讼之象;‘利见 大人’,盖取九五刚健中正居尊之象;‘不利涉大川’ ,又取以刚乘险,以实履陷之象,此取义不一也。然亦 有不必如此取者,此特其一例也。”曰:“卦辞如此, 辞极齐整。盖所取诸爻义,皆与爻中本辞协。亦有虽取 爻义,而与爻本辞不同者,此为不齐整处也。”又问卦 变之义。曰:“此讼卦变自遯而来,为刚来居二。此是 卦变中二爻变者。盖四阳二阴自遯来者十四卦,讼即初 变之卦,刚来居二,柔进居三,故曰‘刚来而得中’。 ”又问:“细读本义所释卦辞,若看得分明,则彖辞之 义亦自明。只须略提破此是卦义,此是卦象、卦体、卦 变,不必更下注脚矣。”曰:“某当初作此文字时,正 欲如此。盖彖辞本是释经之卦辞。若看卦辞分明,则彖 辞亦已可见。但后来要重整顿过未及,不知而今所解, 能如此本意否?”又问:“观讼一卦之体,只是‘讼不 可成’:初六,‘不永所事’;九二,‘不克讼’;六 三,守旧居正,非能讼者;九四,‘不克讼’,而能复 就正理,渝变心志,安处于正;九五,听‘讼元吉’; 上九虽有鞶带之锡,而不免终朝之褫,首尾皆是不可讼 之意。故彖曰:‘终凶,讼不可成。’此句岂即本义所 指卦体耶?”曰:“然。”因问:“易最难点。如讼九 四‘不克讼,句。复即命,句 。渝,句。安贞,句 。吉。六三食旧德,句。贞 ,句。厉终吉。句 。’”曰:“‘厉’自是一句,‘终吉’又是一句 。易辞只是元排此几句在此。伊川作变其不安者为安贞 ,作一句读,恐不甚自然。”又曰:“如讼‘上刚下险 ’是属上句,‘险而健讼’是属下句。”铢 。

  “不利涉大川”,是上面四画阳,载不起,压了 这般重。渊。

  问:“讼彖云:‘刚来而得中也。’大抵上体是 刚,下体是柔,刚下而变柔,则为刚来。今讼之上体既 是纯刚,安得谓之刚来邪?”曰:“此等须要画个图子 看,便好。讼卦本是遯卦变来。遯之六二上为讼之六三 ,其九三下为九二,乃为讼卦。此类如‘柔来而文刚’ ,‘分刚上而文柔’,与夫‘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 皆是如此。若画图子起,便极好看,更不待说。若如先 儒说,则多牵强矣。”时举。

  天自向上去,水自向下来,必是有讼。渊 。

  “作事谋始”,言观此等象,便当每事谋之于其 始。渊。

  王弼言“有德司契”,是借这个“契”字说。言 自家执这个契在此,人来合得,我便与他。自家先定了 ,这是“谋始”、“司契”底意思。渊 。

  问“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曰:“此爻是 阴柔之人。也不会十分与人讼,那人也无十分伤犯底事 ,但只略去讼之。才辨得明便止,所以终吉也。”焘 。

  九二正应在五,五亦阳,故为窒塞之象。渊 。

  问:“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 无眚’。解者牵强。”曰:“如此解时,只得说小邑。 常以为易有象数者以此。何故不言二百户?以其有定数 也。圣人之象,便依样子,又不似数之类,只曰:‘不 克讼,归逋窜也。’”振。

  “三百户”,必须有此象,今不可考。王辅嗣说 “得意忘象”,是要忘了这象。伊川又说“假象”,是 只要假借此象。今看得不解得恁地全无那象,只是不可 知,只得且从理上说。干为马,却说龙;坤为牛,却说 马;离为龟,却说牛,做得个例来括他,方得。见说已 做了例,又却不曾见得。渊。

  问“食旧德,从上吉也”。曰:“是自做不得, 若随人做,方得吉之道。”

  “复即命,渝”,言复就命,而变其不顺之命。 渊。

  “讼元吉”,便似干之“利见大人”,有占无象 者。爻便是象。“讼元吉”,九五便是。渊 。

   师

  “吉无咎”,谓如一件事自家做出来好,方得无罪 咎;若做得不好,虽是好事,也则有咎。“无咎吉”, 谓如一件事元是合做底,自家做出来又好。如所谓“战 则克,祭则受福”,战而临事惧,好谋成,祭而恭敬齐 肃,便是无咎;克与受福,便是吉。如行师之道既已正 了,又用大人率之,如此则是都做得是,便是吉了,还 有甚咎?渊。

  师彖辞,亦是说得齐整处。铢。

  “在师中吉”,言以刚中之德在师中,所以吉。 渊。

  问:“潘谦之说师九二,欲互说‘在师中,吉’ ,‘怀万邦也’;‘王三锡命’,‘承天宠也’,何如 ?”曰:“圣人作易象,只是大概恁地,不是恁地子细 解释。”砺。

  问:“‘师或舆尸’,伊川说训为‘众主’,如 何?”曰:“从来有‘舆尸血刃’之说,何必又牵引别 说?某自小时未曾职训诂,只读白本时,便疑如此说。 后来从乡先生学,皆作‘众主’说,甚不以为然。今看 来,只是兵败,舆其尸而归之义。小年更读左传‘形民 之力,而无醉饱之心’,意欲解释‘形’字是割剥之意 ,醉饱是厌足之意,盖以为割剥民力而无厌足之心。后 来见注解皆以‘形’字训‘象’字意,云象民之力,而 无已甚,某甚觉不然。但被‘形’字无理会,不敢改他 底。近看贞观政要,有引用处皆作‘刑民’,又看家语 亦作‘刑民’字,方知旧来看得是。此是祭公箴穆公之 语,须如某说,其语方切。”砺。

  问:“易爻取意义,如师之五‘长子帅师’,乃 是本爻有此象,又却说‘弟子舆尸’,何也?”曰:“ 此假设之辞也。若言弟子舆尸,则凶矣。”问:“此例 恐与‘家人嗃嗃’而继以‘妇子嘻嘻’同。”曰:“然 。”干。

  问:“程传云:‘长子谓九二以中正之德合于上 ,而受任以行。’夫以九之居二,中则是矣,岂得为正 ?”曰:“此只是错了一字耳,莫要泥他。”时 举。

  “开国承家”,为是坤有土之象。然屯之“利建 侯”,却都无坤,止有震,此又不可晓。渊 。

  “‘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旧时说只作论功行 赏之时,不可及小人,今思量看理去不得。他既一例有 功,如何不及他得!看来‘开国承家’一句,是公共得 底,未分别君子小人在。‘小人勿用’,则是勿更用他 与之谋议经画尔。汉光武能用此义,自定天下之后,一 例论功行封。其所以用之在左右者,则邓禹耿弇贾复数 人,他不与焉。”因问:“古之论功行封,真个是裂土 地与之守,非如后世虚带爵邑。若使小人参其间,则诚 有弊病。”曰:“势不容不封他得。但圣人别有以处之 ,未见得如何。如舜封象,则使吏治其国,若是小人, 亦自有以处之也。”先生云:“此义方 思量得如此,未曾改入本义,且记取。”学履。

   比

  李问:“比卦,大抵占得之,多是人君为人所比之 象。”曰:“
也不必拘。若三家村中推一个人作头首,也是为人所 比。也须自审自家才德可以为之比否。所以‘原筮,元 永贞’也。”学履。

  “筮”字,说做占决,亦不妨,然亦不必说定不 是“龟筮”之“
筮”。渊。

  问“不宁方来,后夫凶”。曰:“别人自相比了 ,己既后于众人,却要强去比他,岂不为人所恶?是取 凶也。‘后夫’犹言后人。春秋传有云:‘先夫当之矣 。’亦是占中一义。”□。

  “后夫”,不必如伊川说。左传齐崔卜娶妻卦云 :“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人以为凶,他云:“ 前夫当之矣。”彼云“前夫”,则此云“后夫”,正是 一样语。阳便是夫,阴便是妇。砺。

  “后夫”,只是说后来者。古人亦曾说“先夫当 之”,也有唤作夫妇之“夫”底。渊。

  “后夫凶”,言九五既为众阴所归,若后面更添 一个阳来,则必凶。古人如袁绍刘馥刘繇刘备之事,可 见两雄不并栖之义。渊。

  “比,吉也”,“也”字羡。当云:“比吉。比 ,辅也,下顺从也。”“比辅也”,解“比”字;“下 顺从也”,解“吉”字。广。

  伊川言“建万国以比民”,言民不可尽得而比, 故建诸侯,使比民,而天子所亲者诸侯而已,这便是它 比天下之道。渊。

  “终来有他”,说将来,似“显比”,便有那周 遍底意思。渊。

  问“比之匪人”。曰:“初应四,四是外比于贤 ,为比得其人。二应五,五为‘显比’之君,亦为比得 其人。惟三乃应上,上为‘比之无首’者,故为‘比之 匪人’也。”时举。

  问:“伊川解‘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所谓 来者掩之,去者不追,与‘失前禽’而杀不去者,所譬 颇不相类,如何?”曰:“田猎之礼,置旃以为门,刈 草以为长围。田猎者自门驱而入,禽兽向我出者皆免, 惟被驱而入者皆获。故以前禽比去者不追,获者譬来则 取之,大意如此,无缘得一一相似。伊川解此句不须疑 。但‘邑人不诫吉’一句似可疑,恐易之文义不如此耳 。”洽。

  比九五“邑人不诫”,盖上之人显明其比道,而 不必人之从己;而其私属亦化之,不相戒约而自然从己 也。砺。

  “邑人不诫”,如有闻无声,言其自不消相告戒 ,又如“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相似。渊 。

  易第六爻在上为首,自下又为尾,两用。比上六 象曰“比之无首,无所终也”是也。

   小畜

  小畜言以巽之柔顺而畜三阳,畜他不住。大畜则以 艮畜干,畜得有力,所以唤作“大畜”。“小畜亨”, 是说阳缘阴畜他不住,故阳得自亨。横渠言:“易为君 子谋,不为小人谋。”凡言亨,皆是说阳。到得说阴处 ,便分晓说道“小人吉”。“亨”字便是下面“刚中而 志行乃亨”。渊。

  问:“见人说此卦,作巽体顺,是小人以柔顺小 术畜君子,故曰‘小畜’,如何?”曰:“易不可专就 人上说,且就阴阳上看分明。巽畜干,阴畜阳,故谓之 ‘小’。若配之人事,则为小人畜君子也得,为臣畜君 也得,为因小小事畜止也得,不可泥定一事说。”学 履。

  问“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曰:“此是以巽畜 干,巽顺干健,畜他不得,故不能雨。凡雨者,皆是阴 气盛,凝结得密,方湿润下降为雨。且如饭甑,盖得密 了,气郁不通,四畔方有温汗。今干上进,一阴止他不 得,所以彖中云‘尚往也’,是指干欲上进之象。到上 九,则以卦之始终言。畜极则散,遂为‘既雨既处’。 阴德盛满如此,所以有‘君子征凶’之戒。”学 履。

  “密云不雨,尚往也”,是阴包他不住,阳气更 散,做雨不成,所以尚往也。砺。

  问:“‘风行天上,小畜’,象义如何?”曰: ‘天在山中,大畜’,盖山是坚刚之物,故能力畜其三 阳。风是柔软之物,止能小畜之而已耳。”时 举。

  “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言畜他不 住,且只逐些子发泄出来,只以大畜比之便见得。大畜 说:“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小畜只是做得这些个 文德,如威仪、文辞之类。渊。

  问:“‘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此爻与四 相应,正为四所畜者,乃云‘复自道’,何邪?”曰: “易有不必泥爻义看者,如此爻只平看自好。‘复自道 ’,便吉;复不自道,便凶,自无可疑者矣。”时 举。

  “复自道”之“复”与“复卦”之“复”不同。 复卦言已前不见了这阳,如今复在此。“复自道”,是 复他本位,从那道路上去,如“无往不复”之“复”。 渊。

  小畜但能畜得九三一爻而已。九三是迫近他底, 那两爻自牵连上来。渊。

  孚有在阳爻,有在阴爻。伊川谓:“中虚,信之 本;中实,信之质。”渊。

  “富以其邻”与“上合志”,是说上面巽体同力 畜干。邻,如东家取个,西家取个,取上下两画也。此 言五居尊位,便动得那上下底。“挛如”,手把挛住之 象。“既雨既处”,言便做畜得住了。做得雨后,这气 必竟便透出散了。“德积”是说阴德,妇人虽正亦危, 月才满便亏,君子到此亦行不得。这是那阴阳皆不利之 象。渊。

  问:“小畜以一阴而畜五阳,而九五乃云‘富以 其邻’,是与六四之阴并力而畜下三阳,不知九五何故 反助阴耶?”曰:“九五上九皆为阴所畜,又是同巽之 体,故反助之也。”又曰:“上九爻辞殊不可断。若人 占得此爻,则吉凶未可知。然易占法有活法。圣人因事 教人,如有是德而得是爻则为吉,无是德而得是爻则不 应,须如此看乃活。如‘舆说辐,夫妻反目’一爻,可 谓不好。然能以刚自守,则虽得此爻,而凶不应矣。” 铢。

  “上九虽是阴畜阳,至极处,和而为雨。必竟阴 制阳是不顺,所以虽正亦厉。”砺。

  “小畜上九,疑是太甲伊尹之事当之。注云:‘ 阴既盛而亢阳,则君子亦不可以有行。’恐当云‘君子 于此宜静而不宜动,故征则凶也’,方与上意不相害。 ”曰:“作伊周之事说亦得。作易本意,只说阴畜阳到 极处。”问:“既如此,则何故又曰‘君子征凶’?” 曰:“便是易本意只言阴畜阳。若以事言之,则伊尹之 于太甲,周公之于成王固如此。如武后之于高宗亦然。 ”问:“武后事,恐不可谓之‘既雨’。”曰:“它也 自和。”问:“恐不可谓之‘妇贞’。”曰:“易中之 意,言妇虽贞犹厉,而况于不贞乎!盖易文本是两下说 在那里,不可执定看。”干。

  “十六日,月虽阙未多,却圆似生明之时,毕竟 是渐阙去。月初虽小于生魄时,却是长底时节。”问: “占得此爻则如何?”曰:“
这当看所值之时何如,大意大抵不得便宜。”月 几望:小畜上六,归妹六五,中孚六四。

   履

  “履虎尾”,言履危而不伤之象。便是后履前之意 ,随着他后去。渊。

  履,上干下兑,以阴蹑阳,是随后蹑他,如踏他 脚迹相似。所以云“履虎尾”,是随后履他尾,故于卦 之三四爻发虎尾义,便是阴去蹑他阳背脊后处。伊川云 “履藉”,说得生受。砺。

  问:“履以兑遇干,和说以蹑刚强之后,所以有 履虎尾而不伤之象。但彖言‘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 ,正指九五而言。而九五爻辞乃曰‘夬履贞厉’,有危 象焉,何也?”曰:“‘夬,决也。’九五以刚中正履 帝位,而下又以和说应之,故其所行果决,自为无所疑 碍,所以虽正亦厉。盖曰虽使得正,亦危道也,为戒深 矣!”铢。时举录见下。

  叔重问:“‘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 此是指九五而言。然九五爻辞云‘夬履贞厉’,与彖似 相反,何邪?”曰:“九五是以刚居上,下临柔说之人 ,故决然自为而无所疑,不自知其过于刚耳。”时 举。

  问:“履,如何都做‘礼’字说?”曰:“‘定 上下,辨民志’,便也是礼底意思。”又曰:“礼主卑 下。履也是那践履处,所行若不由礼,自是乖戾,所以 曰‘履以和行’。谦又更卑下,所以节制乎礼。”又曰 :“礼是自家恁地卑下,谦是就应物而言。”又曰:“‘
履和而至’以下,每句皆是反说。履出于人情之自然 ,所以和者,疑于不然而却至。‘谦尊而光’,若秦人 尊君卑臣,则虽尊而不光,惟谦,则尊而又光。”

  伊川这一卦说却大象,并“素履”、“履道坦坦 ”处,却说得好。

  “履道”,道即路也。渊。

  “武人为于大君”,必有此象。但六三阴柔,不 见得有武人之象。渊。

  履三四爻,正是蹑他虎尾处。阳是进底物事。四 又上蹑五,亦为虎尾之象。砥。

  “志行也”,只是说进将去。渊 。

  “夬履”是做得忒快,虽合履底也有危厉。渊 。

  “夬履贞厉”,正东坡所谓“忧治世而危明主也 ”。学履。

  “视履考祥”,居履之终,视其所履而考其祥, 做得周备底,则大吉。若只是半截时,无由考得其祥, 后面半截却不好,未可知。“
旋”,是那团旋来,却到那起头处。渊 。

   泰

  论阴阳各有一半。圣人于泰否,只为阳说道理。看 来圣人出来做,须有一个道理,使得天下皆为君子。世 间人多言君子小人常相半,不可太去治他,急迫之却为 害。不然。如舜汤举伊尹皋陶,不仁者远,自是小人皆 不敢为非,被君子夹持得,皆革面做好人了。渊 。

  问:“看否泰二卦,见得泰无不否,若是有手段 底,则是稍迟得。”曰:“自古自治而入乱者易,由乱 而入治者难。治世稍不支捂,便入乱去。乱时须是大人 休否,方做得。”学履。

  问:“‘财成辅相’字如何解?”曰:“裁成, 犹裁截成就之也,裁成者,所以辅相也。”一 作:“辅相者,便只是于裁成处,以补其不及而已。” 又问:“裁成何处可见?”曰:“眼前皆可见。且 如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圣人便为制下许多礼数伦序,只 此便是裁成处。至大至小之事皆是。固是万物本自有此 理,若非圣人裁成,亦不能如此齐整,所谓‘赞天地化 育而与之参’也。”一作:“此皆天地 之所不能为而圣人能之,所以赞天地之化育,而功与天 地参也。”又问:“辅相裁成,学者日用处有否? ”曰:“饥食渴饮,冬裘夏葛,耒耜罔罟,皆是。”渊 。

  “财成”是截做段子底,“辅相”是佐助他底。 天地之化,儱侗相续下来,圣人便截作段子。如气化一 年一周,圣人与他截做春夏秋冬四时。渊 。

  问:“‘财成辅相’,无时不当然,何独于泰时 言之?”曰:“
泰时则万物各遂其理,方始有裁成辅相处。若否塞不 通,一齐都无理会了,如何裁成辅相得?”学 履。焘录作:“天地闭塞,万物不生,圣人亦无所施其 力。”

  “泰初九云:‘占者阳刚,则其征吉矣。’当云 :‘占者阳刚而得其类,则征吉矣。’‘以其汇’,亦 是占辞。”曰:“‘以其汇’属上文。尝见郭璞易林亦 如此做句,便是那时人已自恁地读了。盖‘
拔茅连茹’者,物象也;‘以其汇’者,人也。”干 。

  问:“‘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以九二 刚中有光大之德,乃能包荒邪?为是‘包荒得尚于中行 ’,所以光大邪?”曰:“易上如说‘以中正也’,皆 是以其中正方能如此。此处也只得做以其光大说。若不 是一个心胸明阔底,如何做得!”砺。

  “勿恤其孚”,只作一句读。孚,只是信,盖言 不恤后来信与不信尔。义刚。

  “于食有福。”食,如“食旧德”之“食”,赤 壁赋“吾与子之所共食”之“食”。砺 。

  “富以其邻”,言以其富厚之力而能用其邻。“ 不富以其邻”,言不待富厚之力而能用其邻。渊 。

  “帝乙归妹”,今人只做道理譬喻推说。看来须 是帝乙嫁妹时占得此爻。渊。

  “自邑告命”,是倒了。邑是私邑,却倒来命令 自家。虽便做得正,人君到此也则羞吝。渊 。

  方泰极之时,只得自治其邑。程先生说民心离散 ,自其亲近者而告命之,虽正亦吝。然此时只得如此, 虽吝却未至于凶。砺。

  且如“城复于隍”,须有这个城底象、隍底象、 邑底象。城、隍、邑皆土地,在坤爻中自有此象。渊 。

  “城复于隍”,隍是河。掘其土以为城,又因以 固城也。“勿用师”,师是兵师,凡坤有众与土之象。 砺。

  问:“泰卦‘无平不陂,无往不复’,与‘城复 于隍’。”因言:“否、泰相乘如此,圣人因以垂戒。 ”曰:“此亦事势之必然。治久必乱,乱久必治,天下 无久而不变之理。”子善遂言:“天下治乱,皆生于人 心。治久则人心放肆,故乱因此生;乱极则人心恐惧, 故治由此起。”曰:“固是生于人心,然履其运者,必 有变化持守之道可也。如明皇开元之治自是好了;若但 能把捉,不至如天宝之放肆,则后来亦不应如此狼狈。 ”铢因言:“观圣人立象、系辞,当好时便须有戒惧收 敛底意;当不好时,便须有艰难守正底意。彻首彻尾, 不过敬而已。卦中无全好者,亦无全不好者。大率敬即 好,不敬即不好。”先生颔之。铢。

   否

  “否之匪人”,言没了这人道。渊 。

  问:“否‘之匪人’三字,说者多牵强。本义云 :‘与泰相反,故曰“匪人”,言非人道也。’程易却 云‘天地不交而万物不生,故无人道’,如何?”曰: “说者云,此三字衍,盖与‘比之匪人’语同而字异, 遂错误于此,今强解不通也。”又问:“‘初六拔茅茹 ,以其汇,贞吉亨。’盖三阴在下,各以类进。然恶未 形,故戒其能正,则吉而亨,盖能正则变为君子矣。程 易作君子在下说,云‘当否之时,君子在下,以正自守 ’,如何?”曰:“程氏亦作君子之象说,某觉得牵强 ,不是此意。”又问:“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 三阴已过而阳得亨,则否过中而将济之时,与泰九三‘ 无平不陂,无往不复’相类。”曰:“泰九三时,已有 小人,便是可畏如此,故艰贞则无咎。否下三爻,君子 尚畏它;至九四,即不畏之矣,故有‘有命畴离祉’之 象占也。”又问:“九五‘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如 何?”曰:“有戒惧危亡之心,则便有苞桑系固之象。 盖能戒惧危亡,则如系于苞桑,坚固不拔矣。如此说, 则象占乃有收杀,非是‘其亡其亡’,而又‘系于苞桑 ’也。”铢。

  “拔茅茹”,“贞吉亨”,这是吉凶未判时。若 能于此改变时,小人便是做君子。君子小人只是个正、 不正。初六,是那小人欲为恶而未发露之时;到六二“ 包承”,则已是打破头面了,然尚自承顺那君子,未肯 十分做小人在;到六三,便全做小人了,所以包许多羞 耻。大凡小人做了罪恶,他心下也自不稳当,此便是“ 包羞”之说。渊。

  “包承”,龟山以“包承小人”为一句,言否之 世,当包承那小人,如此却不成句。龟山之意,盖欲解 洗他从蔡京父子之失也。渊。

  “包承”,也是包得许多承顺底意思。学 履。

  “包羞”之说,是有意伤善而未能之意。他六二 尚自包承,到这六三,已是要害君子。然做事不得,所 以包许多羞耻。渊。

  否九四虽是阳爻,犹未离乎否体。只缘他是阳, 故可以有为,然须有命方做得。又曰:“‘有命’,是 有个机会,方可以做。占者便须是有个筑着磕着时节, 方做得事成,方无咎。”砺。

  否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这里是吉凶未判 ,须是有命方得无咎。故须得一个幸会,方能转祸为福 。否本是阴长之卦。九五“休否”,上九“倾否”,又 自大故好。盖阴之与阳,自是不可相无者。今以四时寒 暑而论,若是无阴阳,亦做事不成。但以善恶及君子小 人而论,则圣人直是要消尽了恶,去尽了小人,盖亦抑 阴进阳之义。学履录作“助阳之意”。 某于坤卦曾略发此意。今有一样人议论,谓君子小 人相对,不可大故去他;若要尽去他,则反激其祸。且 如舜汤举皋陶伊尹,不仁者远。所谓去小人,非必尽灭 其类。只是君子道盛,小人自化,虽有些小无状处,亦 不敢发出来,岂必剿灭之乎!文蔚。学 履录略。

  九四则否已过中。上三爻是说君子,言君子有天 命而无咎。大抵易为君子谋。且如否内三爻是小人得志 时,然不大段会做得事。初则如此,二又如此,三虽做 得些个,也不济事。到四,则圣人便说他那君子得时, 否渐次反泰底道理。五之“苞桑”,系辞中说得条畅, 尽之矣。上九之“倾否”,到这里便倾了否,做泰。渊 。

  九五以阳刚得位,可以休息天下之否。然须常存 得危亡之心,方有苞桑之固。不知圣人于否泰只管说“ 包”字如何,须是象上如何取其义。今晓他不得,只得 说坚固。尝见林谦之与张钦夫讲易林,以为有象。钦夫 云:“看孔子说‘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只是以道理 解了,便是无用乎象,遂著书说此。”看来不如此。盖 当时人皆识得象,却有未晓得道理处。故圣人不说象, 却就上发出道理说,初不是悬空说出道理。凡天下之物 须是就实事上说,方有着落。又曰:“圣人分明是见有 这象,方就上面说出来。今只是晓他底不得,未说得也 未要紧,不可说道他无此象。吕大临以‘酬爵不举’解 ‘不尽人之欢’。酬爵不举是实事如此,‘不尽人之欢 ’,便是就上说出这话来。”砺。

   同人

  “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是两象一义。“利君 子贞”,是一象。渊。

  “干行也”,言须是这般刚健之人,方做得这般 事。若是柔弱者,如何会出去外面同人,又去涉险!渊 。

  易虽抑阴,然有时把阴为主,如同人是也。然此 一阴虽是一卦之主,又却柔弱,做主不得。渊 。

  “类族辨物”,言类其族,辨其物。且如青底做 一类,白底做一类,恁地类了时,同底自同,异底自异 。渊。

  问:“‘类族辨物’,如伊川说云:‘各以其类 族辨物之同异也。’则是就类族上辨物否?”曰:“‘ 类族’是就人上说,‘辨物’是就物上说。天下有不可 皆同之理,故随他头项去分别。‘类族’,如分姓氏, 张姓同作一类,李姓同作一类。‘辨物’,如牛类是一 类,马类是一类。就其异处以致其同,此其所以为同也 。伊川之说不可晓。”学履。

  问:“六二与九五,柔刚中正上下相应,可谓尽 善。却有‘同人于宗吝’与‘先号啕’之象,如何?” 曰:“以其太好,两者时位相应,意趣相合,只知款密 ,却无至公大同之心,未免系于私,故有吝。观‘二人 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固是他好处 。然于好处犹有失,以其系于私昵,而不能大同也。大 凡悔者自凶而之吉,吝者自吉而趋凶。”又问:“‘伏 戎于莽,升其高陵’,如何?”曰:“只是伏于高陵之 草莽中,三岁不敢出。与九四‘乘其墉’,皆为刚盛而 高。三欲同于二,而惧九五之见攻,故升高伏戎欲敌之 ,而五阳方刚不可夺,故‘三岁不兴’,而象曰不能行 也。四欲同于二,而为三所隔,故乘墉攻之,而以居柔 ,遂自反而弗克,而象曰‘义弗克也’。程传谓升高陵 ,有升高顾望之意,此说虽巧,恐非本意。程传说得‘ 通天下之志’处极好,云:‘文明则能烛理,故能明大 同之义;刚健则能克己,故能尽大同之道。’此说甚善 。大凡说书,只就眼前说出底便好,崎岖寻出底便不好 。”问:“‘大师克相遇’,本义无说,何也?”曰: “旧说只用大师克胜之,方得相遇。或云大师之克,见 二阳之强,则非也。”铢曰:“二五本自同心,而为三 四所隔,故‘先号啕’,先谓理直也。渊 录云:“以中直也。言其理直而不得伸,所以先号啕。 ”大师克而后相遇,则后笑矣。盖亦义理之同,物 终不得而间之,故相遇也。”先生颔之。又问“同人于 郊”。曰:“郊是荒寂无人之所,言不能如‘同人于野 ’,旷远无私,荒僻无与同。盖居外无应,莫与同者, 亦可以无悔也。”铢。

  伯丰问:“同人三四,皆有争夺之义。”曰:“ 只是争六二一阴爻,却六二自与九五相应。三以刚居刚 ,便迷而不返;四以刚居柔,便有反底道理。系辞云: ‘近而不相得则凶。’如初上则各在事外,不相干涉, 所以无争。”□。

  问“同人于郊”。曰:“‘同人于野’,是广大 无我之意。‘同人于郊’,是无可与同之人也。取义不 同,自不相悖。”时举。

   大有

  “‘应乎天而时行’,程说以为应天时而行,何如 ?”曰:“是以时而行,是有可行之时。”砺 。

  “火在天上,大有。”凡有物须是自家照见得, 方见得有。若不照见,则有无不可知,何名为有!渊 。

  问:“‘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窃以为 天之所以命我者,此性之善也。人惟蔽于非心邪念,是 以善端之在人心,日以湮微。君子傥能遏止非心邪念于 未萌,则善端始自发扬,而天之所以命我者,始无所不 顺。如此而为‘顺天休命’,若何?”曰:“天道喜善 而恶恶,遏恶而扬善,非‘顺天休命’而何?吾友所说 ,却似嫌他说得大,要束小了说。”盖 卿。

  问:“初九‘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曰 :“此爻本最吉,不解有咎。然须说‘艰则无咎’。盖 易之书大抵教人戒慎恐惧,无有以为易而处之者。虽至 易之事,亦必以艰难处之,然后无咎也。”僩 。

  古人于“亨”字,作“享、烹”字通用。如“公 用亨于天子”,分明是“享”字。易中解作“亨”字, 便不是。□。

  问:“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曰:“ 上九以阳刚居上,而能下从六五者,盖阳从阴也。大有 唯六五一阴,而上下五阳应之。上九能下从六五,则为 ‘履信思顺而尚贤’。盖五之交孚,信也;而上能履之 ,谦退不居,思顺也;志从于五,尚贤也。‘天之所助 者顺,人之所助者信’,所以有‘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之象。若无系辞此数句,此爻遂无收杀。以此见圣人读 易,见爻辞有不分明处,则于系辞传说破,如此类是也 。”又问“遏恶扬善,顺天休命”。“由天命有善而无 恶。当大有时,遏止其恶,显扬其善,反之于身,亦莫 不然。非止用人,用人乃其一事耳。”又问:“‘公用 亨于天子’,‘
亨’只当作‘享’字看,与‘王用亨于西山’同。” 曰:“‘公用亨于天子’,已有左氏所引可证。如随之 ‘王用亨于西山’,亦必是‘
祭享’之‘享’无疑。”又问:“‘匪其彭’,只当 依程传作盛貌。”曰:“程说为优。王弼作下比九三分 权之臣,盖以彭为旁,言专心承五,常匪其旁。”因 说:“王荆公上韩魏公启云:‘时当大有,更怀下比之 嫌。’用此事讥魏公也。”铢。

   谦

  谦便能亨,又为“君子有终”之象。渊 。

  “亏盈益谦”是自然之理。渊。

  “变盈流谦”,扬子云言:“山杀瘦,泽增高。 ”此是说山上之土为水漂流下来,山便瘦,泽便高。渊 。

  鬼神言“害”言“福”,是有些造化之柄。渊 。

  鬼神说“害”说“福”。如言“与鬼神合其吉凶 ”,则鬼神便说个“吉凶”字。渊。

  问:“谦彖云云。鬼神是造化之迹,既言天地之 道,又言鬼神,何邪?”曰:“天道是就寒暑往来上说 ,地道是就地形高下上说,鬼神是就祸福上说,各自主 一事而言耳。”因云:“上古之时,民心昧然不知吉凶 之所在,故圣人作易教之卜筮,使吉则行之,凶则避之 ,此是开物成务之道。故系辞云:‘以通天下之志,以 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正谓此也。初但有占而 无文,往往如今之●珓相似耳。但如今人因火珠林起课 者,但用其爻而不用其辞,则知古者之占,往往不待辞 而后见吉凶。至文王周公方作彖爻之辞,使人得此爻者 ,便观此辞之吉凶。至孔子,又恐人不知其所以然,故 又复逐爻解之,谓此爻所以吉者,谓以中正也;此爻所 以凶者,谓不当位也,明明言之,使人易晓耳。至如文 言之类,却是就上面发明道理。非是圣人作易,专为说 道理以教人也。须见圣人本意,方可学易。”时 举。

  谦之为义,不知天地人鬼何以皆好尚之。盖太极 中本无物,若事业功劳,又于我何有?观天地生万物而 不言所利,可见矣。贺孙。

  问“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曰:“恐程先生 之说,非周易本文之意。‘尊’字是对‘卑’字说,言 能谦,则位处尊而德愈光,位虽卑而莫能逾。如古之贤 圣之君,以谦下人,则位尊而愈光;若骄奢自大,则虽 尊而不光。”子蒙。

  “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以尊而行谦,则其 道光;以卑而行谦,则其德不可逾。尊对卑言,伊川以 谦对卑说,非是。但圣人九卦之引此一句,看来大纲说 。僩。

  “裒多益寡”便是谦,“称物平施”便是“裒多 益寡”。渊。

  问:“谦‘裒多益寡’。看来谦虽是若放低去, 实是损高就低,使教恰好,不是一向低去。”曰:“大 抵人多见得在己者高,在人者卑。谦则抑己之高而卑以 下人,便是平也。”学履。

  “鸣谦”在六二,又言“贞”者,言谦而有闻, 须得其正则吉。盖六二以阴处阴,所以戒他要贞。谦而 不贞,则近于邪佞。上六之鸣却不同。处谦之极而有闻 ,则失谦本意。盖谦本不要人知,况在人之上而有闻乎 !此所以“志未得”。渊。

  “撝谦”,言发扬其谦。盖四是阴位,又在上卦 之下,九三之上,所以更当发撝其谦。“不违则”,言 不违法则。渊。

  六四“撝谦”,是合如此,不是过分事,故某解 其象云:“言不为过。”砺。

  叔重因问:“程易说‘利用侵伐’,盖以六五柔 顺谦卑,然君道又当有刚武意,故有‘利用侵伐’之象 。然上六亦言‘利用行师’,如何?”曰:“便是此等 有不通处。”时举。

  用之问:“谦上六象曰:‘志未得也。’如何? ”曰:“为其志未得,所以‘行师征邑国’,盖以未尽 信从故也。”又问:“谦之五、上专说征伐,何意?” 曰:“‘坤为地’、‘为众’。凡说国邑征伐处,多是 因坤。圣人元不曾着意,只是因有此象,方说此事。” 文蔚。

  问:“谦上六‘志未得也’。”曰:“‘志未得 ’,所以行师,亦如六五之意。”问:“谦上六何取象 于行师?”曰:“‘坤为众’,有坤卦处,多言师。如 泰上六‘城复于隍,勿用师’之类。坤为土,土为国, 故云‘征邑国也’。以此见圣人于易不是硬做,皆是取 象。因有这象,方就上面说。”砺。

  问:“谦是不与人争,如何五、上二爻皆言‘利 用侵伐’、‘利用行师’?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 也。’若以其不服而征,则非所以为谦矣。”曰:“老 子言:‘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 取大国。’又言:‘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孙子曰:‘
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大抵 谦自是用兵之道,只退处一步耳,所以‘利用侵伐’也 。盖自初六积到六五、上六,谦亦极矣,自宜人人服之 。尚更不服,则非人矣,故‘利用侵伐’也。如‘必也 临事而惧’,皆是此意。”铢。

   豫

  “建侯行师”,顺动之大者。立个国君,非举动而 何!渊。

  刑罚不清,民不服。只为举动不顺了,致得民不 服。便是徒配了他,亦不服。渊。

  “豫之时义”,言豫之时底道理。

  “雷出地奋”,止是象其声而已。“荐上帝,配 祖考”,大概言之。渊。

  先王作乐,无处不用。然用乐之大者,尤在于“ 荐上帝,配祖考”也。僩。

  问“作乐崇德”。曰:“先生作乐,其功德便自 不可掩也。”时举。

  问:“‘作乐崇德’是自崇其德,如大韶大武之 类否?”曰:“
是。”砺。

  叔重问:“豫初六与九四为应。九四‘由豫,大 有得’,本亦自好。但初六恃有强援,不胜其豫,至于 自鸣,所以凶否?”曰:“九四自好,自是初六自不好 ,怎柰他何?”又问:“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 德。”先生谓:“象其声者谓雷,取其义者为和。‘崇 德’谓着其德,‘作乐’所以发扬其德也。”时 举。

  “介于石”,言两石相摩击而出火之意。言介然 之顷,不待终日,而便见得此道理。渊 。

  “盱豫,悔”,言觑着六四之豫,便当速悔,迟 时便有悔。“盱豫”是句。渊。

  问:“六三云:‘上视于四,而下溺于豫。’下 溺之义未晓。”曰:“如此人趋时附势以得富贵,而自 为乐者也。”干。

  “由豫”,犹言“由颐”。渊。

   随

  伊川说“说而动,动而说”,不是。不当说“说而 动”。凡卦皆从内说出去,盖卦自内生,“动而说”, 却是。若说“说而动”,却是自家说他后他动,不成随 了。我动彼说,此之谓随。渊。

  动而说成随,巽而止成蛊。节。

  “天下随时”处,当从王肃说。渊 。

  问:“程先生云‘泽随雷动,君子当随时宴息’ ,是否?”曰:“既曰雷动,何不言君子以动作?却言 ‘宴息’?”范益之曰:“宴息乃所以养其明。”曰: “不是。盖其卦震下兑上,乃雷入地中之象。雷随时藏 伏,故君子亦向晦入宴息。此是某所见如此,不知旧人 曾如此看否?”子蒙。

  问:“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官 是‘主’字之义,是一卦之主。首变得正便吉,不正便 凶。”曰:“是如此。”又曰:“这必是变了。只是要 ‘出门交有功’,却是变。”砺。

  “官有渝”,随之初主有变动,然尚未深。渊 。

  “小子、丈夫”,程说是。渊。

  “王用亨于西山”,言诚意通神明,神亦随之, 如“况于鬼神乎”之意。渊。

   蛊

  “皿虫”为“蛊”,言器中盛那虫,教他自相并, 便是那积蓄到那坏烂底意思。一似汉唐之衰,弄得来到 那极弊大坏时,所以言“元亨”。盖极弊则将复兴,故 言“元亨”。“巽而止,虫”,那不是巽而止能治蛊。 “巽而止”,所以为蛊。赵德庄说,下面人只务巽,上 面人又懒惰不肯向前;上面一向刚,下面一向柔,倒塌 了,这便是蛊底道理。渊。必大录云: “上头底只管刚,下头底只管柔,又只巽顺,事事不向 前,安得不蛊!旧闻赵德庄如此说。”

  问:“蛊是坏乱之象,虽乱极必治,如何便会‘ 元亨’?”曰:“乱极必治,天道循环,自是如此。如 五胡乱华,以至于隋,乱之极,必有唐太宗者出。又如 五季必生太祖,若不如此,便无天道了,所以彖只云: ‘蛊元亨而天下治也。’”砺。

  “先甲、后甲”,言先甲之前三日,乃辛也。是 时前段事已过中了。是那欲坏之时,便当图后事之端, 略略撑住则个。虽终归于弊,且得支吾几时。渊 。

  问:“‘蛊刚上柔下’有数义:刚在上而柔在下 ,为卦体。下卑巽而上苟止,所以为蛊,此卦义。又自 卦变言之,自贲井既济来,皆刚上而柔下,此卦变。” 曰:“是。龟山说,‘巽而止’乃治蛊之道,言当柔顺 而止,不可坚正必为。此说非惟不成道理,且非易彖文 义。‘巽而止,蛊’,犹‘顺以动,豫’,‘动而说, 随’,皆言卦义。某本义之说,盖是赵德庄说。赵云: ‘刚在上,柔在下,下卑巽而上苟止,所以蛊坏。’此 则文义甚协。”又问:“先甲,辛也;后甲,丁也。辛 有新意,丁有丁宁意,其说似出月令注。”曰:“然。 但古人祭祀亦多用先庚、先甲。先庚,丁也;后庚,癸 也,如用丁亥、辛亥之类。”又问:“‘有子,考无咎 ’与‘意承考’之‘考’,皆是指父在。父在而得云‘ 考’何?”曰:“古人多通言,如康诰‘大伤厥考心’ ,可见。”又问:“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 ’。言‘小有悔’,则无大悔矣;言‘无大咎’,则不 免有小咎矣。但象曰‘终无咎’,则以九三虽过刚不中 ,然在巽体不为无顺而得正,故虽悔而无咎。至六四则 不然,以阴居柔,不能有为。宽裕以治蛊,将日深而不 可治,故往则见吝。言自此以往,则有吝也。”曰:“ 此两爻说得‘悔、吝’二字最分明。九三有悔而无咎, 由凶而趋吉也;六四虽目下无事,然却终吝,由吉而趋 凶也。元佑间,刘莘老刘器之之徒,必欲尽去小人,却 是未免有悔。至其他诸公欲且宽裕无事,莫大段整顿。 不知目前虽遮掩拖延得过,后面忧吝却多,可见圣人之 深戒!”又问:“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占与 戒皆在其中,如何?”曰:“有此象,则其占当如此, 又戒其必如此乃可也。若得此象而不能从,则有凶矣。 当此时节,若能断然‘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不半上 落下,或出或入,则其志真可法则矣。只为人不能如此 也。”铢。

  “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此是言致蛊之由 ,非治蛊之道。龟山之说非是。又尝见龟山在朝与陈几 叟书,及有一人卦召请教于龟山,龟山云:“不要拆坏 人屋子。”皆是此意思。及胡文定论时政,说得便自精 神索性。尧夫诗云:“安得淳厚又秀慧,与之共话天下 事!”必大。

  “巽而止,蛊”,是事事不理会,积沓到后面成 一大弊,故谓之“蛊”,非谓制蛊之道,当巽而止。龟 山才质困弱,好说一般不振底话,如云“包承小人”; 又语某人云“莫拆了人屋子”,其意谓屋弊不可大段整 理他,只得且撑拄过。其说“巽止”之义,盖亦如此意 尔,岂不大害哉!端蒙。

  汪圣锡曾言,某人别龟山,往赴召,龟山送之曰 :“且缓下手,莫去拆倒人屋子。”因言,龟山解蛊卦 ,以“巽而止”为治蛊之道,所以有此说。大凡看易须 先看成卦之义。“险而健”则成讼,“巽而止”则成蛊 。蛊,艮上而巽下。艮刚居上,巽柔居下,上高亢而不 下交,下却巽而不能救,此所以蛊坏也。“巽而止”, 只是巽顺便止了,便无所施为,如何治蛊?“蛊元亨而 天下治”,须是大善以亨,方能治蛊也。德 明。

  问:“‘巽而止,蛊’,莫是遇事巽顺,以求其 理之所止,而后为治蛊之道?”曰:“非也。大抵资质 柔巽之人,遇事便不能做事,无奋迅之意,所以事遂至 于蛊坏了。蛊,只是事之坏了者。”祖 道。

  “蛊元亨而天下治”,言蛊之时如此,必须是大 善亨通,而后天下治。渊。

  问:“‘蛊,君子以振民育德’,如何?”曰: “当蛊之时,必有以振起耸动民之观听,而在己进德不 已。必须有此二者,则可以治蛊矣。”铢 。

  问:“‘干父之蛊’,程传云:‘初居内而在下 ,故取子干父蛊之象。’本义:云‘蛊者,前人已坏之 事,故诸爻皆以子干父蛊为言。’柄谓,若如此说,惟 初爻为可通,若他爻则说不行矣。本义之说,则诸爻皆 可通也。”曰:“是如此。”柄。

  “干母之蛊”,伊川说得是。渊 。

  “不事王侯”,无位之地,如何出得来?更干个 什么?渊。

  问:“蛊上九传‘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 与‘量能度分,安于不求知者’,何以别?”曰:“知 止足,是能做底;量能度分,是不能做底。”淳 。

   临

  问:“临,不特是上临下之谓临,凡进而逼近者, 皆谓之临否?”曰:“然。此是二阳自下而进上,则知 凡相逼近者皆为临也。”学履。

  问:“‘至于八月’,有两说:前说自复一阳之 月,至遯二阴之月,阴长阳遯之时;后说自泰至观,观 二阳在上,四阴在下,与临相反,亦阴长阳消之时。二 说孰长?”曰:“前说是周正八月,后说是夏正八月。 恐文王作卦辞时,只用周正纪之,不可知也。”又问:“
二爻皆云‘咸临’,二阳遍临四阴,故有咸临之象。 程易作咸感之义,如何?”曰:“阴必从阳,谓咸为感 亦是,但觉得牵强些。此等处皆晓未得。如‘至临’与 ‘敦临’,亦相似,难分别,今只得如此说。此易所以 未易看也。”铢。

  “刚浸而长”以下三句解“临”字。“大亨以正 ”,便是“天之道也”,解“亨”字。亦是惟其如此, 所以如此。须用说“八月有凶”者,盖要反那二阳。二 阳在下,四、五皆以正应临之,上无所临,却还去临那 二阳。三近二阳,也去临他。如小人在上位,却把甘言 好语临在下之君子。“至临”,言其相临之切,“敦临 ”,有敦厚之意。渊。

  易中言“天之命也”,“天之道也”,义只一般 ,但取其成韵耳,不必强分析。贺孙。

  问:“临初九以刚居正,九二以刚居中,六四、 六五以柔顺临下,故有相感应之道,所以谓之‘咸临’ 否?”曰:“是。”又问:“
六四以阴居正,柔顺临下,又有正应,临之极善,故 谓之‘至临’。”曰:“‘至临无咎’,未是极好。只 是与初相临得切至,故谓之‘
至’。上六‘敦临’,自是积累至极处,有敦笃之义 。艮上九亦谓之‘敦艮’,复上六爻不好了,所以只于 五爻谓之‘敦复’。居临之时,二阳得时上进,阴不敢 与之争,而志与之应。所谓‘在内’者,非谓正应,只 是卦内与二阳应也。”又曰:“此便是好卦,不独说道 理,自是好读。所谓‘卦有小大,辞有险易’,此便是 大底卦。”砺。

   观

  盥,非灌之义。盥本为荐而不荐,是欲蓄其诚意以 观示民,使民观感而化之义。“有孚颙若”,便是那下 观而化,却不是说人君身上事。“圣人以神道设教”, 是圣人不犯手做底,即是“盥而不荐”之义。“顺而巽 ,中正以观天下”,谓以此观示之也。渊 。

  问:“‘盥而不荐’,是取未荐之时诚意浑全而 未散否?”曰:“祭祀无不荐者,此是假设来说。荐, 是用事了;盥,是未用事之初。云‘不荐’者,言常持 得这诚敬如盥之意常在。若荐,则是用出,用出则才毕 便过了,无复有初意矣。诗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楚辞云:‘思公子兮未敢言 。’正是此意。说出这爱了,则都无事可把持矣。惟其 不说,但藏在中心,所以常见其不忘也。”学 履。

  问“盥而不荐”。曰:“这犹譬喻相似,盖无这 事。且如祭祀,才盥便必荐,那有不荐底!但取其洁之 义耳。”焘。

  用之问:“‘盥而不荐’,伊川以为灌鬯之初, 诚敬犹存;至荐羞之后,精意懈怠。本义以为‘致其洁 清而不轻自用’。其义不同。”曰:“盥,只是浣手, 不是灌鬯,伊川承先儒之误。若云荐羞之后诚意懈怠, 则先王祭祀,只是灌鬯之初犹有诚意,及荐羞之后,皆 不成礼矣。”问:“若尔,则是圣人在上,视听言动, 皆当为天下法而不敢轻,亦犹祭祀之时,致其洁清而不 敢轻用否?”曰:“然。”问:“‘有孚颙若’,先生 以为孚信在中而尊严,故下观而化之。伊川以为天下之 人孚信颙然而仰之。恐须是孚信尊严,方得下观而化。 ”曰:“然。”又问“观、观”之义。曰:“自上示下 曰‘观’,去声。自下观上曰‘ 观’。平声。故卦名之‘观’去 声,而六爻之‘观’皆平声。”问“观我生”、“观其 生”之别。曰:“我者,彼我对待之言,是以彼观此。 ‘观其生’,是以此自观。六三之‘观我生进退’者, 事君则观其言听计从,治民则观其政教可行,膏泽可下 ,可以见自家所施之当否而为进退。九五之‘观我生’ ,如观风俗之美恶,臣民之从违,可以见自家所施之善 恶。上九之‘观其生’,则是就自家视听言动应事接物 处自观。九五、上九‘君子无咎’,盖为君子有刚阳之 德,故无咎;小人无此德,自当不得此爻。如初六‘童 观’,小人之道也,君子则吝。小人自是如此,故无咎 。此二爻,君子小人正相对说。”僩。

  问:“‘有孚颙若’承上文‘盥而不荐’,盖‘ 致其洁清而不轻自用,则孚信在中,而颙然可仰’。一 说下之人信而仰之。二说孰长?”曰:“从后说,则合 得彖辞‘下观而化’之义。”或曰:“前说似好。”曰 :“当以彖辞为定。”又问:“六三‘观我生进退’, 不观九五,而观己所行通塞以为进退否?”曰:“看来 合是观九五。大率观卦二阳在上,四阴仰之。九五为主 ,六三‘观我生进退’者,观九五如何而为进退也。初 六、六二以去五之远,观贵于近。所 观不明不大。六四却见得亲切,故有观光利用之象。六 三处二、四之间,固当观九五以为进退也。”子善遂问 :“如此,则‘我’字乃是指九五而言,易中亦有此例 ,如颐之初九曰‘舍尔灵龟,观我朵颐’,是也。”曰 :“此‘我’乃是假外而言耳。”又问:“观卦四阴长 而二阳消,正八月之卦,而名卦系辞,不取此义,何也 ?”曰:“只为九五中正以观示天下,事都别了。以此 见易不可执一看,所谓‘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也。 ”此说“我”字,与本义不同,当考。 铢。

  “观天之神道”,只是自然运行底道理,四时自 然不忒。“圣人神道”,亦是说他有教人自然观感处。 渊。

  问:“观六爻,一爻胜似一爻,岂所据之位愈高 ,则所见愈大邪?”曰:“上二爻意自别。下四爻是所 据之位愈近,则所见愈亲切底意思。”学 履。

  问“观卦阴盛,而不言凶咎”。曰:“此卦取义 不同。盖阴虽盛于下,而九五之君乃当正位,故只取为 观于下之义,而不取阴盛之象也。”时 举。

  “观我”是自观,如“视履考祥”底语势。“观 其”亦是自观,却从别人说。易中“其”字不说别人, 只是自家,如“乘其墉”之类。渊。

  “观我生”,如月受日光;“观其生”,只是日 光。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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