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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姓六兄弟


  经过了—次严酷的洗礼,荣宗敬的事业又从头开始了。这一次危机非但没有使他颓丧,反而唤醒了潜伏于他身上的可怕的精神力量。在“只有先欠后赚还钱,方有发达之日”的思想指导下,荣氏兄弟向友好的聚生钱庄借款12万元,为企业赢得了周转资金,保住了茂新;19O9年,又以分期付款方式,向恒丰洋行订购了全套美式最新粉机,茂新翻建厂房,拆去石磨,日产粉达3000包,恰好是建厂之初的1O倍。茂新厂在荣德生的精心经营下,“兵船牌”面粉质优、色白、味纯、秤足,也讲究包装,不仅成为国内的抢手货,甚至超过了舶来的洋粉。企业逐渐转亏为盈,仅1912年就赢利12.8万元。于是茂新增股至20万元,购置第二台美机,使日产量达到5000包,成为国内最大的粉厂。
  荣氏兄弟办厂,得力于两位助手,一位是销粉主任王禹卿,另一位是办麦主任浦文汀。王禹卿是个才大志高,不甘心长居人下的人物,眼见开粉厂日进斗金,就产生了自立门户的念头。他约浦文汀瞒着二老板秘密到了上海,在一家小饭店里商量自办粉厂的事。
  王禹卿说:“地皮有着落了,在闸北光复路沿河,地段合适,价钱也不贵。估计厂房建筑费需银4万两。”
  浦文汀伸了伸舌头,“买机器和流动资本,少说还得6万两。你只有万把块钱,我兄弟倾全力也只能凑2万,差远呢,死了这条心吧!”
  王禹卿却不肯死心,“荣老板向来是借债办厂,我们就不能设法借贷?”
  “向谁借?”
  “找宗先生。你我为荣家效命经年,大老板总该念一点旧情吧!”
  浦文汀不赞成,说:“向荣老板借钱是与虎谋皮,徒然伤情面。命里定了只能给人当会计,认了吧!”
  “我不认命。你不肯去见宗先生,我去。但你不要离开上海,听我的好消息吧!”王禹卿相当自信,他不是9年前每月3元大洋的跑街了,荣氏兄弟是讲交情的,而且离不了他王禹卿,也缺不得浦文汀——这一点他看得很透。
  荣宗敬正坐在三洋泾桥茂新批发处打算盘,王禹卿进来了。
  “荣先生,我有点难处,要求你帮忙。”
  荣宗敬迷惑地望着王禹卿:青灰色印度绸长衫,西装裤,英国造的显纹皮鞋亮可鉴人。心想:好几天不见他来上班了,最近一段时间常常神不守舍,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我要借一笔钱。”
  荣宗敬笑了,面孔的上半部——大眼睛双眼皮一笑是很有魅力的。“是砌房子还是讨小老婆?要多少,说吧!”
  “5万。”
  这数字把荣宗敬吓了—跳。他的算盘方才告诉他,目前能供他调度的头寸,充其量不超过2万元。他抬起头郑重地问道:“禹卿,这笔钱派啥用场?”
  “我准备同浦家兄弟合办粉厂。”
  荣宗敬脸色陡变。好呵,他的销粉主任和办麦主任联手另起炉灶办粉厂,要同他这个东家唱对台戏!而且还上门向他借钱!他又生气又觉得好笑,如果荣宗敬手中有5万元,早就再办一个新厂了,他向来是借他人之钱办实业的,茂新粉厂是,振新纱厂也是,岂能借钱给他人去办厂!他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销粉主任,转而一想,却又为手下两员大将的想象力和气魄震动了。他们并不瞒他;还找他情商借款,说明是胸怀坦荡的。而这—切,不正是他荣宗敬办事的风格吗?
  “地皮有着落了吗?”口气是温和的。
  “苏州河边有块地基,原是鸿章纱厂盖栈房出租用的,经熟人介绍,价钱还公道。”
  “好地段。”荣宗敬称赞说。“机器呢?”
  “正在向洋行洽购。”
  荣宗敬给王禹卿递上一支烟,自己也取了一支,点着了火。他又发现机会了,于是正了正身子,郑重地问:“禹卿,你想做大老板吗?”
  “想。家父嘱我在上海混出个人样,当然不是终生做个伙计!”
  “那好,我想做老板,你想做老板,浦家兄弟也想做老板。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合伙干呢?如果我们三家联手,就可以在上海闯出半爿天来!禹卿老弟是个明白人,聚则兴,散则败,想想这个道理吧!”
  “如果合伙,荣先生能投资多少呢?”他试探着问。
  “我与德生各出1万元。”
  王禹卿灵活的大脑顺着这思路盘算来了:荣家2万元,浦家1.2万元,他自己投入8000元,共计4万元。与鸿章老板协商,以租用栈房的方式改建成厂房,就可省却建筑费3万元。租金往高里算,一年400O元吧。向洋行定购机器,是可以分期付款的,第一期付款2万元足够了。这样,尚可有1.6万元作为开办费。新厂既然是与荣家合伙,就可用茂新“兵船牌”商标,十分有利;办麦和销售可由他与文汀统一调度,兼顾双方……如此这般谋划下来,他领悟到荣宗敬“聚则兴”的道理了。
  新厂决定取名福新,由荣宗敬出任总经理,王尧臣为经理,浦文汀任副经理兼办麦主任,王禹卿仍任销粉主任,荣德生则挂了个公正董事……这空头衔对好好先生再合适不过了。从此,荣氏企业“三姓六兄弟”的格局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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