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门下诸公便不及,所以和靖云:“见伊川不 曾许一人。”或问:“伊川称谢显道王佐才,有诸?” 和靖云:“见伊川说谢显道好,只是不闻‘王佐才’之 语。”刘子澄编续近思录,取程门诸公之说。某看来, 其间好处固多,但终不及程子,难于附入。璘 。必大录云:“程门诸先生亲从二程子,何故看他不透 ?子澄编近思续录,某劝他不必作,盖接续二程意思不 得。”
伊川之门,谢上蔡自禅门来,其说亦有差。张思 叔最后进,然深惜其早世!使天予之年,殆不可量。其 他门人多出仕宦四方,研磨亦少。杨龟山最老,其所得 亦深。谦。
谓思叔持守不及和靖,乃伊川语,非特为品藻二 人,盖有深意。和靖举以语人,亦非自是,乃欲人识得 先生意耳。若以其自是之嫌而不言,则大不是,将无处 不窒碍矣。镐。
吕与叔文集煞有好处。他文字极是实,说得好处 ,如千兵万马,饱满伉壮。上蔡虽有过当处,亦自是说 得透。龟山文字却怯弱,似是合下会得易。某尝说,看 文字须以法家深刻,方穷究得尽。某直是●得下工!闳 祖。
上蔡多说过了。龟山巧,又别是一般,巧得又不 好。范谏议说得不巧,然亦好。和靖又忒不巧,然意思 好。振。
问尹和靖立朝议论。曰:“和靖不观他书,只是 持守得好。它语录中说涵养持守处,分外亲切。有些朝 廷文字,多是吕稽中辈代作。”问:“龟山立朝,却有 许多议论?”曰:“龟山杂博,是读多少文字。”德 明。
看道理不可不子细。程门高弟如谢上蔡游定夫杨 龟山辈,下梢皆入禅学去。必是程先生当初说得高了, 他们只●见一截,少下面着实工夫,故流弊至此。义 刚。
游杨谢三君子初皆学禅。后来余习犹在,故学之 者多流于禅。游先生大是禅学。德明。
一日,论伊川门人,云:“多流入释氏。”文蔚 曰:“只是游定夫如此,恐龟山辈不如此。”曰:“只 论语序便可见。”文蔚。
龟山少年未见伊川时,先去看庄列等文字。后来 虽见伊川,然而此念熟了,不觉时发出来。游定夫尤甚 。罗仲素时复亦有此意。洛。
问:“程门诸公亲见二先生,往往多差互。如游 定夫之说,多入于释氏。龟山亦有分数。”曰:“定夫 极不济事。以某观之,二先生衣钵似无传之者。”又问 :“上蔡议论莫太过?”曰:“上蔡好于事上理会理, 却有过处。”又问:“和靖专于主敬,集义处少。”曰 :“和靖主敬把得定,亦多近傍理。龟山说话颇浅狭。 范淳夫虽平正,而亦浅。”又问:“尝见震泽记善录, 彼亲见伊川,何故如此之差?”曰:“彼只见伊川面耳 。”曰:“‘中无倚着’之语,莫亦有所自来?”曰: “却是伊川语。”可学。
“游杨谢诸公当时已与其师不相似,却似别立一 家。谢氏发明得较精彩,然多不稳贴。和靖语却实,然 意短,不似谢氏发越。龟山语录与自作文又不相似,其 文大故照管不到,前面说如此,后面又都反了。缘他只 依傍语句去,皆是不透。龟山年高。与叔年四十七,他 文字大纲立得脚来健,有多处说得好,又切。若有寿, 必煞进。游定夫学无人传,无语录。他晚年嗜佛,在江 湖居,多有尼出入其门。他眼前分晓,信得及底,尽践 履得到。其变化出入处,看不出,便从释去,亦是不透 。和靖在虎丘,每旦起顶礼佛。郑曰: “亦念金刚经。”他因赵相入侍讲筵,那时都说不 出,都柰何不得。人责他事业,答曰:‘每日只讲两行 书,如何做得致君泽民事业?’高宗问:‘程某道孟子 如何?’答曰:‘程某不敢疑孟子。’如此,则是孟子 亦有可疑处,只不敢疑尔。此处更当下两语,却住了。 他也因患难后,心神耗了。龟山那时亦不应出。侯师圣 太粗疏,李先生甚轻之。来延平看亲,罗仲素往见之, 坐少时不得,只管要行。此亦可见其粗疏处。张思叔敏 似和靖,伊川称其朴茂;然亦狭,无展拓气象。收得他 杂文五六篇,其诗都似禅,缘他初是行者出身。郭冲晦 有易文字,说易卦都从变上推。”问:“一二卦推得, 岂可都要如此?”“近多有文字出,无可观。周恭叔谢 用休赵彦道鲍若雨,那时温州多有人,然都无立作。王 信伯乖。”郑问:“它说‘中无倚着’,又不取龟山‘ 不偏’说,何也?”曰:“他谓中无偏倚,故不取‘不 偏’说。”郑曰:“胡文定只上蔡处讲得些子来,议论 全似上蔡。如“获麟以天自处”等。曾 渐又胡文定处讲得些子。”曰:“文定爱将圣人道理张 大说,都是勉强如此,不是自然流出。曾渐多是禅。” 淳。
学者气质上病最难救。如程门谢氏便如“师也过
”,游与杨便如“商也不及”,皆是气质上病。向见无
为一医者,善用针,尝云:“
是病可以针而愈,惟胎病为难治。”必
大。
蔡云:“不知伊川门人如此其众,何故后来更无 一人见得亲切?”或云:“游杨亦不久亲炙。”曰:“ 也是诸人无头无尾,不曾尽心存上面也。各家去奔走仕 宦,所以不能理会得透。如邵康节从头到尾,极终身之 力而后得之。虽其不能无偏,然就他这道理,所谓‘成 而安’矣。如茂叔先生资禀便较高,他也去仕宦。只他 这所学,自是从合下直到后来,所以有成。某看来,这 道理若不是●生尽死去理会,终不解得!书曰:‘若药 不瞑眩,厥疾不瘳。’须吃些苦极,方得。”蔡云:“ 上蔡也杂佛老。”曰:“只他见识又高。”蔡云:“上 蔡老氏之学多,龟山佛氏之说多,游氏只杂佛,吕与叔 高于诸公。”曰:“然。这大段有筋骨,惜其早死!若 不早死,也须理会得到。”蔡又因说律管,云:“伊川 何不理会?想亦不及理会?还无人相共理会?然康节所 理会,伊川亦不理会。”曰:“便是伊川不肯理会这般 所在。”贺孙。
“程门诸子在当时亲见二程,至于释氏,却多看 不破,是不可晓。观中庸说中可见。如龟山云:‘吾儒 与释氏,其差只在秒忽之间。’某谓何止秒忽?直是从 源头便不同!”伯丰问:“崇正辨如何?”曰:“崇正 辨亦好。”伯丰曰:“今禅学家亦谓所辨者,皆其门中 自不以为然。”曰:“不成吾儒守三纲五常,若有人道 不是,亦可谓吾儒自不以为然否?”又问:“此书只论 其迹?”曰:“论其迹亦好。伊川曰:‘不若只于迹上 断,毕竟其迹是从那里出来。’胡明仲做此书,说得明 白。若五峰说话中辨释氏处却糊涂,辟他不倒。皇王大 纪中亦有数段,亦不分晓。”□。
上蔡之学,初见其无碍,甚喜之。后细观之,终 不离禅底见解。如“洒扫应对”处,此只是小子之始学 。程先生因发明,虽始学,然其终之大者亦不离乎此。 上蔡于此类处,便说得大了。道理自是有小有大,有初 有终。若如此说时,便是不安于其小者、初者,必知其 中有所谓大者,方安为之。如曾子三省处,皆只是实道 理。上蔡于小处说得亦大了。记二先生语云:“才得后 ,便放开。不然,只是守。”此语记亦未备。得了自然 开,如何由人放开?此便是他病处。诸家语录,自然要 就所录之人看。上蔡大率张皇,不妥帖。更如游杨解书 之类,多使圣人语来反正。如解“不亦乐乎”,便云“ ‘学之不讲’为忧。有朋友讲习,岂不乐乎”之类,亦 不自在。大率诸公虽亲见伊川,皆不得其师之说。振 。
程门弟子亲炙伊川,亦自多错。盖合下见得不尽 ,或后来放倒。盖此理无形体,故易差,有百般渗漏。 去伪。
程门诸高弟觉得不快于师说,只为他自说得去。 文蔚。
古之圣贤未尝说无形影话,近世方有此等议论。 盖见异端好说玄说妙,思有以胜之,故亦去玄妙上寻, 不知此正是他病处。如孟子说“反身而诚”,本是平实 ,伊川亦说得分明。到后来人说时,便如空中打个筋斗 。然方其记录伊川语,元不错。及自说出来,便如此, 必是闻伊川说时,实不得其意耳。必大 。
问:“郭冲晦何如人?”曰:“西北人,气质重 厚淳固,但见识不及。如兼山易中庸义多不可晓,不知 伊川晚年接人是如何。”问:“游杨诸公早见程子,后 来语孟中庸说,先生犹或以为疏略,何也?”曰:“游 杨诸公皆才高,又博洽,略去二程处参较所疑及病败处 ,各能自去求。虽其说有疏略处,然皆通明,不似兼山 辈立论可骇也。”德明。
周恭叔学问,自是靠不得。方。
朱公掞文字有幅尺,是见得明也。方 。
南轩云:“朱公掞奏状说伊川不着。”先生云: “不知如何方是说着?大意只要说得实,便好。如伊川 说物便到‘四凶’上,及吕与叔中庸,皆说实话也。” 方。
李朴先之大概是能尊尚道学,但恐其气刚,亦未 能逊志于学问。道夫。
学者宜先看遗书,次看和靖文字,后乃看上蔡文 字,以发光彩,且亦可不迷其说也。方 。季通语。
有为吕与叔挽诗云:“曲礼三千目,躬行四十年 !”方。
吕与叔中庸义,典实好看,又有春秋、周易解。 方。
“吕与叔云:‘圣人以中者不易之理,故以之为 教。’如此,则是以中为一好事,用以立教,非自然之 理也。”先生曰:“此是横渠有此说。所以横渠没,门 人以‘明诚中子’谥之,与叔为作谥议,盖支离也。西 北人劲直,才见些理,便如此行去。又说出时,其他又 无人晓,只据他一面说去,无朋友议论,所以未精也。 ”振。
吕与叔本是个刚底气质,涵养得到,所以如此。 故圣人以刚之德为君子,柔为小人。若有其刚矣,须除 去那刚之病,全其与刚之德,相次可以为学。若不刚, 终是不能成。有为而言。卓。
看吕与叔论选举状:“立士规,以养德厉行;更 学制,以量才进艺;定贡法,以取贤敛才;立试法,以 试用养才;立辟法,以兴能备用;立举法,以覆实得人 ;立考法,以责任考功。”先生曰:“其论甚高。使其 不死,必有可用。”
吕与叔后来亦看佛书,朋友以书责之,吕云:“ 某只是要看他道理如何。”其文集上杂记亦多不纯。想 后来见二程了,却好。
吕与叔集中有与张天骥书。是天骥得一书与他云 :“我心广大如天地,视其形体之身,但如蝼蚁。”此 也不足辨,但偶然是有此书。张天骥便是东坡与他做放 鹤亭记者,即云龙处士,徐州人。心广大后,方能体万 物。盖心广大,则包得那万物过,故能体此。体,犹‘ 体群臣’之‘体’。”义刚。
吕与叔论颜子等处极好。龟山云云,未是。可 学。
吕与叔有一段说轮回。可学。
上蔡语虽不能无过,然都是确实做工夫来。道 夫。
问:“人之病痛不一,各随所偏处去。上蔡才高 ,所以病痛尽在‘矜’字?”曰:“此说是。”人 杰。
谢氏谓去得“矜”字。后来矜依旧在,说道理爱 扬扬地。淳。
或问:“谢上蔡以觉言仁,是如何?”曰:“觉 者,是要觉得个道理。须是分毫不差,方能全得此心之 德,这便是仁。若但知得个痛痒,则凡人皆觉得,岂尽 是仁者耶?医者以顽痹为不仁,以其不觉,故谓之‘不 仁’。不觉固是不仁,然便谓觉是仁,则不可。”时 举。
问:“上蔡说仁,本起于程先生引医家之说而误 。”曰:“伊川有一段说不认义理,最好。只以觉为仁 ,若不认义理,只守得一个空心,觉何事!”可 学。
上蔡以知觉言仁。只知觉得那应事接物底,如何 便唤做仁!须是知觉那理,方是。且如一件事是合做与 不合做,觉得这个,方是仁。唤着便应,抉着便痛,这 是心之流注在血气上底。觉得那理之是非,这方是流注 在理上底。唤着不应,抉着不痛,这个是死人,固是不 仁。唤得应,抉着痛,只这便是仁,则谁个不会如此? 须是分作三截看:那不关痛痒底,是不仁;只觉得痛痒 ,不觉得理底,虽会于那一等,也不便是仁;须是觉这 理,方是。植。
问:“谢氏以觉训仁,谓仁为活物,要于日用中 觉得活物,便见仁体。而先生不取其说,何也?”曰: “若是识得仁体,则所谓觉,所谓活物,皆可通也。但 他说得自有病痛,毕竟如何是觉?又如何是活物?又却 别将此个意思去觉那个活物,方寸纷扰,何以为仁?如 说‘克己复礼’,己在何处?克又如何?岂可以活物觉 之而已也!”谟。
问:“上蔡以觉训仁,莫与佛氏说异?若张子韶
之说,则与上蔡不同。”曰:“子韶本无定论,只是迅
笔便说,不必辨其是非。”某云:“佛氏说觉,却只是
说识痛痒。”曰:“上蔡亦然。”又问:“
上蔡说觉,乃是觉其理。”曰:“佛氏亦云觉理。”
此一段说未尽,客至起。可学。
上蔡云:“释氏所谓性,犹吾儒所谓心;释氏所 谓心,犹吾儒所谓意。”此说好。闳祖 。
问:“上蔡说佛氏目视耳听一段,比其它说佛处 ,此最当。”曰:“固是。但不知渠说本体是何?性若 不指理,却错了。”可学。
因论上蔡语录中数处,如云“见此消息,不下工 夫”之类,乃是谓佛儒本同,而所以不同,但是下截耳 。龟山亦如此。某谓:“明道云:‘以吾观于佛,疑于 无异,然而不同。’”曰:“上蔡有观复堂记云,庄列 之徒云云,言如此则是圣人与庄列同,只是言有多寡耳 。观它说复,又却与伊川异,似以静处为复。湖州刻伊 川易传,后有谢跋云,非全书。伊川尝约门人相聚共改 ,未及而没。使当初若经他改,岂不错了!龟山又有一 书,亦改删伊川易。遗书中谢记有一段,下注云:‘郑 毂亲见。’毂尝云:‘曾见上蔡每说话,必覆巾掀髯攘 臂。’”方录云:“郑毂言:‘上蔡平 日说话到掀举处,必反袖以见精采。’”某曰:“ 若他与朱子发说论语,大抵是如此。”曰:“以此语学 者,不知使之从何入头!”可学。
上蔡观复斋记中说道理,皆是禅学底意思。义 刚。
问上蔡“学佛欲免轮回”一段。曰:“答辞似不 甚切。”可学。
上蔡语录论佛处,乃江民表语。民表为谏官,甚 有可观,只是学佛。当初是人写江语与谢语共一册,遂 误传作谢语。唯室先生陈齐之有辨,辨此甚明。璘 。
国秀问:“上蔡说横渠以礼教人,其门人下梢头 低,只‘溺于刑名度数之间,行得来困,无所见处’, 如何?”曰:“观上蔡说得又自偏了。这都看不得礼之 大体,所以都易得偏。如上蔡说横渠之非,以为‘欲得 正容谨节’。这自是好,如何废这个得?如专去理会刑 名度数,固不得;又全废了这个,也不得。如上蔡说, 便非曾子‘笾豆则有司存’,本末并见之意。后世如有 作者,必不专泥于刑名度数,亦只整顿其大体。如孟子 在战国时己自见得许多琐碎不可行,故说丧服、经界诸 处,只是理会大体,此便是后来要行古礼之法。”贺 孙。
问:“上蔡云:‘阴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
。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上两句只是说伸而为神
,归而为鬼底意思?”曰:“
是如此。”问:“‘事此者为仁’,只是说能事鬼神
者,必极其诚敬以感格之,所以为仁否?”曰:“然。
”问:“谢又云:‘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
可者,是可以祭祀底否?”曰:“然。”问:“礼谓致
生为不知,此谓致生为知?”曰:“那只是说明器。如
三日斋,七日戒,直是将做个生底去祭他,方得。”问
:“谢又云‘致死之故,其鬼不神。’”曰:“你心不
向他,便无了。”问:“且如淫祠,自有灵应,如何便
会无?”曰:“昔一僧要破地狱,人教他念破地狱□,
偏无讨这□处。一僧与云‘遍观法界性’四句便是。”
或云:“只是‘一切惟心造’。”曰:“然。”又问:
“斋戒只是要团聚自家精神。然‘自家精神,即祖考精
神’。不知天地山川鬼神,亦只以其来处一般否?”曰
:“是如此。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封内山川,是他是主
。如古人祭墓,亦只以墓人为尸。”胡
泳。
鬼神,上蔡说得好。只觉得“阴阳交而有神”之 说,与后“神”字有些不同。只是他大纲说得极好,如 曰:“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可者,是合当 祭,如祖宗父母,只须着尽诚感格之,不要人便做死人 看待他。“不可者使人远之,不使人致生之。”不可者 ,是不当祭,如闲神野鬼,圣人便要人远之,不要人做 生人看待他。可者格之,须要得他来;不可者远之,我 不管他,便都无了。“精气为物,游魂为变。”天地阴 阳之气交合,便成人物;到得魂气归于天,体魄降于地 ,是为鬼,便是变了。说魂,则魄可见。贺 孙。
叔器问:“上蔡说鬼神云:‘道有便有,道无便 无。’初看此二句,与‘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 其神’一般;而先生前夜言上蔡之语未稳,如何?”曰 :“‘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便是合有 底,我若诚则有之,不诚则无之。‘道有便有,道无便 无’,便是合有底当有,合无底当无。上蔡而今都说得 粗了,合当道:合有底,从而有之,则有;合无底,自 是无了,便从而无之。今却只说‘道有便有,道无便无 ’,则不可。”义刚。
上蔡言:“鬼神,我要有便有,以 天地祖考之类。要无便无。”以“非其鬼而祭之” 者,你气一正而行,则彼气皆散矣。扬 。
上蔡曾有手简云:“大事未办。”李先生谓:“ 不必如此,死而后已,何时是办!”方 。
上蔡曰:“人不可无根”,便是难。所谓根者, 只管看,便是根,不是外面别讨个根来。
上蔡说“先有知识,以敬涵养”,似先立一物了 。方。
上蔡云:“诚是实理。”不是专说是理。后人便 只于理上说,不于心上说,未是。可学 。
上蔡言“无穷者,要当会之以神”,是说得过当 。只是于训诂处寻绎践履去,自然“下学上达”。贺 孙。
“上蔡云‘见于作用者,心也’,谓知而动者便 是。”先生云:“本体是性,动者情,兼体动静者心。 性静,情动。心。”方 。以下数条,方问上蔡语录。
“养心不如悦心。”先生云:“‘不如’字,恐 有之;‘浅近’字,恐伊川未必尔。此录已传两手,可 疑。‘悦心’说,更举出处看。理义是本有,自能悦心 ,在人如行慊于心。”
“心之穷物有尽,而天者无尽。”先生云:“得 其本,则用之无穷,不须先欲穷知其无穷也。”
“放开只守。”追记语中,说得颇别。似谓放开 是自然豁开乃得之效;未得,则只是守此。录中语不安 。
“敬则与事为一。”先生云:“此与明道伊川说 别。今胡文定一派要‘身亲格’者,是宗此意。”
说“何思何虑”处,伊川本不许,上蔡却自担当 取也。读语录及易传可见。这同上。
上蔡家始初极有好玩,后来为克己学,尽舍之。 后来有一好砚,亦把与人。方。
曾恬天隐尝问上蔡云云,上蔡曰:“用得底便是 。”以其说絮,故答以是。又尝问“恭、敬”字同异。 曰:“异。”“如何异?”曰:“‘恭’平声,‘敬’ 仄声。”上蔡英发,故胡文定喜之,想见与游杨说话时 闷也。扬。
如今人说道,爱从高妙处说,便说入禅去,自谢 显道以来已然。向时有一陈司业,名可中,专一好如此 说。如说如何是伊尹乐尧舜之道,他便去下面下一语云 :“江上一犁春雨。”如此等类煞有,亦煞有人从它。 只是不靠实,自是说他一般话。谦。
龟山解文字著述,无纲要。方。
龟山文字议论,如手捉一物正紧,忽坠地,此由 其气弱。
“龟山诗文说道理之类,才说得有意思,便无收
杀。”扬曰:“
是道理不透否?”曰:“虽然,亦是气质弱,然公平
无病。五峰说得却紧,然却有病。程先生少年文字便好
,如养鱼记颜子论之类。”扬。
龟山言:“‘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天 命之善,本是无人欲,不必如此立说。知言云:“天理 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自是它全错看了! 德明。
“龟山与范济美言:‘学者须当以求仁为要,求 仁,则“刚、毅、木、讷近仁”一言为要。’”先生曰 :“今之学者,亦不消专以求仁为念;相将只去看说仁 处,他处尽遗了。须要将一部论语,粗粗细细,一齐理 会去,自然有贯通处,却会得仁,方好。又,今人说曾 子只是以鲁得之,盖曾子是资质省力易学。设使如今人 之鲁,也不济事。范济美博学高才,俊甚,故龟山只引 ‘刚、毅、木、讷’告之,非定理也。”
问:“龟山言:‘道非礼,则荡而无止;礼非道 ,则梏于器数仪章之末。’则道乃是一虚无恍惚无所准 则之物,何故如此说‘道’字?”曰:“不可晓。此类 甚多。”因问:“如此说,则似禅矣。”曰:“固是。 其徒如萧子庄李西山陈默堂皆说禅。龟山没,西山尝有 佛经疏追荐之。唯罗先生却是着实子细去理会。某旧见 李先生时,说得无限道理,也曾去学禅。李先生云:‘ 汝恁地悬空理会得许多,而面前事却又理会不得!道亦 无玄妙,只在日用间着实做工夫处理会,便自见得。’ 后来方晓得他说,故今日不至无理会耳。”铢 。
“龟山弹蔡京,亦是,只不迅速。”择之曰:“ 龟山晚出一节,亦不是。”曰:“也不干晚出事。若出 来做得事,也无妨。他性慢,看道理也如此。平常处看 得好,紧要处却放缓了!做事都涣散无伦理。将乐人性 急,粗率。龟山却恁宽平,此是间气。然其粗率处,依 旧有土风在。”义刚。
或问:“龟山晚年出处不可晓,其召也以蔡京, 然在朝亦无大建明。”曰:“以今观之,则可以追咎当 时无大建明。若自家处之,不知当时所以当建明者何事 ?”或云:“不过择将相为急。”曰:“也只好说择将 相固是急,然不知当时有甚人可做。当时将只说种师道 ,相只说李伯纪,然固皆尝用之矣。又况自家言之,彼 亦未便见听。据当时事势亦无可为者,不知有大圣贤之 才如何尔。”僩。
问:“龟山晚年出得是否?”曰:“出如何不是 ?只看出得如何。当初若能有所建明而出,则胜于不出 。”曰:“渠用蔡攸荐,蔡老令攸荐之 。亦未是。”曰:“亦不妨。当时事急,且要速得 一好人出来救之,只是出得来不济事耳。观渠为谏官, 将去犹惓惓于一对,已而不得对。及观其所言,第一, 正心、诚意,意欲上推诚待宰执;第二,理会东南纲运 。当时宰执皆庸缪之流,待亦不可,不行亦不可。不告 以穷理,而告以正心、诚意。贼在城外,道途正梗,纵 有东南纲运,安能达?所谓‘虽有粟,安得而食诸’! 当危急之时,人所属望,而着数乃如此!所以使世上一 等人笑儒者以为不足用,正坐此耳。”可 学。
草堂先生及识元城龟山。龟山之出,时已七十岁 ,却是从蔡攸荐出。他那时觉得这边扶持不得,事势也 极,故要附此边人,所以荐龟山。初缘蔡攸与蔡子应说 ,令其荐举人才,答云:“太师用人甚广,又要讨什么 人?”曰:“缘都是势利之徒,恐缓急不可用。有山林 之人,可见告。”他说:“某只知乡人鼓山下张觷,字 柔直,其人甚好。”蔡攸曰:“家间子侄未有人教,可 屈他来否?”此人即以告张,张即从之。及教其子弟, 俨然正师弟子之分,异于前人。得一日,忽开谕其子弟 以奔走之事,其子弟骇愕,即告之曰:“若有贼来,先 及汝等,汝等能走乎?”子弟益惊骇,谓先生失心,以 告老蔡。老蔡因悟曰:“不然,他说得是。”盖京父子 此时要唤许多好人出,已知事变必至,即请张公叩之。 张言:“天下事势至此,已不可救,只得且收举几个贤 人出,以为缓急倚仗耳。”即令张公荐人,张公于是荐 许多人,龟山在一人之数。今龟山墓志云:“会有告大 臣以天下将变,宜急举贤以存国,于是公出。”正谓此 。张后为某州县丞。到任,即知虏人入寇,必有自海道 至者,于是买木为造船之备。逾时果然。虏自海入寇, 科州县造舟,仓卒扰扰,油灰木材莫不踊贵。独张公素 备,不劳而办。以此见知于帅宪,知南剑。会叶铁入寇 ,民大恐。他即告谕安存之,率城中诸富家,令出钱米 ,沽酒,买肉,为蒸糊之类。遂分民兵作三替,逐替燕 犒酒食,授以兵器。先一替出城与贼接战,即犒第二替 出;先替未倦,而后替即得助之。民大喜,遂射杀贼首 。富民中有识叶铁者,即厚劳之,勿令执兵;只令执长 枪,上悬白旗,令见叶铁,即以白旗指向之。众上了弩 ,即其所指而发,遂中之。后都统任某欲争功,亦让与 之。其余诸盗,却得都统之力,放贼之叔父以成反间。 贺孙。儒用录别出。
问龟山出处之详。曰:“蔡京晚岁渐觉事势狼狈
,亦有隐忧。其从子应之文蔚录云:“
君谟之孙,与他叙谱。”自兴化来,因访问近日有
甚人才。应之愕然曰:‘今天下人才,尽在太师陶铸中
,某何人,敢当此问!’京曰:‘不然。觉得目前尽是
面谀脱取官职去底人,恐山林间有人才,欲得知。’应
之曰:‘太师之问及此,则某不敢不对。福州有张觷,
字柔直者,抱负不苟。’觷平日与应之相好,时适赴吏
部,应之因举其人以告。遂宾致之为塾客,然亦未暇与
之相接。柔直以师道自尊,待诸生严厉,异于他客,诸
生已不能堪。一日,呼之来前,曰:‘汝曹曾学走乎?
’诸生曰:‘某寻常闻先生长者之教,但令缓行。’柔
直曰:‘天下被汝翁作坏了。早晚贼发火起,首先到汝
家。若学得走,缓急可以逃死。’诸子大惊,走告其父
,曰:‘
先生忽心恙’云云。京闻之,矍然曰:‘此非汝所知
也!’即入书院,与柔直倾倒,因访策焉。柔直曰:‘
今日救时,已是迟了。只有收拾人才是第一义。’京因
叩其所知,遂以龟山为对。龟山自是始有召命。今龟山
墓志中有‘是时天下多故,或说当世贵人,以为事至此
,必败。宜引耆德老成置诸左右,开道上意’云者,盖
为是也。柔直后守南剑,设方略以拒范汝为,全活一城
,甚得百姓心。其去行在所也,买冠梳杂碎之物,不可
胜数,从者莫测其所以。后过南剑,老稚迎拜者相属于
道。柔直一一拊劳之,且以所置物分遗。至今庙食郡中
。”陈德本云:“柔直与李丞相极厚善
。其卒也,丞相以诗哭之云:‘
中原未恢复,天乃丧斯人!’”儒
用按:乡先生罗秘丞日录:“柔直尝知鼎州。秘丞罢舒
州士曹,避地于乡之石牛寨,与之素昧平生。时方道梗
,柔直在湖南,乃宛转寄诗存问云:‘曾闻避世门金马
,何事投身寨石牛!千里重湖方鼎沸,可能同上岳阳楼
?’”则其汲汲人物之意,亦可见矣。”是诗,夷坚志
亦载,但以为袁司谏作,非也。又按玉溪文集云“柔直
尝知赣州,招降盗贼”云。
蔡京在政府,问人材于其族子蔡子应,端 明之孙。以张柔直对。张时在部注拟,京令子应招 之,授以问馆。张至,以师礼自尊,京之子弟怪之。一 日,张教京家子弟习走。其子弟云:“从来先生教某们 慢行。今令习走,何也?”张云:“乃公作相久,败坏 天下。相次盗起,先杀汝家人,惟善走者可脱,何得不 习!”家人以为心风,白京。京愀然曰:“此人非病风 。”召与语,问所以扶救今日之道及人材可用者。张公 遂言龟山杨公诸人姓名,自是京父子始知有杨先生。德 明。
问:“龟山当时何意出来?”曰:“龟山做人也 苟且,是时未免禄仕,故胡乱就之。苟可以少行其道, 龟山之志也。然来得已不是;及至,又无可为者,只是 说得那没紧要底事。当此之时,苟有大力量,咄嗟间真 能转移天下之事,来得也不枉。既不能然,又只是随众 鹘突。及钦宗即位,为谏议大夫,因争配享事,为孙仲 益所攻。孙言,杨某曩常与蔡京诸子游,今众议攻京, 而杨某曰,慎毋攻居安云云。龟山遂罢。”又曰:“蔡 京当国时,其所收拾招引,非止一种,诸般名色皆有。 及渊圣即位,在朝诸人尽攻蔡京,且未暇顾国家利害。 朝廷若索性贬蔡京过岭,也得一事了。今日去几官,分 司西京;明日去几官,又移某州;后日又移某州,至潭 州而京病死。自此一年间,只理会得个蔡京。这后面光 景迫促了,虏人之来,已不可遏矣!京有四子:攸绦翛 鞗。鞗尚主。绦曾以书谏其父,徽宗怒,令京行遣,一 家弄得不成模样,更不堪说。攸翛后被斩。是时王黼童 贯梁师成辈皆斩,此数人尝欲废立,钦宗平日不平之故 也。及高宗初立时,犹未知辨别元佑熙丰之党,故用汪 黄,不成人才。汪黄又小人中之最下、最无能者。及赵 丞相居位,方稍能辨别;亦缘孟后居中,力与高宗说得 透了;高宗又喜看苏黄辈文字,故一旦觉悟而自恶之, 而君子小人之党始明。”僩。
“龟山裂裳裹足,自是事之变,在家亦无可为。 虽用‘治蛊’之说,然文定云:‘若从其言,亦救得一 半。’”先生云:“若用其言,则议论正;议论正,则 小人不得用。然龟山亦言天下事。当 时排正论者,耿南仲冯澥二人之力为多,二人竟败国! 南仲上言:‘或者以王氏学不可用。陛下观祖宗时道德 之学,人才兵力财用,能如熙丰时乎?陛下安可轻信一 人之言以变之?’批答云:‘顷以言者如何如何,今闻 师傅之臣言之如此,若不尔,几误也!前日指挥,更不 施行。’”方。
问:“龟山晚岁一出,为士子诟骂,果有之否? ”曰:“他当时一出,追夺荆公王爵,罢配享夫子且欲 毁劈三经板。士子不乐,遂相与聚问三经有何不可,辄 欲毁之?当时龟山亦谨避之。”问:“或者疑龟山此出 为无补于事,徒尔纷纷。或以为大贤出处不可以此议, 如何?”曰:“龟山此行固是有病,但只后人又何曾梦 到他地位在!惟胡文定以柳下惠‘援而止之而止’比之 ,极好。”道夫。
龟山之出,人多议之。惟胡文定之言曰:“当时 若能听用,决须救得一半。”此语最公。盖龟山当此时 虽负重名,亦无杀活手段。若谓其怀蔡氏汲引之恩,力 庇其子,至有“谨勿击居安”之语,则诬矣。幸而此言 出于孙觌,人自不信。儒用。
坐客问龟山立朝事。曰:“胡文定论得好:‘朝 廷若委吴元忠辈推行其说,决须救得一半,不至如后来 狼狈。’然当时国势已如此,虏初退后,便须急急理会 ,如救焚拯溺。诸公今日论蔡京,明日论王黼,当时奸 党各已行遣了,只管理会不休,担阁了日子。如吴元忠 李伯纪向来亦是蔡京引用,免不得略遮庇,只管吃人议 论。龟山亦被孙觌辈窘扰。”德明。
问:“龟山云:‘消息盈虚,天且不能暴为之, 去小人亦不可骤。’如何?”曰:“只看时如何,不可 执。天亦有迅雷风烈之时。”德明。
伯夷微似老子。胡文定作龟山墓志,主张龟山似 柳下惠,看来是如此。僩。
“孙觌见龟山撰曾内翰行状,曰:‘杨中立却会 做文字。’”先生曰:“龟山曾理会文字来。”
李先生尝云:“人见龟山似不管事,然甚晓事也 。”方。
李先生言:“龟山对刘器之言,为贫。文定代云 竿木云云,不若龟山之逊避也。”汪书 延李,初至,见便问之。未竟,李疾作。方。
龟山张皇佛氏之势,说横渠不能 屈之为城下之盟。亦如李邺张皇金虏也。龟 山尝称李奉使还云:“金人上马如龙,步行如虎,度水 如獭,登城如猿。”时人目为“四如给事”。方。
问:“横浦语录载张子韶戒杀,不食蟹。高抑崇
相对,故食之。龟山云:‘子韶不杀,抑崇故杀,不可
。’抑崇退,龟山问子韶:‘
周公何如人?’对曰:‘仁人。’曰:‘周公驱猛兽
,兼夷狄,灭国者五十,何尝不杀?亦去不仁以行其仁
耳。’”先生曰:“此特见其非不杀耳,犹有未尽。须
知上古圣人制为罔罟佃渔,食禽兽之肉。但‘君子远庖
厨’,不暴殄天物。须如此说,方切事情。”德
明。
龟山铭志不载高丽事。他引欧公作梅圣俞墓志不 载希文诗事,辨得甚好。“孰能识车中之状,意欲施之 事?”见韩诗外传。道夫。
龟山墓志,首尾却是一篇文字。后 来不曾用。方。
游定夫,徽庙初为察院,忽申本台乞外,如所请 。志完骇之。定夫云:“公何见之晚!如公亦岂能久此 ?”方。
李先生云:“侯希圣尝过延平,观其饮啖,粗疏 人也。”方。
和靖守得紧,但不活。盖卿。
和靖持守有余而格物未至,故所见不精明,无活 法。升卿。
和靖才短,说不出,只紧守伊川之说。去 伪。
和靖谛当。又云:“就诸先生立言观之,和靖持 守得不失。然才短,推阐不去,遇面生者,说得颇艰。 ”方。
和靖守得谨,见得不甚透。如俗语说,他只是“ 抱得一个不哭底孩儿”!义刚。
问:“和靖言,先生教人,只是专令用‘敬以直 内’一段,未尽。”曰:“和靖才力短,伊川就上成就 它,它亦据其所闻而守之,便以为是。”可 学。
自其上者言之,有明未尽处;自其下者言之,有 明得一半,便谓只是如此。尹氏亦只是明得一半,便谓 二程之教止此,孔孟之道亦只是如此。惟是中人之性, 常常着力照管自家这心要常在。须是穷得透彻,方是。 敬仲。
和靖只是一个笃实,守得定。如涪州被召,祭伊 川文云:“不背其师则有之,有益于世则未也。”因言 :“学者只守得某言语,已自不易,少间又自转移了。 ”炎言。
和靖说“主一”。与祈居之云:“如人入神庙, 收敛精神,何物可入得!”有所据守。方 。
和靖主一之功多,而穷理之功少。故说经虽简约 ,有益学者,但推说不去,不能大发明。在经筵进讲, 少开悟启发之功。绍兴初入朝,满朝注想,如待神明, 然亦无大开发处。是时高宗好看山谷诗。尹云:“不知 此人诗有何好处?陛下看它作什么?”只说得此一言。 然只如此说,亦何能开悟人主!大抵解经固要简约。若 告人主,须有反覆开导推说处,使人主自警省。盖人主 不比学者,可以令他去思量。如孔子告哀公颜子好学之 问,与答季康子详略不同,此告君之法也。铢 。
和靖当经筵,都说不出。张魏公在蜀中,一日,
招和靖语之:“
‘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此孟子至论。”和
靖曰:“未是。”张曰:“何者为至?”和靖曰:“‘
好善优于天下’为至。”先生曰:“此和靖至论,极中
张病。然正好发明,惜但此而止耳。张初不喜伊洛之学
,故谏官有言。和靖适召至九江,见其文,辞之,张皇
恐再荐。和靖持守甚确,凡遇饮,手足在一处。醉后亦
然。”扬。
胡文定初疑尹和靖,后见途中辞召表,方知其真 有得。表言“臣师程某,今来亦不过守师之训。变所守 ,又何取”云云之意。时陈公辅论伊川学,故途中进此 表,尹亦只得如此辞。文定以此取之,亦未可见尹所得 处。扬。
尹子之学有偏处。渠初见伊川,将朱公掞所抄语 录去呈,想是他为有看不透处。故伊川云:“某在,何 必观此书?”盖谓不如当面与它说耳。尹子后来遂云: “语录之类不必看。”不知伊川固云“某在不必观”, 今伊川既不在,如何不观?又如云:“易传是伊川所自 作者,其他语录是学者所记。故谓只当看易传,不当看 语录。”然则夫子所自作者春秋而已,论语亦门人所记 也。谓学夫子者只当看春秋,不当看论语,可乎!□。
尹和靖疑伊川之说,多其所未闻。璘 。
王德修相见。先生问德修:“和靖大概接引学者 话头如何?”德修曰:“先生只云‘在力行’。”曰: “力行以前,更有甚功夫?”德修曰:“尊其所闻,行 其所知。”曰:“须是知得,方始行得。”德修曰:“ 自‘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以至‘从心所欲不逾矩’, 皆是说行。”曰:“便是先知了,然后志学。”文 蔚。
问:“‘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和靖言 行录云:‘易行乎其中,圣人纯亦不已处。’莫说得太 拘?‘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如言‘天高地下 ,万物散殊’,而礼制行乎其中,无适而非也。今只言 圣人‘纯亦不已’,莫太拘了?”曰:“亦不是拘,他 说得不是。阴阳升降便是易。易者,阴阳是也。”文 蔚。
和靖与杨畏答问一段语,殊无血脉。谓非本语, 极是。龟山说得固佳,然亦出于程子“羁靮以御马而不 以制牛,胡不乘牛而服马”之说。镐。
“人之所畏,不得不畏。”此是和靖见未透处, 亦是和靖不肯自欺屈强妄作处。镐。
和靖赴乐会,听曲子,皆知之,亦欢然;但拱手 安足处,终日未尝动也。在平江时,累年用一扇,用毕 置架上。凡百严整有常。有僧见之,云:“吾不知儒家 所谓周孔为如何,然恐亦只如此也。”方 。
王德修言,一日早起见和靖。使人传语,令且坐 ,候看经了相见。少顷,和靖出。某问曰:“先生看甚 经?”曰:“看光明经。”某问:“先生何故看光明经 ?”曰:“老母临终时,令每日看此经一部,今不敢违 老母之命。”先生曰:“此便是平日阙却那‘谕父母于 道’一节,便致得如此。”文蔚。
郭子和性论,与五峰相类。其言曰:“目视耳听 ,性也。”此语非也。视明而听聪,乃性也。箕子分明 说:“视曰明,听曰聪。”若以视听为性,与僧家“作 用是性”何异?五峰曰:“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 ,小人好恶以欲。君子小人者,天理人欲而已矣。”亦 不是。盖好善恶恶,乃性也。璘。
胡康侯虽非门人,而尝见谢杨 ,今附。子侄附。
或问:“胡文定之学与董仲舒如何?”曰:“文 定却信‘得于己者可以施于人,学于古者可以行于今’ 。其他人皆谓得于己者不可施于人,学于古者不可行于 今,所以浅陋。然文定比似仲舒较浅,仲舒比似古人又 浅。”又曰:“仲舒识得本原,如云‘正心修身可以治 国平天下’,如说‘仁义礼乐皆其具’,此等说话皆好 。若陆宣公之论事,却精密,第恐本原处不如仲舒。然 仲舒施之临事,又却恐不如宣公也。”学 蒙。
文定大纲说得正。微细处,五峰尤精,大纲却有 病。方。
胡文定说较疏,然好;五峰说密,然有病。
问:“文定言,人常令胸中自在。”云:“克己 无欲。”方。
文定气象温润,却似贵人。方。
原仲说,文定少时性最急,尝怒一兵士,至亲殴 之,兵辄抗拒。无可如何,遂回入书室中作小册,尽写 经传中文有宽字者于册上以观玩,从此后遂不性急矣。 方。
胡文定云:“知至故能知言,意诚故能养气。” 此语好。又云:“岂有见理已明而不能处事者!”此语 亦好。夔孙。
“胡文定公传家录,议论极有力,可以律贪起懦 ,但以上工夫不到。如训子弟作郡处,末后说道:‘将 来不在人下。’便有克伐之意。”子升云:“有力行之 意多,而致知工夫少。”曰:“然。”木 之。
问:“文定靖康第二札如何?”云:“君相了得 ,亦不必定其规模;不然,亦须定其大纲。专战、专和 、专守之类,可定。”扬。
文定论时事,要扫除故迹,乘势更张。龟山论时 ,用其蛊卦说,且扶持苟完。龟山语见 答胡康侯第八书中,止谓役法、冗官二事而已,非尽然 也。伊川有从本言者,有从末言者。从末言,小变 则小益,大变则大益。包荒传云:“以含洪之体,为刚 果之用。”方。
胡文定公云:“世间事如浮云流水,不足留情, 随所寓而安也。”寅近年却于正路上有个见处,所以立 朝便不碌碌,与往日全不同。往时虚憍恃气,今则平心 观理矣。振。
曾吉甫答文定书中“天理人欲”之说,只是笼罩 ,其实初不曾见得。文定便许可之,它便只如此住了。 □。
胡文定初得曾文清时,喜不可言。然已仕宦骎骎 了,又参禅了,如何成就得他!扬。
向见籍溪说,文定当建炎间,兵戈扰攘,寓荆门 ,拟迁居。适湘中有两士人协力具舟楫,往迎文定,其 一人乃黎才翁。文定始亦有迟疑之意,及至湘中,则舍 宇动用,便利如归,处之极安。又闻范丈说,文定得碧 泉,甚爱之。有本亭记所谓“命门弟子往问津焉”,即 才翁也。佐。
胡致堂之说虽未能无病,然大抵皆太过,不会不 及,如今学者皆是不及。学蒙。以下明 仲。
胡致堂说道理,无人及得他。以他才气,什么事 做不得!只是不通检点,如何做得事成?我欲做事,事 未起,而人已检点我矣。僩。
胡致堂议论英发,人物伟然。向尝侍之坐,见其 数杯后,歌孔明出师表,诵张才叔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义 ,陈了翁奏状等,可谓豪杰之士也!读史管见乃岭表所 作,当时并无一册文字随行,只是记忆,所以其间有抵 牾处。有人好诵佛书,致堂因集史传中虏人姓名揭之一 处,其人果收去念诵,此其戏也。又尝解论语“举直错 诸枉”章云,是时哀公威权已去,不知何以为举错;但 能以是权付之孔子,斯可矣。人杰。
胡氏管见有可删者。慕容超说、 昭帝说。□。
南轩言“胡明仲有三大功:一,言太上即尊位事 ;二,行三年丧;三云云”。先生云:“南轩见得好。 设使不即位,只以大元帅讨贼,徽庙升遐,率六军缟素 ,是什么模样气势!后来一番难如一番。今日有人做亦 得,只是又较难些子!”扬。
胡籍溪人物好,沉静谨严,只是讲学不透。贺 孙。○以下原仲。
藉溪教诸生于功课余暇,以片纸书古人懿行,或 诗文铭赞之有补于人者,粘置壁间;俾往来诵之,咸令 精熟。若海。
籍溪厅上大榜曰:“文定书堂。”籍溪旧开药店 ,“胡居士熟药正铺”并诸药牌,犹存。振 。
“明仲甚畏仁仲议论,明仲亦自信不及。”先生 云:“人不可不遇敌己之人。仁仲当时无有能当之者, 故恣其言说出来。然今观明仲说,较平正。”扬 。以下仁仲。
游杨之后,多为秦相所屈。胡文定刚劲,诸子皆 然。和仲不屈于秦,仁仲直却其招不往。扬 。
仁仲见龟山求教,龟山云:“且读论语。”问: “以何为要?”云:“熟读。”方。
五峰善思,然思过处亦有之。道 夫。
知言形容道德,只是如画卦影。到 了后方理会得,何益!方。
东莱云:“知言胜似正蒙。”先生曰:“盖后出 者巧也。”方子。振录云:“正蒙规摹 大,知言小。”
知言疑义,大端有八:性无善恶,心为已发,仁 以用言,心以用尽,不事涵养,先务知识,气象迫狭, 语论过高。方。
做出那事,便是这里有那理。凡天地生出那物, 便都是那里有那理。五峰谓“性立天下之有”,说得好 ;“情效天下之动”,效如效死、效力之“效”,是自 力形出也。淳。
五峰说“心妙性情之德”。不是他曾去研穷深体 ,如何直见得恁地!夔孙。
“心妙性情之德。”妙是主宰运用之意。升 卿。
仲思问:“五峰中、诚、仁如何?”曰:“‘中 者性之道’,言未发也;‘诚者命之道’,言实理也; ‘仁者心之道’,言发动之端也。”又疑“道”字可改 为“德”字。曰:“亦可。‘德’字较紧,然他是特地 下此宽字。伊川答与叔书中亦云:‘中者性之德,近之 。’伯恭云:‘知言胜正蒙。’似此等处,诚然,但不 能纯如此处尔。”又疑中、诚、仁,一而已,何必别言 ?曰:“理固未尝不同。但圣贤说一个物事时,且随处 说他那一个意思。自是他一个字中,便有个正意义如此 ,不可混说。圣贤书初便不用许多了。学者亦宜各随他 说处看之,方见得他所说字本相。如诚 、如中、如仁。若便只混看,则下梢都看不出。” 伯羽。砥录别出。
仲思问:“天之所以命乎人者,实理而已。故言
‘诚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如何?”曰:“未发时
便是性。”曰:“如此,则喜怒哀乐未发便是性,既发
便是情。”曰:“然。此三句道得极密。伯恭道‘知言
胜似正蒙’,如这处,也是密,但不纯恁地。”又问:“
‘道’字不如‘德’字?”曰:“所以程子云:‘中
者性之德为近之。’但言其自然,则谓之道;言其实体
,则谓之德。‘德’字较紧,‘道’字较宽。但他故下
这宽字,不要挨拶着他。”又问:“言中,则诚与仁亦
在其内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混并,则圣贤已
自混并了。须逐句看他:言诚时,便主在实理发育流行
处;言性时,便主在寂然不动处;言心时,便主在生发
处。”砥。
尧卿问:“‘诚者性之德’,此语如何?”曰: “何者不是性之德?如仁义礼智皆性之德,恁地说较不 切。不如胡氏‘诚者命之道乎’说得较近傍。”义 刚。
问:“‘诚者物之终始’,而‘命之道’。”曰 :“诚是实理,彻上彻下,只是这个。生物都从那上做 来,万物流形天地之间,都是那底做。五峰云:‘诚者 命之道,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道。’此数句说得密。 如何大本处却含糊了!以性为无善恶,天理人欲都混了 ,故把作同体。”或问:“‘同行’语如何?”曰:“ 此却是只就事言之。”直卿曰:“它既以性无善恶,何 故云‘中者性之道’?”曰:“它也把中做无善恶。”
李维申说:“合于心者为仁。”曰:“却是从义 上去。不如前日说‘存得此心便是仁’,却是。”因举 五峰语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说得极好!” 雉。
胡五峰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说极好 !人有私欲遮障了,不见这仁,然心中仁依旧只在。如 日月本自光明,虽被云遮,光明依旧在里。又如水被泥 土塞了,所以不流,然水性之流依旧只在。所以“克己 复礼为仁”,只是克了私欲,仁依旧只在那里。譬如一 个镜,本自光明,只缘尘,都昏了。若磨去尘,光明只 在。明作。
“五峰曰:‘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既心无不
仁,则‘巧言令色’者是心不是?如‘巧言令色’,则
不成说道‘巧言令色’底不是心,别有一人‘巧言令色
’。如心无不仁,则孔子何以说‘回也,其心三月不违
仁’?”萧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这个便是
心无不仁。”曰:“回心三月不违仁,如何说?”问者
默然久之。先生曰:“既说回心三月不违仁,则心有违
仁底。违仁底是心不是?说‘
我欲仁’,便有不欲仁底,是心不是?”节
。
“五峰谓‘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语有病。 且如颜子‘其心三月不违仁’。若才违仁,其心便不仁 矣,岂可谓‘心无不仁’!”定夫云:“恐是五峰说本 心无不仁。”曰:“亦未是。譬如人今日贫,则说昔日 富不得。”震。
伊川初尝曰:“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后 复曰:“此说未当。”五峰却守其前说,以心为已发, 性为未发,将“心性”二字对说。知言中如此处甚多。 □。
人学当勉,不可据见定。盖道理无穷,人之思虑 有限,若只守所得以为主,则其或堕于偏者,不复能自 明也。如五峰只就其上成就所学,亦只是忽而不详细反 复也。方。
问:“知言有云:‘佛家窥见天机,有不器于物 者。’此语莫已作两截?”曰:“亦无甚病。方 录作“此语甚得之”。此盖指妙万物者,而不知万 物皆在其中。圣人见道体,正如对面见人,其耳目口鼻 发眉无不见。佛家如远望人,只见髣象,初不知其人作 何形状。”问:“佛家既如此说,而其说性乃指气,却 是两般。”曰:“渠初不离此说。但既差了,则自然错 入别处去。”可学。
因言:“久不得胡季随诸人书。季随主其家学, 说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善,本自无对;才说善时,便 与那恶对矣。才说善恶,便非本然之性矣。本然之性是 上面一个,其尊无比。僩录但云:“季 随主其家学,说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是上面一个 ,其尊无对。”善是下面底,才说善时,便与恶对 ,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说性之善,只 是赞叹之辞,说‘好个性’!如佛言‘善哉’!此 文定之说。某尝辨之云,本然之性,固浑然至善, 不与恶对,僩录作“无善可对”。此 天之赋予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则有善有恶:做得是 者为善,做得不是者为恶。岂可谓善者非本然之性?只 是行于人者,有二者之异,然行得善者,便是那本然之 性也。若如其言,有本然之善,僩录作 “性”。又有善恶相对之善,僩 录作“性”。则是有二性矣!方其得于天者,此性 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才有个善底,僩 录作“行得善底”。便有个不善底,所以善恶须着 对说。不是元有个恶在那里,等得他来与之为对。只是 行得错底,便流入于恶矣。此文定之说,故其子孙皆主 其说,而致堂五峰以来,其说益差,遂成有两性:本然 者是一性,善恶相对者又是一性。他只说本然者是性, 善恶相对者不是性,岂有此理!然文定又得于龟山,龟 山得之东林常捴。捴,龟山乡人,与之往来,后住庐山 东林。龟山赴省,又往见之。捴极聪明,深通佛书,有 道行。龟山问:‘“孟子道性善”,说得是否?’捴曰 :‘是。’又问:‘性岂可以善恶言?’捴曰:‘本然 之性,不与恶对。’此语流传自他。然捴之言,本亦未 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本无恶。及至文定,遂以‘性善’ 为赞叹之辞;到得致堂五峰辈,遂分成两截,说善底不 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那处得这善来?既曰赞叹 性好之辞,便是性矣。僩录作“便是性 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赞叹之有?如佛言‘善哉 !善哉’!为赞美之辞,亦是说这个道好,所以赞叹之 也。二苏论性亦是如此,尝言,‘孟子道性善’,犹云 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恶’,犹云火之能焚物也。 龟山反其说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 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从熟?’苏氏论性说:‘自上 古圣人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曰一,寄之曰中,未 尝分善恶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始支矣! ’尽是胡说!他更不看道理,只认我说得行底便是。诸 胡之说亦然,季随至今守其家说。”因问:“文定却是 卓然有立,所谓‘非文王犹兴’者。”曰:“固是。他 资质好,在太学中也多闻先生师友之训,所以能然。尝 得颍昌一士人,忘其姓名,问学多得此人警发。后为荆 门教授,龟山与之为代,因此识龟山,因龟山方识游谢 ,不及识伊川。自荆门入为国子博士,出来便为湖北提 举。是时上蔡宰本路一邑,文定却从龟山求书见上蔡。 既到湖北,遂遣人送书与上蔡。上蔡既受书,文定乃往 见之。入境,人皆讶知县不接监司。论理,上蔡既受他 书,也是难为出来接他。既入县,遂先修后进礼见之。 毕竟文定之学,后来得于上蔡者为多。他所以尊上蔡而 不甚满于游杨二公,看来游定夫后来也是郎当,诚有不 满人意处。顷尝见定夫集,极说得丑差,尽背其师说, 更说伊川之学不如他之所得。所以五峰临终谓彪德美曰 :‘圣门工夫要处只在个“敬”字。游定夫所以卒为程 门之罪人者,以其不仁不敬故也。’诚如其言。”卓 。僩录略。
胡氏说善是赞美之辞,其源却自龟山,龟山语录 可见。胡氏以此错了,故所作知言并一齐恁地说。本欲 推高,反低了。盖说高无形影,其势遂向下去。前日说 韩子云:“何谓性?仁义礼智信。”此语自是,却是他 已见大意,但下面便说差了。荀子但只见气之不好,而 不知理之皆善。扬子是好许多思量安排:方要把孟子“ 性善”之说为是,又有不善之人;方要把荀子“性恶” 之说为是,又自有好人,故说道“善恶混”。温公便主 张扬子而非孟子。程先生发明出来,自今观之,可谓尽 矣。贺孙。
“龟山往来太学,过庐山,见常捴。捴亦南剑人 ,与龟山论性,谓本然之善,不与恶对。后胡文定得其 说于龟山,至今诸胡谓本然之善不与恶对,与恶为对者 又别有一善。常捴之言,初未为失。若论本然之性,只 一味是善,安得恶来?人自去坏了,便是恶。既有恶, 便与善为对。今他却说有不与恶对底善,又有与恶对底 善。如近年郭子和九图,便是如此见识,上面书一圈子 ,写‘性善’字,从此牵下两边,有善有恶。”或云: “恐文定当来未有甚差,后来传袭,节次讹舛。”曰: “看他说‘善者赞美之辞,不与恶对’,已自差异。” 文蔚。
问:“性无善恶之说,从何而始?”曰:“此出
于常捴。捴住庐山,龟山入京,枉道见之,留数日。因
问:‘孟子识性否?’曰:‘
识。’曰:‘何以言之?’曰:‘善不与恶对言。’
他之意,乃是谓其初只有善,未有恶。其后文定得之龟
山,遂差了。今湖南学者信重知言。某尝为敬夫辨析,
甚讳之。渠当初唱道湖南,偶无人能与辨论者,可惜!
可惜!”又读至彪居正问心一段,先生曰:“如何?”
可学谓:“不于原本处理会,却待些子发见!”曰:“
孟子此事,乃是一时间为齐王耳。今乃欲引之以上他人
之身,便不是了。”良久,又云:“以放心求心,便不
是。才知求,心便已回矣,安得谓之放!”可
学。
因论湖湘学者崇尚知言,曰:“知言固有好处,
然亦大有差失,如论性,却曰:‘不可以善恶辨,不可
以是非分。’既无善恶,又无是非,则是告子‘湍水’
之说尔。如曰‘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
己’,则是以好恶说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却从
何而出。”问:“所谓‘探视听言动无息之本,可以知
性’,此犹告子‘生之谓性’之意否?”曰:“此语亦
有病。下文谓:‘道义明着,孰知其为此心?物欲引诱
,孰知其为人欲?’便以道义对物欲,却是性中本无道
义,逐旋于此处搀入两端,则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
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奥也,善不足以名之,况恶
乎?孟子说“性善”云者,叹美之辞,不与恶对。’其
所谓‘天地鬼神之奥’,言语亦大故夸逞。某尝谓圣贤
言语自是平易,如孟子尚自有些险处,孔子则直是平实
。‘不与恶对’之说,本是龟山与捴老相遇,因论孟子
说性,曾有此言。文定往往得之龟山,故有是言。然捴
老当时之语,犹曰:‘浑然至善,不与恶对’,犹未甚
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浑然至善’之语,而独以‘不与
恶对’为叹美之辞,则其失远矣!如论齐王爱牛,此良
心之苗裔,因私欲而见者,以答求放心之问;然鸡犬之
放,则固有去而不可收之理;人之放心,只知求之,则
良心在此矣,何必等待天理发见于物欲之间,然后求之
!如此,则中间空阙多少去处,正如屋下失物,直待去
城外求也!爱牛之事,孟子只就齐王身上说,若施之他
人则不可。况操存涵养,皆是平日工夫,岂有等待发见
然后操存之理!今胡氏子弟议论每每好高,要不在人下
。才说心,便不说用心,以为心不可用。至如易传中有
连使‘用心’字处,皆涂去‘
用’字。某以为,孟子所谓:‘尧舜之治天下,岂无
所用其心哉?’何独不可以‘用’言也?季随不以为然
。遂检文定春秋中有连使‘用心’字处质之,方无语。
大率议论文字,须要亲切。如伊川说颜子乐道为不识颜
子者,盖因问者元不曾亲切寻究,故就其人而答,欲其
深思而自得之尔。后人多因程子之言,愈见说得高远;
如是,则又不若乐道之为有据。伊尹‘乐尧舜之道’,
亦果非乐道乎?湖湘此等气象,乃其素习,无怪今日之
尤甚也!”谟。
五峰知言大抵说性未是。自胡文定胡侍郎皆说性 未是。其言曰:“性犹水也。善,其水之下乎;情,其 水之澜乎;欲,其水之波浪乎。”乍看似亦好,细看不 然。如澜与波浪何别?渠又包了情欲在性中,所以其说 如此。又云:“性,好恶也。君子以道,小人以欲。君 子小人,天理人欲而已矣。”伯恭旧看知言云:“只有 两段好,其余都不好。一段:‘能攻人实病,能受人实 攻。’一段:‘以天下与人,而无人德我之望;有人之 天下,而无取人之嫌。’”后来却又云,都好。不知伯 恭晚年是如何地看。某旧作孟子或问云:“人说性,不 肯定说是性善,只是欲推尊性,于性之上虚立一个‘善 ’字位子,推尊其性耳。不知尊之反所以失之!”璘 。
“五峰云:‘好恶,性也。’此说未是。胡氏兄 弟既辟释氏,却说性无善恶,便似说得空了,却近释氏 。但当云‘好善而恶恶,性也’。”□谓:“好恶,情 也。”曰:“只是好恶,却好恶个甚底?”伯丰谓:“ 只‘君子好恶以道’,亦未稳。”曰:“如此,道却在 外,旋好恶之也。”□。
直卿言:“五峰说性云:‘好恶,性也。’本是 要说得高,不知却反说得低了!”曰:“依旧是气质上 说。某常要与他改云:‘所以好恶者,性也。’”宇 。
“好恶,性也。”既有好,即具善;有恶,即具 恶。若只云有好恶,而善恶不定于其中,则是性中理不 定也。既曰天,便有“天命”、“天讨”。方 。
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义全具 ,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无过也, 无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无善无不善 ”之论也。惟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闳 祖。
问:“知言‘万事万物,性之质也’,如何?” 曰:“此句亦未有害,最是‘好恶,性也’,大错!既 以好恶为性,下文却云‘君子好恶以道’,则是道乃旋 安排入来。推此,其余皆可见。”问:“与告子说话莫 同否?”曰:“便是‘湍水’之说。”又问:“粹然完 具云云,却说得好。又云不可以善恶言,不可以是非判 。”曰:“渠说有二错:一是把性作无头面物事;二是 云云。”失记。可学。
“五峰言:‘天命不囿于善,不可以人欲对。’ ”曰:“天理固无对,然有人欲,则天理便不得不与人 欲对为消长。善亦本无对,然既有恶,则善便不得不与 恶对为盛衰。且谓天命不囿于物,可也;谓‘不囿于善 ’,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足以言性,可也; 谓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从来矣!”升 卿。
“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为有善恶,故有好恶 。‘善恶’字重,‘好恶’字轻。君子顺其性,小人拂 其性。五峰言:‘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 恶以欲。’是‘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亦是性也 !而可乎?”或问:“‘天理人欲,同体异用’之说如 何?”曰:“当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体,故仁义 礼智为体。如五峰之说,则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礼与 无礼,智与无智,皆是性。如此,则性乃一个大人欲窠 子!其说乃与东坡子由相似,是大凿脱,非小失也。‘ 同行异情’一句,却说得去。”方子。
或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 曰:“胡氏之病,在于说性无善恶。体中只有天理,无 人欲,谓之同体,则非也。同行异情,盖亦有之,如‘ 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 安佚’,圣人与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 溺于此,所以与常人异耳。”人杰谓:“圣贤不视恶色 ,不听恶声,此则非同行者。”曰:“彼亦就其同行处 说耳。某谓圣贤立言,处处皆通,必不若胡氏之偏也。 龟山云:‘“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 其说,是以人欲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人 杰。
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 ,如何?”曰:“下句尚可,上句有病。盖行处容或可 同,而其情则本不同也。至于体、用,岂可言异?观天 理人欲所以不同者,其本原元自不同,何待用也!胡氏 之学,大率于大本处看不分晓,故锐于辟异端,而不免 自入一脚也。如说性,便说‘性本无善恶,发然后有善 恶’。‘孟子说性善,自是叹美之辞,不与恶为对’。 大本处不分晓,故所发皆差。盖其说始因龟山问捴老, 而答曰:‘善则本然,不与恶对。’言‘本然’犹可, 今曰‘叹美之辞’,则大故差了!又一学者问以放心求 放心如何?他当时问得极紧,他一向鹘突应将去。大抵 心只操则存,舍则放了,俄顷之间,更不吃力,他却说 得如此周遮。”大雅。
问:“‘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胡氏此语已 精。若所谓‘同体而异用’,则失之混而无别否?”曰 :“胡氏论性无善恶,此句便是从这里来。本原处无分 别,都把做一般,所以便谓之‘同体’。他看道理尽精 微,不知如何,只一个大本却无别了!”淳 。
或问“天理人欲,同体异用”。曰:“如何天理 人欲同体得!如此,却是性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却 是一团人欲窠子,将什么做体?却是韩愈说性自好,言 人之为性有五,仁义礼智信是也。指此五者为性,却说 得是。性只是一个至善道理,万善总名。才有一毫不善 ,自是情之流放处,如何却与人欲同体!今人全不去看 。”谦。
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先生以为未稳 ,是否?”曰:“亦须是实见此句可疑,始得。”又曰 :“今人于义利处皆无辨,直恁鹘突去。是须还他是, 不是还他不是。若都做得是,犹自有个浅深。自如此说 ,必有一个不是处,今则都无理会矣。”宇 。
何丞辨五峰“理性”,何异修性?盖五峰以性为 非善恶,乃是一空物,故云“理”也。方 。
看知言彪居正问仁一段,云:“极费力。有大路 不行,只行小径。至如‘操而存之’等语,当是在先。 自孟子亦不专以此为学者入德之门也。且齐王人欲蔽固 ,故指其可取者言之。至如说‘自牖开说’,亦是为蔽 固而言。若吾侪言语,是是非非,亦何须如此?而五峰 专言之,则偏也。”又云:“居正问:‘以放心求放心 ,可乎?’既知其放,又知求之,则此便是良心也,又 何求乎?又何必俟其良心遇事发见,而后操之乎?”方 。
五峰曾说,如齐宣王不忍觳觫之心,乃良心,当 存此心。敬夫说“观过知仁”,当察过心则知仁。二说 皆好意思。然却是寻良心与过心,也不消得。只此心常 明,不为物蔽,物来自见。从周。
五峰作皇王大纪,说北极如帝星、紫微等皆不动 。说宫声属仁,不知宫声却属信。又宫无定体,十二律 旋相为宫。帝星等如果不动,则天必擘破。不知何故读 书如此不子细。人杰。
五峰说得宫之用极大,殊不知十二律皆有宫。又 ,宫在五行属土。他说得其用如此大,犹五常之仁。宫 自属土,亦不为仁也。又其云天有五帝座星,皆不动。 今天之不动者,只有紫微垣、北极、五帝座不动,其他 帝座如天市垣,太微垣,大火中星帝座,与大角星帝座 ,皆随天动,安得谓不动!卓。
五峰论乐,以黄钟为仁,都配属得不是。它此等 上不曾理会,却都要将一大话包了。□。
论五峰说极星有三个极星不动,殊不可晓。若以 天运譬如轮盘,则极星只是中间带子处,所以不动。若 是三个不动,则不可转矣!又言:“虽形器之事,若未 见得尽,亦不可轻立议论。须是做下学工夫。虽天文地 理,亦须看得他破,方可议之。”又曰:“明仲尝畏五 峰议论精确,五峰亦尝不有其兄,尝欲焚其论语解,并 读史管见。以今观之,殊不然。如论语管见中虽有粗处 ,亦多明白。至五峰议论,反以好高之过,得一说便说 ,其实与这物事都不相干涉,便说得无着落。五峰辨疑 孟之说,周遮全不分晓。若是恁地分疏孟子,□地沉沦 ,不能得出世。”□。
“五峰疾病,彪德美问之,且求教焉。五峰曰: ‘游定夫先生所以得罪于程氏之门者,以其不仁不敬而 已。’”先生云:“言其习不着,行不察,悠悠地至于 无所得而归释氏也。其子德华,谓汪圣锡云,定夫于程 氏无所得,后见某长老,乃有得也。此与吕居仁杂记语 同。大率其资质本好者,却不用力,所以悠悠。如上蔡 文定,器质本驳偏,所以用力尤多。”方 。
五峰有本亭记甚好。理固是好,其文章排布之类 ,是文人之文。此其所居也。其所极好,在岳山下,当 时托二学生谋得之。文定本居籍溪,恐其当冲,世乱或 不免,遂去居湖北。侯师圣令其迁,谓乱将作,乃迁衡 岳山下。亦有一人,侯令其迁,不从,后不免。文定以 识时知几荐侯。乱兵,谓宗汝霖所招勤 王者。宗死,其兵散走为乱,湖北靡孑遗矣!扬。
五峰说“区以别矣”,用礼记“勾萌”字音。林 少颖亦曾说与黄祖舜来如此。方。
胡氏议论须捉一事为说。如后妃幽闲贞淑,却只 指不妒忌为至;伯夷气象如此,却只指不失初心,为就 文王去武王之事。大要不论体,只论发出来处,类如此 也。方。
胡说有三个物事:一不动,一动,一静,相对。 振。
问:“湖南‘以身格物’,则先亦是行,但不把 行做事尔。”曰:“湖南病正在无涵养。无涵养,所以 寻常尽发出来,不留在家。”方。
因说湖南学先体察,云:“不知古人是先学洒扫 应对?为复先体察?”方。
湖南一派,譬如灯火要明,只管挑,不添油,便 明得也即不好。所以气局小,长汲汲然张筋努脉。方 。
谓胡季随曰:“文定五峰之学,以今窃议来,只 有太过,无不及。季随而今却但有不及。”又曰:“为 学要刚毅果决,悠悠不济事。”方子。 林学蒙录云:“为学要刚毅果决,悠悠不济事。且如‘ 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是什么样精神骨肋!”注云: “因说胡季随。”
或说胡季随才敏。曰:“也不济事。须是确实有 志而才敏,方可。若小小聪悟,亦徒然。”学 蒙。
五峰诸子不着心看文字,恃其明敏,都不虚心下
意,便要做大。某尝语学者,难得信得及、就实上做工
夫底人。贺孙。
李先生言:“罗仲素春秋说,不及文定。盖文定 才大,设张罗落者大。”文定集有答罗 书,可见。方。
道夫言:“罗先生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 发谓之中’,未发作何气象。李先生以为此意不惟于进 学有力,兼亦是养心之要。而遗书有云:‘既思,则是 已发。’昔尝疑其与前所举有碍,细思亦甚紧要,不可 以不考。”直卿曰:“此问亦甚切。但程先生剖析毫厘 ,体用明白;罗先生探索本源,洞见道体。二者皆有大 功于世。善观之,则亦‘并行而不相悖’矣。况罗先生 于静坐观之,乃其思虑未萌,虚灵不昧,自有以见其气 象,则初未害于未发。苏季明以‘求’字为问,则求非 思虑不可,此伊川所以力辨其差也。”先生曰:“公虽 是如此分解罗先生说,终恐做病。如明道亦说静坐可以 为学,谢上蔡亦言多着静不妨。此说终是小偏。才偏, 便做病。道理自有动时,自有静时。学者只是‘敬以直 内,义以方外’。见得世间无处不是道理,虽至微至小 处亦有道理,便以道理处之。不可专要去静处求。所以 伊川谓‘只用敬,不用静’,便说得平。也是他经历多 ,故见得恁地正而不偏。若以世之大段纷扰人观之,若 会静得,固好;若讲学,则不可有毫发之偏也。如天雄 、附子,冷底人吃得也好;如要通天下吃,便不可。” 道夫。
龟山与廖尚书说义利事。廖云:“义利即是天理 人欲。”龟山曰:“只怕贤错认,以利为义也。”后来 被召主和议,果如龟山说。廖初举郑厚与某人,可见其 贤此二人。二人皆要上恐脱“不”字。 主和议。及廖被召,却不问此二人,却去与叶孝先 商量,更辅之以□□。及为中丞,又荐郑毂。然廖终与 秦不合而出。但初不能别义利之分,亦是平时讲之不熟 也。郑博士,某旧及见之,年七十余,云尝见上蔡。先 人甚敬之。贺孙。
因言廖用中议和事,云:“廖用中固非诡随者, 但见道理不曾分晓。当时龟山已尝有语云‘恐子以利为 义’者,政为是也。”寿昌。
一日侍坐,学者问难纷然。王德修曰:“不必多
问,但去行取。且如人理会‘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只管说如此是精,如此是一,临了中却不见。”先生曰
:“精一则中矣。”文蔚。
延平先生气象好。振。
问延平先生言行。曰:“他却不曾著书,充养得 极好。凡为学,也不过是恁地涵养将去,初无异义。只 是先生睟面盎背,自然不可及。”骧。
李延平初间也是豪迈底人,到后来也是磨琢之功 。在乡,若不异于常人,乡曲以上底人只道他是个善人 。他也略不与人说。待问了,方与说。贺 孙。
李先生少年豪勇夜醉,驰马数里而归。后来养成 徐缓,虽行二三里路,常委蛇缓步,如从容室中也。问 :“先生如何养?”曰:“先生只是潜养思索。”方 。
“人性褊急,发不中节者,当于平日言语动作间 以缓持之。持之久,则心中所发,自有条理。”因说: “李先生行郊外,缓步委蛇,如在室中,不计其远。尝 随至人家,才相见,便都看了壁上碑文。先生俟茶罢, 即起向壁立看,看了一厅碑,又移步向次壁看,看毕就 坐。其所持专一详缓如此。初性甚急,后来养成至于是 也。”方。
行夫问:“李先生谓:‘常存此心,勿为事物所 胜。’”先生答之云云。顷之,复曰:“李先生涵养得 自是别,真所谓不为事物所胜者。古人云,终日无疾言 遽色,他真个是如此。如寻常人去近处,必徐行;出远 处,行必稍急。先生出近处也如此,出远处亦只如此。 寻常人□一人,□之一二声不至,则声必厉;先生□之 不至,声不加于前也。又如坐处壁间有字,某每常亦须 起头一看。若先生则不然。方其坐时,固不看也。若是 欲看,则必起就壁下视之。其不为事物所胜,大率若此 。常闻先生后生时,极豪迈,一饮必数十杯。醉则好驰 马,一骤三二十里不回。后来却收拾得恁地纯粹,所以 难及。”道夫。
李先生居处有常,不作费力事。所居狭隘,屋宇 卑小。及子弟渐长,逐间接起,又接起厅屋。亦有小书 室,然甚齐整潇洒,安物皆有常处。其制行不异于人。 亦常为任希纯教授延入学作职事,居常无甚异同,颓如 也。真得龟山法门。亦尝议龟山之失。方 。
李延平不著书,不作文,颓然若一田夫野老,然 又太和顺了。罗仲素衣服之类亦日有定程,如黄昏如何 服,睡复易。然太执。扬。
李先生好看论语,自明而已。谓孟子早是说得好 了,使人爱看了也。其居在山间,亦殊无文字看读辨正 ,更爱看春秋左氏。初学于仲素,只看经。后侯师圣来 沙县,罗邀之至,问:“伊川如何看?”云:“亦看左 氏。要见曲折,故始看左氏。”方。
或问:“近见廖子晦言,今年见先生,问延平先 生‘静坐’之说,先生颇不以为然,不知如何?”曰: “这事难说。静坐理会道理,自不妨。只是讨要静坐, 则不可。理会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今人都是讨静坐 以省事,则不可。尝见李先生说:‘旧见罗先生说春秋 ,颇觉不甚好。不知到罗浮静极后,又理会得如何。’ 是时罗已死。某心常疑之。以今 观之,是如此。盖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须是静 ,方看得出。所谓静坐,只是打叠得心下无事,则道理 始出;道理既出,则心下愈明静矣。”僩 。
旧见李先生云:“初问罗先生学春秋,觉说得自 好。后看胡文定春秋,方知其说有未安处。”又云:“ 不知后来到罗浮山中静极后,见得又如何?”某颇疑此 说,以为春秋与“静”字不相干,何故须是静处方得工 夫长进?后来方觉得这话好。盖义理自有着力看不出处 。然此亦是后面事,初间亦须用力去理会,始得。若只 靠着静后听他自长进,便却不得。然为学自有许多阶级 ,不可不知也。如某许多文字,便觉得有个吃力处,尚 有这些病在。若还更得数年,不知又如何。干 。
李先生云:“看圣贤言语,但一踔看过,便见道 理者,却是真意思。才着心去看,便蹉过了多。”升 卿。
正蒙知言之类,学者更须被他汩没。李先生极不 要人传写文字及看此等。旧尝看正蒙,李甚不许。然李 终是短于辨论邪正,盖皆不可无也。无之,即是少博学 详说工夫也。方。
李先生云:“横渠说,不须看。非是不是,只是 恐先入了费力。”方。
李问陈几叟借得文定传本,用薄纸真谨写一部。 易传亦然。方。
李先生云:“书不要点,看得更好。”方 。
李先生说一步是一步。如说“仁者其言也讱”, 某当时为之语云,“圣人如天覆万物”云云。李曰:“ 不要如是广说。须穷‘其言也讱’前头如何,要得一进 步处。”方。
李先生不要人强行,须有见得处方行,所谓洒然 处。然犹有偏在。洒落而行,固好。未到洒落处,不成 不行!亦须按本行之,待其着察。方。
李先生当时说学,已有许多意思。只为说“敬” 字不分明,所以许多时无捉摸处。方。
李先生说:“人心中大段恶念却易制伏。最是那 不大段计利害、乍往乍来底念虑,相续不断,难为驱除 。”今看得来,是如此。广。
李先生尝云:“人之念虑,若是于显然过恶萌动 ,此却易见易除。却怕于相似闲底事爆起来,缠绕思念 将去,不能除,此尤害事。”某向来亦是如此。贺 孙。
“‘必有事焉。’由此可至‘君子三变’。‘改 过迁善’,由此可至‘所过者化’。”李先生说。方 。
李先生言:“事虽纷纷,须还我处置。”方 。
李先生有为,只用蛊卦,但有决裂处。方 。
李先生云:“天下事,道理多,如子瞻才智高, 亦或窥得,然其得处便有病也。”方。
问:“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状云‘终日危坐,以验 夫喜怒哀乐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所谓中者’,与伊川 之说若不相似?”曰:“这处是旧日下得语太重。今以 伊川之语格之。则其下工夫处,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 李先生静得极了,便自见得是有个觉处,不似别人。今 终日危坐,只是且收敛在此,胜如奔驰。若一向如此, 又似坐禅入定。”贺孙。
或问:“延平先生何故验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而 求所谓中?”曰:“只是要见气象。”陈后之曰:“持 守良久,亦可见未发气象。”曰:“延平即是此意。若 一向这里,又差从释氏去。”淳。
问:“延平欲于未发之前观其气象,此与杨氏体 验于未发之前者,异同如何?”曰:“这个亦有些病。 那‘体验’字是有个思量了,便是已发。若观时恁着意 看,便也是已发。”问:“此体验是着意观?只恁平常 否?”曰:“此亦是以不观观之。”淳 。
再论李先生之学常在目前。先生曰:“只是‘君 子戒慎所不睹,恐惧所不闻’,便自然常存。颜子非礼 勿视听言动,正是如此。”德明。
钦夫见识极高,却不耐事;伯恭学耐事,却有病 。升卿。
南轩伯恭之学皆疏略,南轩疏略从高处去,伯恭 疏略从卑处去。伯恭说道理与作为,自是两件事。如云 :“仁义道德与度数刑政,介然为两涂,不可相通。” 他在时不曾见与某说。他死后,诸门人弟子此等议论方 渐渐说出来,乃云,皆原于伯恭也。僩 。
钦夫说得高了,故先生只要得典实平易。方 。
敬夫高明,他将谓人都似他,才一说时,便更不 问人晓会与否,且要说尽他个。故他门人,敏底秪学得 他说话,若资质不逮,依旧无着摸。某则性钝,说书极 是辛苦,故寻常与人言,多不敢为高远之论。盖为是身 曾亲经历过,故不敢以是责人尔。学记曰:“进而不顾 其安,使人不由其诚。”今教者之病,多是如此。道 夫。
学者于理有未至处,切不可轻易与之说。张敬夫 为人明快,每与学者说话,一切倾倒说出。此非不可, 但学者见未到这里,见他如此说,便不复致思,亦甚害 事。某则不然。非是不与他说,盖不欲与学者以未至之 理耳。枅。
南轩尝言,遁闷工夫好做。振。
南轩说“端倪”两字极好。此两字,却自人欲中 生出来。人若无这些个秉彝,如何思量得要做好人!辉 。
或问:“南轩云:‘行之至,则知益明;知既明 ,则行益至。’此意如何?”曰:“道理固是如此。学 者工夫当并进,不可推泥牵连,下梢成两下担阁。然二 者都要用工,则成就时二者自相资益矣。”铢 。
王壬问:“南轩类聚言仁处,先生何故不欲其如 此?”曰:“便是工夫不可恁地。如此,则气象促迫, 不好。圣人说仁处固是紧要,不成不说仁处皆无用!亦 须是从近看将去,优柔玩味,久之自有一个会处,方是 工夫。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圣人须 说‘博学’,如何不教人便从慎独处做?须是说‘礼仪 三百,威仪三千’,始得。”雉。
问:“先生旧与南轩反覆论仁,后来毕竟合否? ”曰:“亦有一二处未合。敬夫说本出胡氏。胡氏之说 ,惟敬夫独得之,其余门人皆不晓,但云当守师之说。 向来往长沙,正与敬夫辨此。”可学。
问:“南轩与先生书,说‘性善’者叹美之辞,
如何?”曰:“
不必如此说。善只是自然纯粹之理。今人多以善与恶
对说,便不是。大凡人何尝不愿为好人,而怕恶人!”
辉。
问:“南轩谓‘动中见静,方识此心’。如何是 ‘动中见静’?”曰:“‘动中见静’,便是程子所说 ‘艮止’之意。释氏便言‘定’,圣人只言‘止’。宇 录云:“此段文已详了”。敬夫却要将这个为‘见 天地之心’。复是静中见动,他又要动中见静,却倒说 了。”淳。宇同。
问:“曾看南轩论语否?”曰:“虽尝略看,未 之熟也。”曰:“南轩后来只修得此书。如孟子,竟无 工夫改。”必大。
南轩论语初成书时,先见后十篇,一切写去与他 说。后见前十篇,又写去。后得书来,谓说得是,都改 了。孟子说,不曾商量。
问:“南轩解‘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 将孟子‘惠而不知为政’,立两壁辨论,非特于本旨为 赘,且使学者又生出一事。”曰:“钦夫最不可得,听 人说话,便肯改。如论语旧说,某与议论修来,多是此 类。且如他向解颜渊‘克己复礼’处,须说要先格物, 然后克己。某与说,克己一事,自始学至成德,若未至 ‘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容中道’时,皆要克,岂 可与如此说定?因作一戏语云:‘譬如对先生长者听其 格言至论,却嫌他说得未尽;云,我更与他添些令尽。 ’彼当时闻此语,即相从,除却先要格物一段。不意今 又添出‘自始学至成德皆要克’一段。此是某攻他病底 药,病去,则药自不用可也。今又更留取药在,却是去 得一病,又留取一病在。又如‘述而不作’处,他元说 先云:‘彼老彭者何人哉?而反使吾夫子想像慕用!’ 某与说,此譬如吾夫子前面致恭尽礼于人,而吾辈乃奋 怒攘臂于其后!他闻说即改,此类甚众。若孟子,则未 经修,为人传去印了,彼亦自悔。出仕后不曾看得文字 ,未及修孟子而卒。盖其间有大段害事者:如论性善处 ,却着一片说入太极来,此类颇多。”大雅云:“此书 却好把与一般颓阘者看,以作其喜学之意。”曰:“此 亦吕伯恭教人看上蔡语录之意。但既与他看了,候他稍 知趋向,便与医了,则得。”大雅。
“南轩语孟子,尝说他这文字不好看。盖解经不 必做文字,止合解释得文字通,则理自明,意自足。今 多去上做文字,少间说来说去,只说得他自一片道理, 经意却蹉过了!要之,经之于理,亦犹传之于经。传, 所以解经也,既通其经,则传亦可无;经,所以明理也 ,若晓得理,则经虽无,亦可。尝见一僧云:‘今人解 书,如一盏酒,本自好;被这一人来添些水,那一人来 又添些水,次第添来添去,都淡了!’他禅家尽见得这 样,只是他又忒无注解。”问:“陆氏之学,恐将来亦 无注解去。”曰:“他本只是禅。”干问:“尝看文字 ,多是虚字上无紧要处最有道理。若做文粗疏粗解,这 般意思,却恐都不见了。”曰:“然。且如今说‘秉彝 ’,这个道理却在‘彝’字上‘秉’字下。所以庄子谓 ‘批大郤,导大窾’,便是道理都在空处。如易中说‘ 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通便是空处。行得去,便是 通;会,便是四边合凑来处。”问:“庄子云:‘闻解 牛,得养生。’如何可以养生?”曰:“只是顺他道理 去,不假思虑,不去伤着它,便可以养生。”又曰:“ 不见全牛,只是见得骨骼自开。”问:“庄子此意如何 ?”曰:“也是他见得个道理如此。”问:“他本是绝 灭道理,如何有所见?”曰:“他也是就他道理中见得 如此。”因叹曰:“天下道理,各见得恁地,剖析开去 ,多少快活!若只鹘突在里,是自欺而已!”又问:“ 老子云‘三十幅共一毂,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亦是此意否?”曰:“某也政谓与此一般。便也是他看 得到这里。”干。
林艾轩在行在,一日访南轩,曰:“程先生语录 ,某却看得;易传,看不得。”南轩曰:“何故?”林 曰:“易有象数,伊川皆不言,何也?”南轩曰:“孔 子说易不然。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 利。’如以象言,则公是甚?射是甚?隼是甚?高墉是 甚?圣人止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 ,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振。
龙泉簿范伯崇寄书来云:“今日气象,官无大小 ,皆难于有为。盖通身是病,无下药处耳。安得大贤君 子,正其根本,使万目具举,吾民得乐其生耶!严陵之 政,远近能言之。盖恻隐之心发于诚然,加之明敏,何 事不立!”方。
“上初召魏公,先召南轩来。某亦赴召至行在, 语南轩云:‘汤进之不去,事不可为。莫担负了他底, 至于败事!’某待得见魏公时,亲与之说。度住不得, 一二日去矣。及魏公来,汤左相,张右相,都不可商量 事。同进同退,独与上商量又不得。上又要商量,但时 召南轩入,往来传言,与魏公商量。召南轩,上在一幄 中,外无一人,说话甚款。南轩开陈临安不可居,乞且 移跸建康,然宫禁左右且少带人,又百司之类,亦且带 紧要底去。上曰:‘朕独行,后妃宫禁之类,全不带一 人去。临安淫侈之甚,如何居!’南轩祝上未须与人说 ,相将又诌。上曰:‘朕不言。卿不须漏泄。’上因曰 :‘待朕取一文字与卿看。’上顾左右无人使,遂曰: ‘卿且待。’上自起去取。南轩见幄外皆是宫人,深惧 所言皆为彼闻之矣。少顷上来,忘其文字。其后与宰相 议用兵事,汤固力争。上曰:‘朕旦夕亲往建康。’未 几,外面哄哄地,谓上往建康。南轩见上问云:‘陛下 尝祝臣勿言。闻陛下对宰执言之,何也?’上曰:‘被 他挠人,故以此激之。’意思如此,记 不全。南轩出入甚亲密,满朝忌之。一日,往见周 葵,政府诸人在,次第逐报南轩来。周指之曰:‘吾辈 进退,皆在此郎之手。’是时南轩少年,又处得地位不 是,而人情皆如此,何以成得事?南轩亦间至太上处理 会事之类,太上曰:‘尚记得卿父娶时如何事,卿今如 此。’南轩奏边事并不可和之意,太上亦顺应之。临辞 去,乃曰:‘与卿父说,不如和好。’汤在相位时,有 御札出来骂,亦有‘秦桧不如’之语。然竟用之,不可 晓,恐是太上意。上因广西买马事之类,甚向南轩,诸 公已忌之。后到荆南,赵雄事事沮之,不可为矣。”先 生又言:“近有谁说,在荆南时,司天奏相星在楚地, 甚明。上曰:‘张栻当之。’人愈忌之。”扬 。
南轩再召时,论今日自是当理会恢复。然不如此 理会,须是云云,有札子。上大喜,次日降出札子,御 批:“恢复须是如此理会。”即除侍讲,云:“且得直 宿时与卿说话。”虞允文赵雄之徒不喜,遂沮抑。扬 。
南轩自魏公有事后,在家凡出入人事之类,必以 两轿同其弟出入。扬。
议南轩祭礼,曰:“钦夫信忒猛,又学胡氏云云 ,有一般没人情底学问。尝谓钦夫曰:‘改过不吝,从 善如流,固好。然于事上也略审覆行,亦何害?’”南 轩只以魏公继室配,又以时祭废俗祭,某屡言之。伯羽 。
因说南轩为人作文序,曰:“钦夫无文字不做序 。”淳。
南轩从善之亟。先生尝与闲坐立,所见什物之类 放得不是所在,并不齐整处,先生谩言之;虽夜后,亦 即时今人移正之。扬。
“春风骀荡家家到,天理流行事事清。”此南轩 题桃符云尔,择之议之。方。
钦夫言:“老子云:‘不善人,善人之资;善人
,不善人之师。’与孔子‘见贤思齐,见不贤内省’之
意不同。”为老子不合有资之之意,不善也。方
。
后生家好着些工夫,子细看文字。某向来看大学 ,犹病于未子细,如今愈看,方见得精切。因说:“前 辈诸先生长者说话,于大体处固无可议;若看其他细碎 处,大有工夫未到。”木之。
某向□角读论孟,自后欲一本文字高似论孟者, 竟无之。友仁。
某十数岁时读孟子言“圣人与我同类者”,喜不 可言!以为圣人亦易做。今方觉得难。扬 。
某旧时看文字,一向看去,一看数卷,全不曾得 子细;于义理之文亦然,极为病。今日看中庸,只看一 段子。扬。
读书须纯一。如看一般未了,又要搬涉,都不济 事。某向时读书,方其读上句,则不知有下句;读上章 ,则不知有下章。读中庸,则祇读中庸;读论语,则祇 读论语。一日祇看一二章,将诸家说看合与不合。凡读 书到冷淡无味处,尤当着力推考。道夫 。
读书须读到不忍舍处,方是见得真味。若读之数 过,略晓其义即厌之,欲别求书看,则是于此一卷书犹 未得趣也。盖人心之灵,天理所在,用之则愈明。只提 醒精神,终日着意,看得多少文字!穷得多少义理!徒 为懒倦,则精神自是愦愦,只恁昏塞不通,可惜!某旧 日读书,方其读论语时,不知有孟子;方读学而第一, 不知有为政第二。今日看此一段,明日且更看此一段, 看来看去,直待无可看,方换一段看。如此看久,自然 洞贯,方为浃洽。时下虽是钝滞,便一件了得一件,将 来却有尽理会得时。若撩东札西,徒然看多,事事不了 ;日暮途远,将来荒忙不济事。旧见李先生说:“理会 文字,须令一件融释了后,方更理会一件。”“融释” 二字下得极好,此亦伊川所谓“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 一件,格得多后,自脱然有贯通处”。此亦是他真曾经 历来,便说得如此分明。今若一件未能融释,而又欲理 会一件,则第二件又不了。推之万事,事事不了,何益 !大雅。
某是自十六七时下工夫读书,彼时四旁皆无津涯 ,只自恁地硬着力去做。至今日虽不足道,但当时也是 吃了多少辛苦,读了书。今人卒乍便要读到某田地,也 是难。要须积累着力,方可。某今老而将死,所望者, 但愿朋友勉力学问而已!道夫。
器之问“野有死□”。曰:“读书之法,须识得 大义,得他滋味。没要紧处,纵理会得也无益。大凡读 书,多在讽诵中见义理。况诗又全在讽诵之功,所谓‘ 清庙之瑟,一唱而三叹’,一人唱之,三人和之,方有 意思。又如今诗曲,若只读过,也无意思;须是歌起来 ,方见好处。”因说:“读书须是有自得处。到自得处 ,说与人也不得。某旧读‘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 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既破我斧 ,又阙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 将’!伊尹曰:‘先王肇修人纪,从谏弗咈,先民时若 ,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以 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如此等处,直为之废卷慨想 而不能已!觉得朋友间看文字,难得这般意思。某二十 岁前后,已看得书大意如此,如今但较精密。日月易得 ,匆匆过了五十来年!”木之。
谓器之看诗,病于草率。器之云:“如今将先生 数书循环看去。”曰:“都读得了,方可循环再看。如 今读一件书,须是真个理会得这一件了,方可读第二件 ;读这一段,须是理会得这一段了,方可读第二段。少 间渐渐节次看去,自解通透。只五年间,可以读得经子 诸书,迤逦去看史传,无不贯通。韩退之所谓‘沈潜乎 训义,反覆乎句读’,须有沈潜反覆之功,方得。所谓 ‘审问之’,须是表里内外无一毫之不尽,方谓之审。 恁地竭尽心力,犹有见未到处,却不奈何。如今人不曾 竭尽心力,只见得三两分了,便草草揭过,少间只是鹘 突无理会,枉着日月,依旧似不曾读相似。只如韩退之 老苏作文章,本自没要紧事。然他大段用功,少间方会 渐渐埽去那许多鄙俗底言语,换了个心胸,说这许多言 语出来。如今读书,须是加沈潜之功,将义理去浇灌胸 腹,渐渐荡涤去那许多浅近鄙陋之见,方会见识高明。 ”因说:“读诗,惟是讽诵之功。上蔡亦云:‘诗,须 是讴吟讽诵以得之。’某旧时读诗,也只先去看许多注 解,少间却被惑乱。后来读至半了,都只将诗来讽诵至 四五十过,已渐渐得诗之意;却去看注解,便觉减了五 分以上工夫;更从而讽诵四五十过,则胸中判然矣。” 因说:“如今读书,多是不曾理会得一处通透了,少间 却多牵引前面疑难来说,此最学者大病。譬如一个官司 ,本自是鹘突了,少间又取得许多鹘突底证见来证对; 却成一场无理会去,又有取后面未曾理会底来说。却似 如今只来建阳县,犹自未见得分晓,却又将建宁府与南 剑州事来说,如何说得行!少间弄来弄去,只是胡说瞒 人。有人说话如此者,某最怕之。说甲未了,又缠向乙 上去;说乙未了,又缠向丙上去;无一句着实。正如斜 风雨相似,只管吹将去,无一点着地。故有终日与他说 ,不曾判断得一件分晓,徒费气力耳。”木 之。
先生因与朋友言及易,曰:“易非学者之急务也 。某平生也费了些精神理会易与诗,然其得力则未若语 孟之多也。易与诗中所得,似鸡肋焉。”壮 祖。
问:“近看胡氏春秋,初无定例,止说归忠孝处 ,便为经义,不知果得孔子意否?”曰:“某尝说,诗 书是隔一重两重说,易春秋是隔三重四重说。春秋义例 、易爻象,虽是圣人立下,今说者用之,各信己见,然 于人伦大纲皆通,但未知曾得圣人当初本意否。且不如 让渠如此说,且存取大意,得三纲、五常不至废坠足矣 。今欲直得圣人本意不差,未须理会经,先须于论语孟 子中专意看他,切不可忙;虚心观之,不须先自立见识 ,徐徐以俟之,莫立课程。某二十年前得上蔡语录观之 ,初用银朱画出合处;及再观,则不同矣,乃用粉笔; 三观,则又用墨笔。数过之后,则全与元看时不同矣。 大抵老兄好去难处用工,不肯向平易处用工,故见如此 难进,今当于平易处用工。”大雅。
读书贪多,最是大病,下梢都理会不得。若到闲 时无书读时,得一件书看,更子细。某向为同安簿满, 到泉州候批书,在客邸借文字,只借得一册孟子,将来 子细读,方寻得本意见。看他初间如此问,又如此答; 待再问,又恁地答。其文虽若不同,自有意脉,都相贯 通;句句语意,都有下落。贺孙。
看文字,却是索居独处好用工夫,方精专,看得 透彻,未须便与朋友商量。某往年在同安日,因差出体 究公事处,夜寒不能寐,因看得子夏论学一段分明。后 官满,在郡中等批书,已遣行李,无文字看,于馆人处 借得孟子一册熟读,方晓得“养气”一章语脉。当时亦 不暇写出,只逐段以纸签签之云,此是如此说。签了, 便看得更分明。后来其间虽有修改,不过是转换处,大 意不出当时所见。如谩人底议论,某少年亦会说,只是 终不安,直到寻个悫实处方已。□。
某旧年思量义理未透,直是不能睡。初看子夏“ 先传后倦”一章,凡三四夜,穷究到明,彻夜闻杜鹃声 。过。
问:“尝闻先生为学者言:‘读书,须有个悦处 ,方进。’先生又自言:‘某虽如此,屡觉有所悦。’ ”因禀曰:“此先生进德日新工夫。不知学者如何到得 悦处?”曰:“亦只是时习。时习故悦。”德 明。
某尝说,看文字须如法家深刻,方穷究得尽。某 直是下得工夫!义刚。
某旧时读书,专要拣好处看,到平平泛泛处,多 阔略,后多记不得,自觉也是一个病。今有一般人,看 文字却只摸得些渣滓,到有深意好处,却全不识!此 因有献易说,多失伊川精意而言。贺孙。
凡看文字,诸家说异同处最可观。某旧日看文字 ,专看异同处。如谢上蔡之说如彼,杨龟山之说如此, 何者为得?何者为失?所以为得者是如何?所以为失者 是如何?学蒙。
某寻常看文字都曾疑来。如上蔡观复堂记,文定 答曾吉甫书,皆曾把做孔孟言语一般看。久之,方见其 未是。每一次看透一件,便觉意思长进。不似他人只依 稀一见,谓其不似,便不复看;不特不见其长处,亦不 见其短处。□。
某寻常见是人文字,未尝敢轻易;亦恐有好处, 鞭着工夫看它。□。
某所以读书自觉得力者,只是不先立论。方 子。
某自十五六时至二十岁,史书都不要看,但觉得 闲是闲非没要紧,不难理会。大率才看得此等文字有味 ,毕竟粗心了。吕伯恭教人看左传,不知何谓。履 孙。
“学者难得,都不肯自去着力读书。某登科后要 读书,被人横截直截,某只是不管,一面自读。”顾文 蔚曰:“且如公有谁鞭辟?毕竟是自要读书。”文 蔚。
看道理,若只恁地说过一遍便了,则都不济事。 须是常常把来思量,始得。看过了后,无时无候,又把 起来思量一遍。十分思量不透,又且放下,待意思好时 ,又把起来看。恁地,将久自然解透彻。延平先生尝言 :“道理须是日中理会,夜里却去静处坐地思量,方始 有得。”某依此说去做,真个是不同。义 刚。以下穷理。
或问:“先生谓:‘讲论固不可无,须是自去体 认。’如何是体认?”曰:“体认是把那听得底自去心 里重复思量过。伊川曰:‘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 矣。’某向来从师,一日间所闻说话,夜间如温书一般 ,字字子细思量过。才有疑,明日又问。”广 。
问“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曰 :“此亦只是为公孙丑不识‘浩然之气’,故教之养气 工夫缓急云,不必太急,不要忘了,亦非教人于无着摸 处用工也。某旧日理会道理,亦有此病。后来李先生说 ,令去圣经中求义。某后刻意经学,推见实理,始信前 日诸人之误也。”大雅。
器之问:“尝读孟子‘求放心’章,今每觉心中 有三病:笼统不专一,看义理每觉有一重似帘幙遮蔽, 又多有苦心不舒快之意。”曰:“若论求此心放失,有 千般万样病,何止于三?然亦别无道理医治,只在专一 。果能专一,则静;静则明;明则自无遮蔽;既无遮蔽 ,须自有舒泰宽展处。这也未曾如此,且收敛此心专一 ,渐渐自会熟,熟了自有此意。看来百事只在熟。且如 百工技艺,也只要熟,熟则精,精则巧。”器之又问: “先生往时初学,亦觉心有不专一否?”曰:“某初为 学,全无见成规模,这边也去理会寻讨,那边也去理会 寻讨。向时诸前辈每人各是一般说话。后来见李先生, 李先生较说得有下落,说得较缜密。若看如今,自是有 见成下工夫处。看来须是先理会个安着处,譬如人治生 ,也须先理会个屋子,安着身己,方始如何经营,如何 积累,渐渐须做成家计。若先未有安着身己处,虽然经 营,毕竟不济事。为学者不先存此心,虽说要去理会, 东东西西,都自无安着处。孟子所以云收放心,亦不是 说只收放心便了。收放心,且收敛得个根基,方可以做 工夫。若但知收放心,不做工夫,则如近日江西所说, 则是守个死物事。故大学之书,须教人格物、致知以至 于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节节有工 夫。”贺孙。
某所得处甚约,只是一两切要句上。却日夜就此 一两句上用意玩味,胸中自是洒落。又云:“放心不必 是走在别处去,但一札眼间便不见。才觉得,又便在面 前,不是难收拾。自去提撕,便见得是如此。”恪 。
近日已觉向来说话太支离处,反身以求,正坐自
己用功亦未切耳。因此减去文字功夫,觉得闲中气象甚
适。每劝学者,亦且看孟子“
道性善”、“求放心”两章,着实体察收拾为要。其
余文字,且大概讽诵涵咏,未须大段着力考索也。
旧在湖南理会干坤,干是先知,坤是践履,上是 “知至”,下是“终之”,却不思今只理会个知,未审 到何年月方理会“终之”也。是时觉得无安居处,常恁 地忙。又理会动静,以为理是静,吾身上出来便是动, 却不知未发念虑时静,应物时动;静而理感亦有动,动 时理安亦有静。初寻得个动静意思,其乐甚乖,然却一 日旧似一日。当时看明道答横渠书,自不入也。方 。
旧来失了此物多时,今收来尚未便入腔窠,但当 尽此生之力而后已。自谓云尔。方。
今日学者不长进,只是“心不在焉”。尝记少年 时在同安,夜闻钟鼓声,听其一声未绝,而此心已自走 作,因此警惧,乃知为学须是专心致志。又言:“人有 一正念,自是分晓。又从旁别生一小念,渐渐放阔去, 不可不察。”德明。
这道理,须是见得是如此了,验之于物,又如此 ;验之吾身,又如此;以至见天下道理皆端的如此了, 方得。如某所见所言,又非自会说出来,亦是当初于圣 贤与二程所说推之,而又验之于己,见得真实如此。道 夫。
刘晏见钱流地上,想是他计较得熟了,如此。某 而今看圣人说话,见圣人之心成片价从面前过。胡 泳。
某寻常莫说前辈,只是长上及朋友稍稍说道理底 ,某便不敢说他说得不是,且将他说去研究。及自家晓 得,却见得他底不是。某寻常最居人后。又曰:“寻常 某最得此力。”节。
初师屏山籍溪。籍溪学于文定,又好佛老;以文 定之学为论治道则可,而道未至。然于佛老亦未有见。 屏山少年能为举业,官莆田,接塔下一僧,能入定数日 。后乃见了老,归家读儒书,以为与佛合,故作圣传论 。其后屏山先亡,籍溪在。某自见于此道未有所得,乃 见延平。可学。论传授。
或说:“象山说,‘克己复礼’,不但只是欲克
去那利欲忿懥之私,只是有一念要做圣贤,便不可。”
曰:“此等议论,恰如小儿则剧一般,只管要高去,圣
门何尝有这般说话!人要去学圣贤,此是好底念虑,有
何不可?若以为不得,则尧舜之‘兢兢业业’,周公之‘
思兼三王’,孔子之‘好古敏求’,颜子之‘有为若
是’,孟子之‘
愿学孔子’之念,皆当克去矣!看他意思只是禅。志
公云:‘不起纤毫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他只是
要如此,然岂有此理?只如孔子答颜子:‘克己复礼为
仁。’据他说时,只这一句已多了,又况有下头一落索
?只是颜子才问仁,便与打出方是!及至恁地说他,他
又却讳。某常谓,人要学禅时,不如分明去学他禅和一
棒一喝便了。今乃以圣贤之言夹杂了说,都不成个物事
。道是龙,又无角;道是蛇,又有足。子静旧年也不如
此,后来弄得直恁地差异!如今都教坏了后生,个个不
肯去读书,一味颠蹶没理会处,可惜!可惜!正如荀子
不睹是,逞快胡骂乱骂,教得个李斯出来,遂至焚书坑
儒!若使荀卿不死,见斯所为如此,必须自悔。使子静
今犹在,见后生辈如此颠蹶,亦须自悔其前日之非。”
又曰:“子静说话,常是两头明,中间暗。”或问:“
暗是如何?”曰:“是他那不说破处。他所以不说破,
便是禅。所谓‘鸳鸯绣出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
他禅家自爱如此。某年十五六时,亦尝留心于此。一日
在病翁所会一僧,与之语。其僧只相应和了说,也不说
是不是;却与刘说,某也理会得个昭昭灵灵底禅。刘后
说与某,某遂疑此僧更有要妙处在,遂去扣问他,见他
说得也煞好。及去赴试时,便用他意思去胡说。是时文
字不似而今细密,由人粗说,试官为某说动了,遂得举
。时年十九。后赴同安任,时年
二十四五矣,始见李先生。与他说,李先生只说不是。
某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再三质问。李先生为人简
重,却是不甚会说,只教看圣贤言语。某遂将那禅来权
倚阁起。意中道,禅亦自在,且将圣人书来读。读来读
去,一日复一日,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却回头看释
氏之说,渐渐破绽,罅漏百出!”广。
问择之云:“先生作延平行状,言‘默坐澄心, 观四者未发已前气象’,此语如何?”曰:“先生亦自 说有病。”后复以问。先生云:“学者不须如此。某少 时未有知,亦曾学禅,只李先生极言其不是。后来考究 ,却是这边味长。才这边长得一寸,那边便缩了一寸, 到今销铄无余矣。毕竟佛学无是处。”德 明。
某旧时亦要无所不学,禅、道、文章、楚辞、诗 、兵法,事事要学,出入时无数文字,事事有两册。一 日忽思之曰:“且慢,我只一个浑身,如何兼得许多! ”自此逐时去了。大凡人知个用心处,自无缘及得外事 。扬。
某自十四五岁时,便觉得这物事是好底物事,心 便爱了。某不敢自昧,实以铢累寸积而得之。方 子。
与范直阁说“忠恕”,是三十岁时书,大概也是 。然说得不似,而今看得又较别。淳。
三十年前长进,三十年后长进得不多。僩 。
某今且劝诸公屏去外务,趱工夫专一去看这道理 。某年二十余已做这工夫,将谓下梢理会得多少道理。 今忽然有许多年纪,不知老之至此,也只理会得这些子 。岁月易得蹉跎,可畏如此!贺孙。
因言读书用功之难:“诸公觉得大故浅近,不曾 着心。某旧时用心甚苦。思量这道理,如过危木桥子, 相去只在毫发之间,才失脚,便跌落下去!用心极苦。 五十岁已后,觉得心力短,看见道理只争丝发之间,只 是心力把不上。所以大学中庸语孟诸文字,皆是五十岁 已前做了。五十已后,长进得甚不多。而今人看文字, 全然心粗。未论说道理,只是前辈一样文士,亦是用几 多工夫,方做得成,他工夫更多。若以他这心力移在道 理上,那里得来!如韩文公答李翊一书,与老苏上欧阳 公书,他直如此用工夫!未有苟然而成者。欧阳公则就 作文上改换,只管揩磨,逐旋捱将去,久之,渐渐揩磨 得光。老苏则直是心中都透熟了,方出之于书。看他们 用工夫更难,可惜!若移之于此,大段可畏。看来前辈 以至敏之才而做至钝底工夫,今人以至钝之才而欲为至 敏底工夫,涉猎看过,所以不及古人也。故孔子曰:‘ 参也鲁。’须是如此做工夫始得。”僩 。
读书须是虚心,方得。他圣人说一字是一字,自 家只平着心去秤停他,都不使得一毫杜撰,只顺他去。 某向时也杜撰说得,终不济事。如今方见得分明,方见 得圣人一言一字不吾欺。只今六十一岁,方理会得恁地 。若或去年死,也则枉了。自今夏来,觉见得才是圣人 说话,也不少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恰恰地好,都不 用一些穿凿。庄子云:“吾与之虚而委蛇。”既虚了, 又要随他曲折恁地去。今且与公说个样子,久之自见。 今人大抵逼塞满胸,有许多伎俩,如何便得他虚?亦大 是难。分明道“知至而后意诚”,盖知未至,虽见人说 ,终是信不过。今说格物,且只得一件两件格将去,及 久多后,自然贯通信得。道夫。
某觉得今年方无疑。伯羽。
理会得时,今老而死矣,能受用得几年!然十数 年前理会不得,死又却可惜!士毅。丙 辰冬。
先生多有不可为之叹。汉卿曰:“前年侍坐,闻 先生云:‘天下无不可为之事,兵随将转,将逐符行。 ’今乃谓不可为。”曰:“便是这符不在自家手里。” 或谓汉卿多禅语。贺孙因云:“前承汉卿教训,似主静 坐澄清之语。汉卿云,味道煞笃实云云。”先生曰:“ 静坐自是好。近得子约书云:‘须是识得喜怒哀乐未发 之本体。’此语尽好。”汉卿又问:“前年侍坐,所闻 似与今别。前年云:‘近方看得这道理透。若以前死, 却亦是枉死了!’今先生忽发叹,以为只如此不觉老了 。还当以前是就道理说;今就勋业上说?”先生曰:“ 不如此。自是觉得无甚长进,于上面犹觉得隔一膜。” 又云:“于上面但觉透得一半。”贺孙 。
某当初讲学,也岂意到这里?幸而天假之年,许 多道理在这里,今年颇觉胜似去年,去年胜似前年。夔 孙。
某老矣,无气力得说。时先生病 ,当夜说话,气力比常时甚微。看也看不得了,行 也行不尽了,说也说不办了。诸公勉之!僩 。
敬子举先生所谓“传命之脉”,及佛氏“传心” “传髓”之说。曰:“便是要自家意思与他为一。若心 不在上面,书自是书,人自是人,如何看得出!孔子曰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只十五岁时,便断断然以 圣人为志矣。”二程自十五六时,便脱 然欲学圣人。僩。
周敬王四十一年壬戌,孔子卒,至宋庆元三年丁 巳,一千六百七十六年。先生是年正旦 ,书于藏书阁下东楹。人杰。
人之血气,固有强弱,然志气则无时而衰。苟常 持得这志,纵血气衰极,也不由他。如某而今如此老病 衰极,非不知每日且放晚起以养病,但自是心里不稳, 只交到五更初,目便睡不着了。虽欲勉强睡,然此心已 自是个起来底人,不肯就枕了。以此知,人若能持得这 个志气定,不会被血气夺。凡为血气所移者,皆是自弃 自暴之人耳。僩。以下杂记。
先生患气痛、脚弱、泄泻。或劝晚起。曰:“某 自是不能晚起,虽甚病,才见光,亦便要起,寻思文字 。才稍晚,便觉似宴安鸩毒,便似个懒惰底人,心里便 不安。须是早起了,却觉得心下松爽。”僩 。
某气质有病,多在忿懥。闳祖。
因语某人好作文,曰:“平生最不喜作文,不得 已为人所托,乃为之。自有一等人乐于作诗,不知移以 讲学,多少有益!”符舜功曰:“赵昌父前日在此,好 作诗。与之语道理,如水投石!”可学 。
戊辰年省试出“刚中而应”。或云:“此句凡七 出。”某将彖辞暗地默数,只有五个。其人坚执。某又 再诵再数,只与说:“记不得,只记得五出,且随某所 记行文。”已而出院检本,果五出耳。又云:“只记得 大象,便画得卦。”铢。
先生每得未见书,必穷日夜读之。尝云:“向时
得徽宗实录,连夜看,看得眼睛都疼。”一日,得韩南
涧集,一夜与文蔚同看,倦时令文蔚读听,至五更尽卷
。曰:“一生做诗,只有许多!”文蔚
。
某释经,每下一字,直是称等轻重,方敢写出! 方子。
某解书,如训诂一二字等处,多有不必解处,只 是解书之法如此;亦要教人知得,看文字不可忽略。贺 孙。
某所改经文字者,必有意,不是轻改,当观所以 改之之意。节。
每常解文字,诸先生有多少好说话,有时不敢载 者,盖他本文未有这般意思在。道夫。
问:“先生解经,有异于程子说者,如何?”曰 :“程子说,或一句自有两三说,其间必有一说是,两 说不是。理一而已,安有两三说皆是之理!盖其说或后 尝改之,今所以与之异者,安知不曾经他改来?盖一章 而众说丛然,若不平心明目,自有主张断入一说,则必 无众说皆是之理。”大雅。
方伯谟劝先生少著书。曰:“在世间吃了饭后, 全不做得些子事,无道理。”伯谟曰:“但发大纲。” 曰:“那个毫厘不到,便有差错,如何可但发大纲!”
问小学“舞勺舞象”。曰:“勺是周公乐,象是 武王乐。”曰:“注:‘勺,籥也。’是如何?”曰: “而今也都见不得。”淳。
问:“‘衣不帛襦□’,恐太温,伤阴气也。” 曰:“是如此。今医家亦说小儿子不要太暖。内则亦是 小儿不要着好物事。”璘。
问:“小学举内则篇‘四十始仕,方物出谋、发 虑。’先生注云:‘方物出谋,则谋不过物;方物发虑 ,则虑不过物。’请问‘不过物’之义?”曰:“方物 谋虑,大概只是随事谋虑。”植。
“方物出谋、发虑。”方,犹对也。只是比并那 物,如穷理一般也。淳。
“和之所问小学‘方物’之义,乃是第二条。莫 只且看到此,某意要识得下面许多事。”和之因问“五 御”中“逐水曲”及“过君表”等处。先生既答,曰: “而今便治礼记者,他也不看。盖是他将这个不干我事 ,无用处,便且卤莽读过了。”和之云:“后当如先生 所教,且将那头放轻。”曰:“便放轻,也不得。须是 见得这头有滋味时,那头自轻。”时举 。
问:“小学立教篇,大司徒六行:孝、友、睦、 姻、任、恤。后面‘八刑纠万民’,却无不友之刑,虽 有不弟之刑。又注云:‘不敬师长。’如何?”曰:“ 也不须恁地看。且看古之圣人教人之法如何,而今全无 这个。且‘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作之君,便 是作之师。”倪。
杨尹叔问:“‘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注 ‘恪’为‘恭敬’,如何?”曰:“恭敬较宽,便都包 许多,解‘恪’字亦未尽。恪,是恭敬中朴实紧切处, 今且恁地解。若就恭敬说,则恭敬又别。恭主容,敬主 事,如‘居处恭,执事敬’之类。”安卿问:“恪非所 以事亲,只是有严意否?”曰:“太庄、太严厉了。” 宇。
问:“小学明伦一篇,见得尽是节文事亲之实。 ”曰:“其中极有难行处。”曰:“爱敬与倪为一,自 无难行。”曰:“此便是爱敬尺度。须是把他去量度, 方见得爱敬。”倪。
叶兄问小学君、师、父三节。曰:“刘表遣韩嵩 至京师。嵩曰:‘嵩至京师,天子假嵩一职,则成天子 之臣,将军之故吏耳。在君为君,不复为将军死也。’ 便是此意。”卓。
问林兄:“看小学如何?”林举小学“父慈而教 ,子孝而箴”。先生曰:“人既自有这良能、良知了, 圣贤又恁地说,直要人寻教亲切。‘父慈而教,子孝而 箴’,看我是能恁地不恁地?小学所说,教人逐一去上 面寻许多道理。到着大学,亦只是这道理。又教人看得 就切实如此,不是胡乱恁地说去。”子 蒙。
问:“‘疑事毋质’,经文只说‘疑事’,而小 学注云‘毋得成言之’,何也?”曰:“‘质,成也’ ,‘成言之’,皆古注文。谓彼此俱疑,不要将己意断 了。”问:“‘直而勿有’,亦只是上意否?”曰:“ 是从上文来,都是教人谦退逊让。”贺 孙。
问:“小学实明伦篇,何以无朋友一条?”曰: “当时是众编类来,偶无此尔。”淳。
安卿问:“曲礼‘外言不入于阃,内言不出于阃 ’一段甚切,何故不编入小学?”曰:“此样处,漏落 也多。”又曰:“小学多说那恭敬处,少说那防禁处。 ”义刚。
近思录好看。四子,六经之阶梯;近思录,四子 之阶梯。淳。
近思录逐篇纲目:(一)道体;(二)为学大要
;(三)格物穷理;(四)存养;(五)改过迁善,克
己复礼;(六)齐家之道;(
七)出处、进退、辞受之义;(八)治国、平天下之
道;(九)制度;(十)君子处事之方;(十一)教学
之道;(十二)改过及人心疵病;(十三)异端之学;
(十四)圣贤气象。振。
近思录大率所录杂,逐卷不可以一事名。如第十 卷,亦不可以事君目之,以其有“人教小童”在一段。 扬。
近思录一书,无不切人身、救人病者。寿 昌。
郑言:“近思录中语,甚有切身处。”曰:“圣 贤说得语言平,如中庸大学论语孟子,皆平易。近思录 是近来人说话,便较切。”贺孙。卓同 。
或问近思录。曰:“且熟看大学了,即读语孟。 近思录又难看。”贺孙。
近思录首卷难看。某所以与伯恭商量,教他做数 语以载于后,正谓此也。若只读此,则道理孤单,如顿 兵坚城之下;却不如语孟只是平铺说去,可以游心。道 夫。
看近思录,若于第一卷未晓得,且从第二、第三 卷看起。久久后看第一卷,则渐晓得。过 。
问蜚卿:“近思录看得如何?”曰:“所疑甚多 。”曰:“今猝乍看这文字,也是难。有时前面恁地说 ,后面又不是恁地;这里说得如此,那里又却不如此。 子细看来看去,却自中间有个路陌。推寻通得四五十条 后,又却只是一个道理。伊川云:‘穷理岂是一日穷得 尽!穷得多后,道理自通彻。’”骧。
因论近思录,曰:“不当编易传所载。”问:“
如何?”曰:“
公须自见。”意谓易传已自成书。文
蔚。
因说近思续录,曰:“如今书已尽多了。更有, 却看不办。”□。
先生说论语或问不须看。请问,曰:“支离。” 泳。
问:“孟子首章,是先剖判个天理人欲,令人晓 得,其托始之意甚明。若先生所编要略,却是要从源头 说来,所以不同。”曰:“某向时编此书,今看来亦不 必。只孟子便直恁分晓示人,自是好了。”时举曰:“ 孟子前面多是分明说与时君。且如章首说‘上下交征利 ’,其害便至于‘不夺不餍’;说仁义,便云未有遗其 亲,后其君;次章说贤者便有此乐,不贤者便不能有此 乐。都是一反一正,言其效验如此,亦欲人君少知恐惧 之意耳。”曰:“也不是要人君知恐惧,但其效自必至 此。孟子之书,明白亲切,无甚可疑者。只要日日熟读 ,须教他在吾肚中转作千百回,便自然纯熟。某当初看 时,要逐句去看他,便但觉得意思促迫;到后来放宽看 ,却有条理。然此书不特是义理精明,又且是甚次第底 文章。某因熟读后便见,自此也知作文之法。”时 举。
敬之问:“看要略,见先生所说孟子,皆归之仁 义。如说‘性、反’,以后诸处皆然。”曰:“是他见 得这道理通透,见得里面本来都无别物事,只有个仁义 。到得说将出,都离这个不得,不是要安排如此。道也 是离这仁义不得,舍仁义不足以见道。如造化只是个阴 阳,舍阴阳不足以明造化。”问:“古人似各有所主: 如曾子只守个忠恕,子思只守个诚,孟子只守个仁义, 其实皆一理也。”曰:“也不是他安排要如此,是他见 得道理做出都是这个,说出也只是这个,只各就地头说 ,不是把定这个将来做。如尧舜是多少道理!到得后来 衣钵之传,只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 执厥中’。紧要在上三句,说会如此,方得个中,方得 个恰好。这也到这地头当说中,便说个中。圣贤言语, 初不是着意安排,只遇着这字,便说出这字也。”贺 孙。
因整要略,谓:“孟子发明许多道理都尽,自此 外更无别法。思惟这个,先从性看。看得这个物事破了 ,然后看入里面去,终不甚费力。要知虽有此数十条, 是古人已说过,不得不与他理会。到得做工夫时,却不 用得许多。难得勇猛底人,直截便做去。”贺 孙。
敬之问要指不取“杞柳”一章。曰:“此章自分 晓,更无可玩索,不用入亦可。却是‘生之谓性’一段 难晓,说得来反恐鹘突,故不编入。”贺 孙。
问“仁者天地生物之心”。曰:“天地之心,只 是个生。凡物皆是生,方有此物。如草木之萌芽,枝叶 条干,皆是生方有之。人物所以生生不穷者,以其生也 。才不生,便干枯杀了。这个是统论一个仁之体。其中 又自有节目界限,如义礼智,又自有细分处也。”问“ 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曰:“以专言言之,则 一者包四者;以偏言言之,则四者不离乎一者。”僩 。
问:“先生仁说,说‘存此’者也,‘不失此’ 者也。如说‘行此’,则仁在其中,非仁也。”曰:“ 谓之仁固不可,谓之非仁则只得恁地说。如孟子便去解 这‘仁’字,孔子却不恁地。”节。
“守口如瓶”,是言语不乱出;“防意如城”, 是恐为外所诱。道夫。
“守口如瓶”,不妄出也;“防意如城”,闲邪 之入也。“蚁封”,乃小巷屈曲之地,是“折旋中矩” ,不妄动也。敬仲。
“‘周旋中规,折旋中矩。’周旋,是直去却回 来,其回转处欲其圆,如中规也;折旋,是直去了,复 横去,如曲尺相似,其横转处欲其方,如中矩也。”又 问敬斋箴“蚁封”。曰:“蚁垤也,北方谓之‘蚁楼’ ,如小山子,乃蚁穴地,其泥坟起如丘垤,中间屈曲如 小巷道。古语云:‘乘马折旋于蚁封之间。’言蚁封之 间,巷路屈曲狭小,而能乘马折旋于其间,不失其驰骤 之节,所以为难也。‘鹳鸣于垤’,垤,即蚁封也。天 阴雨下,则蚁出,故鹳鸣于垤,以俟蚁之出,而喙食之 也。王荆公初解垤为自然之丘,不信蚁封之说,后过北 方亲见有之,遂改其说。”僩。
问“主一”。曰:“心只要主一,不可容两事。 一件事了,更加一件,便是贰;一件事了,更加两件, 便是参。‘勿贰以二,勿参以三’,是不要二三;‘不 东以西,不南以北’,是不要走作。”淳 。
问“‘勿贰以二,勿参以三;不东以西,不南以 北’,如何分别?”曰:“都只是形容个敬。敬须主一 。初来有一个事,又添一个,便是来贰他成两个;元有 一个,又添两个,便是来参他成三个。‘不东以西,不 南以北。’只一心做东去,又要做西去;做南去,又要 做北去,皆是不主一。上面说个心不二三,下面说个心 不走作。”宇。
或问:“敬斋箴后面少些从容不迫之意,欲先生 添数句。”曰:“如何解迫切!今未曾下手在,便要从 容不迫,却无此理。除非那人做工夫大段严迫,然后劝 他勿迫切。如人相杀,未曾交锋,便要引退。今未曾做 工夫在,便要开后门。然亦不解迫切,只是不曾做,做 着时不患其迫切,某但常觉得缓宽底意思多耳。”李曰 :“先生犹如此说,学者当如何也!”僩 。
问:“‘正统’之说,自三代以下,如汉唐亦未
纯乎正统,乃变中之正者;如秦西晋隋,则统而不正者
;如蜀东晋,则正而不统者。”曰:“何必恁地论!只
天下为一,诸侯朝觐狱讼皆归,便是得正统。其有正不
正,又是随他做,如何恁地论!有始不得正统,而后方
得者,是正统之始;有始得正统,而后不得者,是正统
之余。如秦初犹未得正统,及始皇并天下,方始得正统
。晋初亦未得正统,自泰康以后,方始得正统。隋初亦
未得正统,自灭陈后,方得正统。如本朝至太宗并了太
原,方是得正统。又有无统时:如三国南北五代,皆天
下分裂,不能相君臣,皆不得正统。义
刚录作:“此时便是无统。”某尝作通鉴纲目,有
‘无统’之说。此书今未及修,后之君子必有取焉。温
公只要编年号相续,此等处,须把一个书‘帝’、书‘
崩’,而余书‘主’、书‘殂’。既不是他臣子,又不
是他史官,只如旁人立看一般,何故作此尊奉之态?此
等处,合只书甲子,而附注年号于其下,如魏黄初几年
,蜀章武几年,吴青龙几年之类,方为是。”又问:“
南轩谓汉后当以蜀汉年号继之,此说如何?”曰:“如
此亦得。他亦以蜀汉是正统之余,如东晋,亦是正统之
余也。”问:“东周如何?”曰:“必竟周是天子。”
问:“唐后来多藩镇割据,义刚录云:
“唐末天子不能有其土地,亦可谓正统之余否?”则
如何?”曰:“唐之天下甚阔,所不服者,只河北数镇
之地而已。”义刚录云:“
安得谓不能有其土地!”淳。义刚
同。
温公通鉴以魏为主,故书“蜀丞相亮寇”何地, 从魏志也,其理都错。某所作纲目以蜀为主。后刘聪石 勒诸人,皆晋之故臣,故东晋以君临之。至宋后魏诸国 ,则两朝平书之,不主一边。年号只书甲子。
问纲目主意。曰:“主在正统。”问:“何以主 在正统?”曰:“三国当以蜀汉为正,而温公乃云,某 年某月‘诸葛亮入寇’,是冠履倒置,何以示训?缘此 遂欲起意成书。推此意,修正处极多。若成书,当亦不 下通鉴许多文字。但恐精力不逮,未必能成耳。若度不 能成,则须焚之。”大雅。
问:“宋齐梁陈正统如何书?”曰:“自古亦有 无统时。如周亡之后,秦未帝之前,自是无所统属底道 理。南北亦只是并书。”又问:“东晋如何书?”曰: “宋齐如何比得东晋!”又问:“三国如何书?”曰: “以蜀为正。蜀亡之后,无多年便是西晋。中国亦权以 魏为正。”又问:“后唐亦可以继唐否?”曰:“如何 继得!”赐。
纲目于无正统处,并书之,不相主客。通鉴于无 统处,须立一个为主。某又参取史法之善者:如权臣擅 命,多书以某人为某王某公。范晔却书“曹操自立为‘ 魏公’”。纲目亦用此例。方子。
问:“武后擅唐,则可书云:‘帝在房陵。’吕
氏在汉,所谓‘
少帝’者,又非惠帝子,则宜何书?”曰:“彼谓‘
非惠帝子’者,乃汉之大臣不欲当弑逆之名耳。既云‘
后宫美人子’,则是明其非正嫡元子耳。”大
雅。
或问武后之祸。曰:“前辈云,当废武后所出,
别立太宗子孙。”曰:“此论固善。但当时宗室为武后
杀尽,存者皆愚暗,岂可恃?”因说:“通鉴提纲例:
凡逆臣之死,皆书曰‘死’。至狄仁杰,则甚疑之。李
氏之复,虽出仁杰,然毕竟是死于周之大臣。不柰何,
也教相随入死例,书云,某年月日狄仁杰死也。”大
雅。
因说“慢令致期谓之贼”,曰:“昔在同安作簿 时,每点追税,必先期晓示。只以一幅纸截作三片,作 小榜遍贴云,本厅取几日点追甚乡分税,仰人户乡司主 人头知委。只如此,到限日近时,纳者纷纷。然此只是 一个信而已。如或违限遭点,定断不恕,所以人怕。” 时举。
初任同安主簿,县牒委补试。唤吏人问例。云: “预榜晓示,令其具检颇多。”即谕以不要如此,只用 一幅纸写数榜,但云县学某月某日补试,各请知悉。临 期吏覆云:“例当展日。”又谕以“断不展日”!过 。
问:“奏状还借用县印否?”曰:“岂惟县印? 县尉印亦可借。盖是专达与给纳官司及有兵刑处,朝廷 皆给印。今之官司合用印处,缘兵火散失,多用旧印。 要去朝廷请印,又须要钱,所以官司且只苟简过了。某 在同安作簿,去州请印。当时有个指挥使,并一道家印 ,缘胥吏得钱方给。某戏谓,要做个军员与道士,亦不 能得!又见崇安县丞用淮西漕使印。”人 杰。
某在南康时,民有讼坐家逃移者,是身只在家, 而托言逃移不纳税。又有讼望乡复业者,是身不回乡, 而寄状管业也。淳。
道夫言:“察院黄公锾,字用和
。刚正,人素畏惮。其族有纵恶马踏人者,公治之
急。其人避之惟谨,公则斩其马足以谢所伤。”先生曰
:“某南康临罢,有跃马于市者,踏了一小儿将死。某
时在学中,令送军院,次日以属知录。晚过廨舍,知录
云:‘早上所喻,已栲治如法。’某既而不能无疑,回
至军院,则其人冠屦俨然,初未尝经栲掠也!遂将吏人
并犯者讯。次日,吏人杖脊勒罢,偶一相识云:‘
此是人家子弟,何苦辱之?’某曰:‘人命所系,岂
可宽弛!若云子弟得跃马踏人,则后日将有甚于此者矣
。况州郡乃朝廷行法之地,保佑善良,抑挫豪横,乃其
职也。纵而不问,其可得耶!’后某罢,诸公相饯于白
鹿,某为极口说西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一段。今
人为秀才者,便主张秀才;为武官者,便主张武官;为
子弟者,便主张子弟;其所陷溺一至于此!”贺
孙闻之先生云:“因出谒回,即使吏杖之谯楼下,方始
交割。”道夫。人杰录云:“因说刘子澄好言家世,曰
:‘某在南康时,有一子弟骑马损人家小儿,某讯而禁
之,子澄以为不然。某因讲西铭“凡天下疲癃残疾,惸
独鳏寡,吾兄弟颠连而无告者也”。君子之为政,且要
主张这一等人,遂痛责之。’大概人不可有偏倚处。”
法:邻县有事于邻州,只是牒上。今却小郡与邻 大郡便申状,非是。盖虽是大郡,却都只是列郡,只合 使牒。某在南康时,吏人欲申隆兴。又,建康除了安抚 ,亦只是列郡,某都是使牒。吏初皇惧,某与之云:“ 有法,不妨只如此去。”扬。
与陈尉说治盗事,因曰:“凡事,须子细体察, 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处,防备到人所防备不到处,方得 无事。”又曰:“凡事,须是小心寅畏,若恁地粗心驾 去,不得。”又曰:“某尝作郡来。每见有贼发,则惕 然皇恐!便思自家是长民之官,所以致此是何由?遂百 种为收捉。捉得,便自欢喜;不捉得,则终夜皇恐!” 贺孙。
因说郑惠叔爱惜官钱,云:“某见人将官钱胡使 ,为之痛心!两为守,皆承弊政之后,其所用官钱,并 无分明。凡所送遗,并无定例,但随意所向为厚薄。问 胥辈,皆云:‘有时这般官员过往,或十千,或五千。 后番或是这样,又全不送,白休了。’某遂云:‘如此 不得。朝廷有个公库在这里,若过往官员,当随其高下 多少与之,乃是公道,岂可把为自家私恩!’于是立为 定例,看什么官员过此,便用什么例送与之,却得公溥 。后来至于凡入广诸小官,如簿、尉之属,个个有五千 之助,觉得意思尽好。”贺孙。
马子严庄甫见先生言:“近有人作假书请托公事 者。”先生曰:“收假书,而不见下书之人,非善处事 者。旧见吴提刑逵公路当官,凡下书者,须令当厅投下 ;却将书于背处观之,观毕方发付其人,令等回书。前 辈处事,详密如此。又,某当官时,有人将书来者,亦 有法以待之,须是留其人吃汤,当面拆书,若无他,方 令其去。”人杰。
问:“今之神祠,无义理者极多。若当官处,于 极无义理之神祠,虽系敕额,凡祈祷之类不往,可否? ”曰:“某当官所至,须理会一番。如仪案所具合祈祷 神示,有无义理者,使人可也。”人杰 。
赈济无奇策,不如讲水利。到赈济时成甚事!向 在浙东,疑山阴会稽二县刷饥饿人少,通判郑南再三云 数实。及子细,刷起三倍!可学。
绍兴时去得迟,已无擘画,只依常行,先差一通 判抄札城下两县饥民。其人不留意,只抄得四万来人。 外县却抄得多,遂欲治之而不曾,却托石天民重抄得八 万人。是时已迟。天民云:“甚易。只关集大保长尽在 一寺,令供出人之贫者。大保长无有不知,数日便辨。 却分作数等赈济赈粜。其初令画地图,量道里远近,就 僧寺或庄宇置粜米所。于门首立木□,关防再入之人。 ”璘。
先生语次,问浙东旱。可学云:“浙东民户歌先 生之德。”先生曰:“向时到部,州县有措置,亦赖朝 廷应副得以效力,已自有名无实者多。”因曰:“向时 浙东先措置,分户高下出米,不知有米无米不同。有徐 木者献策,须是逐乡使相推排有米者。时以事逼不曾行 。今若行之一县,甚易。大抵今时做事,在州郡已难, 在监司尤难,以地阔远,动成文具。惟县令于民亲,行 之为易。计米之有无,而委乡之聪明诚信者处之;聪明 者人不能欺,诚信者人不忍欺。若昏懦之人,为之所绐 ;谲诈之士,则务欲容,于此大不可。”可 学。
浙东之病,如和买之害,酒坊之害,置 酒坊者,做不起破家,做得起害民。如盐仓之害, 如温州有数处盐仓,置官吏甚多,而一 岁所买不过数十斤,自可省罢。更欲白之朝。出盐 之地,纳白户盐,却令过私盐。升卿。
某向在浙东,吏人押安抚司牒,既佥名押字;至 绍兴府牒,吏亦请佥名,某当时只押字去。闻王仲行有 语,此伊川所谓“只第一件便做不得”者。如南康旧来 有文字到建康,皆用申状,某以为不然。是时陈福公作 留守,只牒建康佥厅;若作前宰执,只当直牒也。如南 康有文字到邻路监司,亦只合备牒。其诸县与邻州用牒 ,却有着令。德明。
因论监司巡历受折送,曰:“近法,自上任许一 次受。”直卿曰:“看亦只可量受。”曰:“某在浙东 ,都不曾受。”道夫。
“建阳簿权县。有妇人,夫无以赡,父母欲取以 归。事到官,簿断听离。致道深以为不然,谓夫妇之义 ,岂可以贫而相弃?官司又岂可遂从其请?”曰:“这 般事都就一边看不得。若是夫不才,不能育其妻,妻无 以自给,又柰何?这似不可拘以大义。只怕妻之欲离其 夫,别有曲折,不可不根究。”直卿云:“其兄任某处 ,有继母与父不恤前妻之子。其子数人贫窭不能自活, 哀鸣于有司。有司以名分不便,只得安慰而遣之,竟无 如之何。”曰:“不然。这般所在,当以官法治之。也 须追出后母责戒励,若更离间前妻之子,不存活他,定 须痛治。”因云,程先生谓“舜不告而娶”,舜虽不告 ,尧尝告之矣。尧之告之也,以王法治之而已。因云: “昔为浙东仓时,绍兴有继母与夫之表弟通,遂为接脚 夫,擅用其家业,恣意破荡。其子不甘,来诉。初以其 名分不便,却之。后赶至数十里外,其情甚切,遂与受 理,委杨敬仲。敬仲深以为子诉母不便。某告之曰:‘ 曾与其父思量否?其父身死,其妻辄弃背与人私通,而 败其家业。其罪至此,官司若不与根治,则其父得不衔 冤于地下乎!今官司只得且把他儿子顿在一边。’渠当 时亦以为然。某后去官,想成休了。初追之急,其接脚 夫即赴井,其有罪盖不可掩。”贺孙。
诣学,学官以例讲书。归谓诸生曰:“且须看他 古人道理意思如何。今却只做得一篇文字读了,望他古 人道理意思处,都不曾见。”道夫。
先生熟闻知录赵师虙之为人,试之政事,又得其 实,遂首举之,其词曰:“履行深醇,持心明恕。”闻 者莫不心服。道夫。
“闻先生禁漳民礼佛朝岳,皆所以正人心也。” 曰:“未说到如此。只是男女混淆,便当禁约尔。”侍 坐诸公各言诸处淫巫瞽惑等事,先生蹙頞嗟叹而已。因 举江西有玉隆万寿宫,太平兴国宫,每岁两处朝拜,不 惮远近奔趋,失其本心,一至于此!曰:“某尝见其如 此,深哀其愚!上升一事,断无此理。岂有许多人一日 同登天,自后又却不见一个登天之人!如汀民事定光二 佛,其惑亦甚。其佛肉身尝留公厅,祷祈徼福。果有知 道理人为汀州,合先投畀水火,以祛民惑。愚民施财崇 修佛宇,所在皆然,此弊滋蔓尤甚。”陈后之言:“泉 州妖巫惑民!新立庙貌。海舡运土石,及远来施财,遭 风覆舟相继而不悟。”曰:“亦尝望见庙宇壮丽,但寻 常不喜入神庙,不及往观。凡此皆是愚而无知者之所为 耳!”谟。
郑湜补之问戢盗。曰:“只是严保伍之法。”郑 云:“保伍之中,其弊自难关防,如保头等,易得挟势 为扰。”曰:“当令逐处乡村举众所推服底人为保头。 又不然,则行某漳州教军之法,以戢盗心。这是已试之 效。”因与说:“某在漳州,初到时,教习诸军弓射等 事,皆无一人能之。后分许多军作三番,每日轮番入校 场挽弓,及等者有赏;其不及者留在,只管挽射,及等 则止;终不及则罢之。两月之间,翕然都会射,及上等 者亦多,后多留刺以填阙额。其有老弱不能者,并退罢 之。他若会射了,有贼盗他是不怕他。”刘叔通问:“ 韩范当初教兵甚善。”先生因云:“公道韩公兵法如何 ?”又云:“刺陕西义勇事,何故这个人恁地不晓事! 侬智高反,亦是轻可底事,何故恁地费力?”刘云:“ 闻广中都无城郭,其处种竻木为城,枝节生刺,刀火不 能破。”贺孙。
杨通老问:“赵守断人立后事错了,人无所诉。 ”曰:“理却是心之骨,这骨子不端正,少间万事一齐 都差了!如一个印刊得不端正,看印在什么所在,千个 万个都喎斜。不知人心如何恁地暗昧!这项事,其义甚 明。这般所在,都是要自用,不肯分委属官,所以事丛 杂,处置不暇,胡乱断去。在法,属官自合每日到官长 处共理会事;如有不至者,自有罪。今则属官虽要来, 长官自不要他来,他也只得体这般法意是多少好。某尝 说,或是作县,看是状牒如何烦多,都自有个措置。每 听词状,集属官都来,列位于厅上看,有多少均分之, 各自判去。到着到时,亦复如此。若是眼前易事,各自 处断。若有可疑等事,便留在,集众较量断去,无有不 当,则狱讼如何会壅?此非独为长官者省事,而属官亦 各欲自效。兼是如簿尉等初官,使之决狱听讼得熟,是 亦教诲之也。某在漳州,丰宪送下状如雨,初亦为随手 断几件。后觉多了,恐被他压倒了,于是措置几只厨子 在厅上,分了头项。送下讼来,即与上簿。合索案底, 自入一厨;人案已足底,自入一厨。一日集诸同官,各 分几件去定夺。只于厅两边设幙位,令逐项叙来历,未 后拟判。俟食时,即就郡厨办数味,饮食同坐。食讫, 即逐人以所定事较量。初间定得几个来,自去做文章, 都不说着事情。某不免先为画样子云,某官今承受提刑 司判下状系某事。(一)甲家于某年某月某日有甚干照 ,计几项;乙家于某年某月某日有甚干照,计几项,逐 项次第写令分明。(一)甲家如何因什么事争起到官, 乙家如何来解释互论,甲家又如何供对已前事分明了。 (一)某年某月某日如何断。(一)某年某月某日某家 于某官番诉,某官又如何断。以后几经番诉,并画一写 出,后面却点对以前所断当否,或有未尽情节,拟断在 后。如此了,却把来看:中间有拟得是底,并依其所拟 断决,合追人便追人;若不消追人,便只依其所拟,回 申提刑司去。有拟得未是底,或大事可疑,却合众商量 。如此事都了,并无壅滞。”杨通老云:“天下事体固 是说道当从原头理会来,也须是从下面细处理会将上, 始得。”曰:“固是。如做监司,只管怕讼多,措置不 下。然要省状,也不得。若不受词讼,何以知得守令政 事之当否?全在这里见得。只如入建阳,受建阳民户讼 ,这个知县之善恶便见得。如今做守令,其弊百端,岂 能尽防!如胥吏沉滞公事,邀求于人,人皆知可恶,无 术以防之。要好,在严立程限。他限日到,自要苦苦邀 索不得。若是做守令,有可以白干沉滞底事,便是无头 脑。须逐事上簿,逐事要了,始得。某为守,一日词诉 ,一日着到。合是第九日亦词讼,某却罢了此日词讼。 明日是休日,今日便刷起,一旬之内,有未了事,一齐 都要了。大抵做官,须是令自家常闲,吏胥常忙,方得 。若自家被文字来丛了,讨头不见,吏胥便来作弊。做 官须是立纲纪,纲纪既立,都自无事。如诸县发簿历到 州,在法,本州点对自有限日。如初间是本州磨算司, 便自有十日限,却交过通判审计司,亦有五日限。今到 处并不管着限日,或迟延一月,或迟延两三月,以邀索 县道,直待计嘱满其所欲,方与呈州。初过磨算司使一 番钱了,到审计司又使一番钱,到倅厅发回呈州呈覆, 吏人又要钱。某曾作簿,知其弊,于南康及漳州,皆用 限日。他这般法意甚好,后来一向埋没了。某每到,即 以法晓谕,定要如此,亦使磨底磨得子细,审底审得子 细。有新簿旧簿不同处,便批出理会。初间吏辈以为无 甚紧要,在漳州押下县簿,付磨算司及审计司,限到满 日却不见到。根究出,乃是交点司未将上,即时决两吏 ,后来却每每及限,虽欲邀索,也不敢迁延。县道知得 限严,也不被他邀索。如此等事整顿得几件,自是省事 。此是大纲纪。如某为守,凡遇支给官员俸给,预先示 以期日,到此日,只要一日支尽,更不留未支。这亦防 邀索之弊。看百弊之多,只得严限以促之,使他大段邀 索不得。”又曰:“某人世为良宰,云要紧处有八字: ‘开除民丁,□割户税。’世世传之。”又曰:“法初 立时,有多少好意思。后来节次臣僚胡乱申请,皆变坏 了。如父母在堂,不许异财,法意最好。今为人父母在 不异财,却背地去典卖,后来却昏赖人。以一时之弊, 变万世之良法,只是因某人私意申请。法尽有好处。今 非独下之人不畏法,把法做文具事,上自朝廷,也只把 做文具行了,皆不期于必行。前夜说上下视法令皆为闲 事。如不许州郡监司馈送,几番行下,而州郡监司亦复 如前;但变换名目,多是做忌日,去寺中焚香,于是皆 有折送,其数不薄。间有甚无廉耻者,本无忌日,乃设 为忌日焚香以图馈送者。朝廷诏令,事事都如此无纪纲 ,人人玩弛,可虑!可虑!”又:“只如省部有时行下 文字,尽有好处。只是后来付之胥吏之手,都没收杀。 某在漳州,忽行下文字,应诸州用铸印处,或有阙损磨 灭底,并许申上,重行改造。此亦有当申者。如合有铸 印处,乃是兵刑钱谷处;如尉有铸印,亦有管部弓兵, 司理主郡刑狱,乃无铸印。后来申去,又如掉在水中一 般!过得几时,又行文字来;又申去,又休了。如今事 事如此,省部文字,一付之吏手,一味邀索,百端阻节 。如某在绍兴,有纳助米人从县保明到州,州保明到监 司,监司方与申部,忽然部中又行下一文字来,再令保 明!某遂与逐一详细申去云:‘已从下一一保明讫,未 委今来因何再作行移?’如此申去,休了。后来忽又行 下来云:‘助米人称进士,未委是何处几时请到文解? 还是乡贡?如何,仰一一牒问上来。’这是叵耐不叵耐 !他事事敢如此邀求取索。当初朝廷只许进士助米,所 谓‘进士’,只是科举终场人,如何敢恁地说!某当时 若便得这省吏在前,即时便与刺两行字配将去!然申省 去,将谓省官须治此吏,那里治他?又如奏罢一县令, 即申请一面差人待阙,候救荒事讫,交割下替。不知下 替便来争,上去部里论,部里便判罢权官。后来与申去 云,元初差这人,乃是奉圣旨令救荒,尽与备许多在前 。及后部中行下,乃前列圣旨了,后乃仍旧自云:‘合 还下替,交割职事。’直是恁地胡乱行移,略不知有圣 旨!那个权官见代者来得恁地急,不能与争,自去了。 ”贺孙。
敬之问:“淳熙事类,本朝累圣删定刑书,不知 尚有未是处否?”曰:“正缘是删改太多,遂失当初立 法之意。如父母在堂,不许分异,此法意极好。到后来 因有人亲在,私自分析,用尽了,到亲亡,却据法负赖 ,遂着令许私分。又某往在临漳,丰宪送一项公事,有 人情愿不分,人皆以为美。乃是有寡嫂孤子,后来以计 嫁其嫂,而又以已子添立,并其产业。后委郑承看验, 逐项剖析子细,乃知其情。”贺孙。
顷常欲因奏对言一事,而忘之:诸州军兵衣绢或 非所有,则以上供钱对易于出产州军,最为烦扰。如漳 州旧与信处二州对易。每岁本州为两州包认上供钱若干 ,尽数解纳,而两州绢绝不来!太守岁遣书馈恳情,恬 不为意,或得三分之一,措发到一半,极矣。然绢纰薄 ,而价高,常致军人怨詈。傅景仁初解漳州,以支散衣 绢不好,为军人喊噪,不得已以钱贴支,始得无事,岁 以为苦。兴化取之台州,更是回远。此事最不难理会, 而无一人肯言之者,不知何故。既知漳不出绢,信州处 州有之,何不令两州以所合发纳上供钱输绢左藏,只令 漳州以钱散军人,岂不两便!军人皆愿得钱,不愿得绢 。盖今绢价每疋三千省,而请钱则得五千省故也。此亦 当初立法委曲劳复之过,改之何妨?僩 。
本州鬻盐,最为毒民之横赋,屡经旨罢,而复屡 起。先生至,石丈屡言其利害曲折。先生即散榜,先罢 濒海十一铺,其余诸铺拟俟经界正赋既定,然后悉除之 。至是诸铺解到盐钱,诸库皆充塞。先生曰:“某而今 方见得盐钱底里,与郡中岁计无预。前后官都被某见过 ,无不巧作名色支破者。古者山泽之利,与民共之;今 都占了,是何理也!合尽行除罢,而行迫无及矣!”淳 。
本朝立法,以知州为不足恃,又置通判分掌财赋 之属。然而知州所用之财,下面更有许多幕职官通管, 尚可稽考。惟通判使用,更无稽考。通判厅财赋极多。 某在漳州,凡胥吏辈窠坐,有优轻处,重难处,尽与他 摆换一次,优者移之重处,重者移之优处。惟通判厅人 吏不愿移换,某曰:“你若不肯,尽与你断罢。”于是 皆一例摆换。盖通判厅财赋多,恣意侵渔,无所稽考也 。僩。
问欲行经界本末。曰:“本一官员姓唐,上殿论 及此,寻行下漳泉二州相度。本州申以为可行,而泉州 颜尚书操两可之说,致庙堂疑贰。却是因黄伯耆轮对再 论,其札子末极好。如云:‘今日以天下之大,公卿百 官之众,商量一经界,三年而不成!使更有大于此者, 将若之何?’上如其请,即时付出。三省宰执奏请,又 止且行于漳州。且事当论是非。若经界果可行,当行于 三州;若不可行,则皆当止。漳与泉汀接壤,今独行于 漳州,果何谓?”某云:“今农务已兴,乃差官措置, 岂是行经界之时?去冬好行,乃不行,庙堂何不略思? ”曰:“今日诸公正是如此滚缠过,故做到公卿。如少 有所思,则必至触碍,安得身如此之安!若放此心于天 地间公平处置,则何事不可为?去年上朝廷文字,及后 来抗祠请,皆有后时之虑。今日却非避事。”可 学。
“经界,料半年便都了。以半年之劳而革数百年 之弊,且未说到久,亦须四五十年未便卒坏。若行,则 令四县特作四楼以贮簿籍,州特作一楼,以贮四县之图 帐,不与他文书混。阖郡皆曰不可者。只是一样人田多 税少,便造说唪吓,以为必有害无利。一样人是惮劳, 懒做事,却被那说所诬,遂合辞以为不可。其下者因翕 然从之。”或曰:“亦是民间多无契,故恐耳。”曰: “十分做一分无契,此只一端耳。况某亦许无契者来自 陈。”或曰:“只据民户见在田,不必索契,如何?” 曰:“如此则起无限争讼,必索契,则无限争讼遏矣。 今之为县,真有爱民之心者十人,则十人以经界为利; 无意于民者十人,则十人以经界为害。今之民,只教贫 者纳税,富者自在收田置田,不要纳税。如此,则人便 道好,更无些事不顺他,便称颂为贤守!”淳 。
因论漳泉行经界事:“假未得人,势亦着做。古 人立事,亦硬担当着做,以死继之而已。韩魏公作相, 温公在言路,凡事颇不以魏公为然,魏公甚被他激挠。 后来温公作魏公祠堂记,却说得魏公事分明,见得魏公 不可及处,温公方心服他。记中所载魏公之言曰:‘凡 为人臣者,尽力以事君,死生以之,顾事之是非何如耳 。至于成败,天也,岂可豫忧其不成,遂辍不为哉!’ 公为此言时,乃仁宗之末,英宗之初,盖朝廷多故之时 也。”必大。人杰录云:“某在临漳, 欲行经界,只寻得善熟者数人任之。大抵立事须要人才 ,若人才难得,不成便休,须着做去。”又一条云:“ 立事之人,须要硬担当,死生以之。如韩魏公之立英庙 。英庙即位,继感风疾,魏公当时只是镇之以静。及英 庙疾亟,迎立颖王。或曰:‘若主上复安,将如之何? ’魏公曰:‘不过为太上皇耳。’温公为谏官,魏公甚 苦之。及作魏公祠堂记,有数语形容魏公最好,是他见 得魏公有不可及处。”
先生于州治射堂之后圃,画为井字九区,中区石 甃为高坛,中之后区为茆庵,庵三□,左□棂为泰卦, 右为否卦,后为复卦;前扇为剥卦。庵前接为小屋。前 区为小茅亭。左右三区,各列植桃李,而间以梅。九区 之外,围绕植竹。是日游其间,笑谓诸生曰:“上有九 畴八卦之象,下有九丘八阵之法。”淳 。
先生庚戌四月至临漳。淳罢省试归,至冬至,始 克拜席下。明年,先生以丧嫡子,丐祠甚坚。当路者又 以经界一奏,先生持之力,虽已报行,而终以不便己为 病,幸其有是请也,即为允之。四月,主管鸿庆宫,加 秘阁修撰,二十九日遂行。淳送至同安县东之沈井铺而 别,实五月二日也。先生在临漳,首尾仅及一期,以南 陬敝陋之俗,骤承道德正大之化,始虽有欣然慕,而亦 有谔然疑,哗然毁者。越半年后,人心方肃然以定。僚 属厉志节而不敢恣所欲,仕族奉绳检而不敢干以私,胥 徒易虑而不敢行奸,豪猾敛踪而不敢冒法。平时习浮屠 为传经礼塔朝岳之会者,在在皆为之屏息。平时附鬼为 妖,迎游于街衢而掠抄于闾巷,亦皆相视敛戢,不敢辄 举。良家子女从空门者,各闭精庐,或复人道之常。四 境狗偷之民,亦望风奔遁,改复生业。至是及期,正尔 安习先生之化,而先生行矣!是岂不为恨哉!淳 。
先生因说邑中陨星,恐有火灾,县官祷禳,云: “岂可不修人事!合当拘家家蓄水警备。”因 举漳州之政。贺孙。
建宁自郑丙程大昌至今,圣节不许僧子升堂说法 。他处但人不敢担当住罢。某在临漳,且令随例祝香, 只不许人问话。顷曾孝叙知青州,请一僧开堂,观者甚 众。其僧忽云:“此知州是你青州半面天子。”孝叙大 皇恐,即时自劾,枷此僧送狱。必大。
先生除江东漕,辞免。文蔚问:“万一不容辞免 ,则当如何?”曰:“事便是如此安排不得。此已辞了 ,而今事却在他这里,如何预先安排得?”文 蔚。
问:“先生到此,再诣学矣,不知所以教诸生者 ,规模如何?”曰:“且教他读经书,识得圣人法语大 训。”曰:“乡来南康白鹿学规,却是教条,不是官司 约束。”曰:“屡欲寻访湖学旧规,尚此未获。”曰: “先生如此教人,可无躐等之患。”曰:“躐等何害? 若果有会躐等之人,自可敬服。”曰:“何故?”曰: “今若有人在山脚下,便能一跃在山顶上,何幸如之! 政恐不由山脚,终不可以上山顶耳。”琮 。
先生至岳麓书院,抽签子,请两士人讲大学,语 意皆不分明。先生遽止之,乃谕诸生曰:“前人建书院 ,本以待四方士友,相与讲学,非止为科举计。某自到 官,甚欲与诸公相与讲明。一江之隔,又多不暇。意谓 诸公必皆留意,今日所说,反不如州学,又安用此赘疣 !明日烦教授诸职事共商量一规程,将来参定,发下两 学,共讲磨此事。若只如此不留心,听其所之。学校本 是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岂有固而留之之理?且学问自 是人合理会底事。只如‘明明德’一句,若理会得,自 提省人多少。明德不是外面将来,安在身上,自是本来 固有底物事。只把此切己做工夫,有甚限量!此是圣贤 紧要警策人处,如何不去理会?不理会学问,与蚩蚩横 目之氓何异?”谦。
客说社仓讼事。曰:“如今官司鹘突,都无理会
,不如莫辨。”因说:“如今委送事,不知属官能否,
胡乱送去,更无分晓了绝时节。某在潭州时,州中僚属
,朝夕相见,却自知得分晓,只县官无由得知。后来区
处每月版帐钱,令县官逐人轮番押来,当日留住,试以
公事。又怕他鹘突写来,却与立了格式云:今蒙使府委
送某事如何。(
一)某人于某年月日于某处理某事,某官如何断。(
一)又于某时某再理,某官如何断。(一)某今看详此
事理如此,于条合如何结绝。如此,人之能否,皆不得
而隐。”木之。
问:“先生须更被大任用在。”曰:“某何人, 安得有此!然亦做不得,出来便败。且如在长沙城,周 围甚广,而兵甚少。当时事未定,江上汹汹,万一兵溃 ,必趋长沙。守臣不可去,只是浪战而死。此等事,须 是有素定家计。魏公初在五路,治兵积粟为五年计,然 后大举。因虏人攻犯淮甸,不得已为牵制之师。事既多 违,魏公久废,晚年出来,便做不得。欲为家计,年老 等不得了,只是逐急去,所以无成。某今日亦等不得了 ,规模素不立,才出便败。”德明。
或问修城事。云:“修城一事,费亦浩瀚。恐事 大力小,兼不得人,亦难做。如今只靠两寨兵,固是费 力,又无驭众之将可用。”张倅云:“向来靖康之变, 虏至长沙,城不可守。虽守臣之罪,亦是阔远难守。” 曰:“向见某州修城,亦以阔远之故,稍缩令狭,却易 修。”周伯寿云:“前此陈君举说,长沙米仓酒库自在 城外。万一修得城完,财物尽在城外,不便。只当移仓 库,不当修城。”曰:“此是秀才家应科举议论。仓库 自当移,城自当修。”先生又云:“向见张安国帅长沙 ,壁间挂一修城图,计料甚子细。有人云:‘如何料得 如此?恐可观不可用。’张帅自后便卷了图子,更不说 着。周益公自是怕事底人,不知谁便说得他动。初,益 公任内,只料用钱七万。今砖瓦之费已使了六万,所余 止一万,初料得少,如今朝廷亦不肯添了。”谦 。
而今官员不论大小,尽不见客。敢立定某日见客 ,某日不见客。甚至月十日不出,不知什么条贯如此。 是礼乎?法乎?可怪!不知出来与人相应接少顷,有甚 辛苦处?使人之欲见者等候不能得见,或有急干欲去, 有甚心情等待?欲吞不可,欲吐不得,其苦不可言!此 等人,所谓不仁之人,心都顽然无知,抓着不痒,掏着 不痛矣!小官尝被上位如此而非之矣,至他荣显,又不 自知矣。因言夏漕每日先见过往人客了,然后请职事官 相见。盖恐幙职官禀事多时,过客不能久候故也。潭州 初一十五例不见客,诸司皆然,某遂破例令皆相见。先 生在潭州每间日一诣学,士人见于斋中,官员则于府署 。僩。
今人狱事,只管理会要从厚。不知不问是非善恶 ,只务从厚,岂不长奸惠恶?大凡事付之无心,因其所 犯,考其实情,轻重厚薄付之当然,可也。若从薄者固 不是;只云我只要从厚,则此病所系亦不轻。某在长沙 治一姓张人,初不知其恶如此,只因所犯追来,久之乃 出头。适有大赦,遂且与编管。后来闻得此人凶恶不可 言:人只是平白地打杀不问。门前有一木桥,商贩者自 桥上过,若以柱杖拄其桥,必捉来吊缚。此等类甚多, 若不痛治,何以惩戒!公等他日仕宦,不问官大小,每 日词状,须置一簿,穿字号录判语;到事亦作一簿;发 放文字亦作一簿。每日必勾了号,要一日内许多事都了 ,方得。若或做不办,又作一簿记未了事,日日检点了 ,如此方不被人瞒了事。今人只胡乱随人来理会,来与 不来都不知,岂不误事!铢。
过甲寅年见先生,闻朋辈说,昨岁虏人问使人云
:“南朝朱先生出处如何?”对以“本朝见擢用”。既
归,即白堂,所以得帅长沙之命。过。
“今之兵官,有副都总管、路钤、路分、都监、 统领将官、州钤辖、州都监,而路钤、路分、统领之类 ,多以贵游子弟处之。至如副都总管,事体极重,向以 节度使为之,后有以修武郎为之者。如州统领,至有以 下班祇应为之者,此士夫所亲见。只今天下无虞,边境 不耸,故无害。万一略有警,便难承当。兵政病败,未 有如今日之甚者!某屡言于寿皇。寿皇谓某曰:‘命将 ,国之大事,非朝廷之公选,即诸军之公荐,决无他也 。’某奏云:‘陛下但见列荐于朝廷之上,以为是皆公 选,而不知皆结托来尔。且如今之文臣列荐者,陛下以 为果皆出于公乎?不过有势力者一书便可得。’寿皇曰 :‘果尔,诚所当察。卿其为朕察之!’”道 夫。
在讲筵时,论嫡孙承重之服,当时不曾带得文字 行。旋借得仪礼看,又不能得分晓,不免以礼律为证。 后来归家检注疏看,分明说:“嗣君有废疾不任国事者 ,嫡孙承重。”当时若写此文字出去,谁人敢争!此亦 讲学不熟之咎。人杰。
祧僖祖之议,始于礼官许及之曾三复,永嘉诸公 合为一辞。先生独建不可祧之议。陈君举力以为不然, 赵揆亦右陈说。文字既上,有旨,次日引见。上出所进 文字,云:“高宗不敢祧,寿皇不敢祧,朕安敢祧!” 再三以不祧为是。既退,而政府持之甚坚,竟不行。唯 谢中丞入文字,右先生之说,乞且依礼官初议。为楼大 防所缴,卒祧僖祖云。闳祖。
先生检熙宁祧庙议示诸生云:“荆公数语,是甚 次第!若韩维孙固张师颜等所说,如何及得他!最乱道 是张师颜说。当时亲法之议也如此,是多少人说,都说 不倒。东坡是什么样会辩!也说得不甚切。荆公可知是 动得人主。前日所论欲祧者,其说不出三项:一欲祧僖 祖于夹室,以顺翼宣祖所祧之主祔焉。但夹室乃偏侧之 处,若藏列祖于偏侧之处,而太祖以孙居中尊,是不可 也。一,是欲祔景灵宫。景灵宫元符所建,貌象西畔六 人,东向。其四皆衣道家冠服,是四祖。二人通天冠, 绛纱袍,乃是太祖太宗,暗地设在里,不敢明言。某书 中有一句说云云。今既无顿处,况元初奉祀景灵宫圣祖 ,是用簠簋边豆,又是蔬食。今若祔列祖,主祭时须用 荤腥,须用牙盘食,这也不可行。又一项,是欲立别庙 。某说,若立别庙,须大似太庙,乃可。又不知祫祭时 如何,终不成四人令在那一边,几人自在这一庙,也只 是不可。不知何苦如此!其说不过但欲太祖正东向之位 ,别更无说。他所谓‘东向’,又那曾考得古时是如何 ?东向都不曾识,只从少时读书时,见奏议中有说甚‘ 东向’,依稀听得。如今庙室甚狭,外面又接檐,似乎 阔三丈,深三丈。祭时各捧主出祭,东向位便在楹南檐 北之间,后自坐空;昭在室外,后却靠实;穆却在檐下 一带,亦坐空。如此,则东向不足为尊,昭一列却有面 南居尊之意。古者室中之事,东向乃在西南隅,所谓奥 ,故为尊。合祭时,太祖位不动,以群主入就尊者,左 右致飨,此所以有取于东向也。今堂上之位既不足以为 尊,何苦要如此?乃使太祖无所自出。”祝禹圭云:“ 僖祖以上皆不可考。”曰:“是不可考。要知定是有祖 所自出。不然,僖祖却从平地爆出来,是甚说话!”问 :“郊则如何?”曰:“郊则自以太祖配天。这般事, 最是宰相没主张。奏议是赵子直编。是他当初已不把荆 公做是了,所以将那不可祧之说,皆附于注脚下,又甚 率略;那许多要祧底话,却作大字写。不知那许多是说 个什么?只看荆公云:‘反屈列祖之主,下祔子孙之庙 ,非所以顺祖宗之孝心。’如何不说得人主动!当时上 云:‘朕闻之矍然,敢不祗允!’这许多只闲说,只是 好胜,都不平心看道理。”又云:“某尝在上前说此, 上亦以为不可,云:‘高宗既不祧,寿皇既不祧,朕又 安可为!’柰何都无一人将顺这好意思。某所议,赵丞 相白干地不付出,可怪!”贺孙。
问:“本朝庙制,韩维请迁僖祖,孙固欲为僖祖
立别庙,王安石欲以僖祖东向,其议如何?”曰:“韩
说固未是,孙欲立别庙,如姜嫄,则姜嫄是妇人,尤无
义理。介甫之说却好。僖祖虽无功德,乃是太祖尝以为
高祖。今居东向,所谓‘祖以孙尊,孙以祖屈’者也。
近者孝宗祔庙,赵丞相主其事,因祧宣祖,乃并僖祖祧
之,令人毁拆僖祖之庙。当时集议某不曾预,只入文字
,又于上前说此事。末云:‘
臣亦不敢自以为是,更乞下礼官,与群臣集议。’赵
丞相遂不付出。当时曾无玷陈君举之徒全然不晓,但谢
子肃章茂献却颇主某说。又孙从之云:‘僖祖无功德。
’某云:‘且如秀才起家贵显,是自能力学致位,何预
祖宗?而朝廷赠官必及三代。如公之说,则不必赠三代
矣。僖祖有庙,则其下子孙当祧者置于东西夹室,于理
为顺。若以太祖为尊,而自僖祖至宣祖,反置于其侧,
则太祖之心安乎?’”又问:“赵丞相平日信先生,何
故如此?”曰:“某后来到家检渠所编本朝诸臣奏议,
正主韩维等说,而作小字附注王安石之说于其下,此恶
王氏之僻也。”又问庙门堂室之制。曰:“古之士庙,
如今之五架屋,以四分之一为室,其制甚狭。近因在朝
,见太庙之堂亦浅,祫祭时,太祖东向,乃在虚处。群
穆背檐而坐,临祭皆以帟幙围之。古人惟朝践在堂,它
祭皆在室中。户近东,则太祖与昭穆之位背处皆实。又
其祭逐庙以东向为尊,配位南向。若朝践以南向为尊,
则配位西向矣。”又问:“今之州县学,先圣有殿,只
是一虚敞处,则堂室之制不备?”曰:“古礼无塑像,
只云先圣位向东。”又问:“若一理会,则更无是处?
”曰:“固是。”人杰。
“太庙向有十二室,今祔孝宗,却除了僖祖宣祖 两室,止有十一室,止有八世,进不及祖宗时之九,退 不得如古之七,岂有祔一宗而除两祖之理!况太祖而上 ,又岂可不存一始祖?今太祖在庙,而四祖并列四夹室 ,亦甚不便。某谓止祧宣祖,合存僖祖。既有一祖在上 ,以下诸祖列于西夹室,犹可。或言:‘周祖后稷,以 其有功德;今僖祖无功,不可与后稷并论。’某遂言: ‘今士大夫白屋起家,以至荣显,皆说道功名是我自致 ,何关于乃祖乃父?则朝廷封赠三代,诸公能辞而不受 乎!况太祖初来自尊僖祖为始祖,诸公必忍去之乎?’ 某闻一日集议,遂辞不赴。某若去时,必与诸公合炒去 。乃是陈君举与赵子直自如此做,曾三复孙逢吉亦主他 说。中间若谢子肃章茂献张春卿楼大防皆以为不安,云 :‘且待朱丈来商量。’曾三复乃云:‘乘此机会祧了 。’这是什么事,乘机投会恁地急!某先有一奏议投了 。楼张诸公上札,乞降出朱某议;若某言近理,臣等敢 不遵从!赵子直又不付出,至于乘夜撤去僖祖室!兼古 时迁庙,又岂应如此?偶一日接奉使,两府侍从皆出, 以官驿狭,侍郎幙次在茶坊中,而隔幙次说及此,某遂 辨说一番,诸公皆顺听。陈君举谓:‘今各立一庙。周 时后稷亦各立庙。’某说:‘周制与今不同。周时岂特 后稷各立庙,虽赧王也自是一庙。今立庙若大于太庙, 始是尊祖。今地步狭窄,若别立庙,必做得小小庙宇, 名曰尊祖,实贬之也!’君举说几句话,皆是临时去检 注脚来说。某告之云:‘某所说底,都是大字印在那里 底,却不是注脚细字。’向时太庙一带十二间,前堂后 室,每一庙各占一间,祧庙之主却在西夹室。今立一小 庙在庙前,不知中间如何安排?后来章茂献谢深甫诸公 皆云:‘悔不用朱丈之说!’想也且恁地说。”正淳欲 借奏草看,曰:“今事过了,不须看。”贺 孙。
集议欲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先生以为僖祖 不可祧,惟存此,则顺、翼、宣祧祖可以祔入。刘知夫 云:“诸公议欲立僖祖庙为别庙。陈君举舍人引閟宫为 故事。先生曰:“閟宫诗,而今人都说错了。”又因论 周礼“祀先王以羇冕,祀先公以鷩冕”,此乃不敢以天 子之服加先公,故降一等。直卿云:“恐不是‘祭以大 夫’之义。”先生曰:“祭自用天子礼,只服略降耳。 ”时举。
问:“甲寅祧庙,其说异同?”曰:“赵丞相初
编奏议时,已将王介甫之说不作正文写,只注小字在下
。”又曰:“祧庙亦无毁拆之理。”曰:“曾入文字论
祧。朝奏云:‘此事不可轻易。’上云:‘
说得极好。以高宗朝不曾议祧,孝宗朝不曾议祧,卿
云“不可轻易”,极是。’又奏云:‘陛下既以臣言为
然,合下臣章疏集议。’却不曾降出。”过
。
今日偶见韩持国庙议,都不成文字!元佑诸贤文 字大率如此,只是胡乱讨得一二浮辞引证,便将来立议 论,抵当他人。似此样议论,如何当得王介甫!所以当 时只被介甫出,便挥动一世,更无人敢当其锋。只看王 介甫庙议是什么样文字!他只是数句便说尽,更移动不 得,是什么样精神!这几个如何当得他!伊川最说得公 道,云:“介甫所见,终是高于世俗之儒。”又曰:“ 朱公掞排禅学札子,其所以排之者甚正。只是这般样论 ,如何排得他!也是胡乱讨几句引证,便要断倒他,可 笑之甚!”时吕正献公作相,好佛,士 大夫竞往参禅,寺院中入室升堂者皆满。当时号为“禅 钻”。(去声。)故公掞上疏乞禁止之。僩。
实录院略无统纪。修撰官三员,检讨官四员,各 欲着撰,不相统摄,所修前后往往不相应。先生尝与众 议,欲以事目分之。譬之六部:吏部专编差除,礼部专 编典礼,刑部专编刑法,须依次序编排,各具首末,然 后类聚为书,方有条理。又如一事而记载不同者,须置 簿抄出,与众会议,然后去取,庶几存得总底在。唯叶 正则不从。叶为检讨,正修高宗实录。 闳祖。
今之史官,全无相统摄,每人各分一年去做。或 有一件事,头在第一年,末梢又在第二三年者,史官只 认分年去做,及至把来,全斗凑不着。某在朝时建议说 ,不要分年,只分事去做。且天下大事无出吏、礼、兵 、刑、工、户六件事。如除拜注授是吏部事,只教分得 吏事底人,从建炎元年,逐一编排至绍兴三十二年。他 皆仿此,却各将来编年逐月类入。众人不从。某又云, 若要逐年做,须是实置三簿:一簿关报上下年事首末, 首当附前年某月,末当附后年某月;一簿承受所关报本 年合入事件;一簿考异。向后各人收拾得,也存得个本 。又别置一簿,列具合立传者若干人,某人传,当行下 某处收索行状、墓志等文字,专牒转运司疾速报应。已 到者,钩销簿;未到者,据数再摧;庶几易集。后来去 国,闻此说又不行。赐。
而今史官不相统总,只是各自去书,书得不是, 人亦不敢改。更是他书了,亦不将出来,据他书放那里 ,知他是不是!今虽有那日历,然皆是兼官,无暇来修 得。而今须是别差六人锁放那里,教他专工修,方得。 如近时作高宗实录,却是教人管一年,这也不得。且如 这一事,头在去年,尾在今年,那书头底不知尾,书尾 底不知头,都不成文字!如为臣下作传,某将来看时, 说得详底只是写行状,其略底又恰如春秋样,更无本末 可考。又有差除去了底,这一截又只休了,如何地稽考 !据某看来,合分作六项,人管一事。谓如刑事,便去 关那刑部文字看。他那用刑皆有年月,恁地把来编类, 便成次序。那五者皆然。俟编一年成了,却合敛来。如 元年五月一日有某事,这一月内事先后便皆可见。且如 立传,他那日历上,薨卒皆有年月在。这便当印板行下 诸州,索行实、墓志之属,却令运司专差一人督促,史 院却去督促运司。有未到底。又刷下去催来,便恁地便 好,得成个好文字。而今实录,他们也是将日历做骨, 然却皆不曾实用心。有时考不得后,将牒下州县去讨; 那州郡不应,也不管。恁地,如何解理会得!义 刚。
近世修史之弊极甚!史官各自分年去做,既不相 关,又不相示。亦有事起在第一年,而合杀处在二年, 前所书者不知其尾,后所书者不知其头。有做一年未终 ,而忽迁他官,自空三四月日而不复修者。有立某人传 ,移文州郡索事实,而竟无至者。尝观徽宗实录,有传 极详,似只写行状、墓志;有传极略,如春秋样,不可 晓。其首末杂手所作,不成伦理。然则如之何?本朝史 以历日为骨,而参之以他书。今当于史院置六房吏,各 专掌本房之事。如周礼官属下所谓史几人者,即是此类 。如吏房有某注差,刑房有某刑狱,户房有某财赋,皆 各有册系日月而书。其吏房有事涉刑狱,则关过刑房; 刑房有事涉财赋,则关过户房。逐月接续为书,史官一 阅,则条目具列,可以依据。又以合立传之人,列其姓 名于转运司,令下诸州索逐人之行状、事实、墓志等文 字,专委一官掌之,逐月送付史院。如此,然后有可下 笔处。及异日史成之后,五房书亦各存之,以备漏落。 淳。
君举谓不合与诸公争辩,这事难说。尝记得林少 颖见人好说话,都记写了。尝举一项云,国家尝理会山 陵,要委谕民间迁去祖坟事。后区处未得,特差某官前 往定夺果当如何。这个官人看了,乃云只消看中做。林 说:“这话说得不是。当时只要理会当迁与不当迁。当 迁去,虽尽去亦得;若不当迁,虽一毫不可动。当与不 当,这便是中,如何于二者之间酌中做?”此正是今时 人之大病。所以大学格物穷理,正要理会这些。须要理 会教是非端的分明,不如此定不得。如初间看善恶如隔 一墙;只管看来,渐渐见得善恶如隔一壁。看得隔一壁 底,已自胜似初看隔一墙底了;然更看得又如隔一幅纸 。这善恶只是争些子,这里看得直是透!善底端的是善 ,恶底端的是恶,略无些小疑似。大学只要论个知与不 知,知得切与不切。
先生看天雨,忧形于色,云:“第一且是攒宫掘 个窟在那里,如何保得无水出!梓宫甚大,攒宫今阔四 丈,自成池塘,柰何!柰何!这雨浸淫已多日,柰何! ”贺孙。
是夜雨甚,先生屡恻然忧叹,谓:“明日掩攒雨
,势如此,奈何!”再三忧之。贺孙问:“绍兴山陵土
甚卑,不知如何?”曰:“固是可虑。只这事,前日既
在那里都说来,只满朝无一人可恃,卒为下面许多阴阳
官占住了。”问:“闻赵丞相前亦入文字,说得甚好。
”曰:“是说得煞好,后来一不从,也只住了。”自高
宗攒宫时,在蜀中入文字说此。今又举此,不知如何,
又只如此住了。某初到,亦入一文字,后来却差孙从之
相视。只孙从之是朝中煞好人,他初间画三项利害,云
:‘展发引之期,别卜攒宫,上策也;只依旧在绍兴,
下策也。’说得煞力。到得相视归来,更说得没理会。
到后来,又令集议。初已告报日子,待到那一日四更时
,忽扣门报云:‘不须集议。’待问其故,云:‘已再
差官相视。’时郑惠叔在吏书,乃六部之长,关集都是
他。当时但听得说差官,便止了众人集议。当时若得集
议一番,须说得事理分明。初,孙从之去,那曾得看子
细!才到那里,便被守把老阉促将去,云:‘这里不是
久立处。’某时在景灵宫行香,闻此甚叵耐,即与同坐
诸公说:‘如此,亦不可不说。’遂回聚于郑惠叔处。
待到那里,更无一人下手作文字,只管教某。某云:‘
若作之,何辞?止缘某前日已入文字,今作出,又止此
意思。得诸公更作,庶说得更透切。’都只说过,更无
人下手,其遂推刘得修作。刘遂下手,郑惠叔又只管说
,不消说如何。某说:‘这是什么样大事!如何恁地住
?’遂顾左右,即取纸笔令刘作,众人合凑,遂成。待
去到待漏院要进,都署衔位,各了。黄伯耆者,他已差
做相视官,定了不签他;他又来,须要签,又换文字将
上。待得他去相视归来,却说道:‘自好。’这事遂定
。满朝士夫都靠不得,便如此。这般事,为臣子须做一
家事尽心竭诚乃可。明知有不稳当,事大体重如此,如
何住得!他说须要山是如何,水须从某方位盘转,经过
某方位,从某方位环抱,方可用。不知天地如何恰生这
般山,依得这般样子,更莫管他也。依他说,为臣子也
须尽心寻求,那知不有如此样?蓦忽更有,也未可知,
如何便住得!闻亦自有人来说几处可用,都被那边计较
阻抑了。”又云:“许多侍从也不学,宰相也不学,将
这般大事只恁地做。且如祧庙集议,某时怕去争炒,遂
不去,只入文字。后来说诸公在那里群起哗然,甚可畏
,宰相都自怕了。君举所主庙议,是把礼记‘祖文王,
宗武王’为据,上面又说‘祖契而宗汤’。又引诗小序‘
禘太祖’。诗序有甚牢固?又引‘烝祭岁,文王骍牛
一,武王骍牛一’,那时自是卜洛之始,未定之时,一
时礼数如此。又用国语,亦是难凭。”器之问:“濮议
如何?”先生曰:“欧公说固是不是,辨之者亦说得偏
。既是所生,亦不可不略是殊异。若止封皇伯,与其他
皇伯等,亦不可。须封号为‘大王’之类,乃可。伊川
先生有说,但后来已自措置得好。凡祭享礼数,一付其
下面子孙,朝廷无所预。”贺孙。
林丈说:“彭子寿弹韩侂胄只任气性,不顾国体 ,致侂胄大憾,放赵相,激成后日之事。”曰:“他绝 不晓事情,率尔而妄举!”淳。
直卿云:“先生去国,其他人不足责,如吴德夫
项平父杨子直合乞出。”先生曰:“诸人怕做党锢,看
得定是不解恁地。且如杨子直前日才见某入文字,便来
劝止,且攒着眉做许多模样。某对他云:‘
公何消得恁地?如今都是这一串说话,若一向绝了,
又都无好人去。’”贺孙。
季通被罪,台评及先生。先生饭罢,楼下起西序
行数回,即中位打坐。贺孙退归精舍,告诸友。汉卿筮
之,得小过“公弋取彼在穴”,曰:“先生无虞,蔡所
遭必伤。”即同辅万季弟至楼下。先生坐睡甚酣,因诸
生偶语而觉,即揖诸生。诸生问所闻蔡丈事如何。曰:“
州县捕索甚急,不晓何以得罪。”因与正淳说早上所
问孟子未通处甚详。继闻蔡已遵路,防卫颇严。诸友急
往中途见别,先生舟往不及。闻蔡留邑中,皆詹元善调
护之。先生初亦欲与经营,包显道因言:“
祸福已定,徒尔劳扰。”先生嘉之,且云:“显道说
得自好,未知当局如何。”是夜诸生坐楼下,围炉讲问
而退。闻蔡编管道州,乃沈继祖文字,主意诋先生也。
贺孙。
或有谓先生曰:“沈继祖乃正淳之连袂也。”先 生笑曰:“‘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何伤 哉!”人杰。
先生往净安寺候蔡。蔡自府乘舟就贬,过净安, 先生出寺门接之。坐方丈,寒暄外,无嗟劳语。以连日 所读参同契所疑扣蔡,蔡应答洒然。少迟,诸人醵酒至 ,饮皆醉。先生间行,列坐寺前桥上饮,回寺又饮。先 生醉睡。方坐饮桥上,詹元善即退去。先生曰:“此人 富贵气!”贺孙。
论及“伪学”事,云:“元佑诸公后来被绍圣群 小治时,却是元佑曾去撩拨它来,而今却是平地起这件 事出。”义刚。
有一朋友微讽先生云:“先生有‘天生德于予’
底意思,却无‘
微服过宋’之意。”先生曰:“某又不曾上书自辨,
又不曾作诗谤讪,只是与朋友讲习古书,说这道理。更
不教做,却做何事!”因曰:“论语首章言:‘人不知
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断章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赐录云:“且以利害祸福言之,此
是至粗底。此处人只信不及,便讲学得,待如何!亦没
安顿处。”今人开口亦解一饮一啄自有定分,及遇
小小利害,便生趋避计较之心。古人刀锯在前,鼎镬在
后,视之如无物者,赐录作“如履平地
”。盖缘只见得这道理,都不见那刀锯鼎镬!”又
曰:“‘死生有命’,如合在水里死,须是溺杀,此犹
不是深奥底事,难晓底话。如今朋友都信不及,觉见此
道日孤,令人意思不佳。”人杰。
或劝先生散了学徒,闭户省事以避祸者。先生曰 :“祸福之来,命也。”广。
先生曰:“如某辈皆不能保,只是做将去,事到 则尽付之。人欲避祸,终不能避。”德 明。
今为辟祸之说者,固出于相爱。然得某壁立万仞 ,岂不益为吾道之光!闳祖。
“其默足以容”,只是不去击鼓讼冤,便是默, 不成屋下合说底话亦不敢说也!同。
或有人劝某当此之时,宜略从时。某答之云:“ 但恐如草药,锻炼得无性了,救不得病耳!”僩 。
有客游二广多年,知其山川人物风俗,因言廉州 山川极好。先生笑曰:“被贤说得好,下梢不免去行一 番。”此时党事方起。又因问举业,先生笑曰:“某少 年时只做得十五六篇义,后来只是如此发举及第。人但 不可不会作文字。及其得,也只是如此。今人却要求为 必得,岂有此理!”祖道。
时“伪学”之禁严,彭子寿镌三官,勒停。诸权 臣之用事者,睥睨不已。先生曰:“某今头常如黏在颈 上。”又曰:“自古圣人未尝为人所杀。”胡 泳。
吾辈不用有忿世疾恶之意,当常自体此心宽明无 系累,则日充日明,岂可涯涘耶!泛爱亲仁,圣人忠恕 体用,端的如此。振。
“人言好善嫉恶,而今在闲处,只见疾恶之心愈 至。”伯谟曰:“唯其好善,所以嫉恶。”道 夫。
先生爱说“恰好”二字,云:“凡事自有恰好处 。”过。
先生每语学者云:“凡事无许多闲劳攘。”过 。
先生每论及靖康建炎间事,必蹙頞惨然,太息久 之。义刚。
长孺问:“先生须得邵尧夫先知之术?”先生久 之曰:“吾之所知者:‘惠迪吉,从逆凶’;‘满招损 ,谦受益’。若是明日晴,后日雨,吾又安能知耶!” □。
因言科举之学,问:“若有大贤居今之时,不知 当如何?”曰:“若是第一等人,它定不肯就。”又问 :“先生少年省试报罢时如何?”曰:“某是时已自断 定,若那番不过省,定不复应举矣。”僩 。
有为其兄求荐书。先生曰:“没奈何,为公发书 。某只云,某人为某官,亦老成谙事,亦可备任使。更 须求之公议如何,某不敢必。辛□疾是朝廷起废为监司 ,初到任,也须采公议荐举。他要使一路官员。他所荐 举,须要教一路官员知所激劝是如何人。他若把应付人 情,有书来便取去,这一任便倒了。某两为太守,尝备 员监司,非独不曾以此事恳人,而人亦不曾敢以此事恳 某,自谓平日修行得这些力。他明知以私意来恳祝,必 被某责。然某看公议举人,是个好人,人人都知;若是 举错了,也是自家错了。本不是应付人情,又不是交结 权势,又不是被他献谀,这是多少明白!人皆不来私恳 ,其间有当荐之人,自公举之。待其书来说,某已自举 荐他了,更无私恳者。”贺孙。
有亲戚托人求举。先生曰:“亲戚固是亲戚,然 荐人于人,亦须是荐贤始得。今乡里平平等人,无可称 之实,某都不与发书恳人。况某人事母如此,临财如此 ,居乡曲事长上如此,教自家荐举他什么得!”因问所 托之人:“公且与撰几句可荐之迹将来,是说得说不得 ?假使说道向来所为不善,从今日自新,要求举状,是 便有此心,何可保!”贺孙。
人每欲不见客,不知它是如何。若使某一月日不 见客,必须大病一月。似今日一日与客说话,却觉得意 思舒畅。不知它们关着门不见人底,是如何过日?义 刚。
直卿劝先生且谢宾客数月,将息病。先生曰:“ 天生一个人,便须着管天下事。若要不管,须是如杨氏 为我方得,某却不曾去学得这般学。”义 刚。
择之劳先生人事之繁。答曰:“大凡事,只得耐 烦做将去。才起厌心,便不得。”道夫 。
先生病中应接不倦,左右请少节之。先生厉声曰 :“你懒惰,教我也懒惰!”淳。
先生病起,不敢峻补,只得平补。且笑曰:“不 能兴衰拨乱,只得扶衰补敝。”淳。
近日百事都如此,医者用药,也只用平平稳稳底 药,亦不能为害,亦不能治病。是他初不曾识得病,故 且如此酌中。世上事都如此。扁鹊视疾,察见肺肝,岂 是看见里面如何?也只是看得证候极精,才见外面,便 知五脏六腑事。贺孙。
先生一日说及受赃者,怒形于言,曰:“某见此 等人,只与大字面配去!”徐又曰:“今说公吏不合取 钱,为知县者自要钱矣!”节节言之,为之吁叹。过 。
梅雨,溪流涨盛,先生扶病往观。曰:“君子于 大水,必观焉。”僩。
先生每观一水一石,一草一木,稍清阴处,竟日 目不瞬。饮酒不过两三行,又移一处。大醉,则趺坐高 拱。经史子集之余,虽记录杂记,举辄成诵。微醺,则 吟哦古文,气调清壮。某所闻见,则先生每爱诵屈原楚 骚、孔明出师表、渊明归去来并诗、并杜子美数诗而已 。寿昌。
先生于父母坟墓所托之乡人,必加礼。或曰:“ 敌己以上,拜之。”贺孙。
先生每日早起,子弟在书院,皆先着衫到影堂前 击板,俟先生出。既启门,先生升堂,率子弟以次列拜 炷香,又拜而退。子弟一人诣土地之祠炷香而拜。随侍 登阁,拜先圣像,方坐书院,受早揖,饮汤少坐,或有 请问而去。月朔,影堂荐酒果;望日,则荐茶;有时物 ,荐新而后食。过。
先生早晨拈香。春夏则深衣;冬则戴漆纱帽。衣 则以布为之,阔袖皂褖,裳则用白纱,如濂溪画像之服 。或有见任官及它官相见,易窄衫而出。过 。
问衣裳制度。曰:“也无制度,但画像多如此, 故效之。”又问:“有尺寸否?”曰:“也无稽考处。 那礼上虽略说,然也说得没理会处。”义 刚。
先生尝立北桥,忽市井游手数人悍然突过,先生 敛衽桥侧避之。每闲行道间,左右者或辟人,先生即厉 声止之曰:“你管他作甚!”先生每徒行拜谒,步远而 意专,不左右顾。及无事领诸生游赏,则徘徊顾瞻,缓 步微吟。先生有疾,及诸生省问,必正冠坐揖,各尽其 情,略无倦接之意。诸生有未及壮年者,待之亦周详。 先生病少愈,既出寝室,客至必见,见必降阶肃之,去 必送至阶下。诸生夜听讲退,则不送。或在坐有外客, 则自降阶送之。先生于客退,必立视其车行,不复顾, 然后退而解衣,及应酬他事。或客方登车犹相面,或以 他事禀者,不领之。或前客才登车,而尚留之客辄有所 禀议,亦令少待。先生对客语及本路监司守将,必称其 官。贺孙。
侍先生到唐石,待野叟樵夫,如接宾客,略无分 毫畦町,某因侍立久之。先生曰:“此一等人,若势分 相绝,如何使他得以尽其情?”唐石有社仓,往往支发 不时,故彼人来告。先生云:“救弊之道,在今日极是 要严。不严,如何得实惠及此等细民!”炎 。
先生端居甚严,而或“温而厉”、“恭而安”; 望其容貌,则见面盎背。当诸公攻“伪学”之时,先生 处之雍容,只似平时。故炎祭先生文有云:“凛然若衔 驭之甚严,泰然若方行之无畔。盖久而后得之,又何止 流行乎四时,而昭示乎河汉!”炎。
先生书所居之桃符云:“爱君希道泰,忧国愿年 丰。”书竹林精舍桃符云:“道迷前圣统,朋误远方来 。”先是赵昌父书曰:“教存君子乐,朋自远方来。” 故嗣岁先生自家易之以此。若海。
先生书阁上只扁南轩“藏书”二字。镇江一窦兄 托过禀求书其家斋额,不许。因云:“人家何用立牌榜 ?且看熹家何曾有之?”先是漳州守求新“贡院”二字 ,已为书去,却以此说:“彼有数百间贡院,不可无一 牌,人家何用!”过。
登先生藏书阁,南轩题壁上题云:“于穆元圣, 继天测灵;开此谟训,惠我光明。靖言保之,匪金厥籯 ;含英咀实,百世其承!”意其为藏书阁铭也,请先生 书之,刻置社仓书楼之上。先生曰:“只是以此记书厨 名,待为别做。”振。
“道间人多来求诗与跋,某以为人之所以与天地 日月相为长久者,元不在此。”可学。
先生因人求墓铭,曰:“‘吁嗟身后名,于我如 浮烟!’人既死了,又更要这物事做甚!”或曰:“先 生语此,岂非有为而言?”曰:“也是既死去了,待他 说是说非,有甚干涉!”又曰:“所可书者,以其有可 为后世法。今人只是虚美其亲,若有大功大业,则天下 之人都知得了,又何以此为?且人为善,亦自是本分事 ,又何必须要恁地写出!”贺孙。
信州一士人为其先人求墓碑,先生不许。请之不 已,又却之。临别送出,举指云:“赠公‘务实’二字 。”过。
先生初欲正甫以沙随行实来,为作墓碑,久之不 到。既而以旧人文字稍多,又欲属笔。汪季路亦不曾及 是议,立祠堂于德兴县学,曾为德兴丞 。为书“沙随先生之祠”六字。过 。
陈同父一子、一婿吴康,同来求铭文。先生是时 例不作此,与写“有宋龙川先生陈君同父之墓”十二字 。婺源李参仲于先生为乡旧,其子亦来求墓铭,只与跋 某人所作行实,亦书“有宋钟山先生李公之墓”与之。 过。
寿昌因先生酒酣兴逸,遂请醉墨。先生为作大字 韶国师颂一首,又作小字杜牧之九日诗一首,又作大字 渊明归田园居一首。有举子亦乘便请之,先生曰:“公 既习举业,何事于此?”请之不已,亦为作渊明阻风于 规林第二首。且云:“但能参得此一诗透,则公今日所 谓举业,与夫他日所谓功名富贵者,皆不必经心可也。 ”寿昌。
先生语朋旧:“无事时不妨将药方看,欲知得养 生之理也。”过。
先生说:“南轩论熹命云‘官多禄少’四字。” 因云:“平日辞官文字甚多。”过。
因上亮隔,取中间一条为正,云:“事须有一个 大本。”方。
因对雨,云:“安徐便好。”昨 日骤雨。今日方微下,已浃洽,悠悠未已,有周溥意, 不似前日暴也。方。
开窗坐,见窗前地上日色,即觉热;退坐不见, 即不热。目受而心忌之,则身不安之矣。如许渤着衣, 问人寒热,则心凝不动也。僧有受焚者,亦尔。方 。
先生于世俗未尝立异。有岁迫欲入新居而外门未 立者,曰:“若入后有禁忌,何以动作?”门欲横从巷 出。曰:“直出是公道,横则与世俗相拗。”淳 。
先生问直卿:“何不移入新屋居?”曰:“外门
未立。”曰:“
岁暮只有两日,便可下工。若搬入后有禁忌,如何动
作?初三又是赤口。”义刚。
寿昌问先生:“‘此心元自通天地,枉却灵宫一
炷香!’先生游南岳诗。若在小
龙王庙,还敢如此道否?”先生曰:“某却不曾到吴城
山。”寿昌。
天下事有大根本,有小根本。正君心是大本。其 余万事各有一根本,如理财以养民为本,治兵以择将为 本。
天下事自有个大根本处,每事又各自有个紧要处 。端蒙。
天下事当从本理会,不可从事上理会。方 。
论世事,曰:“须是心度大,方包裹得过,运动 得行。”振。
为学,是自博而反诸约;为治,是自约而致其博 。自修。
因论世俗不冠带,云:“今为天下,有一日不可 缓者,有渐正之者。一日不可缓者,兴起之事也;渐正 之者,维持之事也。”方。
古者修身与取才,恤民与养兵,皆是一事,今遂 分为四。升卿。
自古有“道术为天下裂”之说,今亲见其弊矣。 自修。
天下事,须是人主晓得通透了,自要去做,方得 。如一事八分是人主要做,只有一二分是为宰相了做, 亦做不得。广。
问:“或言今日之告君者,皆能言‘修德’二字 。不知教人君从何处修起?必有其要。”曰:“安得如 此说!只看合下心不是私,即转为天下之大公。将一切 私底意尽屏去,所用之人非贤,即别搜求正人用之。” 问:“以一人耳目,安能尽知天下之贤?”曰:“只消 用一个好人作相,自然推排出来。有一好台谏,知他不 好人,自然住不得。”德明。
“井田之法要行,须是封建,令逐国各自去理会 。如王畿之内,亦各有都鄙、家鄙。汉人尝言,郡邑在 诸国之外,而远役于中都,非便。”问:“汉以王国杂 见于郡县间,如何?”曰:“汉本无法度。”德 明。
封建实是不可行。若论三代之世,则封建好处, 便是君民之情相亲,可以久安而无患;不似后世郡县, 一二年辄易,虽有贤者,善政亦做不成。淳 。
因言:“封建只是历代循袭,势不容已,柳子厚 亦说得是。贾生谓‘树国必相疑之势’,甚然。封建后 来自然有尾大不掉之势。成周盛时,能得几时!到春秋 列国强盛,周之势亦浸微矣。后来到战国,东西周分治 ,赧王但寄于西周公耳。虽是圣人法,岂有无弊者!” 大率先生之意,以为封建井田皆易得致弊。广 。
问:“后世封建郡县,何者为得?”曰:“论治 乱毕竟不在此。以道理观之,封建之意,是圣人不以天 下为己私,分与亲贤共理,但其制则不过大,此所以为 得。贾谊于汉言‘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其后主父偃窃 其说,用之于武帝。”端蒙。
诸生论郡县封建之弊。曰:“大抵立法必有弊, 未有无弊之法,其要只在得人。若是个人,则法虽不善 ,亦占分数多了;若非其人,则有善法,亦何益于事! 且如说郡县不如封建,若封建非其人,且是世世相继, 不能得他去;如郡县非其人,却只三两年任满便去,忽 然换得好底来,亦无定。范太史唐鉴议论大率皆归于得 人。某初嫌他恁地说,后来思之,只得如此说。”又云 :“革弊须从原头理会。”焘。
“柳子厚封建论则全以封建为非;胡明仲辈破其 说,则专以封建为是。要之,天下制度,无全利而无害 底道理,但看利害分数如何。封建则根本较固,国家可 恃;郡县则截然易制,然来来去去,无长久之意,不可 恃以为固也。如役法亦然。荆公只见差役之害,而免役 之利。”先生云:“差役时皆土著家户人,州县亦较可 靠;免役则皆浮浪之人。靖康间州县亦有守令要守,而 吏民皆散去,无复可恃。然其弊亦不胜其多。”扬 。
先生言论间犹有不满于五峰论封建井田数事。尝 疏其说以质疑。先生云:“封建井田,乃圣王之制,公 天下之法,岂敢以为不然!但在今日恐难下手。设使强 做得成,亦恐意外别生弊病,反不如前,则难收拾耳。 此等事,未须深论。他日读书多,历事久,当自见之也 。”枅。
因论封建,曰:“此亦难行。使膏粱之子弟不学
而居士民上,其为害岂有涯哉!且以汉诸王观之,其荒
纵淫虐如此,岂可以治民!故主父偃劝武帝分王子弟,
而使吏治其国,故祸不及民。所以后来诸王也都善弱,
盖渐染使然。积而至于魏之诸王,遂使人监守,虽饮食
亦皆禁制,更存活不得。及至晋惩其弊,诸王各使之典
大藩,捴强兵,相屠相戮,驯致大乱。”僩云:“监防
太密,则有魏之伤恩;若宽去绳勒,又有晋之祸乱。恐
皆是无古人教养之法,故尔。”曰:“那个虽教,无人
柰得他何。”或言:“今之守令亦善。”卓
录起此,作郭兄问。曰:“却无前代尾大不掉之患
。只是州县之权太轻,卓录作“
无权”。卒有变故,更支撑不
住。”僩因举祖宗官制沿革中,说祖宗时州郡禁兵之额
极多,又有诸般名色钱可以赡养。及王介甫作相,凡州
郡兵财,皆括归朝廷,而州县益虚。所以后来之变,天
下瓦解,由州郡无兵无财故也。曰:“只祖宗时,州郡
已自轻了。如仁宗朝京西群盗横行,破州屠县,无如之
何。淮南盗王伦破高邮,郡守晁仲约以郡无兵财,遂开
门犒之卓录作:“敛金帛赂之。”使
去。富郑公闻之大怒,欲诛守臣,曰:‘岂有任千里之
寄,不能拒贼,而反赂之!’范文正公争之曰:‘州郡
无兵无财,俾之将何捍拒?今守臣能权宜应变,以全一
城之生灵,亦可矣;岂可反以为罪耶?’然则彼时州郡
已如此虚弱了,如何尽责得介甫!”僩
。卓录今附于下:“介甫只是刮刷太甚,凡州郡禁
兵阙额,尽令勿补填。且如一州有千人禁军额,阙五百
人,则本郡不得招填,每岁桩留五百名之衣粮,并二季
衣赐之物,令转运使掌之,而尽归于朝廷,如此煞得钱
不可胜计。”陈丈云:“记得先生说,
教提刑掌之,归朝廷,名曰‘封桩阙额禁军钱’。”又
云:“也怪不得州郡,欲添兵,诚无粮食给之,其势多
招不得。某守南康,旧有千人禁军额,某到时才有二百
人而已,然岁已自阙供给。本军每年有租米四万六千石
,以三万九千来上供,所余者止七千石,仅能赡得三月
之粮。三月之外,便用别擘画措置,如斛面、加粮之属
。又尽,则预于民间借支。方借之时,早谷方熟,不得
已出榜,令民先将早米来纳,亦谓之租米。俟冬,则折
除其租米,亦当大米之数,如此犹赡不给。寿皇数数有
指挥下来,必欲招满千人之额。某申去云:‘不难于招
,只是无讨粮食处。’又行下云:‘便不及千人,亦须
招填五百人。’虽圣旨如此,然终无得钱粮处,只得如
此挨过日子而已!想得自初千人之额,自来不曾及数。
盖州郡只有许多米,他无来处,何以赡给之?然上供外
所余七千石,州郡亦不得用。转运使每岁行文字下来约
束,只教桩留在本州,不得侵支颗粒。那里有?年年侵
使了,每监司使公吏下来检视,州郡又
厚赂遗之,使去。全无颗粒,怪不得。若更不得支
此米,何从得赡军?然亦只赡得两三月,何况都无!非
天雨鬼输,何从得来!某在彼时,颜鲁子王齐贤屡行文
字下来,令不得动。某报去云:‘累政即无颗粒见在。
虽上司约束分明,柰岁用支使何?今求上司,不若为之
豁除其数。若守此虚名而无实,徒为胥吏辈赂贿之地。
又况州郡每岁靠此米支遣,决不能如约束,何似罢之?
’更不听,督责愈急。颜鲁子又推王齐贤,王齐贤又推
颜鲁子。及王齐贤去,颜依旧行下约束,却被某不能管
得,只认支使了。若以为罪,则前后之为守者皆一样,
又何从根究?其势不柰何,只得如此处。”卓
。
居今之世,若欲尽除今法,行古之政,则未见其 利,而徒有烦扰之弊。又事体重大,阻格处多,决然难 行。要之,因祖宗之法而精择其人,亦足以治,只是要 择人。范淳夫唐鉴,其论亦如此,以为因今郡县,足以 为治。某少时常鄙之,以为苟简因循之论。以今观之, 信然。僩。德明录云:“问:‘今日之 治,当以何为先?’曰:‘只是要得人。’”
问:“先生所谓‘古礼繁文,不可考究,欲取今 见行礼仪增损用之,庶其合于人情,方为有益’。如何 ?”曰:“固是。”曰:“若是,则礼中所载冠、婚、 丧、祭等仪,有可行者否?”曰:“如冠、昏礼,岂不 可行?但丧、祭有烦杂耳。”问:“若是,则非理明, 义精者,不足以与此。”曰:“固是。”曰:“井田封 建如何?”曰:“亦有可行者。如有功之臣,封之一乡 ,如汉之乡亭侯。田税亦须要均,则经界不可以不行, 大纲在先正沟洫。又如孝弟忠信,人伦日用间事,播为 乐章,使人歌之,仿周礼读法,遍示乡村里落,亦可代 今粉壁所书条禁。”人杰。
问:“欧公本论谓今冠、昏、丧、祭之礼,只行 于朝廷,宜令礼官讲明颁行于郡县。此说如何?”曰: “向来亦曾颁行,后来起告讦之讼,遂罢。然亦难得人 教他。”问:“三代规模未能遽复,且讲究一个粗法管 领天下,如社仓举子之类。”先生曰:“譬如补锅,谓 之小补可也。若要做,须是一切重铸。今上自朝廷,下 至百司、庶府,外而州县,其法无一不弊,学校科举尤 甚。”又云:“今之礼,尚有见于威仪辞逊之际;若乐 ,则全是失了!”问:“朝廷合颁降礼乐之制,令人讲 习。”曰:“以前日浙东之事观之,州县直是视民如禽 兽,丰年犹多饥死者!虽百后夔,亦呼召他和气不来! ”德明。
制度易讲,如何有人行!振。
立一个简易之法,与民由之,甚好。夏商井田法 所以难废者,固是有圣贤之君继作,亦是法简,不似周 法繁碎。然周公是其时不得不恁地,惟繁故易废。使孔 子继周,必能通变使简易,不至如是繁碎。今法极繁, 人不能变通,只管筑塞在这里。道夫。
吴伯英与黄直卿议沟洫。先生徐曰:“今则且理 会当世事尚未尽,如刑罚,则杀人者不死,有罪者不刑 ;税赋,则有产者无税,有税者无产,何暇议古?”盖 卿。
欲整顿一时之弊,譬如常洗澣,不济事。须是善 洗者,一一拆洗,乃不枉了,庶几有益。过 。
圣人固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然势不到他做,亦 做不得。焘。
因说理会天下弥文,曰:“伊川云:‘只患不得 为,不患不能为。如有称在此,物来即轻重皆了,何必 先要一一等过天下之物!’”方。
审微于未形,御变于将来,非知道者孰能!焘 。
会做事底人,必先度事势,有必可做之理,方去 做。焘。
不能则谨守常法。焘。
天生一世人才,自足一世之用。自古及今,只是
这一般人。但是有圣贤之君在上,气焰大,薰蒸陶冶得
别,这个自争八九分。只如时节虽不好,但上面意思略
转,下面便转。况乎圣贤是甚力量!少间无状底人自销
铄改变,不敢做出来;以其平日为己之心为公家办事,
自然修举,盖小人多是有才底。儒用。
或录云:“问:‘天地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用,但患
人不能尽用天地之才,此其不能大治。若以今世论之,
则人才之可数者,亦可见矣,果然足以致大治乎?’曰
:‘
不然。人只是这个人,若有圣贤出
来,只它气焰自薰蒸陶冶了无限人才,这个自争八九分
。少间无状者恶者自消烁,不敢使出,各求奋励所长,
而化为好人矣。而今朝廷意思略转,则天下之人便皆变
动,况有大圣贤者出,什么样气魄!那个尽薰蒸了,小
人自是不敢放出无状;以其自私自利办事之心而为上之
用,皆是有用之人矣。’”
荀悦曰:“教化之行,挽中人而进于君子之域; 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堕于小人之涂。”若是举世恁地各 举其职,有不能者,亦须勉强去做,不然,也怕公议。 既无公议,更举无忌惮了!夔孙。
天下人,不成尽废之,使不得从政。只当讲学, 庶得人渐有好者,庶有可以为天下之理。方 。
今日人材须是得个有见识,又有度量人,便容受 得今日人材,将来截长补短使。升卿。
后世只是无个人样!德明。
泛言人才,曰:“今人只是两种:谨密者多退避 ,俊快者多粗疏。”道夫。
世间有才底人,若能损那有余,勉其不足时节, 却做得事;却出来担当得事,与那小廉曲谨底不同。
贪污者必以廉介者为不是,趋竞者必以恬退者为 不是。由此类推之,常人莫不皆然。人 杰。
今人材举业浸纤弱尖巧,恐是风气渐薄使然,好 人或出于荒山中。方。
贺孙问先生出处,因云:“气数衰削。区区愚见 ,以为稍稍为善正直之人,多就摧折困顿,似皆佞谀得 志之时。”曰:“亦不可一向如此说,只是无人。一人 出来,须得许多人大家合力做。若是做不得,方可归之 天,方可唤做气数。今若有两三人要做,其他都不管他 ,直教那两三人摧折了便休。”贺孙。
有言:“世界无人管,久将脱去。凡事未到手, 则姑晦之;俟到手,然后为。”有诘之者曰:“若不幸 未及为而死,吾志不白,则如之何?”曰:“此亦不柰 何,吾辈盖是折本做也。”先生曰:“如此,则是一部 孟子无一句可用也!尝爱孟子答淳于髡之言曰:‘嫂溺 援之以手,天下溺援之以道。子欲手援天下乎?’吾人 所以救世者,以其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岂一手可 援哉!观其说,缘饰得来不好。安得似陆子静堂堂自在 ,说成一个物事乎!”方子。
直卿云:“尝与先生言,如今有一等才能了事底 人,若不识义理,终是难保。先生不以为然。以为若如 此说,却只是自家这下人使得;不是自家这下人,都不 是人才!”贺孙。
“荀彧叹无智谋之士,看今来把谁做智谋之士? ”伯谟云:“今时所推,只永嘉人;江西人又粗,福建 又无甚人。”先生不应,因云:“南轩见义必为,他便 是没安排周遮,要做便做。人说道他勇,便是勇,这便 是不可及!”叹息数声。贺孙。
浙中人大率以不生事抚循为知体。先生谓:“便 是‘枉尺直寻’。如此风俗议论至十年,国家事都无人 作矣!常人以便文,小人以容奸,如此风大害事。”扬 。
今世士大夫惟以苟且逐旋挨去为事,挨得过时且 过。上下相咻以勿生事,不要十分分明理会事,且恁鹘 突。才理会得分明,便做官不得。有人少负能声,及少 经挫抑,却悔其太惺惺了了;一切刓方为圆,且恁随俗 苟且,自道是年高见识长进。当官者,大小上下,以不 见吏民,不治事为得策,曲直在前,只不理会,庶几民 自不来,以此为止讼之道。民有冤抑,无处伸诉,只得 忍遏。便有讼者,半年周岁不见消息,不得了决,民亦 只得休和,居官者遂以为无讼之可听。风俗如此,可畏 !可畏!僩。
今日人才之坏,皆由于诋排道学。治道必本于正 心、修身,实见得恁地,然后从这里做出。如今士大夫 ,但说据我逐时恁地做,也做得事业;说道学,说正心 、修身,都是闲说话,我自不消得用此。若是一人叉手 并脚,便道是矫激,便道是邀名,便道是做崖岸。须是 如市井底人拖泥带水,方始是通儒实才!贺 孙。
器远问:“文中子:‘安我者,所以宁天下也; 存我者,所以厚苍生也。’看圣人恁地维持纪纲,却与 有是非无利害之说有不相似者。”曰:“只为人把利害 之心去看圣人。若圣人为治,终不成埽荡纪纲,使天下 自恁地颓坏废弛,方唤做公天下之心!圣人只见得道理 合恁地做。今有天下在这里,须着去保守,须着有许多 维持纪纲,这是决定着如此,不如此便不得,这只是个 睹是。”又问:“若如此说,则陈丈就事物上理会,也 是合如此。”曰:“虽是合如此,只是无自家身己做本 领,便不得。”又问:“事求可,功求成,亦是当如此 ?”曰:“只要去求可求成,便不是。圣人做事,那曾 不要可,不要成!只是先从这里理会去,却不曾恁地计 较成败利害。如公所说,只是要去理会许多汩董了,方 牵入这心来,却不曾有从这里流出在事物上底意思。” 贺孙。
蔡季通因浙中主张史记,常说道邵康节所推世数 ,自古以降,去后是不解会甚好,只得就后世做规模。 以某看来则不然。孔子修六经,要为万世标准。若就那 时商量,别作个道理,孔子也不解修六经得。如司马迁 亦是个英雄,文字中间自有好处。只是他说经世事业, 只是第二三着,如何守他议论!如某退居老死无用之物 ,如诸公都出仕官,这国家许多命脉,固自有所属,不 直截以圣人为标准,却要理会第二三着,这事煞利害, 千万细思之!贺孙。
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于智谋之末,而不循天 理之正者,非圣贤之道。焘。
古人立法,只是大纲,下之人得自为。后世法皆 详密,下之人只是守法。法之所在,上之人亦进退下之 人不得。扬。
今世有二弊:法弊,时弊。法弊但一切更改之, 却甚易;时弊则皆在人,人皆以私心为之,如何变得! 嘉佑间法可谓弊矣,王荆公未几尽变之,又别起得许多 弊,以人难变故也。扬。
扬因论科举法虽不可以得人,然尚公。曰:“铨 法亦公。然法至于尽公,不在人,便不是好法。要可私 而公,方始好。”扬。
今日之法,君子欲为其事,以拘于法而不得骋; 小人却徇其私,敢越于法而不之顾。人 杰。
今人只认前日所行之事而行之,便谓之循典故, 也须拣个是底始得。学蒙。
被几个秀才在这里翻弄那吏文,翻得来难看。吏 文只合直说,某事是如何,条贯是如何,使人一看便见 ,方是。今只管弄闲言语,说到紧要处,又只恁地带过 去。至。
今日天下,且得个姚崇李德裕来措置,看如何。 浩。
今日之事,若向上寻求,须用孟子方法;其次则 孔明之治蜀,曹操之屯田许下也。德明 。
因论郡县政治之乖,曰:“民虽众,毕竟只是一 个心,甚易感也。”扬。
吴英茂实云:“政治当明其号令,不必严刑以为 威。”曰:“号令既明,刑罚亦不可弛。苟不用刑罚, 则号令徒挂墙壁尔。与其不遵以梗吾治,曷若惩其一以 戒百?与其覈实检察于其终,曷若严其始而使之无犯? 做大事,岂可以小不忍为心!”言经界 。道夫。
因论经界,曰:“只着一‘私’字,便生无限枝
节。”或问:“
程子‘与五十里采地’之说如何?”曰:“人之心无
穷,只恐与五十里,他又要一百里;与一百里,他又要
二百里。”淳。
吾辈今经历如此,异时若有尺寸之柄,而不能为 斯民除害去恶,岂不诚可罪耶!某尝谓,今之世姑息不 得,直须共他理会,庶几善弱可得存立。道 夫。
或问:“为政者当以宽为本,而以严济之?”曰 :“某谓当以严为本,而以宽济之。曲礼谓‘□官行法 ,非礼,威严不行’。须是令行禁止。若曰令不行,禁 不止,而以是为宽,则非也。”人杰。
古人为政,一本于宽,今必须反之以严。盖必如 是矫之,而后有以得其当。今人为宽,至于事无统纪, 缓急予夺之权皆不在我;下梢却是奸豪得志,平民既不 蒙其惠,又反受其殃矣!若海。
今人说宽政,多是事事不管,某谓坏了这“宽” 字。人杰。
平易近民,为政之本。僩。
为政如无大利害,不必议更张。则所更一事未成 ,必哄然成纷扰,卒未已也。至于大家,且假借之。故 子产引郑书曰:‘安定国家,必大焉先。’”人 杰。
问:“为政更张之初,莫亦须稍严以整齐之否? ”曰:“此事难断定说,在人如何处置。然亦何消要过 于严?今所难者,是难得晓事底人。若晓事底人,历练 多,事才至面前,他都晓得依那事分寸而施以应之,人 自然畏服。今人往往过严者,多半是自家不晓,又虑人 欺己,又怕人慢己,遂将大拍头去拍他,要他畏服。若 自见得,何消过严?便是这事难。”又曰:“难!难! ”僩。
因言措置天下事直是难!救得这一弊,少间就这 救之之心又生那一弊。如人病寒,下热药,少间又变成 燥热;及至病热,下寒药,少间又变得寒。到得这家计 坏了,更支捂不住。僩。
问:“州县间宽严事,既已闻命矣。若经世一事 ,向使先生见用,其将何先?”曰:“亦只是随时。如 寿皇之初是一样,中间又是一样,只合随时理会。”问 :“今日之治,奉行祖宗成宪。然是太祖皇帝以来至今 ,其法亦有弊而常更者。”曰:“亦只是就其中整理, 如何便超出做得!如荐举,如科场,如铨试,就其中从 长整理。”问:“向说诸州厢禁军与屯戍大军更互教阅 ,如何?”曰:“亦只是就其法整理。”既而叹曰:“ 法度尚可移,如何得人心变易,各人将他心去行法!且 如荐举一事,虽多方措置堤防,然其心只是要去私他亲 旧,应副权势,如何得心变!”说了,德明起禀云:“ 数日听尊诲,敬当铭佩,请出整衣拜辞。”遂出,再入 ,拜于床下。三哥扶掖。先生俯身颦眉,动色言曰:“ 后会未期。朋友间多中道而画者,老兄却能拳拳于切己 之学,更勉力扩充,以慰衰老之望!”德明复致词拜谢 而出,不胜怅然!前一日,先生云:“朋友赴官来相别 ,某病如此,时事又如此,后此相见,不知又如何。” 道中追念斯言,不觉涕下!伯鲁进求一言之诲。先生云 :“归去且与廖丈商量。昨日说得已详,大抵只是如此 。”称“丈”者,为丈夫。伯鲁言。德 明。
问治乱之机。曰:“今看前古治乱,那里是一时
做得!少是四五十年,多是一二百年酝酿,方得如此。
”遂俛首太息。贺孙。
召穆公始谏厉王不听,而退居于郊。及厉王出奔 ,国人欲杀其子,召公匿之。国人围召公之第,召公乃 以己子代厉王之子,而宣王以立。因叹曰:“便是这话 难说!古者公卿世及,君臣恩意交结素深,与国家共休 戚,故患难相为如此。后世相遇如涂人,及有患难,则 涣然离散而已。然今之公卿子孙,亦不可用者,只是不 曾教得,故公卿之子孙莫不骄奢淫佚。不得已而用草茅 新进之士,举而加之公卿之位,以为苟胜于彼而已。然 所恃者,以其知义理,故胜之耳。若更不知义理,何所 不至!古之教国子,其法至详密,故其才者既足以有立 ,而不才者亦得以薰陶渐染,而不失为寡过之人,岂若 今之骄騃淫奢也哉!陈同父课□中有一段论此,稍佳。 ”僩。
窦问:“人才须教养。明道章疏须先择学官,如 何?”曰:“便是未有善择底人。某尝谓,天下事不是 从中做起,须得结子头是当,然后从上梳理下来,方见 次序。”德明问:“闻先生尝言,州县学且依旧课试, 太学当专养行义之士。”曰:“却如此不得。士自四方 远来太学,无缘尽知其来历,须是从乡举。”德 明。
“吕与叔欲奏立四科取士:曰德行,曰明经,曰 政事,曰文学。德行则待州县举荐,下三科却许人投牒 自试。明经里面分许多项目:如春秋则兼通三传,礼则 通三礼,乐则尽通诸经所说乐处。某看来,乐处说也未 尽。政事则如试法律等及行移决判事。又定为试辟,未 试则以事授之,一年看其如何,辟则令所属长官举辟。 ”远器云:“这也只是法。”曰:“固是法,也待人而 行,然这却法意详尽。如今科举,直是法先不是了。今 来欲教吏部与二三郎官尽识得天下官之贤否,定是了不 得这事!”贺孙。
因论学校,曰:“凡事须有规模。且如太学,亦 当用一好人,使之自立绳墨,迟之十年,日与之磨炼, 方可。今日学官只是计资考迁用,又学识短浅,学者亦 不尊尚。”可学曰:“神宗未立三舍前,太学亦盛。” 曰:“吕氏家塾记云,未立三舍前,太学只是一大书会 ,当时有孙明复胡安定之流,人如何不趋慕!”可 学。
林择之曰:“今士人所聚多处,风俗便不好。故 太学不如州学,州学不如县学,县学不如乡学。”曰: “太学真个无益,于国家教化之意何在?向见陈魏公说 ,亦以为可罢。”义刚。
祖宗时,科举法疏阔。张乖崖守蜀,有士人亦不 应举。乖崖去寻得李畋出来举送去。如士人要应举时, 只是着布衫麻鞋,陈状称,百姓某人,今闻朝廷取士如 何如何,来应举;连投所业。太守略看所业,方请就客 位,换襕□相见,方得请试。只一二人,试讫举送。旧 亦不糊名,仁宗时方糊名。扬。
“商鞅论人不可多学为士人,废了耕战。此无道 之言。然以今观之,士人千人万人,不知理会甚事,真 所谓游手!只是恁地底人,一旦得高官厚禄,只是为害 朝廷,何望其济事?真是可忧!”因云云云。“旧时此 中赴试时,只是四五千人,今多一倍。”因论吕与叔论 得取士好。因论其集上代人章表之类,文字多难看,此 文集之弊。扬因谓:“去了此等好。”曰:“然。”因 叹:“与叔甚高,可惜死早!使其得六十左右,直可观 ,可惜善人无福!兄弟都有立。一兄和叔,做乡仪者, 更直截,死早。”扬。
康节谓:“天下治,则人上行;天下乱,则人上 文。”太祖时,人都不理会文;仁宗时,人会说。今又 不会说,只是胡说。因见时文义,甚是使人伤心!扬 。
因说“子张学干禄”,曰:“如今时文,取者不 问其能,应者亦不必其能,只是盈纸便可得。推而上之 ,如除擢皆然。礼官不识礼,乐官不识乐,皆是吏人做 上去。学官只是备员考试而已,初不是有德行道艺可为 表率,仁义礼智,从头不识到尾!国家元初取人如此, 为之柰何!”明作。
三舍人做干元统天义,说干元处云“如目之有视 ,耳之有听,体之有气,心之有神”云云。如今也无这 般时文。僩。
今人作经义,正是醉人说话。只是许多说话改头 换面,说了又说,不成文字!僩。
今人为经义者,全不顾经文,务自立说,心粗胆 大,敢为新奇诡异之论。方试官命此题,已欲其立奇说 矣。又,出题目定不肯依经文成片段,都是断章牵合, 是什么义理!三十年前人犹不敢如此,只因一番省试出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三句,后遂成例。 当时人甚骇之,今遂以为常矣。遂使后生辈违背经旨, 争为新奇,迎合主司之意,长浮竞薄,终将若何,可虑 !可虑!王介甫三经义固非圣人意,然犹使学者知所统 一。不过专念本经,及看注解,而以其本注之说为文辞 ,主司考其工拙,而定去留耳。岂若今之违经背义,恣 为奇说,而无所底止哉!当时神宗令介甫造三经义,意 思本好。只是介甫之学不正,不足以发明圣意为可惜耳 。今为经义者,又不若为词赋;词赋不过工于对偶,不 敢如治经者之乱说也。闻虏中科举罢,即晓示云,后举 于某经某史命题,仰士子各习此业。使人心有所定止, 专心看一经一史,不过数举,则经史皆通。此法甚好。 今为主司者,务出隐僻题目,以乘人之所不知,使人弊 精神于检阅,茫然无所向方,是果何法也!僩 。
时有报行遣试官牵合破碎出题目者。或曰:“如
此行遣一番,也好。”曰:“某常说,不当就题目上理
会。这个都是道术不一,所以如此。所以王介甫行三经
字说,说是一道德,同风俗。是他真个使得天下学者尽
只念这物事,更不敢别走作胡说,上下都有个据守。若
是有才者,自就他这腔子里说得好,依旧是好文字。而
今人却务出暗僻难晓底题目,以乘人之所不知,却如何
教他不杜撰,不胡说得!”或曰:“若不出难题,恐尽
被人先牢笼做了。”曰:“莫管他。自家依旧是取得好
文字,不误远方观听。而今却都是杜撰胡说,破坏后生
心术,这个乖。某常说,今日学校科举不成法。上之人
分明以贼盗遇士,士亦分明以盗贼自处,动不动便鼓噪
作闹,以相迫胁,非盗贼而何?这个治之无他,只是严
挟书传义之禁,不许继烛,少间自沙汰了一半。不是秀
才底人,他亦自不敢来。虽无沙汰之名,而有其实。既
不许继烛,他自要奔,去声。无
缘更代得人笔。”或曰:“恐难止遏。今只省试及太学
补试,已自禁遏不住。”曰:“也只是无人理会。若捉
得一两个,真个痛治,人谁敢犯!这个须从保伍中做起
,却从保正社首中讨保明状,五家为保,互相保委。若
不是秀才,定不得与保明。若捉出诡名纳两副三副卷底
人来,定将保明人痛治,人谁敢犯!某尝说,天下无难
理会底事,这般事,只是黑地里脚指缝也求得出来,不
知如何得恁地无人理会!”又曰:“今日科举考试也无
法不通看。”或曰:“解额当均否?”曰:“固是当均
。”或曰:“看来不必立为定额,但以几名终场卷子取
一名,足矣。”曰:“不得。少间便长诡名纳卷之弊。
依旧与他立定额。只是从今起,照前三举内终场人数计
之,就这数内立定额数。三举之后,又将来均一番。如
此,则多少不至相悬绝矣。”因说混补,曰:“顷在朝
时,赵丞相欲行三舍法。陈君举欲行混补,赵丞相不肯
,曰:‘今此天寒粟贵,若复混补,须添万余人,米价
愈腾踊矣!’某曰:‘为混补之说者固是谬,为三舍之
说亦未为得也。未论其他,只州郡那里得许多钱榖养他
?盖入学者既有舍法之利,又有科举之利,不入学者止
有科举一涂,这里便是不均。利之所在,人谁不趋?看
来只均太学解额于诸路,便无事。如今太学解额,七人
取两人。便七人取一人也由我,十人取一人也由我,二
十人、三十人、四十人取一人也只由我。而今自立个不
平放这里,如何责得人趋’!”或问:“恩榜无益于国
家,可去否?”曰:“此又去不得。去之则伤仁恩,人
必怨。看来只好作文学助教阙,立定某州文学几员,助
教几员,随其人士之多少以定员数,如宗室宫观例,令
自指射占阙,相与受代,莫要教他出来做官。既不伤仁
恩,又无老耄昏浊贪猥不事事之病矣。”杜
佑通典中说释奠处有文学助教官。因说禄令,曰:
“今日禄令更莫说,更是不均。且如宫观祠禄,少间又
尽指占某州某州。盖州郡财赋各自不同,或元初立额有
厚薄,或后来有增减,少间人尽占多处去。虽曰州郡富
厚,被人炒多了,也供当不去。少间本州本郡底不曾给
得,只得去应副他处人矣。”因又说经界。或曰:“初
做,也须扰人。”曰:“若处之有法,何扰之有?而今
只是人人不晓,所以被人瞒说难行。间有一两个晓得底
,终不足以胜不晓者之多。若人人都教他算,教他法量
,他便使瞒不得矣。打量极多法,惟法算量极易,自绍
兴间,秦丞相举行一番以至今。看来是苏绰以后,到绍
兴方得行一番,今又多弊了。看来须是三十年又量一番
,庶常无弊。盖人家田产只五六年间便自不同,富者贫
,贫者富,少间病败便多,飞产匿名,无所不有。须是
三十年再与打量一番,则乘其弊少而易为力,人习见之
,亦无所容其奸矣。要之,既行,也安得尽无弊?只是
得大纲好,其间宁无少弊处?只如秦丞相绍兴间行,也
安得尽无弊?只是十分弊,也须革去得九分半,所余者
一分半分而已。今人却情愿受这十分重弊压在头上,都
不管。及至才有一人理会起,便去搜剔那半分一分底弊
来瑕疵之,以为决不可行。如被人少却百贯千贯却不管
,及被人少却百钱千钱,便反到要与理会。今人都是这
般见识。而今分明是有个天下国家,无一人肯把做自家
物事看,不可说着。某常说,天下事所以终做不成者,
只是坏于懒与私而已!懒,则士大夫不肯任事。有一样
底说,我只认做三年官了去,谁能闲理会得闲事,闲讨
烦恼!我不理会,也得好好做官去。次则豪家上户群起
遮拦,恐法行则夺其利,尽用纳税。惟此二者为梗而已
。”又曰:“
事无有处置不得者。事事自有个恰好处,只是不会思
量,不得其法。只如旧时科举无定日,少间人来这州试
了,又过那州试;州里试了,又去漕司试;无理会处。
不知谁恁聪明,会思量定作八月十五日,积年之弊,一
朝而革,这个方唤做处置事。圣人所以做事动中机会,
便是如此。”又曰:“凡事须看透背后去。”因举掌云
:“且如这一事,见得这一面是如此,便须看透那手背
后去,方得。如国手下棋一着,便见得数十着以后之着
。若只看这一面,如何见得那事几?更说甚治道!”僩
。
包显道言科举之弊。先生曰:“如他经尚是就文
义上说,最是春秋不成说话,多是去求言外之意,说得
不成模样。某说道,此皆是‘
侮圣人之言’!却不如王介甫样,索性废了,较强。
”又笑云:“常有一人作随时变通论,皆说要复古。至
论科举要复乡举里选,却说须是歇二十年却行,要待那
种子尽了方行得。说得来也是。”义刚
。
器远问:“今士人习为时文应举,如此须当有个 转处否?”曰:“某旧时看,只见天下如何有许多道理 恁地多!如今看来,只有一个道理,只有一个学。在下 者也着如此学,在上者也着如此学。在上若好学,自见 道理,许多弊政,亦自见得须要整顿。若上好学,便于 学舍选举贤儒,如胡安定孙明复这般人为教导之官;又 须将科目尽变了,全理会经学,这须会好。今未说士子 ,且看朝廷许多奏表,支离蔓衍,是说什么!如诰宰相 ,只须说数语戒谕,如此做足矣。”敬之云:“先生常 说:‘表奏之文,下谀其上也;诰敕之文,上谀其下也 。’”贺孙。
问:“今日科举之弊,使有可为之时,此法何如 ?”曰:“也废他不得。然亦须有个道理。”又曰:“ 更须兼他科目取人。”
“今时文赋却无害理,经义大不便,分明是‘侮 圣人之言’!如今年三知举所上札子,论举人使字,理 会这个济得甚?今日亦未论变科举法。只是上之人主张 分别善恶,擢用正人,使士子少知趋向,则人心自变, 亦有可观。”可学问:“欧阳公当时变文体,亦是上之 人主张?”曰:“渠是变其诡怪。但此等事,亦须平日 先有服人,方可。”舜功问:“欧阳公本论亦好,但末 结未尽。”曰:“本论精密却过于原道。原道言语皆自 然,本论却生受。观其意思,乃是圣人许多忧虑做出, 却无自然气象。下篇不可晓。”德粹云:“以拜佛,知 人之性善。”先生曰:“亦有说话。佛亦教人为善,故 渠以此观之也。”可学。
今科举之弊极矣!乡举里选之法是第一义,今不 能行。只是就科举法中与之区处,且变着如今经义格子 ,使天下士子各通五经大义。一举试春秋,一举试三礼 ,一举试易诗书,禁怀挟。出题目,便写出注疏与诸家 之说,而断以己意。策论则试以时务,如礼、乐、兵、 刑之属,如此亦不为无益。欲革奔竞之弊,则均诸州解 额,稍损太学之额。太学则罢月书季考之法,皆限之以 省试,独取经明行修之人。如此,亦庶几矣。木 之。
因言今日所在解额太不均,先生曰:“只将诸州 终场之数,与合发解人数定便了。又不是天造地设有定 数,何故不敢改动?也是好笑!”浩。
或言太学补试,动一二万人之冗。曰:“要得不 冗,将太学解额减损,分布于诸州军解额少处。如此, 则人皆只就本州军试,又何苦就补试也!”焘 。
临别,先生留饭。坐间出示理会科举文字,大要 欲均诸州解额,仍乞罢诗赋,专经学论策,条目井井。 云:“且得士人读些书,三十年后,恐有人出。”泳 。
乙卯年,先生作科举私议一通,付过看。大概欲 于三年前晓示,下次科场,以某经、某子、某史试士人 。如大义,每道只六百字,其余两场亦各不同。后次又 预前以某年科场,别以某经、某子、某史试士人,盖欲 其逐番精通也。过欲借录,不许。过。
先生言时文之谬,云:“如科举后便下诏,今番 科举第一场出题目在甚经内;论题出在甚史内,如史记 汉书等,广说二书;策只出一二件事。庶几三年之间, 专心去看得一书。得底固是好,不得底也逐番看得一般 书子细。”胡泳。
先生云:“礼书已定,中间无所不包。某常欲作 一科举法。今之诗赋实为无用,经义则未离于说经。但 变其虚浮之格,如近古义,直述大意。立科取人,以易 诗书为一类,三礼为一类,春秋三传为一类。如子年以 易诗书取人,则以前三年举天下皆理会此三经;卯年以 三礼取人,则以前三年举天下皆理会此三礼;午年以春 秋三传取人,则以前三年举天下皆理会此春秋三传。如 易诗书稍易理会,故先用此一类取人。如是周而复始, 其每举所出策论,皆有定所。如某书出论,某书出策, 如天文、地理、乐律之类,皆指定令学者习,而用以为 题。”贺孙云:“此法若行,但恐卒未有考官。”曰: “须先令考官习之。”贺孙。
李先生说:“今日习春秋者,皆令各习一传,并 习谁解,只得依其说,不得臆说。”先生曰:“六经皆 可如此,下家状时,皆令定了。”扬。
今人都不曾读书,不会出题目。礼记有无数好处 ,好出题目。扬。
科举种子不好。谓试官只是这般 人。扬。
张孟远以书来论省试策题目,言今日之弊,在任 法而不任人。孟远谓今日凡事伤不能守法。曰:“此皆 偏说。今日乃是要做好事,则以碍法不容施行;及至做 不好事,即便越法不顾,只是不勇于为善。”必 大。
“科举是法弊。大抵立法,只是立个得人之法。 若有奉行非其人,却不干法事,若只得人便可。今却是 法弊,虽有良有司,亦无如之何。”王嘉叟云:“朝廷 只有两般法:一是排连法,今铨部是也;一是信采法, 今科举是也。”□。
问:“今之学校,自麻沙时文册子之外,其他未 尝过而问焉。”曰:“怪它不得,上之所以教者不过如 此。然上之人曾不思量,时文一件,学子自是着急,何 用更要你教!你设学校,却好教他理会本分事业。”曰 :“上庠风化之原,所谓‘季考行艺’者,行尤可笑, 只每月占一日之食便是。”先生笑曰:“何其简易也! ”曰:“天下之事,大正则难,如学校间小正须可。” 曰:“大处正不得,小处越难。才动着,便有掣肘,如 何正得!”琮。
因说科举所取文字,多是轻浮,不明白着实。因 叹息云:“最可优者,不是说秀才做文字不好,这事大 关世变。东晋之末,其文一切含胡,是非都没理会。” 贺孙。
有少年试教官。先生曰:“公如何须要去试教官 ?如今最没道理,是教人怀牒来试讨教官。某尝经历诸 州,教官都是许多小儿子,未生髭须;入学底多是老大 底人,如何服得他;某思量,须是立个定制,非四十以 上不得任教官。”又云:“须是罢了堂除,及注授教官 ,却请本州乡先生为之。如福州,便教林少颖这般人做 ,士子也归心,他教也必不苟。”又云:“只见泉州教 官却老成,意思却好。然他教人也未是,如教人编抄甚 长编文字。”又曰:“今教授之职,只教人做科举时文 。若科举时文,他心心念念要争功名,若不教他,你道 他自做不做?何待设官置吏,费廪禄教他做?也须是当 职底人怕道人不晓义理,须是要教人识些。如今全然无 此意,如何恁地!”贺孙。
坐中有说赴贤良科。曰:“向来作时文应举,虽 是角虚无实,然犹是白直,却不甚害事。今来最是唤做 贤良者,其所作策论,更读不得。缘世上只有许多时事 ,已前一齐话了,自无可得说。如笮酒相似,第一番淋 了,第二番又淋了,第三番又淋了。如今只管又去许多 糟粕里只管淋,有什么得话!既无可得话,又只管要新 。最切害处,是轻德行,毁名节,崇智术,尚变诈,读 之使人痛心疾首。不知是甚世变到这里,可畏!可畏! 这都是不祥之兆,隆兴以来不恁地。自隆兴以后有恢复 之说,都要来说功名,初不曾济得些事。今看来,反把 许多元气都耗却。管子、孔门所不道,而其言犹曰‘礼 义廉耻,是谓四维’。如今将礼义廉耻一切埽除了,却 来说事功!”贺孙。
叶正则彭大老欲放混补,庙堂亦可之,但虑艰食 ,故不果行。二人之意,大率为其乡人地耳。庙堂云“ 今日太学文字不好”,却不知所以不好之因。便使时文 做得十分好后,济得甚事!某有一策:诸州解额,取见 三举终场最多人数,以宽处为准,皆与添上。省试取数 却不增。其补试,却用科举年八月十五日引试。若要就 补,须舍了解试始得。如此,庶几人有固志,免得如此 奔竞喧哄。闳祖。
说赵丞相欲放混补,叹息云:“方今大伦,恁地 不成模样!身为宰相,合以何为急?却要急去理会这般 事,如何恁地不识轻重!此皆是衰乱之态。只看宣和末 年,番人将至,宰相说甚事,只看实录头一版便见,且 说太学秀才做时文不好,你道是识世界否!如今待补取 士,有甚不得?如何道恁地便取得人才,如彼便取不得 人才?只是乱说。待补之立,也恰如掷骰子一般,且试 采,掷得便得试,掷不得便不得试,且以为节制。那里 得底便是,不得底便不是?这般做事,都是枉费气力。 某常说均解额,只将逐州三举终场人数,用其最多为额 ,每百人取几人,太学许多滥恩一齐省了。元在学者, 听依旧恩例。诸路牒试皆罢了,士人如何也只安乡举。 如何自家却立个物事,引诱人来奔趋!下面又恁地促窄 ,无入身处。如何又只就微末处理会!若均解额取人数 多,或恐下梢恩科数多,则更将分数立一长限;以前得 举人,却只依旧限,有甚不得处?他只说近日学中缘有 待补,不得广取,以致学中无好文字。不知时文之弊已 极,虽乡举又何尝有好文字脍炙人口?若是要取人才, 那里将这几句冒头见得?只是胡说!今时文日趋于弱, 日趋于巧小,将士人这些志气都消削得尽。莫说以前, 只是宣和末年三舍法才罢,学舍中无限好人才,如胡邦 衡之类,是什么样有气魄!做出那文字是甚豪壮!当时 亦自煞有人。及绍兴渡江之初,亦自有人才。那时士人 所做文字极粗,更无委曲柔弱之态,所以亦养得气宇。 只看如今秤斤注两,作两句破头,如此是多少衰气!” 贺孙。
或问:“赵子直建议行三舍法:补入县学;自县 学比试,入于州学;自州学贡至行在补试,方入太学。 如何?”曰:“这是显然不可行底事。某尝作书与说, 他自谓行之有次第,这下梢须大乖。今只州县学里小小 补试,动不动便只是请嘱之私。若便把这个为补试之地 ,下梢须至于兴大狱。子直这般所在,都不询访前辈。 如向者三舍之弊,某尝及见老成人说,刘聘君云,县学 尝得一番分肉,肉有内舍、外舍多寡之差。偶斋仆下错 了一分,学生便以界方打斋仆,高声大怒云:‘我是内 舍生,如何却只得外舍生肉?’如此等无廉耻事无限, 只是蔡京法度如此。尝见胡珵德辉有言曰:‘学校之设 ,所以教天下之人为忠为孝也。国家之学法,始于熙宁 ,成于崇观。熙宁之法,李定为之也;崇观之法,蔡京 为之也。李定者,天下之至不孝者也;蔡京者,天下之 至不忠者也。岂有不忠不孝之人,而其所立之法可行于 天下乎!’今欲行三舍之法,亦本无他说,只为所取待 补多灭裂,真正老成士人,多不得太学就试,太学缘此 多不得人。然初间所以立待补之意,只为四方士人都来 就试,行在壅隘,故为此法。然又须思量,所以致得四 方士人苦死都要来赴太学试,为什么?这是个弊端,须 从根本理会去。某与子直书曾云,若怕人都来赴太学试 ,须思量士人所以都要来做什么。皆是秀才,皆非有古 人教养之实,而仕进之途如此其易。正试既优,又有舍 选,恩数厚,较之诸州或五六百人解送一人,何其不平 至于此!自是做得病痛如此。不就这处医治,却只去理 会其末!今要好,且明降指挥,自今太学并不许以恩例 为免。若在学人援执旧例,则以自今新补入为始。他未 入者幸得入而已,未暇计此。太学既无非望之恩,又于 乡举额窄处增之,则人人自安乡里,何苦都要入太学! 不就此整理,更说甚?高抑崇,秦相举之为司业,抑崇 乃龟山门人。龟山于学校之弊,煞有说话,渠非不习闻 讲论,到好做处,却略不施为。秦本恶程学,后见其用 此人,人莫不相庆,以为庶几善类得相汲引。后乃大不 然,一向苟合取媚而已!学校以前整顿固难。当那时兵 兴之后,若从头依自家好规模整顿一番,岂不可为?他 当时于秦相前,亦不敢说及此。”贺孙 。
因论黄几先言,曾于周丈处见虏中赋,气脉厚。
先生曰:“那处是气象大了,说得出来。自是如此,不
是那边人会。”扬。
本强,则精神折冲;不强,则招殃致凶。僩 。
或言:“古人之兵,当如子弟之卫父兄。而孙吴 之徒,必曰与士卒同甘苦而后可,是子弟必待父兄施恩 而后报也。”先生曰:“巡而拊之,‘三军之士皆如挟 纩’,此意也少不得。”贺孙。木之同 。
凡为守帅者,止教阅将兵,足矣。程其年力,汰 斥癃老衰弱,招补壮健,足可为用,何必更添寨置军? 其间衣粮或厚或薄,遂致偏废。如此间将兵,则皆差出 接送矣。方子。
“辛弃疾颇谙晓兵事。云:‘兵老弱不汰可虑。 向在湖南收茶寇,令统领拣人,要一可当十者,押得来 便看不得,尽是老弱!问何故如此?云,只拣得如此, 间有稍壮者,诸处借事去。州郡兵既弱,皆以大军可恃 ,又如此!为今之计,大段着拣汰,但所汰者又未有顿 处。’某向见张魏公,说以分兵杀虏之势。只缘虏人调 发极难,元颜要犯江南,整整两年,方调发得聚。彼中 虽是号令简,无此间许多周遮,但彼中人才逼迫得太急 ,亦易变,所以要调发甚难。只有沿淮有许多捍御之兵 。为吾之计,莫若分几军趋关陕,他必拥兵于关陕;又 分几军向西京,他必拥兵于西京;又分几军望淮北,他 必拥兵于淮北,其他去处必空弱。又使海道兵捣海上, 他又着拥兵捍海上。吾密拣精锐几万在此,度其势力既 分,于是乘其稍弱处,一直收山东。虏人首尾相应不及 ,再调发来添助,彼卒未聚,而吾已据山东。才据山东 ,中原及燕京自不消得大段用力,盖精锐萃于山东而虏 势已截成两段去。又先下明诏,使中原豪杰自为响应。 是时魏公答以‘某只受一方之命,此事恐不能主之’。 ”蔡云:“今兵政如此,终当如何?”曰:“须有道理 。”蔡曰:“莫着改更法制?”曰:“这如何得?如同 父云:‘将今法制,重新洗换一番方好。’某看来,若 便使改换得井牧其田,民皆为兵,若无人统率之,其为 乱道一也。”“然则如之何?”曰:“只就这腔里自有 道理,这极易。只呼吸之间,便可以弱为强,变怯为勇 ,振柔为刚,易败为胜,直如反掌耳!”贺 孙。
先生云:“当今要复太祖兵法,方可复中原。” 又云:“诸州禁军皆不可用。几年说要拣冗兵,但只说 得,各图苟且安便,无有为者。故新者来,旧者又不去 ,来而又来,相将积得,皆不可用。如澄冗官,见这人 不可用,便除一人。而今不可用者又复留而不去,故军 冗不练,官冗不澄。”寿昌。
问:“今日之军政,只有君相上下一心,拣之又 拣,如太祖时,方好。”曰:“只有拣练便用。太祖时 即用。如拣而养十数年,又老了,依旧无用。”扬 。
今兵官愈多,兵愈不精。道夫。
今日兵不济事。兵官不得人,专务刻削兵,且骄 弱安养,不知劳苦,一旦如何用!某尝言,宜散京师之 兵,却练诸郡之兵,依太祖法,每年更戍趱去淮上卫边 。谓如福建之兵趱去饶州,饶州之兵趱去衢信,衢信趱 去行在,迤逦趱去淮上。今年如此,明年又趱去,则京 师全无养兵之费,岂不大好!□。
言今兵政之弊,曰:“唐制节度、兵 。观察、财。处置等使,即 节镇也;使持节某州诸军事、兵。某 州刺史,民。即支郡也。支郡隶 于节镇,而节镇、支郡各有衙前左右押衙,管军都头, 并掌兵事,又皆是士人为之。其久则根势深固,反视节 度有客主之势。至有诛逐其上,而更代为之。凡陆梁跋 扈之事,因兹而有。惟是节度得人,方能率服人心,归 命朝廷。若论唐初兵力最盛,斥地最广,乃在于统兵者 简约而无牵制之患。然自唐末,大抵节镇之患深,如人 之病,外强中干,其势必有以通其变而后可。故太祖皇 帝知其病而疏理之,于是削其支郡,以断其臂指之势; 当时至有某州某县直隶京师,而不属节 度者。置通判,以夺其政;命都监监押,以夺其兵 ;立仓场库务之官,以夺其财;向之所患,今皆无忧矣 。其后又有路分、钤辖、总管等员。神宗时,又增置三 十七将。乱离之后,又有都统、统领、统制之名。大抵 今日之患,又却在于主兵之员多。朝廷虽知其无用,姑 存其名。日费国家之财,不可胜计,又刻剥士卒,使士 卒困怨于下。若更不变而通之,则其害未艾也。要之, 此事但可责之郡守。他分明谓之郡将,若使之练习士卒 ,修治器甲,筑固城垒,以为一方之守,岂不隐然有备 而可畏!古人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 之者舒’,今一切反之!”道夫。
问:“后世虽养长征兵,然有缓急,依旧征发于 民,终是离民兵不得。兼长征兵终不足靠,如杜子美石 壕吏诗可见。”曰:“自秦汉以下至六国,皆未有长征 兵,都是征发于民。及唐府卫法坏,然后方有长征兵。 ”因论荆襄义勇,州县官吏反扰之。当时朝廷免征科, 官吏不得役使。今征科既不得免,民反倍有所费,又官 吏役使如故。曰:“某当初见刘共父说,他制得义勇极 好,且是不属官吏,官不得扰之。某应之曰:‘无缘有 不属州县之理。’固疑其末流如此。”僩 。
兵甲诡名不可免,善兵者亦不于此理会。才有一 人可用,便令其兼数人之料。军中若无此,便不足以使 人。故朝廷只是择将,以其全数钱米与之,只责其成功 ,不来此屑屑计较。近来刮刷得都尽,朝廷方以为覈实 得好。先生云,闻前辈云云。扬。
兵法以能分合为变,不独一阵之间有分合,天下 之兵皆然。今日之兵,分者便不可合,合者便不可分。 本朝旧来只郡国禁兵而已,但在西北者差精锐耳。渡江 后,又添上御前军,却是张韩辈自起此项兵。后来既不 可得而去,只得如此聚屯。今以不如祖宗时财赋,养祖 宗时所无之兵,安得不穷也!□。
唐时州县上供少,故州县富。兵在藩镇,朝廷无 甚养兵之费。自本朝罢了藩镇,州郡之财已多归于上。 熙丰间,又令州郡见看军额几人,折了者不得补,却以 其费桩管上供,而朝廷得钱物甚多。今天下兵约四五十 万,又皆羸弱无用之人,所费不可计。今若要理会,须 从此起。扬。
论财赋,曰:“财用不足,皆起于养兵。十分, 八分是养兵,其他用度,止在二分之中。古者刻剥之法 ,本朝皆备,所以有靖康之乱。已前未有徐扬江鄂之兵 ,止谓张宣抚兵,某人兵。今增添许多兵。合当精练禁 兵,汰其老弱,以为厢兵。”节。
今朝廷尽力养兵,而兵常有不足之患。自兵农既 分之后,计其所费,却是无日不用兵也。时 举。
今天下财用费于养兵者十之八九,一百万贯养一 万人。此以一岁计。僩。
“今日民困,正缘沿江屯兵费重。只有屯田可减 民力,见说襄汉间尽有荒地。”某云:“当用甚人耕垦 ?”曰:“兵民兼用,各自为屯。彼地沃衍,收谷必多 。若做得成,敌人亦不敢窥伺。兵民得利既多,且耕且 战,便是金城汤池。兵食既足,可省漕运,民力自苏。 然后尽驱州郡所养归明北军,往彼就食,则州郡自宽。 迟之十年,其效必着。须是择帅。既得其人,专一委任 ,许令辟召寮属,同心措置,勿数更易,庶几有济。” 浩。屯田。
范伯达有文字,说淮上屯田,须与画成一井,中 为公田,以给军。令军人子弟分耕,取公田所入以给军 。德明。
因言:“淮上屯田,前此朝廷尝差官理会。其人 到彼,都不曾敢起人所与者。都只令人筑起沿江闲地以 为屯,此亦太不立。大抵世事须是出来担当,不可如此 放倒。人是天地中最灵之物,天能覆而不能载,地能载 而不能覆,恁地大事,圣人犹能裁成辅相之,况于其他 。”因举齐景公答夫子“君君臣臣”之语,又与晏子言 “美哉室”之语,皆放倒说话。且如五代时,兵骄甚矣 。周世宗高平一战既败却,忽然诛不用命者七十余人, 三军大振,遂复合战而克之。凡事都要人有志。壮 祖。
屯田,须是分而屯之,统帅屯某州,总司屯甚州 ,漕司屯甚州,以户部尚书为屯田使,使各考其所屯之 多少,以为殿最,则无不可行者。今则不然,每欲行一 文字,则经由数司佥押相牵制,事何由成!道 夫。
赵昌父相见,因论兵事。先生曰:“兵以用而见 其强弱,将以用而见其能否。且如本朝诸公游陕西者, 多知边事,此亦是用兵之故。今日诸生坐于屋下,何以 知其能?纵有韩白复生,亦何由辨之?”可 学。择将帅。
问选择将帅之术。曰:“当无事之时,欲识得将 ,须是具大眼力,如萧何识韩信,方得。不然,边警之 时,两兵相抗,恁时人才自急。且如国家中兴,张韩刘 岳突然而出,岂平时诸公所尝识者?不过事期到此,厮 拶出来耳。”道夫。
不令宦官卖统军官职,是今日军政第一义。方 。
今日将官全无意思,只似人家骄子弟了。褒衣博 带,谈道理,说诗书,写好字,事发遣!如此,何益于 事?谦。
今诸道帅臣,只曾作一二任监司,即以除之;有 警,则又欲其亲督战士。此最不便,万一为贼所虏,为 之柰何!彼固不足恤,然失一帅,其势岂不张大?前辈 谓祖宗用帅取以二路:一是曾历边郡;一是帅臣子弟, 曾谙兵事者。此最有理。或谓戎幕宜用文武三四员,此 意亦好。盖经历知得此等利害,向后皆可为帅。然必须 精选而任,不可泛滥也。道夫。
或问:“诸公论置二大帅以统诸路之帅,如何? ”曰:“不消如此。只是择得一个人了,君相便专意委 任他,却使之自择参佐,事便归一。今若更置大帅以监 临之,少间必有不相下之意,徒然纷扰。须是得一个人 委任他,听他自渐渐理会许多军政,将来自有条理。” 恪。
蜀远朝廷万有余里。择帅须用严毅、素有威名、 足以畏压人心,则喜乱之徒不敢作矣。道 夫。
或问古今治乱者。先生言:“古今祸乱,必有病 根。汉宦官后戚,唐藩镇,皆病根也。今之病根,在归 正人忽然放教他来,州县如何柰得他何!所幸老者已死 ,少者无彼中人气象,似此间人一般,无能为矣。”谦 。
边防马政甚弊。庐州旧夹肥水而城,今只筑就一 边。扬。
论刑,云:“今人说轻刑者,只是所犯之人为可 悯,而不知被伤之人尤可念也。如劫盗杀人者,人多为 之求生,殊不念死者之为无辜;是知为盗贼计,而不为 良民地也。若如酒税伪会子,及饥荒窃盗之类,犹可以 情原其轻重大小而处之。”时举。
今之法家,惑于罪福报应之说,多喜出人罪以来 福报。夫使无罪者不得直,而有罪者得幸免,是乃所以 为恶尔,何福报之有!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 哉!”所谓钦恤者,欲其详审曲直,令有罪者不得免, 而无罪者不得滥刑也。今之法官惑于钦恤之说,以为当 宽人之罪而出其死;故凡罪之当杀者,必多为可出之涂 ,以俟奏裁,则率多减等:当斩者配,当配者徒,当徒 者杖,当杖者笞。是乃卖弄条贯,舞法而受赇者耳!何 钦恤之有?罪之疑者从轻,功之疑者从重,所谓疑者, 非法令之所能决,则罪从轻而功从重,惟此一条为然耳 ;非谓凡罪皆可以从轻,而凡功皆可以从重也。今之律 令亦有此条,谓法所不能决者,则俟奏裁。今乃明知其 罪之当死,亦莫不为可生之涂以上之。惟寿皇不然,其 情理重者皆杀之。僩。
李公晦问:“‘恕’字,前辈多作爱人意思说,
如何?”曰:“
毕竟爱人意思多。”因云:“人命至重,官司何故斩
之于市?盖为此人曾杀那人,不斩他,则那人之冤无以
伸,这爱心便归在被杀者一边了。然古人‘罪疑惟轻’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虽爱心只在被杀者一边
,却又溢出这一边些子。”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